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 by关照
关照  发于:2023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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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和离书,大师兄应该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来都不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今日。
直到他要去殉道。
谢长行:“大师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是苍白无力的。
谢春山没有在看那封和离书一眼,当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封和离书就算是正式和离了。
之前写下的婚书上,归云仙府的金印逐渐消退到黯淡无光,最终彻底消失在婚书上。
这便预示着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婚约。
一别两宽,永不相欠。
“你的化寿丹还够吗?”谢长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其实化寿丹够不够已经不重要了。
谢春山既然已经决定殉道的话,要去拼的就是神魂,仅剩下的那么数年的寿命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种时候,谢长行给不了大师兄任何的帮助。
哪怕是一点儿微末的法力。
谢春山知道自家师弟心中伤怀,也只能硬忍着情绪交代接下来的后事。
“王都法阵素有缺漏,我离开之后你要时不时回王都来查看一下,不可让它破裂,殃及百姓。”
“嗯。”
谢长行听话的像个孩子。
“师尊道心崩塌或许会闭关,不理世事,宗主令我今日交给你,归云仙府也交给你。”
谢春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剑令牌,放在谢长行手心中。
谢长行起初往后缩了缩。
可手心被谢春山紧紧握住,不能再后退。
冰凉的小剑落入他的掌心,他才方知这枚令牌的沉重。
“我,谢长行……定不辱命。”
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许呜咽。
谢春山,转过身不再看他。
一直待在他怀中的白色云雀骤然飞出,一路飞向萧王府的方向。
“我走之后,他就自由了。”
萧王府中,几只雀鸟落在雕花窗户棱上,齐刷刷看着一只白色的云雀。
白色云雀扇着翅膀躲在萧怀舟枕头旁。
它的身上没有锁链,可它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扇扇翅膀离开。
反而慢悠悠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安静的在等待自己的主人醒过来。
萧怀舟这一夜睡得极其香甜,一点儿梦都没有做。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种好觉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奕奕,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恢复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才伸了个懒腰,观书就急匆匆走进来:“四公子,这是您的加急信件。”
观书手上捏着一件小巧的竹筒,大概只有拇指般粗细,竹筒上还缠着细小的绳子。
飞鹰传书,东夷国善用的手法。
这一看就是故里祁派人送过来的。
萧怀舟缓缓解开竹筒上的绳子,拉掉竹筒在投资上的封漆,一个小小的羊皮卷掉落下来。
因为竹筒很小的原因,所以羊皮卷上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发现萧长翊,天亮围剿。”
信中只有短短九个字,可萧怀舟隔着这封信,却能够感受到那边的剑拔弩张。
故里祁从东夷带兵而来,在路上一路搜索的话一定能找到萧长翊一些踪迹,只是想要出兵围剿萧长翊,还是有些难度的。
萧怀舟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替谁操心。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故里祁带着的是东夷的精兵,而东夷人擅长躲藏作战,兵术并不会输给大雍。
至于故里祁的安危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他们俩身上有同心蛊,故里祁若是出了事情,死的最多是他萧怀舟,也牵连不到东夷。
想到同心蛊,萧怀舟便放下了一颗心。
无论如何有着这个蛊虫,他还是可以随时知道故里祁的动向,萧长翊这件事情必须得很快解决掉。
让萧长翊在外面逃得越久,萧怀舟的一颗心就越放不下。
萧怀舟将手中的羊皮卷卷回原来的弧度,塞进竹筒里递回给观书。
“把这送进宫去给太子。”
