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学的时候比他成绩要好,怎么上了初中高中,到了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你就不知进取了!”
原来是受了优秀的同事子女的刺激,觉得脸上没光了。
他看着秋亦曜,眉宇间透露的失望与不解好像在说,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垃圾。
秋亦曜在秋罗凡令人感到羞辱的目光和接连不断的咒骂中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看过秋罗凡的这个表情。
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他和秋罗凡和丁兰曾经一起去一个古镇游玩,在石板铺成的一个弯弯的小桥上,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倚靠着栏杆,抱着一把吉他在弹唱。
他随意拨动琴弦,琴声伴随着美妙的歌声缓缓流淌,有如天籁。
乌篷船晃晃悠悠地从桥洞底下穿过,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男青年的身上。
秋亦曜看得怔然,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人用吉他弹唱,但是却从未见过有谁脸上是这位哥哥的这种表情。
惬意、潇洒、快活。
他脚边放了一个小盒子,是用来装行人给他的打赏费用的,但是他却全然不在意里面有几个钢镚儿,他全身心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他像是与世人划了一道结界,在他那里,没有负重前行,没有追名逐利,有的只是活在当下的超脱。
彼时秋亦曜已经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的上学,重复着和昨天同样的事情,是为了遥远的以后吗?以后在哪里?有多远呢?
他好像在这个大哥哥身上找到了答案。
然而秋罗凡很快就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个男青年。
“小曜,你要是不努力读书,以后就会像他一样。”
语气之轻蔑,让秋亦曜觉得秋罗凡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当时秋亦曜在上小学,成绩还很好,回回考试都拿全班第一的成绩回家。
当时的家庭氛围也还算好,虽然秋罗凡有时会因为秋亦曜的考试失误而大发雷霆,但有丁兰周旋在其中,还算是维持着平和的家庭状态。
他一直想不明白,秋罗凡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待这名男青年,他明明也是在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热情而努力地生活着,这有什么不对吗?
人没有做大众定义的“努力”的事,就是不正确的吗?
后来,在秋罗凡日渐加强的高压下,秋亦曜选择了与他对抗,放弃了学习。
他没有找到自己努力的价值。
考得好了,他得不到父亲的一个赞扬,秋罗凡还会在鸡蛋里挑刺,说他哪个字写得不够好之类的。
但凡考试有一个失误,就会遭来秋罗凡愈加严苛的对待。
成绩好,但他并不快乐。
这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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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等你回来,从五点等到十点半,你倒好,在外面玩得快活!”
秋罗凡还在发泄着怒火。
秋亦曜缓缓摇了摇头,冷笑一声:“爸,您说错了,我以前没去过游乐园。”
他感觉到自己积累了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全部都败光了。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当年小学的时候你可是回回全班第一,怎么到初中就突然变了呢?也是,你这种脑子可能也就只能做做小学题目!”
“当年我走出去,人人都夸我有个优秀的儿子,现在呢,你每天就是混混日子,你让我老脸往哪搁!”
“也不知道你这种基因是从哪里遗传去的!身为学生,不尽学生的本分学习,整天在外面瞎混!”
秋罗凡还在大声地咒骂。
秋亦曜的拳头渐渐捏紧。
“爸,您一直说我不是个好学生,那您觉得自己算是什么样的父亲?”
“口上说着为我好,实际上呢?不过是在满足你那‘集团老总就应该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儿子’的私欲罢了!我的成绩,是您用来佐证您家庭关系和谐的工具,就像每次您和母亲出席聚会时表现得很恩爱一样,他们谁知道你们晚上根本不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您老说我不务正业,您作为父亲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我长这么大,您有关心过我学习成绩之外的事情吗?”
“我痛苦、无助的时候,您有在意过吗?”
秋罗凡的眼睛在秋亦曜一连串的反问之下,瞪得越来越红。
“好哇!你还敢顶撞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小兔崽子!”
