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怪物闯进城了？洪水？地震？民众发现他了？
刹那间，他的脑中闪过很多个想法，但真正看到原因的时候，禾安还是忍不住愣了片刻。
有身穿铠甲的牛头人出现在街头，它快步巡视街巷，确认门窗紧闭。
它的脚步声又快又重，激起不少飞尘。路过某饭店门口时，它顺手将“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
——“宵禁时间，暂停营业。”
禾安抬头望去——烈日当空。
他尝试从生理角度寻找原因，魔国人是明暗认知障碍？黑白颠倒？
那应该清晨就进入宵禁时间，而不是现在。
禾安决定潜入魔国居民家里瞧瞧。
可他的精神体刚准备移动，便觉一股凉意从背后传来。即便没有肉身，他也深觉毛骨悚然。
空气中的黑雾在迅速变浓，禾安僵硬地转身望去，只见遥远的王城后，有一巨大的模糊黑影，有灰色的纹路在其中流转，好像是某种文字，他看不真切。
就像是在面对某种秩序力量，即便精神和肉.体的力量都大大强化，禾安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黑影不是他现在所能抵抗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禾安选择暂避锋芒，改日再战！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精神力返回身躯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宫殿的门缓缓打开，金发魔王迈着他那自信的步伐走了进来。
“……”
见到殿内的狼藉，魔王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戾，压低声音道：“瞧瞧这不听话的小东西，总是爱调皮地打翻东西。”
这话能听出些许温柔，如果刻意忽视他满脸的阴沉和快速袭向禾安的身姿的话。
修长的手指扼住了禾安的咽喉，金发男人眸底闪过一丝残忍，正准备继续开口面色却是一僵。
——禾安自我防卫的意识刻进了DNA，本能地调用精神力攻击。
下一秒，男子身形踉跄，手上卸了劲儿，稳稳朝后栽去。
“嘭——”
禾安眨了眨眼，“……”
他抬眼上下打量这位满城赞誉的魔王，扫到某部位时心中吐槽。
你才小东西，老子大着呢。
察觉魔王倒地，门口的牛头人快速涌入殿中，整齐又巨大的脚步声震得黑藤的尸体都在抖，它们手中的斧头眼看就要挥下。
“！！”
禾安本没想此时对魔王出手，若是王城内大乱引起那黑影注意，得不偿失。
他赶忙作惊慌失措状，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般飞到男人身边，“我最爱的魔王大人，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摔倒了？”
应该没有牛看见他出手，还有机会操作。
他带着悲痛欲绝的脸和虚伪的心亲切地上前搀扶。
法子奏效，余光内的牛头人们停了动作，似乎是在判断局势。
毕竟魔王也没下令让它们动手。
迎着金发男人错愕羞愤的目光，禾安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用出当年兼职哭丧的劲儿，高低给他整了两嗓子。
“地上这么滑是谁擦的地板？！给我出来！别躲在背后不出声！”
“我心疼得都快碎了——”
第9章 人鱼公主
在稍显混乱的局面中，禾安趁乱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扶魔王站起身后露出一个万分庆幸的笑，“太好了，你没事。”
他藏手的动作既刻意又仓促，很难不被魔王发现。
在加上精神力的桎梏稍松，男人的眼底凶光大现，他猛地拽出禾安的手。
以他统治魔国二十余年的经验判断，能够强到压迫他的精神，禾安一定是拿了什么厉害的魂器。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金发男人嗤道。
可下一秒，他抽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这手脆弱、苍白，没有一丝魂力的迹象，手掌正中心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鲜血正从中流出，其上还带着丝暖意。
预想再次落空的魔王难得怔愣了几秒。
触碰到鲜血的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趁着这个空当，禾安凭借精湛的演技，演出了既脆弱又假装坚强的模样。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面上甚至还带了分被发现的恼羞成怒。
