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岛屿—— by几京
几京  发于:2023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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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婷不太明白蒋啸天这是什么操作,很是纳闷:“什么毛病啊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他是谁?不是,你介绍人就介绍人,弄这么复杂干什么,想介绍直接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约个时间。”
“这里边情况有点复杂,我就想单纯地当个中介。”蒋啸天说,“我跟那人也不是很熟,没他的联系方式。你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肯定不会诓你。”
蒋啸天主要是不确定余风的态度,如果蒋婷直接通过他联系谢安屿,那势必会扯出谢安屿住在余风家的事儿,这件事余风未必希望外人知道。
余风不喜欢私生活被关注,这点蒋啸天还是能看出来的,不然他身为助理也不至于今天才来过余风的家。
总之这件事没办法明着跟余风说,因为蒋啸天跟蒋婷的姐弟关系摆在那,就算是想给谢安屿介绍工作,在外人看来也是藏着私心的。他给余风当助理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可不想给自己老板留下个爱走捷径的坏印象。
再说了,余风是他的老板,总不能跟老板说,我姐手头缺个模特,要不让住你家的弟弟去试个镜?他就算脸皮有城墙那么厚也说不出口啊,更何况余风又是非常公私分明的人。
所以这件事,蒋啸天只能暗戳戳地给谢安屿牵个线,其余的就看造化了。
给《charm》当模特总比给不知名小店铺当要强,光是合作费用就不是一个梯度的。而且谢安屿跟店铺也不打算签长约,这意味着他在哪儿当模特都不受限制。
万一蒋婷真的觉得谢安屿合适,想跟他谈合作,谢安屿经济困难,应该没理由会拒绝吧。
蒋啸天就想当个中间人,万一成了,既帮他姐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给谢安屿提供了赚钱机会,岂不是两全其美。
蒋婷皱眉看着蒋啸天,虽然她不知道蒋啸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照片上的人确实各方面都达到了她的要求。
“周五上午九点?”
“对。”
“你偷偷看一眼就得了,要是看中了想跟他谈,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最好是装作在逛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的。”
蒋婷哼笑了一声:“我这还没见到本人呢,你就认定我能挑中他了?”
“都跟你说了他真人跟照片上不是一个level的。”蒋啸天说着把相册里拍的谢安屿的那几张照片删掉了。
乐来已经在书店工作了一个多礼拜了,周祎学校离书店比较近,他有时会过去看看乐来。这份工作乐来上手挺快的,他的工作服上别了个聋哑人标识的卡通胸针,来买单的客人一看便知他的情况,除了买单,其他事情都不会去打扰他。
之前乐来说要请周祎他们几个去他家里吃饭,因为几个人工作时间上总是有冲突,这顿饭就一直没有兑现。
这周□□个人总算都有空了,周祎现在成了乐来的联系员,约饭的安排都是他来传达的。
他们约的是晚饭,三个人开一辆车过去,乐来家地处的那条巷子太窄,汽车开不进去,周祎就把车停在了外面,几个人一起走进去的。
“这边老房子保留得还挺好。”周祎四下望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啊。”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烧饭,巷子里飘满饭菜的香气,周祎肚子里的蛔虫都快被勾出来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给他们开门的是乐来的爷爷,老人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院子里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乐来还在厨房忙活。
谢安屿脚边蹿来一只白色的小狗,直往他腿上扑。谢安屿蹲下来揉了揉小白狗的脸蛋,小白狗不停地用鼻子拱他的脸。