秋罗凡见说不过他,便开始转移战术——换成打,这是他最常用的策略。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厨房抄起扫把。
秋亦曜见状赶紧往自己卧室跑去,砰的一声带上门,然后反锁,对着门外吼道:“对,您看,您不是说我老在学校里打架混日子吗,我这都是跟您学的!”
秋罗凡被挡在门外,用脚踹了好几下门,气急败坏吼道:“我早就说我白生了你这个东西!”
隔着一扇门,秋罗凡还在外面怒骂。
门内,秋亦曜只感觉到一阵心累。
虽然他和父亲只隔着一道门,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有如天堑。
父爱是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父亲对他学习成绩的施压。
在父亲永远不会满足的成绩单下,他选择了不再满足父亲自私的欲望。
他倚靠着门坐下来,感受到背后的门被秋罗凡发泄怒火似的一脚一脚地踹,最后可能觉得没意思了,蓄足了力猛踹一脚后,终于走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今天一起出游的几个人都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是在游乐园的城堡背景下,他与好友们勾肩搭背,笑得张扬而快活,眼神兜满了快意的青春。
他原本也想发的,甚至在回家的路上都想好了文案。
但是,眼下已经毫无心情了。
他甚至觉得那笑容是一种讽刺,他把手机用力往地上一砸——手机变成两半,屏幕的玻璃渣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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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辉觉得最近几天秋亦曜的戾气有点大,大有看谁谁不爽的意思,特别是在篮球场上,那股拿了球就直冲对方篮筐的莽劲儿,吓得对方没人敢拦他。
偏偏老李又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事。
这天班会课,老李头儿在班上宣布了一个决定:师徒结对。
“高二了,某些同学也该收收心了,争取把成绩提高提高,也好让父母脸上有光。秋亦曜,说你呢——”老李说着说着突然拿着教尺指着秋亦曜道。
秋亦曜不甚在意地把嘴里的棒棒糖往旁边一吐。
老李头儿瞪着秋亦曜,似乎想骂人,但是又忍住了。
“成绩在班级里后十名的同学,你们注意了啊,要是成绩再没有实质性的提高,我就要找你们家长来谈话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打电话。”
不知道老李今天的这个宣告,和秋罗凡有没有关系。
也许是秋罗凡昨天一怒之下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想想法子来整自己。
其实秋罗凡现在已经对他的学习成绩没有任何期望了,在他眼里,他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什么时候考试,考了几分,秋罗凡都没再过问。
秋亦曜轻蔑地笑了笑,把手举了起来。
“秋亦曜,你有什么话要说?”
“老师,我有个问题。”
“你说。”
“不管努不努力,不管我们再怎么考,这班里后十名总要有人来当的吧,对于您来说,打电话给哪十个家长,没区别呀。要不我把学校里的小猫小狗编个学号吧,让他们来垫底,省得您打电话了。”
班里发出一阵哄笑。
老李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气急败坏道:“就算把猫和狗叫来考试,我看你都未必考得过它们!”