若围剿了萧长翊,太子需早做准备立刻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果然当初放出太子要登基的消息,萧长翊就会蠢蠢欲动,按耐不住。
故里祁多半是在半路设了兵拦截,然后准备大半夜悄悄摸摸探进去擒贼擒王。
计划十分周密,萧怀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但他心中总有一些惴惴不安,只能让人将顾亭安喊了进来。
他们二人协商到万家灯火点亮,依旧没有协商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同一时间。
故里祁其在一匹浑身黑色的骏马上,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凝视着下方忽明忽暗的篝火。
“再去探萧长翊的动向。”
探子接了命令,悄无声息的隐于黑暗。
起初故里祁是准备到达王都之后与萧怀舟汇合,再去考虑追捕萧长翊事情。
可也许天意弄人,就在他离王都还有几日脚程的时候,他派出的探子说看见了一伙鬼鬼祟祟的人。
大雍朝国泰民安,而且与东夷国并没有开战,所以即使有东夷人带着军队进入国境,百姓一般都是看见了装作没看见。
目不斜视路过,以免招惹是非。
可那日他们在行军途中,却发现一队商队打扮的人,远远的看见了东夷国的旗帜掉头就跑。
这般害怕东夷国的人。
要么是正在潜逃的萧长翊,要么就是东夷国的仇人。
故里祁果断排除了后面那点。
于是派人悄悄跟在那队商队后面,果不其然,在跟踪了三天之后,完全可以确认商队之中混着萧长翊。
萧长翊一身商人的打扮,腰间挂着金算盘,手指上套了好几个大粗金戒指,还给自己贴了假胡须。
故里祁虽然和萧长翊不是很熟悉,但他也打过照面。
他们草原上的人一双眼睛特别精明,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就是萧长翊本人。
萧长翊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混在商队里慢悠悠的出城。
大雍朝崇尚商贸,对商人还是十分尊敬的。
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的够多,到哪个关卡都有可能畅通无阻。
萧长翊在大雍根深蒂固多年,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往都往边境去,难度并不是很高。
而且萧长翊一路都没有在任何客栈酒楼停留过,过夜全都是在城外随便搭了个帐篷。
这样更加不容易被追兵发现。
只可惜萧长翊虽然实力很强大,运气却似乎不太好。
故里祁紧紧盯着山头下面篝火旁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了探子前去重新探了三次之外,故里祁自己也亲自在路上和萧长翊擦肩而过了两回。
锁定目标之后才给萧怀舟发出了信号。
信号发出之后,故里祁目光深邃如海。
今夜,不如就做个了结吧。
王都的夜风逐渐暖和了起来。
因为天气原因,百姓也开始慢慢在夜市上流动。
萧怀舟坐在马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苍梧大道两边都布满了各种小摊贩。
他们的摊子面前摆着神奇的玩意,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多做停留买几样带回去。
萧怀舟时而掀开帘子往周围看,时而放下帘子试图闭目养神。
可他的心总是惴惴不安。
明明已经和顾亭安商量好所有的意外,甚至顾亭安兵马紧紧守着王都城大门,连外来的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可他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因为放心不下,所以他决定连夜进宫与太子商议登基的事情。
这事儿不落地,他就放不下那颗心。
宫里原本已经下了门禁,但因为是萧四公子回来,加上守卫又是顾亭安的人,所以萧怀舟一路畅通无阻进去了内殿。
马车停在半途中,萧怀舟特意下马步行进大殿。
可越往里走,他的心却跳得越快。
太子还未登基,处理政务还是在太子的偏殿。
而萧帝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佳,更加不可能处理国事。
为何现在,群臣早上上朝的正殿却灯火通明?
是谁在那儿……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完了灵异事件,谁在那。

皇宫长廊上安静极了。
两侧的九龙衔珠壁,被一路太监宫女抓着的灯笼照过去,明明暗暗的,竟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萧怀舟提着长袍往里走,路上还是忍不住开口:“太宸殿是谁在里面?”
太宸殿就是群臣上朝的大殿。
“奴婢不知。”
“奴才不知。”
太监宫女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被萧四公子弄得神情紧张。
抓着灯笼的时候忍不住摇晃起来,放在墙上的双龙影壁越发张牙舞爪。
萧怀舟揉了揉自己的脑壳,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回答了。
既然没人知道,他就亲自进去看一看。
或许是父皇身体好了?
