宴执陌看见韩总送上来的礼物,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看,估计在心里头已经把主办方给碎尸万段了一遍。
韩总也不看宴执陌,只一个劲儿地讨好简安眠,简安眠躲在宴执陌身后,他就隔着宴执陌这么个黑脸阎王,朝简安眠笑得一脸谄媚。
宴执陌到底也没打算把人赶尽杀绝,对方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倒也没有彻底触怒他,便温柔地环过了简安眠的腰,一副以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柔声细语道:“眠眠,这件事情你做主,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简安眠心知这回他是事件主角,他要是再不出面,韩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能主动收下了韩总的礼物。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服,抿着嘴唇,闷声闷气地说:“您的歉礼我收下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希望您和您的女儿,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家先生的生活。”
说起来,韩总这礼物他还真挺喜欢,也算是韩总这回真用了心。
而宴执陌在听到“我家先生”这个称呼的一瞬间,立时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小朋友对外的代称,但他还是忍不住地高兴。
要是什么时候他能真正成为他家小朋友的先生就好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代词。
韩总赶紧点头哈腰:“是,是,多谢宴总和小夫人宽宏大量,以后韩某一定再也不会来打扰两位了,那韩某就先行告退了,祝宴先生和小夫人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韩总离开后,脸上僵硬的笑容顿时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垮了下来,心里那颗一直高悬的心脏此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扶着扶手,双腿发软地坐在了沙发上,用颤抖不已的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好歹这一招险棋是用对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柔的呼喊:“爸。”
韩总一愣,抬起头,对上了自家女儿一张清纯漂亮的面庞。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连带着身体四肢都绞痛得厉害,浑身的血肉连带着灵魂都因为恐惧而颤抖,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而是什么恐怖至极的怪兽。
“你他妈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的吗?!”
韩总深呼吸了两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得过来,赶紧把他女儿拽到了身边,一边紧张地四顾,一边带着他女儿快速离开会场,一直把他女儿拉到了一个空包厢里,才满头大汗地怒斥道:“你赶紧给我藏好了!别让宴执陌和简安眠看到你!”
他嘱咐完,连忙转身就想返回。
“爸,”韩焉然的嗓音依然娇柔轻软,说出来的话语,却当即震碎了韩总的心脏。
“光伟哥他……也来了。”
“什……什么?!”
韩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剧烈疼痛起来,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颤抖,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在韩焉然惊叫声里,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会场。
简安眠忽然有点想上厕所了,宴执陌便带着他来到了卫生间门前。
简安眠自己进去上厕所,宴执陌则在水池旁边安静地等候。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蓝色卫生口罩、穿着一身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拿着清洁工具,低着头朝卫生间里面快步走了进去。
宴执陌正在用手机处理文件,男人路过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后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然而十秒钟后,宴执陌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冲进了卫生间里。
第46章 粉尘-鸳鸯-探望
胡光伟进到厕所之后, 立刻从清洁工具里掏出一大包布袋子,然后朝厕所里唯一一个有动静的隔间里快速冲过去,抬起的脑袋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孔和一双赤红充血的眼睛, 眼里滔天的恶意和憎恨快要漫出来,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爆裂般向外凸起, 形容非常恐怖,如同一只失了智的野兽,完全疯了。
他们胡家已经彻底完了。
而这一切, 全都要怪简安眠。
他不过是轻轻碰了简安眠一下, 简安眠又没有什么事儿,却要他们胡家死,实在是恶毒至极。
既然简安眠不仁, 那就不要怪他胡光伟不义了。
反正他们胡家已经完蛋了,他就算是死, 也要在死前带简安眠一起下地狱!
上完了厕所, 正准备出来的简安眠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朝自己逼近的急促的脚步声,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憋得狠了。
可是他在最里面的这个隔间,他明明记得他进来的时候,他在前面都是空着的啊?