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班级里后十名的同学,结对对象由我来定,其他同学,有需要的,可以自行找师傅结对。”
“下面我宣布一下后十名的结对组合,念到名字的,你们把座位也搬到一起去。”
“赵肖威和邬尤平一组。”
“老师!我不要和这个呆子做同桌!”赵肖威站起来强烈抗议。
邬尤平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得脸红了。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等你脱离后十名了,再重新选。”老李严肃地说,随后又宣布了几组结对名单。
“秋亦曜,你和姜诺坐。”
老李话音刚落,班级里发出一阵“哦哟”的起哄声。
“叫什么叫?”老李头儿摸不着头脑。
“李老师,我愿意教秋亦曜,请您让我跟他坐一起吧!”梁璐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班级里又是一阵“哦哟”。
前一阵起哄他不懂,这一阵起哄他倒是明白了个大概:“不行!就姜诺!姜诺你快点给我收拾一下搬过去。”
姜诺的目光朝秋亦曜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始收拾东西。
让姜诺过来做同桌这事,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是秋亦曜完全无法忍受的。但是眼下,不爽归不爽,他还是决定给姜诺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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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诺搬过来以后,发现秋亦曜成绩虽然差了点,但却会把课桌什么得收拾得整整齐齐,也从不吵他上课听讲,相比他之前那个整天蓬头垢面,课桌脏得不忍直视的同桌来说,好像要好那么一点。
但是很快,这层“新同桌滤镜”就被打破了。
这天老李的数学课,秋亦曜姗姗来迟,脑门上都是汗,风尘仆仆地坐到座位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猫。
这是一只黑猫,全身都是油光光的黑毛,还有一双漂亮的金黄色的眼睛。学校里大多数同学都认得它,因为它成天在操场上巡视领地,也因此获得了许多臣民进贡的粮食,被养得胖乎乎的。
当时,老李正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解题思路,秋亦曜把这只猫掏出来后,班里发出一声惊呼,老李还以为自己哪里写错了,问同学,又没人说,只能一头雾水地对照着自己的解题步骤仔仔细细地看。
直到猫同学发出一声喵叫。
老李猛地回过头来。
“秋亦曜!你在搞什么名堂!”老李瞪直了双眼,对猫,哦不,对秋亦曜吼道。
“把它叫来……考试啊,不是您说的吗?”秋亦曜一脸无辜。
“喵~”猫同学也配合地叫了一声。
“哈哈哈……”同学们笑得大拍桌子。
老李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把它扔到外面去!”
“它也需要一个小老师。”秋亦曜不管老李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
老李只得亲自过来,揪起猫同学的后颈,把它拎了出去。
本想在教室外面就放掉的,但是他怕这猫又跑到别的教室去,于是只好一口气把它拎下楼。
老李头儿一走,班里就热闹了。
“牛!”陈家辉从前面转过身来,冲他竖起大拇指。
“曜哥,你怎么想的!有毒啊!”
“我看老李头儿脸都快紫了,笑死我了!”
同学们纷纷向他发来贺电。
窗外的树叶随风晃动,秒针咔哒咔哒地一格一格转动。
老李不在,贪玩的同学都在抓紧时间聊天,这种时光好像就是意外获得的宝物,大家都不愿意让它浪费。
而像姜诺这样的好学生,虽然刚才也在跟着乐了一会儿,但是这会儿已经收心学习了。
“没意思。”秋亦曜瞥了一眼他的新同桌,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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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此事,秋亦曜接连好几天都受到了老李头儿的“特别关照”。
老李头儿自己的课就不提了,如果是别的老师的课,老李头儿会经常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后门门口,就盯着秋亦曜看他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晚自习的时候,老李也时不时地假装路过秋亦曜身旁,看看他是在抄作业还是写作业。
老李的时刻盯梢,苦的是陈家辉。
因为最近不知道咋的,秋亦曜老找他讲话。陈家辉只要一回应,老李就很神奇地凑巧出现,然后把他们俩一起拉去教室外面罚站。
这天罚站的时候,陈家辉终于忍不住了,对秋亦曜说道:“我说亲爱的曜哥,我看你最近怎么不玩手机了,老找我聊天干嘛?”
秋亦曜想起那天晚上被自己砸坏的手机:“怎么,你不想和我讲话了?”
“不是不是!”陈家辉哭笑不得,“你怎么还强词夺理上了呢!你每次找我说话,老李头儿都会出现,跟你说话的成本也太大了吧!”
“那怎么能怪我呢,你去怪老李头儿吧。你让他别老一天到晚的没事干盯着我玩儿。”秋亦曜把手里的课本撕下一页,折成纸飞机,向教室里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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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闹归玩闹,被老李强行盯着,秋亦曜确实安分了许多。
上课他要不就是睡觉,要不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晚自习虽然也写不了几道题,但是好歹没有跑出去打篮球。
迫于“师徒结对”的考核压力,姜诺一开始还会问问他上课有没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但是秋亦曜全部都说没有一笔带过,后来也就不再多嘴问了,只要他安分呆着就行。
就这样他们渐渐适应了新同桌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晚自习,姜诺发现秋亦曜下课去上厕所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都已经上课了十几分钟了,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他拍了拍陈家辉的后背:“秋亦曜去哪了,你知道么?”