“你、你你你是怎么发现的……”禾安后退两步，还没等魔王开口就接着道：“我没事的，伤口跟你没关系，不是扶你的时候划伤的，你不用因此感到自责。”
“……？”
魔王敛眉，压下心底冒出的那丝烦躁情绪，冷声道：“装可怜没用，我不吃那一套。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禾安很浮夸地叹了口气，“我明白的，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年，我愿意把你的理想当做我的理想，把你的志向当做我的志向，你的每丝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只要能帮到你，哪怕让我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
他面上的真诚异常真实，看得金发男人眉头越皱越紧。
从前他遇到的新娘不是满脸惧怕就是充满了恨意，最强的一个还挣脱黑藤亮出长剑，想要杀死他。
他从不怕新娘的身上出现变数，越反抗他就越兴奋，因为结果都一样，都会成为魔国的养料。
再艳丽的花都会枯萎，而他最享受的，就是鲜红玫瑰冒刺后被生生折断的过程。
可眼前的这支花不太相同，竟然说……喜欢他吗？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魔王心底涌现出一丝异样，这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王。”牛头人首领沉沉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该怎么样处置灰公主？”
金发男人不由去看禾安，四目对视，禾安眼中的关切与深情让魔王有些无措。
“看好他，别让人跑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依稀带了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刚走到门口，脚步再次停下，魔王很不耐烦地补了句：“别再用黑藤捆他，也不用给他治疗，死不了。”
“是！”
宫殿的大门再次被关闭，在光线消失的刹那，禾安面上的表情消失，眼底冷漠。
法子奏效，这魔王当真是个缺爱的。
手部的伤口仍在往外冒血，禾安撕下一截衣料，紧紧将其裹住。
在魔王面前表演可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任务要求他完整地参加婚礼，且平安地离开。
根据他不算丰富的游戏经验，真正的重头戏应该在场景最刺激的地方，多半是婚礼，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个模糊黑影轮廓，禾安暗觉棘手。
其他玩家虽有赚钱任务压着，但到了婚礼顶多也就是个访客的身份，那深不可测的黑影一旦降临，身为新娘的他首当其冲。
那属于他的通关方法是什么呢？
禾安盘坐在地，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
眼下他的战力大幅提升，对付魔王绰绰有余，只要能在那黑影手下活命，他就有把握走完任务。
大脑风暴了一会儿，他拟定出几个计划，闭上了双眸。
想要实施，对精神力的掌控需要再高一些。
他的精神力训练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禾安凑进殿门之际，听到一道稍显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哥？你在里面吗？灰公主？灰公主？！”
张子坤？
分出一丝精神力，确定门外的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伪装的后，禾安回道：“在，干嘛？”
“你真的在这里！！”张子坤的声音中带出几分激动，“太好了哥！我就知道你没死！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禾安没想到被关到这鬼地方后竟还能有其他玩家赶来营救。不过短短一天不见，张子坤的战斗力已经进化到能深夜独闯魔国王宫了吗？
这不是升级，是嗑药了吧。
沉吟片刻，他开了口：“你打败了牛头人护卫队？”
至少有二十来人守在门前，想要战胜绝非易事。
“什么护卫队？”张子坤疑惑道：“我一个人都没见着，王城里的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哥，我先救你出来再说！”