简安眠疑惑不解,不过对于陌生人的排斥让他本能地顿住,没有立刻推门出去。
然而下一秒,只听他的头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头, 就看到漫天白色的粉尘从他头顶的天空中如雨般倾泻下来。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宴执陌声嘶力竭地呼喊声——
“眠眠——”
简安眠猛地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门外“砰咚”一声巨响, 铺天盖地的白色粉尘将简安眠从头到脚都浇了一遍。
简安眠身上穿着长袖正装,脸上特别定制的防尘且隔绝气味的口罩即使在上厕所时也没有取下来, 好歹替他阻挡了一部分粉尘,但是他还是感觉有黏黏糊糊的粉末沿着他因低头而裸露出来的后脖子钻进了他的衣领里,然后又淅淅沥沥地沿着他细瘦的脊椎,往更深处滑了进去,然后无孔不入地钻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入侵了他的每一个毛孔。
没一会儿,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就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意,这种痒不是平时被蚊子咬了一口的痒,而是一种更深入骨髓的,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正张着他们带毒的利齿,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每一块血肉,又疼又麻,痒得人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肉全都生剥下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他身上的皮肤现在一定十分惨不忍睹。
因为他低头的动作,他鼻梁上的口罩露出来了一个小口,还有一小部分粉尘掉进了这个小口里,然后被精神极度紧张的他不小心吸入了肺部。
几乎是在吸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胸肺里充满了毛茸茸的触感,随着他的呼吸,一刻不停地搔弄他的鼻腔和胸肺,密密麻麻的痒意充斥着他胸膛的每一个缝隙,严严实实地堵塞了他的呼吸道。
简安眠立刻疯狂地咳嗽起来,然而他越是咳嗽,越感觉呼吸困难。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肺部,一边用手指毫不留情地搔挠,一边收紧大掌、捂住了他的鼻腔和胸肺,使他无法呼吸。
简安眠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胸口,咳嗽声惊天动地,生理性眼泪流了满脸,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一阵阵地紧缩起来,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四肢开始发麻发酸,渐渐使不上力气,脊椎骨后面一片片地冒着冷汗,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大脑产生了极强烈的眩晕感,像是因为缺氧而快要昏厥过去。
简安眠只能无力地抓着面前的门缓缓蹲了下来,整个人筛子般地打着寒颤,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呼唤起了一个名字——
宴先生……
宴执陌一进厕所,就看到伪装成工作人员的胡光伟正把一大包东西往厕所隔间里扔。
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简安眠,一边目眦欲裂地冲上去,一脚就把胡光伟踹飞了。
胡光伟的身体在空中飞了足有一秒,终于砰咚一声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厕所门上,脑袋不小心磕在了尖锐的瓷砖坎上,一下子便磕得头破血流,眼前当即一片雪花。
然而还是晚了,那包东西已经砸进了厕所隔间里。
飞飞扬扬的白色粉末从厕所隔间的上空和门的缝隙里飞溅和渗透出来。
与此同时传出来的,还有简安眠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是粉尘。
简安眠他,粉尘过敏。
“眠眠!”
宴执陌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滞了。
他快速冲上去,也不敢踹门,只怕不小心弄伤了门里的少年,只能一边呼喊,一边用尽全力地拍打厕所门。
“眠眠!快开门!听得到我说话吗?快点把门打开!眠眠,快把门打开!”
简安眠感觉自己的脸上糊满了粉尘,根本不敢睁眼睛,也没办法说话,只能努力在黑暗中伸出两只手,在门上摸索,好半天才抖着手打开了门,踉踉跄跄地跌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他的身体安安稳稳地落进了一具宽大温暖的怀抱中。
紧接着,他的大脑一片天旋地转。
他被男人抱了起来,拥进了怀中。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是男人心急如焚的声音——
“眠眠坚持住!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与此同时,某间包厢。
韩总倒地不起后,韩焉然当即哭哭啼啼地上前想要搀扶自己的爸爸,却被韩总无情地挥开了双手。
韩总到底在最后一刻撑住了,竭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直接晕过去。
他只手捂住紧缩刺疼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撑在地上,望着自己女儿的赤红眼珠里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恍惚的神色,剧烈喘息的胸膛仿佛一只破败的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的杂音。
“是……是你把胡光伟带进来的?”
“嗯,是……是我。”韩焉然眼看自己的爸爸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心疼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但还是忍不住颤声劝说。
“可是爸爸!光伟哥他跟我说了,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他已经道过歉了,可是简安眠就是怎么也不愿意放过他们,胡叔叔他们一家现在真的好可怜,我不能见死不救的,光伟哥他过来求我,让我想办法把他带进来,他说他会亲自找简安眠再度认真道歉的,只要简安眠能够放过他们一家,他做什么都愿意……”
虽然韩焉然没有说清楚,但韩总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外面只知道他们韩氏得罪了宴家,确不清楚具体过程,甚至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因为他们韩氏和胡氏太亲密,所以宴家迁怒了。
他那位老朋友自然也不知道,一切灾祸的起因,都是他这个愚不可及的女儿。
所以韩焉然只要随便说个理由,就能轻轻松松地找他的老朋友要两个入场名额。
韩焉然还在梨花带雨地哭着:“爸爸您别怪光伟哥,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光伟哥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我的,我和光伟哥从前关系那么亲密,现在他遇难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是因为他信任我啊,我……我又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步入绝路呢?”