“不知道啊。”陈家辉一脸迷茫,“他没回来么?我看他最近不是还挺乖的么?”
“他下课出去后就没回来。”
姜诺环顾四周看了看班里的人,发现平时几个跟他一起打篮球的也都在座位上好端端坐着。姜诺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去找秋亦曜。
陈家辉拉了拉他:“你要去找秋秋?他一般是去楼上的那个厕所的,他嫌下面的太脏,你知道吗?”
姜诺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这逼还这么多事:“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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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亦曜喜欢去楼上的卫生间上厕所。
他们教室在三楼,而四楼全都是空教室,一般没有人会上来,所以四楼的卫生间会比三楼干净很多,并且清静。
他就是这么事儿逼。
男厕所总是闹哄哄的,一群男生围在厕所里比谁鸟大,比谁尿得远。甚至还会有人玩闹着上来摸一把。
他不喜欢。
秋亦曜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低头系着裤腰带,突然发现前面好像有个高大的身影挡着他的去路。
他抬头一看,门外站着许多人。
这是以刘勇为首的一群人,个个人高马大的。
来找麻烦的。
秋亦曜顿时心中了然。
男卫生间里。
不可描述。
秋亦曜:直男的游戏我玩不来。
陈家辉兴奋:秋秋,你早就有弯的迹象了!
秋亦曜冷冷地拨开挡住他路的人,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空气里只剩下流水的哗哗声。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刘勇没有恼怒,反而笑得贼兮兮的,他知道自己今天胜券在握。
这种笑容让人容易起一阵恶心的鸡皮疙瘩。
秋亦曜抽出一张纸巾,擦完手扔进垃圾桶,转身看见这群人已经围上来了。
就像一群蝗虫。
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抢了我女朋友,这事还没算清呢。”刘勇阴恻恻道,把指关节掰地咔嚓咔嚓响,“还有在食堂里倒我汤的事,新账老账一起,咱们今天就来算个清楚。”
“就是!劝你最好有点眼力见,别特么嚣张了,先跪下来朝我们老大道个歉,老大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旁边一个胖子叫嚣道。
好一只舔狗,胖子冲着刘勇摇尾巴的样子他哪怕隔了一百米都能看着。
“人家为什么不想做你女朋友,你心里没点数吗?”秋亦曜冷笑了下,故意没去否认他说自己抢了他女朋友那句话。
这句话着实戳到刘勇的痛处了,他之所以这么揪着单佳雨不放,就是因为他当时心血来潮在宿舍楼下用蜡烛为了个心搞了个表白,没曾想,竟然被单佳雨当众拒绝了。
这么没面儿的事怎么能像笑柄一样一直挂在他身上?
他必须要让大家知道,单佳雨拒绝他,那是这傻娘们儿没眼力见,她会后悔的!
刘勇暴怒,步步逼上前来:“你最好给我把话放尊重点,今天你不是爬着出去的,我就不姓刘!”
秋亦曜战术性后退,余光注意到了墙角那边杂乱堆着的扫把,企图拖延时间:“是男人就一对一。”
刘勇知道一对一的话这里的人都不是秋亦曜的对手,咬牙切齿道:“做梦!”
“勇哥!这小子眼神一直往这儿瞟呢!”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马脸男走到那堆扫把旁边,对刘勇喊道,看样子是要阻拦他去拿扫把。
这下情况就有点不妙了,手上没点东西,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哦?还想找家伙?劝你在我面前不要耍小聪明!”刘勇冷笑着一挥手,“兄弟们!上!”