这是之前谢安屿在陆洋那儿打工,经常在餐馆后门出没的那只小白狗,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不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胖。当初这只狗戴着项圈,谢安屿一直以为他是有主人的,后来才知道那个项圈是乐来给他戴的,是防跳蚤的项圈。
从饭馆离开后没几天,谢安屿又偷偷回去了一趟,小白狗每天在饭点准时出现,谢安屿知道自己和乐来走了之后肯定不会有人再喂它,就把狗带走了。
小白狗留在了乐来家,乐来给它取名球球,他说不了话,喊不了自己给它取的名字,不过他只要拍拍手,球球就会过来。
余风低头看了一眼谢安屿脚边的小狗。
他对这只狗有印象,谢安屿用“小岛”的身份跟他聊天的时候,曾经给他发过一只白色小狗的视频,那只狗的胸口有一撮淡黄色的毛,跟眼前的这只一样。
“好肥美的小胖狗。”周祎蹲下来胡噜了一把它的脑袋,“天天吃的猪饲料吧,怎么这么胖啊。”
谢安屿垂目淡淡地笑着,轻轻揉着小狗的肚子。
“可不是,天天当猪一样喂的。”乐来爷爷笑着招呼他们,“你们坐,我进去叫乐来。”
乐来被他爷爷赶出来了,还有最后两个菜,老人家要亲自上阵。
乐来现在跟周祎挺熟了,他俩见面的频率比他跟谢安屿见面的频率还高,不过乐来是第一次见余风。
他用手语跟余风打了个招呼,谢安屿在一旁说:“这是‘你好’的意思。”
余风嗯了一声,也比了个“你好”的手语。
乐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想打字给他们看,余风忽然比划了一段有点长的手语:“你直接比手语吧,我给你翻译。”
乐来诧异地看着他。
谢安屿已经自学了一些日常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基础手语,但稍微有点复杂的手语他还是看不懂的,他有点状况外地看着余风和乐来。
“你会手语?”乐来用手语问余风。
余风点了点头。
谢安屿有点反应过来了:“余哥,你看得懂手语?”
“他不仅看得懂,他还会比呢。”周祎说。
乐来看起来很惊喜,除了他爷爷,和在残疾人学校的老师跟同学,他几乎没再遇到过懂手语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迫封闭的世界里忽然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乐来有些激动地比划着两只手。
“他说什么?”周祎问余风。
“他说他很高兴,除了他爷爷,又有一个人可以不那么费劲地看懂他在说什么。”
周祎笑了笑说:“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跟看财神爷似的,那眼睛亮的。”
乐来茫然地看向周祎,余风本来不打算把周祎这废话用手语翻译出来,但对他来说可能是废话,对乐来来说肯定不是。听不见声音的人接收信息本来就很困难,在他们眼里,跟他们交流的人诉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珍贵的。
这大概就是手语存在的一部分意义,让语言和手势互通有无,让无声的世界踏进声音,让孤独的心靠得更近。
余风把周祎的话用手语翻译了出来,乐来笑了一下,对周祎比划了一段手语。
余风在一旁翻译:“他说看见我比看见财神爷更激动。”
周祎乐出了声:“你这形象一下子拔高到跟神仙比肩了。”
跟乐来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挺开朗的人,如果他能说话,他一定会是个很健谈的人。
“怎么还没坐啊!”乐来爷爷端着餐盘从里屋走出来,“快过来坐,菜都快凉了你们还没动筷,乐乐你这孩子怎么招呼客人的。”
乐来跟他爷爷比手语,告诉他余风也会手语。
乐爷爷把菜放到桌上,有些惊讶地看向余风:“真的啊?你是专门去学的?”
余风嗯了一声。
乐爷爷把盘子放到桌上:“怎么会去学这个啊?”
“我弟弟也听不见。”余风说。
谢安屿一愣,看向余风。
他从来不知道余风还有个弟弟。
乐来爷爷眉头一皱:“也是天生的?”
“不是,他是后天性的神经性耳聋。”
“那能治得了么?”
“治不了了。”余风说,“他已经过世了。”
谢安屿觉得余风的声音好像比风声还轻。
乐来爷爷猛地瞪大了眼睛:“过世了?怎么这么早……是生病了?”
周祎站起身倒饮料,打断了他们:“吃饭的时候不提这些伤心事,什么时候开吃啊,我都快饿昏了。”
乐来爷爷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提这些,饿了就赶紧吃啊,怎么的,还得等我发号施令才敢动筷呢。”
周祎笑着说:“那肯定啊,您当长辈的不发话我这当小辈的哪儿敢动筷啊。”
乐来爷爷“哎”了一声:“快吃快吃,千万别客气,这些菜都是乐来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乐来爷爷往自己的小酒盅里倒了点白酒,要给周祎敬酒,他知道乐来现在的工作是周祎介绍的,对他感激得不行。
说着老人家要往周祎杯子里倒酒,周祎赶忙拦住:“别别别,我喝不来白的。”
“一小口都不成?”