从那下马车的地方走到太宸殿大概需要半里路。
萧怀舟身体刚刚痊愈一点,走这么一点路还是有点吃力。
尤其是爬台阶的时候,停下来喘了好几声才继续往上走。
最后他是从左侧绕进大殿的。
大殿正中央有八根顶天的金丝楠木柱子,大殿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连烛台底下都是凤凰衔着灯托,上面坠着永远烧不尽的酥油灯。
只要灯油下了一半,便会有宫女上来填满,这样就昭示着像王权一样,永远都燃烧不尽。
萧怀舟踩在大殿黑色花岗岩砖上,只觉得周遭寒气逼人。
他很少进入这个大殿,因为他从来都不上朝,也不参与国家大事,所以根本就不会过来。
如今难得走进来,对大殿四处的摆设都不算熟悉,加上灯没有全部都点燃,四周明明暗暗的看不真切。
萧怀舟站到大殿中央,仰头看去。
发现在龙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披着金色龙袍,五爪金龙的丝线每一个针脚都绣得十分精密,在烛光的映衬之下闪闪发光。
可那人身上的龙袍却没有好好穿。
一般身上所穿的龙袍之下,还会整整齐齐穿上三件里衣,再在外面围上束带,挂上玉涤,一丝不苟。
可那人却好像只是将一件龙袍很随意的披在身上,连盘扣都没有系上,就这么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一点儿也不尊重龙袍的样子。
更别说玉冠了,完全没带。
萧怀舟察觉到了不一般。
可是他和坐椅子上的人隔着太远了,加上灯光灰暗,他根本看不真切。
那人身形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更让人难以分辨。
萧怀舟悄悄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精巧的弓弩,轻轻搭在手指尖上。
若有异动,他一下就能取走那人性命。
“许久不见,老四就是这样欢迎我的?”
龙椅之上的人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这一声音落下,萧怀舟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带着浑身的汗毛全都一寸一寸炸开。
连搭在弩箭上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萧,长,翊。”
萧怀舟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唇齿之间却是止不住的牙齿打颤。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除了那已经被自己赶出王都如丧家之犬四处逃亡的萧长翊,还能有谁?
他不是在害怕自己现在孤身面对萧长翊的情况。
大不了他和萧长翊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谁都不欠谁,谁也不会受制于谁?
他害怕的是,萧长翊人在这里,慵懒的坐在龙椅上。
那外面被故里祁准备围剿的人又是谁?
故里祁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萧怀舟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故里祁不能死。
故里祁若是出事了,他自己也不能独活。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长翊在自己面前活到最后吧。
与其说,萧怀舟在担心自己的性命。
他更担心的却是他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和萧长翊同归于尽,故里祁偷袭的时候却中了埋伏。
同心蛊发作,他就再也没有和萧长翊玉石俱焚的能力。
萧怀舟捏紧了袖中弓弩,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等萧长翊说一堆废话。
他要直接取了萧长翊的狗命。
“我劝老四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有本事坐在这龙椅之上,你不如猜猜你最敬爱的太子哥哥此时身在哪里?”
萧怀舟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弓弩在他手中颤抖不已,他听到这句却不敢扣下去。
他手中的弓弩是最精致的弓弩,当初由十五个工匠一同研制出来,可于百步之内杀人于无形。
一旦弩箭射出,以萧长翊的反应能力绝对不可能躲得过。
明明可以一箭解决了萧长翊,可到此时,萧怀舟却停了手。
“你胆敢动他!”
萧怀舟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这几个字咬牙切齿。
是他疏忽了。
他就说哪里觉得不对。
他们都以为萧长翊早就逃出了王都城,为了活命很可能在半途颠沛流离。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萧长翊也许根本就没走。
萧长翊也许当时从王府离开之后,就直接进了大雍皇宫。
那外面流亡的那人是谁?
“难道是长屿老祖?他扮作你的模样离开了王都?”