蝗虫们一拥而上。
没时间想太多,秋亦曜不躲反迎,在冲在最前面那人的拳头到来之前,一记勾拳直接砸到对方面门,接着右腿往身侧一踢,踹开一个右边围过来的。
迎面又冲过来一个不知死活的胖子,冲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扑簌簌地抖。
对于重量级选手,硬来是不行的,秋亦曜抓住他的衣领,声东击西,同时膝盖往上一曲——直接给对方的裆部来了个重创,胖子当下就疼得捂住裆部跪在了地上。
刘勇见状也不敢直接上,刚才秋亦曜的想法正好给他提供了思路,只见他冲到扫把堆里扯了一根扫把出来。
秋亦曜暗骂了句:“操!”
堆积在这儿的扫把是那种古老的竹子做的扫把,现在已经很少人用了,扫地那面是一根根竹子枝做成的,仿佛一根根尖锐的刺一般,要是那玩意儿戳到脸上,就离毁容不远了。
一般学校里的约架都会事先约定好打架不打脸,都是体面约架。但是就凭刘勇的小人行径,约定俗成的这些规则,在他那里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见脏兮兮的扫把离秋亦曜越来越近,一根一根竹条制成的扫帚正对着他的脸,根根分明,越来越清晰。
躲闪的路也被这帮人堵死了。
没有办法了。
他正准备硬着头皮徒手接下这扫把的攻击的时候,走廊那头兀地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来,看镜头!”
这句话实在来得太突兀,在一片沉闷的怒吼声中显得尤为突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遥远的走廊尽头,姜诺正举着一部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录视频。
头顶一处射灯的光正巧打在姜诺的身上,让他这个出场看起来有些酷炫,有一种天神降临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对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一场审判。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姜诺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勾唇笑道:“好了,证据全部收集到了,很清晰。”
打架的行径但凡被录下来了,捅到学校领导那里去,刘勇几个肯定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之中很多人身上本来就背着许多处分了,要是再来个严重的错误,就直接退学走人了。
况且,姜诺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优秀学生代表,就算他在老师那里,把鸡说成狗,老师们都会深信不疑的。
“快追他!”
刘勇下令,马上有两个人朝着姜诺冲过去,想要夺过手机。
然而姜诺收起手机转身就跑,一丝犹豫也没有。
刘勇正要回头解决秋亦曜,却发现这小子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当他发现的时候都到了五米开外了,还转过头来冲他做了个“垃圾”的手势。
他中了姜诺的掉包计!
“是谁说今天不让我爬着出去就不行刘的?”秋亦曜得意洋洋。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刘勇气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追了上去。
****
秋亦曜七弯八拐,甩掉了刘勇,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姜诺已经在座位上了,并且沉浸其中地唰唰地写着题目,就好像刚才来四楼的那个人不是他。
咚咚,秋亦曜扣了扣姜诺的桌面。
“怎么了?”姜诺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姜诺的脸部线条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眼瞳深不可测,像藏着涌动的黑色波浪,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么看确实是挺帅的。
“谢了。”秋亦曜递给他一瓶橙汁。
他记得论坛上说姜诺爱喝橙汁,于是刚才甩开刘勇的时候,顺道去买了一瓶。
姜诺接过橙汁做了一个敬他的姿势,表示感谢,随后便扭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又继续写作业了。
秋亦曜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终于还是憋不住问道:“你刚才怎么知道……”
“路过。”
秋亦曜噎了下,哪有人会没事路过那里?秋亦曜平时去楼上的时候,可从来没碰见过姜诺。可姜诺这态度明摆着就是不想多说,但是他又憋得慌。
秋亦曜拿出作业本,随便翻开一页,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原来你也带手机?”
“对。”姜诺淡定地说。
“???”
身为班干部,身为优秀学生代表,违背学校的规章制度带手机来上学,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况且他还经常去纪律检查。
经常一次就没收好几部手机。
这就有点气人了。
“那你上回见我玩手机,还想没收我的?”