“嗯。”
禾安自觉欠了人情。
甭管怎么说，对方能专门赶来救他一趟。那两把砍刀送张子坤也无妨。
张子坤挽起袖子，摩拳擦掌道：“哥，我现在该怎么做？”
禾安：“打开殿门。”
“好！”
禾安退后一步，等待张子坤动作。
他已经尝试过了，就算是肌肉力量有所增加，他也无法推动这扇门。相比于精神力得到的进化，肉·体要差上不少，觉醒剑士buff的张子坤或许可以。
若是能在此刻出去，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听魔王那意思，婚礼是非举行不可，那么就算是他逃婚，影响应该也不大吧？
届时，如果能弄到正当访客身份混入婚礼，风险会低很多。
任务可没规定他必须要以王后的身份完成任务。
没一会儿，张子坤呼哧带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哥……这门有点儿太瓷实了，你别急，我再试试！”
“好。”
“完蛋，哥，我好像打不开，我再努力一下。”
“……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子坤的气息愈发不稳，语气也变得沮丧。
“哥，我是真的打不开。”
“……”禾安稍顿，“没事儿，你好好活着吧。”
回头还是找个机会把砍刀拿回来。
张子坤的声音渐渐远去。
“哥我还会回来的！我去多叫点儿人来救你——”
禾安：“……”
也幸亏现在王城里没人，不然就靠张子坤这两嗓子，他最少落得个私通的罪名。
他原本就没指望张子坤能成功带他离开，不过对方的夜潜倒是提供了个有用的线索。
——在宵禁后的某段时间内，王城里是没有人的，这会不会是他的机会？
禾安的视线在宫殿内转了一圈，只找到角落里一破败的钟表，无法确定现在到底是几点。方才他全身心投入精神力训练，没有特地留意究竟过去了多久。
得找个法子确定时间。
巧的是，没过多久，宫殿外竟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禾安原以为是张子坤带人回来了，可这次的敲门声又小又谨慎，与上次大大咧咧地拍门截然不同。
对方没有自报家门，禾安眉头微挑，先开口道：“谁？”
“我。”雨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禾安的精神力今非昔比，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雨薇松了口气。
来人不是张子坤，禾安也莫名松了口气，“现在是几点？”
被这么突然一问，雨薇一愣，随即飞快地答道：“九点半左右，误差在十五分钟左右。”
和聪明人交流要省事儿许多，但雨薇不会像张子坤那般头脑简单，纯粹为了救他而潜入王城。
多半是她认为必须合作才能通过副本任务，所以前来。
禾安：“遇到了棘手的情况？你搜集到了什么情报？”
见禾安瞬间明白状况，雨薇暗道自己来对了，开门见山道：“魔国有问题，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原住民。魔国曾经与人鱼国建交，现任国王的哥哥曾与人鱼国公主有过婚约，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作废。另外，婚礼对你来说极有可能是献祭形式，魔国子民的力量可能会因此加强。”
将她说的消息默默记下，禾安：“你应该不是免费来给我送消息的吧？你想要什么？”
“我在报答昨晚的救命之恩。”雨薇沉声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她复又开口，声音中带了丝低哑：“如果可以，我需要你明天帮我引开部分城外的魔鼠。作为交换，我可以在婚礼那晚为你提供全程的武力协助。如果我能在明天的进化中活下来，我的攻击力将提升到200以上。”
“成交。”
听着雨薇的脚步声远去，禾安陷入沉思。
人鱼国……
联系他在魔王房间里见到的照片，他想这位人鱼公主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
雨薇送来的消息可谓是及时雨，这位人鱼公主想必在魔国王室的关系网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要是能把对方找来，绝对能制造相当大的风波。若计划实现，他便可以趁水摸鱼……
就算是摸鱼失败，说不定魔王那痴情大种子会突然改变主意，让这位人鱼公主早日上位，那他这替身不就功成身退？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禾安看着这幽暗的宫殿沉默了一瞬。
计划虽然很理想，但他去哪联系这位人鱼公主？