韩总沉默许久,忽然用一双空洞而绝望的眼睛望向韩焉然,嘴唇颤了颤,哑着嗓子轻若浮云般地问:“你,要拯救你的光伟哥,那谁来救救我呢?”
韩焉然在地上后退两步,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爸……爸爸?”
“你,要散播爱心,要将自己的一切无私地奉献给所有你觉得可怜的人,那么谁来救救我们韩家呢?”
韩总收回目光,举着脖子,两只空白的眼珠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喃喃低语道:“本来我已经把事情给解决了,本来我们韩家,已经没事了,结果啊,结果……”
韩总忽然猛地一扭过头,目光炯炯地瞪着韩焉然,两只血红的眼珠被滚烫的血液充盈得鼓凸胀大,五官狰狞得好像恐怖的怪兽,声调尖锐而高昂地喊道:
“你!韩焉然!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你可真是我们韩家的宝贝啊!韩焉然!你就是咱们韩家最珍贵的宝贝疙瘩啊!”
他惊呼喊叫着,忽然再次仰起脑袋,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我们韩家上辈子欠你韩焉然的,所以就算我们韩家这辈子予你锦衣玉食,予你万千宠爱,你还是要报复我们韩家,你要毁了我们韩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爸?”韩焉然一脸惊恐地疯狂咽着唾沫,颤抖地咬了咬嘴唇,最终对父亲的关心还是打败了内心的恐惧,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爸爸的手臂,哭天喊地地说,“爸爸您别吓我啊,爸爸您怎么了?爸爸?爸爸?”
韩总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面前眼里充满了对自己浓浓关爱的女儿,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如同彻底妥协一般,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女儿的脸,绝望而悲怆地摇头道:
“不……不是你的错,子不教,父之过,都怪我没有教育好你,都怪我们韩家,太溺爱你了,只知道给你吃喝,没教你长脑子,最后终究还是害人害己,害了我们所有人。”
韩总收回颤抖的手,一边抬着脑袋,脸上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边如同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砰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在女儿凄惨的哭喊声中,绝望而无力地低喃道:
“完了啊,全完了……韩家,胡家,还有我可怜的老朋友,全部都完了啊……”
老朋友啊,是他对不起你啊。
是他该死,他该下地狱啊。
如果有来生,他做牛做马,都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简安眠是被身上蚀骨般的痒意给闹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传来迟钝的刺痛感,应该是打过吊针了,身上的皮肤也黏糊糊的,好像是擦了药。
宴执陌就坐在病床旁边,看到他醒过来,立刻跑出去喊长孙永。
没一会儿,万能的医生朋友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给他做了一番基础检查,确定他身体数值一切正常,就嘱咐了宴执陌几句,然后便安静地离开了病房,将空间交给了男人和少年两个人。
宴执陌连忙捧起小朋友苍白无力的小手,满怀关切地问道:“眠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安眠一对上男人心疼关怀的目光,原本还能忍受的痒意,顿时连一秒钟都受不住了。
他如同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当即小嘴儿一撇,眉头一皱,一颗颗圆滚滚的眼泪珠子就开始在红彤彤的眼眶里打转了:“宴先生,我的身上好痒啊,好难受,呜……”
不过对于男人来说,小朋友也确实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可是他小心呵护在心尖尖儿上的宝贝,平时牵个手,都怕不小心用力把人给捏疼了,结果现在居然被胡光伟害成这样,他没有当场把胡光伟碎尸万段,都是因为他急着送小朋友去医院。
“乖宝宝,忍一下,好不好?宴先生刚刚帮你涂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不要紧,很快就会没事的,”宴执陌从桌边端起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把简安眠扶坐起来,揽着小朋友纤细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边将保温杯的瓶盖递到了小朋友的嘴边,“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简安眠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男人的投喂,这会儿便自然地张开嘴,凑了上去。
一股甜滋滋的暖流沿着喉咙一路流淌到了他的胃部,胃里顿时一片暖烘烘,好像在肚子里烧了一只冬天的小火炉似的,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随后男人又喂着简安眠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给他说明了一下医生开的药,最后重新帮他身上涂了药。
