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然后他转过身,从床头柜那儿放着的一堆麻绳里随意摸了条递给萧怀舟:“拿去,绑回来。”
萧怀舟揣着那条麻绳对着光看了两眼,不可置信道:“这就是所谓的捆仙索?”
就这条跟普通麻绳长得别无二致的东西,真的可以捆住修仙者吗?
故里祁郑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一条普通的绳子,跟其他的麻绳没有任何区别。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在苍梧大道上遇到的道长。
除了谢春山,还会有别人吗?
要捆谢春山,拿什么捆仙锁啊,就是拿根头发丝儿都能将人绑回来。
这不是得给萧怀舟面子嘛。
也不知他和顾亭安是造了个什么孽,好容易有个重生的机会弥补遗憾,却没想到萧怀舟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下好了。
还得陪着他们两个人演过家家的游戏。
何其悲哀?
第63章 高甜番外2
萧怀舟拿着一卷普通的麻绳离开之后,故里祁一回头就看见顾亭安跨骑在她们家院墙上。
嘴里叼着根稻草,桀骜不驯的冲他吹了个口哨。
“喂,好歹大家经历了生死一场,你就拿那玩意儿糊弄他?”
故里祁抬头睨了顾亭安一眼,一马鞭子就毫不客气的抽了过去。
故里祁生在大草原上,对付不服管教的烈马是很有一套。
那条长鞭又长又卷,一下子抽在青砖墙头,直接就将顾亭安屁股下面坐着的两块青石砖从中抽断。
顾亭安身形不稳一个手滑从院墙上跳下来,瞅准了时机整个人跳到故里祁身上。
故里祁虽然身形矫健,可是年纪尚小。
更何况他没有思量到这人,竟没脸没皮的往自己身上扑。
顾亭安是谁,可是如今的镇北大将军,手握数十万兵权,一声军令下无人敢抗衡。
不过就是从墙头跌下来,怎么都能保持个好姿势。
却没想过,竟然还给自己找了个人肉垫子。
故里祁来不及跑路,被顾亭安整个人压在身底下。
顾亭安口中叼着的稻草,有意无意掠过他的脸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明明是看起来有一些暧昧温馨的画面,却听见不着调不通风月的顾亭安嘴里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敢拿鞭子抽我?迟早有一日我派兵围了你那三里地的东夷国,然后将你绑起来抽个三百鞭。”
故里祁被压住,起不了身。
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将身上如同石墩的重量给踢走。
只能默默地竖起自己的中指,朝他比了个手势。
就在他们俩你来我往,势成水火的时候。
却没发现门口一个震惊的表情。
萧怀舟手里握着一截麻绳,去而复返。
“你们俩在?比划什么呢?”
萧怀舟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刚才出门之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他手里确确实实是一节普通的麻绳,要说这玩意儿是捆线索,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可信呢。
若不是平时故里祁看起来不做不靠谱的事,他真的是恨不得把手里这些麻绳甩到故里祁脸上,让他给自己演示一番。
所以他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还是半途中折回来,决定开启一个三个人一起抓捕小道长的计划。
没有想到折返回来竟然看见了如此震惊的一幕。
顾亭安整个人压在故里祁的上方,两只手紧紧的控住故里祁的手腕,似乎是在做某些不太可以描述的事情。
他们俩,什么时候搅在一块的?
顾亭安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从故里祁身上跳了起来。
顺带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别误会,我在调。教小孩呢。”
“哦,调:教。”
萧怀舟发现了重点。
顾亭安:“……”
故里祁:“……”
故里祁猛地咳嗽两声,试图将这尴尬的气氛掩盖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怀舟表情无辜的举起手中的绳索:“我想邀请你们跟我一块去抓人。”
拿这个破东西去,多半有可能会直接露馅,被人发现。
要死也三个人一块儿死,谁让他们三个是狐朋狗友呢?
顾亭安和故里祁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俩不需要说话,就已经从彼此的眼中发现对方想要说的东西。
萧怀舟这是真的不太好骗啊。
也不知谢道君这种事情能够瞒他多久。
萧怀舟他自己是一点记忆也没带着,倒是苦了他们几个人,全程带着两世的记忆重生回来。
才刚一出生呢,睁开眼哇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哭,就看到了谢春山。
风光霁月的谢道长一本正经给他们俩接生,又替他们恩赐名字,现如今还拉着他们一块儿陪媳妇儿玩过家家……
多多少少这情/趣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主要是酸。
真是太酸了。
眼见着自己从前的情敌,一点一点的养成自己心爱的人,结果自己却完全无可奈何。
换成谁这醋坛子也得翻。
故里祁合理怀疑谢春山是故意的。
故意不让萧怀舟带着记忆重生,就是为了体会一下养成系的快乐。
还顺便故意膈应一下他们这俩情敌。
“得,我俩陪你一起去,我相信咱们的东夷国世子是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拿一段麻绳来忽悠你的!”