“后来不是也没没收吗。”姜诺淡淡地说。
确实也是。
说起手机,现在秋亦曜甚至都没有手机了,那只手机已经被他砸坏了。
他又想起那天游乐园结束后,在家里和秋罗凡对峙的糟心事,便叹了口气,不再问姜诺了。
反倒是姜诺,对他这声叹息好像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他几秒,似乎是想问什么,见他没反应后,终是什么也没问,继续写试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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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辉动作总是慢吞吞的,距离晚自习下课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不知道还在磨蹭些什么。
秋亦曜双手抱臂,冷漠地看着他在课桌里摸来摸去,嘴里碎碎念着今天要带哪一本书回宿舍看。
“带一套数学《五三》回去吧,立体几何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从桌肚里掏出各科长得都差不多的《五三》,一本一本叠在桌上,然后把数学的放进书包里。
“哎,明天《赤壁赋》要默写了,要不把语文书也带回去背背。”陈家辉又把语文书找出来,塞进书包。
他最近刚和徐成熟络上,他要打造一个热爱学习的积极向上的乖学生形象。
成绩差点就差点,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
秋亦曜对这些都是冷眼旁观,他知道,以陈家辉的性子,坚持不了多久,否则他也不可能回回考试陪他垫底。
秋亦曜下巴指了指黑板上学习委员整理的作业:“还有英语,明天要听写单词。”
“哦对!英语!”陈家辉又掏出单词本。
“您还真带呢。”秋亦曜无语。
陈家辉:“……我觉得我可能看不完这么多。”
“你知道就好,您哪次不是雄心壮志带回去一堆书结果又原模原样地背回来的。”秋亦曜嘲讽道。
陈家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秋亦曜一把把他书包拎起来转身就走:“那就赶紧跟上,你可太磨叽了!一会儿熄灯了我又要摸黑洗澡了。”
“好吧……”陈家辉垂头丧气地跟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今晚先学什么后学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会路过一个网球场。
一般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没有人会在这里打网球,但是今天,秋亦曜却看见网球场上围了一圈人。
“这是哪些傻帽球瘾犯了要在这个时候打球,乌漆嘛黑的也不怕球丢了找不到。”秋亦曜吐槽着。
“就是。”陈家辉也往那边看了看,突然惊慌地拽住了秋亦曜的胳膊,“哎?那是姜诺吗?”
秋亦曜定睛一看才发现,还真是姜诺。
以及今天刚刚碰面的,刘勇那一帮人。
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是姜诺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刘勇堵了,而自己出来得晚,就没有碰上。
姜诺一个人站在刘勇等一群人的对面。
夜风吹来,他的衣服下摆微微荡起,身影在刘勇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人面前,显得十分单薄、形单影只,但是他孤身伫立,大有以一敌百,一点没有要求饶的意思。
你还要不要命了!
秋亦曜在心里暗骂一声。
刘勇这些人就喜欢以多打少,趁虚而入,没什么风度,但他们就是以厚脸皮出名的,为了赢,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姜诺一个好学生肯定不知道这些。
秋亦曜皱起眉头,语速飞快:“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如果十五分钟后我没有回来,你带些人来找我们。”
陈家辉有些犹豫,担心地看着他:“他们是在围攻我们班长啊,那些人看起来不好惹吧……要不我们还是先一起回去搬救兵……”
秋亦曜快步朝那边走去,语气不容置喙:“你就按我说的做。”
秋亦曜你不知道,其实姜诺很能打的……
一声轻佻的口哨,让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只见秋亦曜懒洋洋地倚在网球场门边,头歪歪地靠着门框。
模样很是挑衅。
刘勇等人成功被激怒,隔着半个球场,秋亦曜能看到他们的拳头捏紧了起来。
姜诺皱了皱眉,意思是这里难办,你不要过来。
秋亦曜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来得正好,我们谈谈。”刘勇的嗓音像一只陈年的录音机播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