周祎笑着摇头:“白的真喝不来,而且明天早上我还有课呢,今天不喝酒。”
“你是老师啊?”乐爷爷有点意外。
“啊。”周祎点点头,“其实这事儿要谢的话,得谢小谢,他要不跟我介绍乐来,我还没机会把这工作介绍给他呢。您不知道,我那开书店的兄弟老跟我夸乐来,说他脑子机灵,手脚又利索。”
哄长辈开心这种事周祎在行,乐爷爷听说书店老板对自家孙子还挺认可,笑得合不拢嘴。
乐来拍拍他爷爷的肩膀,比手语示意他少喝点。
“没事儿,我高兴啊,喝多点又怎么的。”
乐来跟他爷爷从小相依为命,祖孙俩之间的默契是一朝一夕养出来的,一些简短的话,乐来看他爷爷的嘴型就能看懂。
谢安屿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他姑姑打电话过来了。
谢安屿拿着手机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姑姑。”
“安屿,晚饭吃了么?”
“正在吃。”
谢丽嗯了声:“这个月21号有空吗?有空的话来姑姑家吃饭,21号是吴梦生日,我们打算在家里做顿生日饭,帮她好好庆祝一下。”
谢安屿愣了愣,一时间没说话。
“有空就过来,成不成?”谢丽温声细语道,“姑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嗯,我会去的。”
谢丽喜笑颜开:“什么都别准备,人来就行,姑姑等你过来。”
谢安屿挂了电话,周祎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
周祎看了谢安屿一眼,说:“我出去买点水果。”
“周老师。”谢安屿喊了一声。
“嗯?”周祎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
“余哥他弟弟……”谢安屿欲言又止。
“挺意外的吧?”周祎笑了笑,“是不是没想到他还有个弟弟。”
谢安屿嗯了一声。
“不是他亲弟弟,他跟他弟没有血缘关系。”周祎挑了挑眉,“怎么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睡不好……跟他弟弟有关系吗?”
余风半夜经常去阳台抽烟,有时是十一二点,有时是凌晨两三点,谢安屿碰到过好几次了。
周祎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谢安屿只是有这种猜测,因为他爸妈离开的时候他也这样,他不是睡不着,他是害怕睡着。一旦睡着了梦里全是爸妈的身影,人醒了梦也就碎了,那比一直醒着直面现实更让人痛苦。
“他半夜经常在阳台抽烟。”谢安屿说。
周祎叹了口气:“现在好挺多了,以前才叫严重。”
谢安屿不知道怎样才算严重,他每次都是起夜的时候看见余风在阳台抽烟,余风听到动静会转过头很自然地跟他说话。
谢安屿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也不知道他回房间后余风又在阳台抽了多久的烟。
“他这样很久了?”谢安屿问。
周祎嗯了一声:“比你想象的要久。”
应该有六七年了吧,程晟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比现在严重得多,最严重的时候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关于余风的过往,周祎的诉说戛然而止,他说他要去买水果了。
周祎走远后,谢安屿身后传来余风的声音。
“还以为你打个电话穿越了。”
谢安屿回过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怎么吃个饭人全都跑了?”乐来爷爷的大嗓门从里边传出来,“小谢电话还没打完哪?”
谢安屿走进院里,乐来朝余风比了个手语,余风也用手语回应他。
不知道为什么,谢安屿看到余风跟乐来比手语的时候,心里会一瞬间觉得很宁静,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变得静谧无声。
“余哥。”
余风转过头来看他。
谢安屿对余风比了一个他学过的简单手语,他比划得有点慢,动作不太熟练。
“什么意思?”余风问。
谢安屿还以为自己做错动作了,一脸茫然地拿出手机想查百度。他刚打开百度软件,立刻就反应过来余风估计又在逗他,就收起手机说:“你看不懂就算了。”
余风笑了一声,忽然说:“我也是。”
刚才谢安屿跟余风比划的手语是正确的,余风也看懂了。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第33章
周祎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西瓜, 还有两盒切好的凤梨,乐来爷爷当他出去买烟了, 看到他手里拿的水果站起来道:“不是说去买烟吗!怎么买了这么多水果!”