顾亭安说的一本正经。
要不是他平时不着调,萧怀舟差点就信了。
事到如今,这一看就是要三个狐朋狗友一块出动的捉人小分队。
故里祁也没有再拒绝。
他们三个挑了个月黑风高夜,准备开展行动。
萧怀舟一早便让观书去盯着谢春山了,这会儿他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打探的成果在二人面前显摆。
“这位小道长名叫谢春山,也是归云仙府的大弟子,但是不知为何最后是他的师弟谢长行继承了归云仙府宗主的位置,然后他便下山云游去了,我混迹王都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事迹,我才多半是因为他道法不精,空有一副好皮囊。”
这是萧怀舟打下来的全部结果。
毕竟那日谢春山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惊艳了,所谓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萧怀舟是个纨绔子弟,这一世顺风顺水的,在看见谢春山的第一眼就想要去尝试一下爱情的苦楚。
原本那日他看见谢春山,以为此人仙风道骨,深不可测。
却没有想到,此人既不是归云仙府的宗主,也不是归云仙府的仙尊。
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弟子。
而修仙门派又都是以法术强盛来排列尊卑的。
谢春山既然在归云仙府没有什么地位,多半也就是归结于法术不精了。
像这样一个法术不精的修仙者,偏偏生了一副好样貌。
这怎么能让萧怀舟不心动呢。
“我觉得我们大雍朝缺乏一个国师,反正是个闲职,我若是能将他抓过来做我们的国师,这门面可是赚足了,任凭谁都会来称赞一句,我们国师风华无双。”
顾亭安及时的捂住了耳朵。
萧怀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捂耳朵做什么?”
顾亭安漠然道:“你算盘打的太响,吵得我耳朵疼。”
什么风华绝代的国师,分明就是随便找个由头,先绑了谢春山,然后再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最后名正言顺的有事没事去骚扰一下谢春山,成功骗取人家谢道长的感情。
萧怀舟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就是可惜没有想过,自己才是这场算盘中的某颗算盘珠子。
夜幕时分,苍梧大道清冷的街头,慢慢出现一个白衣身影。
缓带轻裘,白绸束发,青丝在月下随他的步伐纷飞。
如同一幅慢慢走出来的泼墨山水画。
重生这一世来,谢春山每日都会站在苍梧大道上。
站在他曾经与萧怀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只是那日十分不巧,却被萧怀舟给撞见了。
当初让人抹去萧怀舟记忆的时候,谢春山确实有想过要与他从此陌路,想让他带着没有任何痛苦的记忆重走一生。
快快活活的活下去。
可当他一直在外面陪着萧怀舟从出生,到长大,一点一点长成如今的如玉少年的时候。
谢春山才明白,自己放不下。
纵马驰骋,高楼听曲的肆意少年郎啊。
是谢春山心头永远无法抹去的朱砂痣。
既然放不下。
那便重新开始。
他缓步在苍梧大道上走着,每一步都踏着月光,假装没有看见背后跟随的三个人影。
萧怀舟跟踪的得心应手,满心满意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对方发现。
“一会儿我将捆仙索甩出去,如果你这捆仙索是假的我就先跑,留下来你给我善后。”
以免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发现自己竟然拿个麻绳丢他。
“如果这捆仙索是真的,你们俩就冲出去假装打劫,然后我再来个英雄救美,将他带回府里!一切就顺理成章!”
萧怀舟为自己精密的计划感到十分开心。
故里祁看了顾亭安一眼,眼神中是万般无奈。
这计划好是好,怎么感觉不管怎么计划他们俩都是炮灰呢?
谢春山走的很慢,并不算太长的苍梧大道走了一刻钟竟然只走了一半。
这给了萧怀舟足够的机会绕到他的前方,然后悄悄找了个临街摊位埋伏起来。
月上柳梢的时候,谢春山停在大道中央,似乎在仰头看时辰。
月光柔和的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浑身镀上一层不似人间的清辉。
这一幅绝美的画面,让刚刚把绳子丢出去的萧怀舟看傻了眼,指尖一颤,直接就把绳给丢歪了。
本该甩出去勾住谢春山腰肢的麻绳,斜斜的落在他的脚旁边。
还闹出了不少动静。
恰好此时,苍梧大道上打更人经过,打更的声音掩盖了麻绳落地的声音。
总算是没有被谢春山发现。
萧怀舟浅浅的松了一口气,躲在桌子后面刚准备偷偷抽回绳子重新甩一次。
顾亭安在他背后悄悄拍了拍他的肩。
萧怀舟转身一头雾水,尽量放轻语气道:“做什么?”