萧怀舟猛然惊醒。
如果真的是长屿老祖的话,怪不得所有遇见萧长翊的人都看不到任何的破绽。
离开王都城之后,长屿老祖就可以随意使用法术。
修炼之人的法术寻常凡人怎么可能能看得穿。
故里祁自然也认不出。
萧怀舟手脚发凉,他们竟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可是长屿老祖,为何会和萧长翊同谋这么久,甚至方方面面都帮着萧长翊?
就为了一个谢春山吗?
“你倒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萧长翊啧啧了两声。
然后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踏在金銮大殿上。
萧长翊连鞋都没有穿。
白色的袜子摩擦着坚硬冰凉的大理石,一步一步往萧怀舟身边走。
萧长翊身上的龙袍拖拽在地上,他似乎毫不在意,眉眼之间嫌弃的神色,似乎是在觉得这龙袍碍事不够合身。
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此刻萧长翊一边往下走一边掀开龙袍,露出自己微微有些轮廓的胸膛。
他拿指尖点在自己的心口处,勾唇一笑。
“老四怎么手软了?来往这里射。”
萧怀舟往后退了两步。
萧长翊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仅仅是走到他的面前,甚至抓起了他的手,连同他手上的弩箭一起指在自己的心口。
“动手啊?”
萧长翊嚣张的很。
那枚精致小巧的弩箭距离萧长翊心口要害处不足两寸的距离。
明明只要勾一勾手指,萧怀舟就能要了他这位二哥的命。
可他不能。
因为萧长翊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既然会明目张胆出现在这太宸殿中,身上披着龙袍,就一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且,萧怀舟仔细打量了一下萧长翊身上的龙袍。
那些绣线分明是刚刚绣上去的,一些细微的线头还没有来得及修剪。
宫中秀坊的人绝对不会有如此疏忽大意存在,除非是这龙袍刚做好就被人急匆匆拿走了。
是什么龙袍会刚刚做好?
自然是太子萧怀柔两日之后登基要用的龙袍。
太子的龙袍,却在萧长翊他身上。
那么太子很有可能也已经被萧长翊控制住了,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萧怀舟知道他这位太子哥哥宅心仁厚,读治国大道那是一等一的优秀。
可若是论武力值,那还是差了萧长翊一大截的。
落入萧长翊的手中,太子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全身而退。
所以若太子被胁迫,萧怀舟是一点儿都不敢动的。
他不能再失去一次太子,再失去一次萧怀柔。
萧怀舟手腕因为被萧长翊狠狠掐住,有些微微的酸疼。
还要被迫仰起头接受萧长翊的冷嘲热讽:“看来老四也是一个软骨头。被人捏了把柄就一无用处。”
萧怀舟闭口不言。
萧长翊既然出现在大殿上,就一定有他要出现的理由。
否则萧长翊大可以自己杀了太子自己登基,又何必大费一番周折引他入宫。
“二哥是找不到玉玺吗?”
萧怀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太子很有可能把玉玺藏了起来,这样的话萧长翊找不到玉玺就没有办法篡权夺位。
萧长翊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忽然俯下身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借着这一个空当,萧怀舟才颤抖着手臂将手中的弓弩垂下,以免一个错手真的杀了萧长翊。
他的右手臂因为悬在半空中太长时间,心中又紧张的不行,所以钻心刺骨的疼痛。
可那股疼痛才刚刚起势,身体里就忽然有一股温暖的东西将疼痛包裹,很快就将那股疼痛压了下去。
萧怀舟有些诧异,但此时绝不是探究什么东西的时候。
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萧长翊放肆的笑声。
他弯腰笑了好久才直起身子来,顺势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眼泪。
“老四啊,老四,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我若想要这皇位,我还在乎名不名正言顺吗?”