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宴执陌忽然一把将简安眠抱进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宴执陌的嘴唇一下一下亲吻着小朋友的发梢,滚动的喉结溢出轻微发颤的痛苦嗓音,颤抖的双臂充满后怕,“对不起,眠眠,真的对不起,这次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带你来这场酒会,你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了,如果当时胡光伟经过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他就没有办法进去了,如果当初在解决了胡家之后,我派人时刻关注胡家的动态,第一时间发现胡光伟的不对劲,就不会让他有机可乘了……”
简安眠的脖子,是他浑身上下过敏最严重的地方。
简安眠自己看不到,但是以男人的视角却看得清楚。
原本雪白光滑的皮肤上,此时却被一片片心惊肉跳的红-*-潮覆盖了,一块块肿胀斑驳的皮肤狰狞地横斜在皮肉之上。
光是看一眼,就让他的心脏仿佛被刀子活生生剜了一块肉下来一般疼痛难忍。
男人仿佛陷入了莫大的痛苦和自责,抱着简安眠疯狂地道歉,恨不得把一切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蜷缩在少年身上宽厚的脊背都好像一瞬间垮了下来,山崩地裂。
简安眠刚刚尝过蜂蜜水的嘴巴忽然变得无比苦涩,心脏也像是被柠檬水浸透了一样,又酸又麻,他受不了男人这样的自责。
主角攻在他心中,应该永远都是强大而自信的,霸气地站在全世界的顶端,高傲地俯瞰脚下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疯狂否定和打击着自己的一切。
“宴先生,您别这么说,这真的不怪您,真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这一回胡光伟没有动手,他早晚也会找到其他机会动手的,我受伤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您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您救了我!不应该是您向我道歉,而应该是我向您道谢!要不是您及时发现了胡光伟的不对劲,立刻把我送往了医院,给了我最及时的救助,要不然我的情况肯定比现在更加糟糕!”
“谢谢您,宴先生,”简安眠揉着男人毛茸茸的头发,舔了一下嘴唇,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红着脸强忍羞耻地软软道,“您是我的英雄。”
宴执陌身体骤然一僵,下一秒,抱着少年的双臂收得更紧,恨不得把小朋友的身体镶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却又怕自己力气大了,把小朋友给弄疼了,只能用尽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拳,手臂青筋都因用力而暴起。
宴执陌深呼吸了两下,半晌,将小朋友缓缓推开了。
“胡光伟我已经送警察局了,老付正在交接处理,他这种算故意伤害了,我会让老付用尽全力按照最重的给他判了,进去后也会跟里面打个招呼,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深深注视着小朋友的黑眸里写满认真,轻抚少年的脸庞,一字一字缓慢道:“眠眠,我发誓,以后再也……”
“宴先生!您别!”简安眠忽然朝男人扑过去,猛地用双手捂住了男人的嘴。
迎着男人困惑的目光,简安眠虽然有点替男人尴尬,但是为了将来的不尴尬,他还是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说:“您……还是不要再做什么保证了。”
宴执陌:“?”
简安眠不敢看男人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下的被面,睫毛颤抖,结结巴巴地道:“您……您的flag,已经倒了太多次啦!就不要再继续送上门打脸啦!”
宴执陌一愣,下意识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对小朋友发过的誓言,然后……缓缓僵硬成了一座雕像。
简安眠余光瞄见男人傻了的脸,脚趾头忍不住又开始抠床单了。
他可是虐文里的病弱主角受啊!要说小说里最容易受伤的,可不就是他吗?虐身虐心缺一不可,他要是不生病受伤,这还怎么虐!
主角攻说再也不让他受伤什么的,简直跟臭男人说我爱你一样,一点都不可信啊!!
话说回来,他穿书这么久以来,虐了这么多次身,好像还没虐过一次心?
还是说,其实是虐过的,只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会心疼,所以感觉不到而已?
虽说原著剧情或多或少会因为他的穿书而产生蝴蝶效应,可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怎么改变过原著剧情啊?
怎么感觉目前的剧情发展,和原著小说差了好多……
这是怎么回事?
对面,宴执陌已经从小朋友对自己的致命打击中缓过劲儿了,嘴唇张了张,霸总的血脉本能还是让他没忍住道:“……眠眠,以后我一定会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你和保护你,尽量让你少受伤害,少生病,尽我最大的能力给你提供最优良的生活成长环境。”
妈的,在每一句话前面都加了一个限定词真的一点都不霸气!根本就不能体现出他霸道总裁的王霸之气!
于是,不甘心的霸总从口袋里缓缓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拨开后塞进嘴里,舔了一口之后拿出来,沉着嗓音冷血道:
“现在天气彻底转寒了,所以胡氏韩氏,还有胡总的那位老朋友,都可以凉凉了。”
简安眠表情微微开裂:“……”
这位霸总攻,如果你想装逼,麻烦你先把你手里的棒棒糖放下来再说话!