摸着脖间的项链，禾安认真地思考，也不知道这魔国是什么时代背景，电话发明出来没。如果非要写信的话，倘若降服一只疯癫的魔鼠代替飞鸽，能否在一日内跑个来回？
想着想着，一金黄色的界面在他面前弹出，散发的金芒照亮禾安脚下的空间。
看着界面上弹出的符号，禾安一怔，随即双眸微睁，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手里的吊坠。
他确定这个界面他从未见过。
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禾安飞快地控制意念在上面回复。
【你是人鱼国公主？】
对方回复：【不是】
禾安脖间微动，大胆提出要求。
【可否帮忙连线人鱼国公主？】
对方回复：【没空】
虽然对方拒绝了他，但禾安眼底的惊喜显而易见，对方说没空而不是不认识，说明能联系上！
他非常宝贝地搓了搓吊坠，暗道这次自己的运气简直爆炸好，这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
虽然未曾谋面，但他已经在心里提前感谢了千遍这位即将送鹅毛枕的好心人。
【那你是谁？能不能帮个忙？我可以给你任意报酬，只要我有。】
【钱也可以，你随便开价，我慢慢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帮忙帮帮忙，我跪下求你orz】
【你可以直接取走这枚金色吊坠里面的所有东西，不是我吹，这些道具贼叼。】
【hi还在吗？】
【如有来世，我定结草衔环，来报您的大恩大德啊！】
连发一百二十七条后，对方终于有了回复。
【[名片]】
禾安眼睛一亮，这名片上的魔国文字正好与他记下的吻合！
【谢谢！！】
【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禾安：“……”
没关系，有机会他一定会报答这位善良的好心人。
他飞快地点进名片，金色项链里的社交功能与现实的软件相差不大，他发送好友申请后很快便被通过。
计划步入正轨！
【人鱼公主：你是龙子的朋友？】
龙子？这应该说的是他撞大运联系上的好心人，禾安没有明说，只是模糊地回复。
【嗯嗯，你明天有没有空？】
【人鱼公主：什么事？】
禾安思索片刻，快速地在脑中翻阅，要找一个能让对方动心并即刻动身赶来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他组织措辞。
【我是天机老人，我看你最近霉运缠身，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最近几日是否失眠多梦甚是焦虑？】
这招屡试不爽，当年禾安在街头当江湖骗子的时候，能一天赚个千八百。
【人鱼公主：不好意思，我不信这些。】
禾安敛眉，暗道这位人鱼公主有点东西。
提魔国婚约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又是退婚又是疯批暗恋的，魔国王室好像一个能撑场面的都没有，禾安不想冒这个风险。
万一说了之后，人鱼公主反而游得更远怎么办，他找谁说理去？
苦思许久，他谨慎地用意念敲字。
【我是魔国现任魔王的替身未婚妻，相识六百年我惨遭背叛，不仅被骗光财产关进暗室，恶婆婆刁公公还对我百般为难。魔王不仅是扶哥魔，还擅长PUA，隐忍和体谅换来的是变本加厉！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转我一百万，我面对面对你讲述复仇计划！】
【到账1000000通用货币。】
【人鱼公主：魔国？六个小时后到。】
第10章 前国王
凌晨三点，禾安察觉笼罩在王城内部的精神力稍有减弱，他站起身来到殿门口，伸出手推了推。
出乎意料的是，在沉重的声响中，巨大的殿门被他推开了一条缝儿，有带着潮湿的冷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门上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禾安走了出去，一轮血月挂在天空中。
这时的感觉与白天、前半夜完全不同。
他谨慎地分出一丝精神力，只见原本笼罩在王城上的巨大黑影早已消失。环顾四周，禾安在南城区发现了它。
不同于先前的虚影，眼下它凝实了许多，身形也更加庞大。
仔细观察了片刻，禾安发现有细小的黑色絮状物弥漫在城区内，它们好似来自那些门窗紧闭的居民住所，而后飞快地涌入黑影体内。
这或许是黑影凝实的原因。
禾安眉头微敛，居民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邪门东西看上去和任务没什么关联，但这股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让禾安心中不安。