顾亭安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动。
用嘴型告诉他:“你丢中了。”
萧怀舟:“??”
明明丢歪了呀,那不是一个空荡荡的绳索在谢春山的脚边吗?
萧怀舟扭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刚才被他丢出去的绳索竟然好端端的扣在谢春山的脚踝上!
而且原本看起来只是一串普通的麻绳,此时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半透明状,闪耀着银黄色的光芒。
若隐若现的锁住了那位道长!
这就是捆仙锁的威力?竟然还会自动寻找目标??
萧怀舟大为震惊。
顾亭安和故里祁对视一眼。
故里祁用眼神道:我说什么了?我就说哪怕是丢个头发丝儿都能把谢春山给捆回来。
他们俩刚刚明明看见,是谢春山趁着萧怀舟回头的功夫,一下子就挪进了那圈麻绳里。
然后随便捏了个手诀,将一根普普通通的绳子化为了所谓的捆仙索。
好一位“自投罗网”的谢道长。
萧王府之中,一室寂静,落雪满庭。
谢春山孤身一人安安静静坐在王府别院内,院子中间并没有看守他的仆人。
只是他的身上还绑着“自己绑上去”的捆仙锁。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屋中暖意盎然,极品银丝碳燃烧起来并不会发出声音,可谢春山依旧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从未如此急促。
他有些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萧怀舟不记得前尘往事,当初是他为萧怀舟所做的选择。
他并不是想要弃萧怀舟于不顾,他只是不想萧怀舟重新活的这般痛苦。
尤其是这一世,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萧怀舟的母后并没有死,明贵妃虽然存在,但因为明贵妃无子,萧长翊被抹去了。
所以明贵妃也没有什么威胁。
萧怀舟本可以快快乐乐生活一世,不用去考虑任何前尘往事,活在无法解脱的阴影之中。
如果他不出现的话。
谢春山垂下头。
密如鸦羽的睫毛阴影投射在他白皙的眼睑上,倒映出一片阴暗不明。
他其实并没有想出现。
起初他只是偷偷的躲在长宁宫外面,满心欢喜的同所有人一样期待萧怀舟的降生。
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云霄,坚定而有力,让所有人都欣喜。
这是萧帝最后一个孩子,还是个小皇子。
在阖宫欢喜的时候,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明贵妃虽然没有记忆,但好歹是全后宫最受宠的贵妃。
可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够获得一个皇子。
这一世明贵妃只生了一个公主,众所周知在大雍,公主是无法与皇子相提并论的,更别说继承大统了。
只要不被远嫁和亲,便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可明贵妃的哥哥明相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妹妹无后。
所以明里暗里对着萧怀舟动了不少手。
只是这些计谋全都被谢春山一一阻挡了去。
从在萧怀舟的食物里下毒,到精心安排一些人伤害萧怀舟,再到明枪暗箭的对付皇后。
一出接一出的阴谋,防不胜防。
谢春山原本想要抽手而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看来。
明贵妃不死的话,他永远无法安心。
他答应过要给萧怀舟一世安康,所以他还不能离开。
或者说,他应当永远守在萧怀舟身侧。
所以他才会坦然再一次被萧怀舟“绑架”了回来。
若割舍不去,那便留下来。
“吱呀”一声,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人由外向内推开。
一只黑靴踏进来,带着窗外凛冽的寒意。
萧怀舟负手站在门前,月色越过他的长靴落在青石砖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谢道长,将你绑来……其实是因为我们大雍朝缺少个国师,不知谢道长有没有兴趣……”
萧怀舟斟酌了一下,决定先随意找个理由。
“有。”
没想到那个看似清冷的道长,回答的竟然如此干脆。
轮到萧怀舟愣了一愣。
他沉默了片刻,试探性道:“只是国师之位,并无实权,也无多少俸禄,谢道转入是嫌少的话,可以从我的萧王府支出。”
“好。”
谢春山依旧淡淡一个字。
萧怀舟再次停顿。
该不会这位叫谢春山的道长,就只会说一个字吧。
难道问他什么他都说好?
萧怀舟胆子大了一圈,鼓足勇气道,“归云仙府的道长是否可以成婚?”
“可以。”
谢春山语气平静。
萧怀舟思索片刻,壮着胆子:“那不知谢道长愿不愿意和我……”
和他深入了解一下,然后给彼此一个机会。
萧怀舟准备这么说。
却听耳边谢春山语气如清风拂过。
“下月十六,天宜人和,大雍历,宜嫁娶。”
萧怀舟:“???”