“不多, 就俩。”周祎笑着把凤梨放在桌上,“厨房在哪儿?我去把西瓜切了。”
“不用不用,让乐来去弄。”乐来爷爷拍拍乐来的肩。
乐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抱着西瓜去了里屋,谢安屿起身跟了过去, 他想帮忙来着,乐来摆摆手,示意不用, 让他回去坐着。
谢安屿就又坐了回去。
“他就是听不见,又不是手残脚断了。”乐来爷爷喝了几杯酒,苍老的脸颊浮起两团淡淡的酡红, 脸上挂着暮气沉沉的笑容, “这孩子没你们想得那么娇气,好着呢……都好着呢。”
“乐爷爷,乐来的耳朵是一生下来就听不见吗?”周祎问道。
乐来爷爷端着酒杯瞥了周祎一眼:“你多大年纪,跟着他俩叫我爷,你得叫我伯。”
老人家喝得不少, 眼神都变犀利了,说出来的话也挺犀利。
周祎乐了:“您这话说的,我大他们一轮都没有呢, 怎么就得叫您伯了,这不差辈分了。我叫您伯, 乐来和小谢管我叫啥?叫叔?”
“我不管那个, 反正你别叫我爷, 听着别扭。”乐来爷爷一口一口抿着小酒,笑眯眯的,“把我叫老了都。”
周祎笑得不行:“成成成,都听您的,我管您叫乐老伯,成吧?”
“你还非得加个‘老’!”
“乐伯,乐伯。”周祎立刻改口。
乐来爷爷放下酒杯,看着桌上的杯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家乐乐从小就命苦,跟着我也没享什么福。”
“他右边那只耳朵是天生的,一生下来就听不见。左边那只,是被他爸打聋的。”
“打聋的?”周祎难以置信,身为父亲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乐来他爸妈呢?”余风问,“不在这儿吗?”
“爸死了,妈不知道在哪儿。”乐来爷爷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他是他妈扔在我家门口的,乐忠明那个畜生玩意儿在外面胡搞,不知道跟谁搞出了个娃娃,当初要不是我拦着,乐来就被他爸扔福利院去了。做过亲子鉴定了,都确定是亲生的了也从来没好好养过,赌钱,喝酒,喝醉了就打孩子……”
乐来爷爷冷笑了一声:“还好死得早,该,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和他妈生了他。”
老人家说着抹了一把脸,眼眶红了:“孩子本来会说话的,两只耳朵都听不见,慢慢的就不会说了。怪我,我没本事,我要有条件早点送他去专门的学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这怎么能怪您。”周祎眉头紧皱,“您已经做得够好了,您把乐来养得多好啊。”
乐来爷爷吸了吸鼻子,赶紧抹了抹眼睛:“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回头又该挨着我睡了,烦死个人。”
周祎忍不住笑了一声。
余风和谢安屿一直沉默着。
乐来端来西瓜,还好乐来爷爷情绪收放自如,乐来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变。谢安屿坐在那儿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乐来给他拿了一瓤,递到他嘴边。
谢安屿回过神来,接过他手里的西瓜。谢安屿咬了一口,乐来用手语问他:“甜吗?”