魔国婚礼、居民异状、反常的宵禁时间和血月，这些现象绝对与黑影间存在某些联系。
正在他打量之际，一股凉意蹿上脑门，只见那黑影缓缓转身，空洞扭曲的眼挤满了他的身体，直勾勾地朝禾安精神体所在的位置看来。
毛骨悚然感蔓延上心头，只一瞬禾安便明白，他现在不能引起这东西的注意，否则多半会如同城区内的居民一样，开始飘扭曲无状的黑色絮絮。
虽然因受到震慑，意念体的移动速度慢了许多，但禾安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竭力一寸寸挪回了自己的身躯之内。
桎梏感消散了大半，那黑影好像对精神体的限制要格外大，回到肉.体后这股束缚要减弱不少。
或许是因为黑影尚未凝实的原因。
禾安来不及多想，为了摆脱黑影的视线，他飞快地躲入建筑一侧的阴影中。
黑絮转眼飘向了王城。
见情况不对，他拔腿就跑，路过一个没什么黑絮的宫殿门口时拐了进去，回身死死推上殿门。
禾安的心跳飞快，他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屏息看着门缝。
几瞬过去，没有黑絮飘进来。
他猛地松了口气，靠着大门滑坐下去，急促地喘息。
刚才差点儿就交代了，禾安暗道倒霉，也不知道城外的玩家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黑影迫害。
其他人无所谓，雨薇和张子坤可要努力活下来，一个答应明天帮忙，另一个还拿着他两把宝贝大砍刀。
外面太危险他就不出去了，你们可要保护好自己。
禾安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念了几句。
刚一抬头，漆黑的宫殿正前方幽幽亮起一红色火苗。
在火苗有限的照亮范围之内，几个模糊的人影隐约掠过，惨白如同蜡像般的质地让禾安神情一顿。
他别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吧。
想了想殿外漫天乱飞的黑色飞絮，禾安叹了口气，谨慎地迈着步子朝前方的红色火苗走去。
至少在他的精神力感应中，这东西比外面的邪门黑影好战胜多了。
靠近后，红色火苗的真容显现在他的面前。
只见一红色光源被放至在镂空花纹的灯台之中，因那花纹是火苗形状，这才有了刚才那幕。
他站在红色光源前大概一刻钟的功夫，殿内突然大亮，刺目的红光让禾安下意识眯起眼睛。
再睁眼时，他看到面前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的透明培养缸，一颗颗干瘦的人头露在上面，要不是还在喘气，禾安以为看到的是干尸。
在他们的面前，浮现着一块块浅白色的光屏，有浮动的光团在其中跳跃。
禾安四处打量，这殿内装修得很是奢华，这几位干尸想必很有身份。
靠近培养缸，他瞧了半天都没发现干尸们姓甚名谁，缸体附近干干净净，彩色的宝石地砖被擦得锃光瓦亮，在红光的映射下显得美艳奇异。
“咻——”
一声很微弱的声响闪过。
距离最近的干尸好像察觉到人的靠近，挣扎着动了几下，虽然幅度很小，但它面前的光团却猛地加快了移动速度，在光幕上乱窜起来。
禾安敛眉，他从这些光幕上感受到一股股暴躁的精神波动。
它们虽然情绪强烈，但意念体的强度却是很低，虽说还没到濒临溃散的地步，但也绝对扛不住禾安意念体的一拳。
下一秒，禾安分出几道精神力探入光幕，触碰其中的意念体。
记忆涌入脑中，干尸们的身份瞬间揭晓，正是居民口中出去旅游的前国王一家。
几段场景浮现在禾安的脑中。
按照时间顺序，他将其快速排序，总结出获得的信息。
几百年前，魔国还是个富饶的国家，子民安居乐业。后来王后诞下了一个小儿子，不同于魔国人的红色长发，他头上的金色让众人无法接受，国师说他将为魔国带来厄运。
国王王后不信这一说，但却被大王子听在耳中，信以为真。他在父母亲不在的时候欺负小王子。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贵族阶层子弟效仿，这位小王子度过了一段相当阴暗的童年。
这段经历使得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孤僻，他时常羡慕能登上王位的哥哥，渴望得到父母的爱。但他不善言辞和胆怯的性格并不能讨得国王的欢心。
他最喜欢的玩具被大王子抢走，甚至一个精灵族侍卫都能对他任意辱骂。
他在城中邂逅了人鱼族美丽的公主，可没过几日就听到哥哥与其订婚的消息。
他拼命努力想让父母亲多看自己一眼，却听到国王即将传位给哥哥的消息。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宫殿，却发现这里一地狼藉，自己的宫殿被几只“误入”的野熊毁得一塌糊涂，原本的精灵族仆人早就跑得一干二净。