“嫁娶?”
谢春山继续开口,目光平静和萧怀舟想接,语气认真。
“你问了三个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你说。”
“宜嫁娶,你可愿意?”
绑架……绑架来的道长居然这么好上钩吗???
萧怀舟难得怔在那,一时间不知所措。
可鬼使神差的。
他竟然回了一句。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这一波番外是,萧怀舟不记得但是谢春山记得,是纯甜版本。
然后下一波番外应该是一个平行的世界。
如果最初萧怀舟重生的时候,谢春山也记得,会如何走。
番外更新可能不会日更,不定时,望大家见谅。佛系更一更。
第64章 前尘往事1
刚入初春时节,萧王府周遭所有的烟柳巷里,杏花开遍,一片浅粉色,缤纷落入眼底。
萧怀舟站在王府后门口,观书急匆匆从巷子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看到自家主子站在那儿等,观书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四公子,这是你要的衣服。”
掀开那个鼓囊囊的包,就能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折叠着几套东夷人的服饰。
若是再有人仔细瞧着,便能发现那几套衣服是东夷府兵的衣服。
所谓府兵,就是东夷世子远来大雍朝身边所带的亲卫。每一个都武艺超群,驻守在驿站附近。
萧怀舟要搞这些衣服做什么?
观书脑子里全都是疑问。
但他自小和四公子一起长大,他的命也是四公子救的,所以他与四公子之间倒不像寻常主仆那样毕恭毕敬。
偶尔也会插科打混,所以此刻观书忍不住插嘴。
“四公子要小的准备这些衣服做什么?您不是说看不上东夷国世子吗?”
“自然是看不上,那小屁孩有什么值得看的,我是听说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宝贝很有用处,想要借他观赏几天。”
萧怀舟摇头晃脑,微微眯着眼睛。
日光恰好倾泻在他半侧容颜上,肤如凝脂,晶莹剔透,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便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观书吓了一跳:“四公子该不会是说东夷国世子的血菩提吧?那可是他自出生起就带着的宝物,也是东夷国的圣物,四公子可不能打他的主意。”
这可是要闹起两国战争的烫手山芋。
本来四公子不愿意与东夷国世子和亲也就罢了,好歹有二皇子出面同意了和亲,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可若是现在四公子想要去偷血菩提,这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得罪两方。
就算是太子殿下再怎么疼爱四公子,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四公子。
萧怀舟反倒不以为意:“不然我让你帮我弄这身衣服来做什么?咱们去偷血菩提,又不会大张旗鼓。”
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他穿着东夷国的衣服也不至于那么快被人找到。
再说了,那个什么东夷世子故里祁,胆小如鼠,来他们大雍竟然带了三千辅兵。
这数量几乎要赶上大雍朝的王都护卫了。
他就不相信,整整三千府兵,故里祁能一个一个都认得。
就算查出来也得费些时日。
到时候血菩提都已经被他用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
萧怀舟想得周到,他为什么想要血菩提,这个目的他并没有说出来。
可是观书是谁,观书跟他从小一起长大。
四公子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四公子的用意。
虽然四公子深受太子喜爱,可毕竟年轻气盛,不如太子稳重。
如今太子地位虽然很稳,可并不是一路青云的。
他舍不得要多在四公子身边帮提点提点,免得四公子一不小心做错事走错路,连累了太子和自己。
“四公子想要血菩提,该不会是想要救咱们府里那位谢道君吧?”
萧怀舟一朝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将手中的衣服抱着更紧。
“救便救了,难道归云仙府不比东夷重要?”
萧怀舟是有一些任性在骨子里的。
他身份尊贵,自小备受太子宠爱。
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没有错。
归云仙府确实比东夷国重要,但也没有重要过了头。
“四公子,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咱们也不能明面上得罪东夷世子。”
萧怀舟掂量一下手中的衣服:“这不是暗地里去得罪吗?”