谢安屿点了点头,他看不懂乐来的手语,他是猜的。
谢安屿忽而转头看了一眼余风。
余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刚才乐来爷爷在诉说乐来的过往时,他一直低垂着眼眸,谢安屿总觉得他是把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所以反而看起来这么平静。
世界上孤独的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余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他无声的世界里应该也有过漫长的孤独时光吧。
最让人感到无力的是,他真的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谢安屿约拍那天,蒋婷九点准时到了蒋啸天说的那家服装店,蒋啸天把话说得那么满,蒋婷本来还觉得他太夸张,看到谢安屿本人才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老弟的眼光。
当平面模特不一定要帅得惊为天人,但那张脸绝对不能没有故事感和高级感,她老弟说的这个,两者都具备了。见到真人,蒋婷甚至觉得谢安屿有点不上镜。
今天不在摄影棚拍,所以谢安屿没有去仓库,他九点钟在服装店跟老板娘打了个照面。
“之前微信给你发的合同我都打出来了,你再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老板娘把纸质合同拿给谢安屿,“签完了一会儿先去底下仓库化个妆,然后去拍摄场地。”
现在时间还早,服装店里没什么人,蒋婷在一旁假装挑衣服,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谢安屿和服装店老板娘的对话。她放下衣服,走出去就给蒋啸天打了通电话。
“蒋啸天,你能不能靠点儿谱?”蒋婷气不打一处来。
蒋啸天刚到公司没多久,坐在工位上哈欠打了一半就被蒋婷吓回去了:“啥?”
“我听你的,来大卖场了,也看到你说的那人了。”蒋婷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握着手机压低了声音,“他已经被人用了你不知道啊?”
蒋啸天懵了片刻反应过来了:“噢你说这事儿啊……”
蒋婷现在就是个坐过山车从高处飞速降落的状态,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条件优于原主的人选了,结果给别人捷足先登了。
“我刚听得清清楚楚,他都跟人签约了,又不是临时的,怎么着,你是让我去撬墙角啊?”
“不是,他没签约啊……”
“没签?你确定?”
“我确定。他签的那是劳务合同,临时性的。”
“那他签公司了吗?”
“应该没有。”
签了公司应该有经纪人对接劳务合作,谢安屿连试镜都是自己去的,不太可能签过公司。
“……素人啊?”蒋婷震惊了,“这条件?”
“上次给你看的照片是他试镜的时候拍的,他以前不是这行的,应该还是第一次拍模特照。”
“第一次?”蒋婷有点惊讶,“我感觉他镜头表现力还可以啊。”
“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提他了。”
“算我平时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蒋婷叹了口气,“关键是我要怎么找他谈。”
“不是让你装星探么。”
“他一会儿要去拍照了我怎么装啊,总不能让我当面挖人吧,要不还是你帮我牵个线吧。”蒋婷说,“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出面说一下应该要不了你的命吧老弟?”
“不行姐……我真的有我的苦衷,这事儿我真没办法直接给你牵线。”
蒋婷扶额叹了口气:“算了,我就豁出去一回吧,成不成随缘。”
“你要干嘛啊?”
“还能干嘛,直接找他说呗。”
“啧,不愧是我老姐。”
今天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这种公共场合再遇到对方呢,蒋啸天又支支吾吾的不愿出面,也没这人的联系方式,蒋婷就算要装星探挖人也只能在今天行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过这种事不能当着服装店老板的面明讲,这么讨打的事蒋婷可做不出来。
蒋婷从包里拿了一张名片,站在店门外悄悄观望了一会儿,谢安屿签完合同就出来了,他要去仓库化妆。
蒋婷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赶忙叫住他:“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谢安屿停了下来。
蒋婷径直走过去把名片递给谢安屿,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时尚杂志《charm》的编辑,想找你当平面模特,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想法的话可以联系我。”
蒋婷没时间说得太详细,她担心服装店老板一会儿就出来了,只能话赶话地挑重点讲。