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心灰意冷地想道自己不如就这样死掉时，有一道声音问他想不想报仇，实现自己的价值，成为魔国未来的主人。
那一刻，小王子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邪恶与恐惧，他预想过如果答应合作，那会为魔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可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竟然觉得快意。
后来，魔国上空乌云密布，巨大的黑影降临，魔国新王登基。
看着场景中的黑影，那股毛骨悚然感再次涌上禾安的心头。
它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投影，通过吞噬魔国来汲取能量，从而让自己成功降临。
来源未知，真身未知，但很强！记忆的主人们无一不畏惧。
而那位小王子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便是如今的魔王。
看完回忆，禾安心情复杂，要是普通唯恐替身新娘剧本也就算了，怎么未婚夫还是个黑化病娇啊？？以前这种单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随即，他叹了口气，感慨自己的霉运原来还有上升空间。
若是信息属实，明日婚礼正好是黑影彻底降临之日。若是“它”真能在婚礼结束前成功，那么完成任务的几率直线下降，近乎为0。
眼前一黑的他不甘心地趴回培养缸上，探出精神力再次连接干尸的精神体。
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没有被他发现！
十八次探索下来，即便是干尸都露出了些许疲惫，它挣扎着撞击培养缸，似乎在控诉禾安这比魔王更变态的行为。
“划拉——”
培养缸被撞碎，其中干瘪的身体艰难地动了几下，眼底迷茫几瞬后闪过了一丝激动。
禾安顺手抄起脚边的碎片横在对方脖子上，“有什么办法阻止黑影降临？说！”
培养缸的材质特殊，不仅在干尸身上留下道道伤痕，就连禾安强化过的身体也被其所伤，鲜血直流。
禾安忙不迭地扔了碎片。
可那干尸却像瞬间恢复了活力，直奔他而来，张开的大口中露出一排排锯齿状的牙齿。虽然黄，但仍旧锋利。
没想到被泡了几百年的身体还有这般力量，禾安下意识抬胳膊抵挡，却被对方的指甲生生划出几道伤口，鲜血飞溅。
禾安被打出了火气，顷刻间释放精神力，干尸立刻慢了动作，脚步也被变得摇晃起来。
他嗤笑一声，刚抄起一块巨大的碎片准备结果了对方，却听殿门被猛地打开。
见到眼前的场景，魔王冷了脸，眼底满是阴沉，低呵道：“你在做什么？！”
禾安：“……”
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立刻收回精神力，一瘸一拐地往魔王方向跑。
恢复意识的干尸暴躁起来，扑向门口，却转瞬被牛头人侍卫控制，一斧头砍断了腿。
“啊——”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宫殿。
禾安应景地抖了一下，往魔王的方向靠了靠，却又小心翼翼地停在他的半米外，似乎是不敢靠近。
他胳膊上满是鲜血，连同手掌的伤口一痛崩裂，包扎的布料被血色浸透。
魔王掐住他的脖子，眯起眼睛道：“露出尾巴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咳咳……我、我是想来提前拜会一下公公婆婆……”
禾安手中的碎片跌落在地，鲜血顺着上面的纹路缓缓流淌，“不知怎么我看到了他们的想法，他们、他们……让我去杀了你，我实在气不过就下意识想取他们性命……”
“他们太坏了，居然咳咳……那样对你……”
“他们不得好死……”
魔王盯着他看了几秒，虽然面上的阴沉不变，但手却松了劲儿，禾安赶忙喘了几口气。
禾安的脸色煞白，胳膊血肉模糊，跌坐在地时一脸的后怕，“对不起我又添麻烦了，我只是下意识想把他们都杀了，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原来都是幻象……对不起……”
“我好后悔没有早几百年来这里，与你相遇……”
魔王眼底微动，他垂眸看着禾安，神情中闪过一丝波澜，但看不真切。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他心底涌现一股烦躁，偏头看了眼被砍断腿昏死过去的大王子，不耐烦道：“给它重新扔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