若是真的可以救得了谢春山,归云仙府一定会欠萧怀舟一个大大的人情。
若有一日,他需要用到这个人情。
那便是天大的助力。
当然,萧怀舟不希望会有这么一日。
因为一旦用到归云仙府,那便是灭顶之灾。
观书心中也清楚。
四公子前日里救回来的人叫做谢春山,是归云仙府的首席大弟子。
整个仙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惊艳绝才的大弟子受伤很重,仙骨尽碎被人丢弃在苍梧大道上。
看上去奄奄一息,着实可怜的很。
萧怀舟原本也是本着要归云仙府人情的道理。
可是每当他与谢春山四目相对,他便会觉得此生若能得这位道君一眼青睐,虽死而无憾。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
这便是一见钟情吧。
皮-肉骨相,色-欲爱恨,皆因为一眼万年。
那日他站于马车旁,身侧是冰雪消融,低头却见道君狼狈,修长如玉的指尖沾污泥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五指上的皮肤皆被磨烂,深的露出了里面白色骨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道君。
可他也从未见过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的道君。
谢春山便是这世间唯一一个。
入夜之后,萧怀舟按照惯例先询问了府医谢春山的病情。
他将谢春山捡来的时候,谢春山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身上的白袍早就变成了粉红色,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是他在三清宗门口站了一夜,这才求得了一些清洁符咒用在谢春山身上。
将那个冰肌玉骨的谢道君又重新还原了回来。
只可惜谢春山性子太冷,即使他做了这么多,谢春山依旧不言不语。
每日便是独坐在窗前,闭目养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怀舟站在院中听完府医的汇报,一直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府医说谢春山身上中的是仙法,无论他怎么清理伤口,那些血渍都会一寸一寸顺着流下来,永远都无法愈合。
直到血流干净的那一日。
唯一的办法便是东夷族圣物血菩提。
听说那血菩提有奇效,可以止世间所有的伤口,尤其是那些被仙法所伤的。
这个世间人类与修仙者并存,但是互不干涉。
所以很少会用到血菩提这样的神物,故里祁成日里带着血菩提,除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之外,也无其他用处。
萧怀舟这才下定决心,今夜就去偷回来。
他紧紧盯着窗上那一抹侧影,剪窗一角如玉如竹伫立,头上没有发冠,青丝披散在肩头。
更添了几分飘飘欲仙的气质。
紧紧是一个剪影,就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谢春山从早到晚都这个姿势,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间换上刚才准备的衣服。
谢春山的影子略微一动,似乎是感知到站在庭院外面的人离开了,原本微微起伏的胸膛长吁了一口气。
每一次萧怀舟这样站在院内看他,他总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那人的目光太过于炽热。
谢春山将视线别开,仔细打量着屋中一草一木,一景一桌。
每一处都透露着少年的气息。
他早知道自己所居的这座寝殿是属于萧怀舟的。
终年不息的碳火,严严实实遮住的窗楞,还有屋子里若有若无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药味。
多多少少昭示着,这座宫殿的主人身体并不算太好。
畏寒,怕冷,还常年服药。
与记忆中那个明媚春光的少年郎似乎完全不相称。
萧怀舟在自己的面前太过于阳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小太阳,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这样的温暖。
可谁都不知道,在这样温暖的背后,有着怎样令人动容的心酸。
谢春山叹了一口气。
萧怀舟此人心肠很好,若不给他添置麻烦,就最好不要添置麻烦。
以免到时候没有办法偿还因果。
他不是很愿意欠人因果。
因为谢春山,自小就在归云仙府长大,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凡尘俗世。
唯一一次与普通百姓接触,还得了一个令人不愿意回首的往事。
所以谢春山总是下意识的会逃避人群,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袒露在外人面前。
他本已残破之身,就没有必要亏欠萧怀舟许多。
可他并不知道,在凡尘俗世有句话叫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萧怀舟这样的白马少年啊,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如今萧怀舟正拿着搞来的衣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驿站的院子里,所有的关注力全都放在故里祁的屋子里。
你还别说,东夷的护卫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谨。
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
只是混进来容易,想要将血菩提从故里祁贴身的地方拿走,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故里祁的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吆三喝五的声音,似乎是在拼酒划拳。
这是东夷的风俗,没有一个男儿不爱喝酒,仿佛不随时随地饮上个两三斤烈酒便不算是好的草原男儿。
喝酒好啊,喝醉了倒头就睡,正方便了他行动。
萧怀舟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等待时机。
直到屋子里的喧嚣声逐渐归于沉寂,几个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府兵踉踉跄跄互相扶着对方从屋子里面滚出去。
然后屋子里烛火熄灭,似乎悄然无声。
萧怀舟又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等到一列巡回小队离开院子,这才悄然推开了屋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衣服凌乱堆了一地,但都是男子的服饰,应该是故里祁酒醉之后随意脱了懒得收拾。
萧怀舟轻手轻脚踩过所有衣服,放轻脚步来到故里祁床前。
隔着深蓝色的纱账,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形躺在里面,酒气冲天。
萧怀舟摇了摇头,试探性的想要掀开纱账进去摸索。
却见窗外月色映着寒光一闪而过,一道冰冷的刀锋便贴着他的脖子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