“若有朝臣不服,我便斩了他,若不服的人多了,我便杀到他们服气,我萧长翊想要的天下,从来都不在乎是不是名正言顺到手的。一个狗屁玉玺,萧怀柔爱藏哪藏哪。”
萧怀舟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忽然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萧长翊会和长屿老祖搅和在一起了。
他们俩好像都是个疯子。
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评判的疯子。
“那你为何?”
为何出现在这里,不如直接将满皇宫的人都杀了,来个清静痛快。
萧怀舟问完之后又有些后悔。
他跟一个疯子讲这些做什么,他应该想办法套出太子的下落。
“哦,我就是想亲眼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真是个疯子。
为了亲眼见到自己的宿敌死在自己面前,满足自己变态的想法,就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潜入王都?
城门外拴的那条疯狗都没有萧长翊疯。
“太子在哪?”萧怀舟不想再跟他多做废话。
直接切入了主题。
萧长翊奇怪的看了一眼萧怀舟,“那当然在父皇的床榻前呆着,马上父皇就要殡天了,他身为太子不应该送送父皇吗?”
父皇,殡天?
萧怀舟眨了眨眼,信息一下子翻涌的太多,让他无法接受。
幸好萧长翊是个疯子,疯子只喜欢让旁人倾听他疯狂的计划,而不会故意去卖什么关子。
“我在试穿龙袍之前让人给父皇加重了药量,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其实早死早超生,我这是在为了他好。”
“明贵妃会同意你这么做?”
萧怀舟冷笑。
若能够杀了萧帝,萧长翊早就会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何必等到他回到王都的那一天?
还不是因为明贵妃对萧帝一往情深。
前世到最后明贵妃都没有舍得对萧帝下手,还是等到萧帝顺应天命到病入膏肓的时候,萧长翊才动了手。
明贵妃虽然心术不正,可终究对萧帝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因此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皇儿伤害萧帝的。
“不同意啊。”萧长翊奇怪的瞪了瞪眼睛。
似乎是很诧异萧怀舟怎么会问出这种弱智的问题。
“所以我先送母妃下去,她那么爱父皇,在黄泉路上提前等等父皇应当没什么,顺便去看看先皇后还在不在。”
“如果在的话,就先把先皇后赶走再说,免得到地底下还要跟人分享夫君,岂不是很不痛快?”
先送明贵妃下去了。
也就是说明贵妃已经死了。
萧长翊亲手杀掉了养育他长大的母妃。
灭绝人性的疯子。
“我看太子也对他的父皇敬重有加,一会儿我如果心情好,可以考虑给太子留个全尸,免得太子死的太难看让父皇受惊。”
萧长翊将肩头掉落的龙袍重新批了回来。
他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脸色隐藏在微弱的烛光后面。
如同暗夜里索命的妖鬼。
听到他提起先皇后,萧怀舟心中一股怨气直冲脑门,恨不得现在就将萧长翊掐死。
食其血肉,抽其筋骨。
“老四若再不动手,二哥可就不客气了。”
萧长翊叹了一口气,不知从哪儿变出个奇怪的精铁手套套在手上,那手套上寒光冽冽,好像淬着剧毒。
只要轻微一触碰,不被毒死也会被轻易扭断喉咙。
终于是到了这一步,决定了结了兄弟性命的这一步。
萧怀舟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殿外。
怎么还不回来?