谢安屿迟疑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名片。
“别担心,我不是骗子,名片上印了我们公司的名字,你可以上网搜一下,都搜得到的。”蒋婷笑了笑说,“如果有意愿,你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我们到时再详谈。”
谢安屿点了下头,把名片收进了口袋里:“嗯,谢谢。”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蒋婷觉得未必,对方波澜不惊中带着一丝礼貌的态度搞得她都不知道脸上该摆什么表情了。
她脸上端起职业笑容:“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谢安屿的第一次正式约拍比较顺利,就是一天换了几十套衣服,把人累得够呛。
网店的模特服装照要求没那么高,主要是把衣服款式和版型呈现出来,不追求艺术感和画面感,谢安屿身材好脸蛋好,具备这两点,怎么拍都不会出差错,硬照很抗打。
跟他这种模特合作摄影师还更省事,不用费劲心思找最佳拍摄角度,后期也不用大修特修。
谢安屿这天全程都像个提线木偶,摄影师手把手地教他凹造型、摆动作。
虽然谢安屿的佣金是按销售额来算的,但佣金占销售额的比例并不高,他毕竟不是专业模特,考虑到拍摄效率和效果,店铺不可能一上来就给他那么高的价。
谢安屿不懂行,对方给的酬劳是多是少他没有概念,反正在他看来肯定比以前做的任何一个工作赚得都要多,他已经挺满意了。
谢安屿今天心情不错,在鬼屋当完NPC回来后仍旧去楼下夜跑,多跑了几圈,出了一身汗。
之前跟余风去批发市场买衣服的时候还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他一直没舍得穿,打算明天就穿它。
谢安屿洗完了澡,把之前穿的运动鞋拿到了浴室,然后端了张小板凳,又接了盆水,打算把鞋子洗一下。
天气有点热,谢安屿没穿上衣,赤膊坐在板凳上刷鞋。
丁小飞打了通视频过来,谢安屿腾不出手,只能把手机镜头对着天花板。
“人呢?”丁小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在刷鞋,没手拿手机。”
谢安屿跟丁小飞联系不算频繁,但一直没断过,偶尔也会打电话,视频电话打得少,上一次打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我有女朋友了小岛。”
谢安屿就知道突然打视频电话肯定有什么要紧事。
“恭喜。”
“你这恭喜也太敷衍了。”
谢安屿无声地笑了笑,手里“歘欻欻”地刷个不停,他说:“没敷衍,我很真心的。”
“你呢,去北城这么久了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那边的女孩子应该都挺漂亮的吧,毕竟是大城市的人嘛。”
“没怎么注意。”
“哎,我女朋友可白了,长得像城里人。”丁小飞在床上打了个滚,语气有点荡漾。
谢安屿轻笑了一声:“什么城不城里人的,不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那不一样,你看咱岛上的女生,各个都黑黢黢的,有几个长得白的。”
“那是被海风吹的。”
丁小飞嘿嘿笑了两声:“我就喜欢长得白净的。”
“北城追你的人多不?”丁小飞又问。
“没人追我。”
“怎么可能?”丁小飞从床上坐起来,“怎么的,北城人不喜欢你这款的啊?”
谢安屿笑了:“你能聊点别的么?”
“别的也没啥好聊的啊……”
谢安屿算是看出来了,丁小飞多长出了个脑子,恋爱脑。
“没啥好聊的你就去找你女朋友聊吧。”
丁小飞躺在床上傻笑:“她睡了。我跟你讲,她每天都睡得特别早,贼自律一女孩儿……”
谢安屿跟丁小飞继续聊了一会儿,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丁小飞他女朋友,谢安屿不厌其烦地听着,他没觉得烦,看丁小飞这么开心他心里挺高兴的。
余风进屋的时候客厅的灯关着,但浴室里有光,浴室门开着,里面有水声传出来,不像是有人在洗澡。
余风走了过去,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谢安屿光着膀子站在洗手台前搓鞋带,他只穿了条运动裤,裸.露的上半身一览无遗,从余风的角度还能从镜子里看到他身体的正面。
余风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谢安屿恰巧从镜子里看到了他。
“哥……”谢安屿的表情有点尴尬,当然,除了尴尬并没有其他情绪,他不会像余风条件反射地避开视线那样,条件反射地遮挡自己的身体。
他不是同性恋,他不会因为光着上半身面对另一个男人而感到不好意思。
“怎么不穿衣服?”
“有点热,我就把衣服脱了。”
余风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地上的水盆和鞋子,问:“在洗鞋子?”
“嗯。”谢安屿搓着手里的鞋带。
余风一边走过来一边摘手上的腕表,他走到水池旁边,谢安屿看着余风摘掉手表,抬手放在置物柜上,然后挽起袖子,说:“我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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