简安眠从宴执陌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
原来韩焉然故意瞒着她爹,找作为她爹老朋友的主办方要了两张邀请函,带着胡光伟偷偷溜了进来。
听韩焉然说,他原本以为胡光伟是进来道歉的,真不知道她是想伤害简安眠。
而在简安眠被送进医院之后,韩总紧接着也被送进了医院。
据说当时韩焉然疯了似的,冲到会场大喊大叫,求大家救救他的爸爸,等到一伙人来到包厢的时候,就发现韩总捂着胸口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嘴唇苍白无血,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狂翻白眼,像是心疾发作,眼看就要不行了。
幸好他们这群家境优渥的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武术和医疗这种最基础的救命知识都不会少,不至于一下子慌了手,甚至他们这个高级会场的服务生也都掌握着基础的急救知识,并且备有针对各种突发疾病的药物,便赶紧在韩总的舌头下面放了一颗麝香保心丸,一边用声音安抚他,一边给他量血压,然后又给他喂了美托洛尔缓释片。
等到救护车过来,他们又一起把韩总送上了救护车。
反观韩焉然,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众人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这个女儿,是真的养废了。
简安眠听完,无语凝噎许久,也不知道该说韩总什么好,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韩总那位老朋友身上。
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宴执陌,试探道:“韩总他那位老朋友……其实还挺仗义的。”
没想到,宴执陌沉吟两秒,居然也点头认可了这个观点:“他人确实挺仗义,是我们圈子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商业上做的买卖也很实诚,他们公司的产品在老百姓当中的评价都挺不错的,否则我跟他关系也不会这么好。”
说到这里,宴执陌顿了顿,嘴角的笑意略带嘲讽:“要不是觉得他人不错,我也不会带你来他主办的酒会了。”
宴执陌微微叹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和韩总是生死之交,他拉韩总一把,我倒也不至于对他如何,原本我就没打算主动动韩氏,让周围人给他点教训就够了,如果站在韩总的立场,他那位老朋友可真是两肋插刀。”
“不过,”宴执陌语气忽然一转,“他那位老朋友错就错在过于信任朋友,连带着朋友的亲属家人也无脑信任,在韩焉然找他要邀请函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多问两句,大大方方就给了,但凡他找韩总求证一下,也不至于把胡光伟这个漏网之鱼放进来。他或许会觉得,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要是还特意跑去找韩总问,显得他心眼儿多小,但事实上,就是因为他的心眼儿太大了,反而害惨了他。
“我不至于至他于死地,但苦头肯定还是要吃一吃的,这回就当是给他上了一课,希望他能长长教训,让他记清楚了,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为了自己的家人,以后都最好给我谨言慎行一点,把自己的手脚都给我看牢了!”
胡光伟和韩焉然肯定是死定了。
至于韩总……只能说,有这么个大孝女,直接孝死她爹吧。
宴执陌等简安眠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一来到走廊,就看到长孙永从办公室形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宴执陌问道:“怎么了?”
长孙永语气有点难得严肃,拉着他的手臂就转身进了办公室:“你来得正好,我这边刚发现了点东西,你跟我过来。”
进了办公室之后,长孙永把桌上简安眠的检查单递到宴执陌面前,叹息:“你家小朋友这回过敏,不太对劲啊。”
宴执陌眉头皱起来:“详细说说。”
一旦事关他家小朋友,他的态度就会变得十分严肃。
“这张化验单显示了简安眠吸入粉尘之后的身体各项指标,很诡异的就是,每一项指标都恰好达到了他粉尘过敏反应的最严重的情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让他过敏的这包粉尘,就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里面的过敏原精准的踩在了简安眠的雷区上。
“如果是普通的工业粉尘,效果绝对没有这么猛,甚至他已经戴了专业的防尘口罩,其实吸入的粉尘并没有特别多,但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了过敏性休克的反应,包括我还拿现场的粉尘化检了一下,比普通的工业粉尘危害要大许多。
“另外,在我印象里,简安眠之前并没有出现过粉尘过敏的情况,别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才对,那么问题来了,胡光伟是怎么知道简安眠对粉尘过敏的?到底是谁告诉他的?或者说,他是从哪里拿到的消息?你可以想想,你把简安眠的过敏原都给过谁,或者谁知道简安眠粉尘过敏这件事……所以我怀疑,胡光伟的这场报复,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宴执陌下去之后,立刻就用手机联系了萧寒舟,让他去查一下,胡光伟前段时间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最后调查结果显示,胡光伟曾经和宴执宾手下的一位助理在茶楼里短暂地见过面。
宴执宾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