刚才在和萧长翊对峙的时候,他就已经悄然放出了那只白色云雀。
白色云雀是谢春山留给他的,也不知谢春山平日里给这些白色云雀喂了什么吃的,明明看起来与普通的凡鸟长得一模一样。
可偏偏周身都带着仙力。
萧怀舟悄悄让云雀贴了张隐身符,飞离太宸宫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
云雀极通人性,虽然在王都之内飞行需要依靠法力避人耳目,但可以清楚地传递萧怀舟想要传递出去的信息。
萧怀舟刚才在和萧长翊周旋的时候就已经放出了云雀,也不知顾亭安收到了没有。
萧长翊往前步步紧逼。
萧怀舟往后步步相让。
精铁手套戴着凛凛寒光几乎要凑到萧怀舟脖颈前的时候。
忽然从大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浑身雪白的云雀,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入了大殿,落在萧怀舟肩头。
白色云雀俯下身子在萧怀舟脖子上轻轻的蹭了蹭,这意思就是告诉萧怀舟,它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
萧怀舟轻蔑一笑。
被萧长翊步步压制到这个地步,终于到了他以守为攻的时候。
萧长翊戴在手上的精铁手套被一只羽箭穿过,带起一阵电光火石,那手套材质不知是用何做的,虽被羽箭穿过却分毫未损。
但萧怀舟手中弓弩射出的羽箭也不是闹着玩的。
精巧的白羽箭只是从手指尖的精铁缝隙里穿过,若不是萧长翊及时收回了手,那只纤细的白羽箭,怕是要洞穿他的手掌。
萧长翊面色不善,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萧四公子在自己重重威胁之下,竟然还敢反手伤人。
“老四,怎么,你太子哥哥的命都不要了吗?”
萧怀舟脸上也同样挂着笑。
可这笑容根本到达不了那里,只是冷冷的表象。
“二哥为什么不想一想,同样是父皇的皇子,二哥可以登基为帝,太子也可以登基为帝,我为什么不能?”
萧怀舟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中的精致弓弩,弓弩此刻正对着萧长翊的眉心处。
他必须再拖延一段时间。
白色云雀带回来的消息是顾亭安已经进了宫,很快就能找到太子和父皇。
他只需要再拖延一段时间,就不会受制于萧长翊。
萧长翊显然被他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毕竟由始至终,萧长翊都没有想过,萧怀舟竟然会有夺嫡的心思。
“就凭你?老四?”
“嗯?太子死于你手中,我再将你杀了渔翁得利,到时候群臣只会拥护我,岂不是正好?”
萧怀舟说的倒也没错。
萧长翊脸上面色变了又变。
“就凭你这一步三喘,活不过二十岁的模样,连个子嗣都生不出来,竟还想要称帝?老四啊老四,就怕到时候龙椅还没捂热呢你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也是为什么萧长翊从来就不担心萧怀舟会动的称帝心思的原因。
萧怀舟的身体太弱了,弱柳扶风,一步三咳血,能活下去也是不易。
“二哥就没想过,万一我是装病呢?”
萧长翊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装病?你从小到大喝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我亲自下的药?你身上的伤口,你母后宫中的紫竹阵,还有这些年来为你诊断的太医,每一个都是我的人,你想要装病,怕是得来世才有机会。”
萧长翊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指了指萧怀舟左侧脖子上那一道蜿蜒到肋下的伤口。
那一刀是闯入长宁宫的刺客砍的,差点要了萧怀舟的性命。
“瞧见那儿没老四?那伤口是不是每逢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那可是归云仙府老祖给我的毒髄,附着在伤口上会不断腐蚀你的精气神,保管你活不久。”
“这东西特别好用,只要是入了人的身体就拔除不了,除非有个人愿意拿自己的血跟你交换才有那么一点儿机会,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东夷那位强壮如牛犊子的世子,在被我这东西伤了之后不依旧日渐衰弱吗?血菩提都救不了他的命。”
萧长翊话音落下,萧怀舟才想到之前故里祁受伤的时候,伤口上源源不断渗出的黑气。
原来竟是萧长翊搞的鬼。
一想到那恶心的黑气竟然还会存在自己的体内,萧怀舟就更加觉得恶心。
连带眼前的萧长翊都看不顺眼。
果然萧长翊这狼子野心,从小时候就已经展露无遗,萧长翊虽说有野心,可他的手还伸不到东宫里面去。
所以只能拿自己下手。
萧怀舟看透所有之后,才明白自己这位二哥真真正正是无药可救,不值得任何人的一丝怜悯。
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可以杀死,萧长翊已经不配被称之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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