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病,小时候就有。记得五岁那年,我半夜饿了出来寻找东西吃,顶着一头白发,白眉,白睫,突然被一个壮汉用粗长的树枝狠狠打在背上,接着便听到他大声喊着“妖怪!有妖怪!”,然后从四面八方跑来很多人,他们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打砸我。那天夜里,我险些被活活打死。”
褚云微微喘着粗气,忍者情期不适,把这些年少时遭遇的经历讲给他听。
“人们不都觉得白发者,是妖怪吗?你怎么会觉得我那样会很美?”人族带给他的屈辱,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他们这么不讲理?”苏玄青气呼呼,“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下那么重的手?太可恶了!”
他皱起眉头,替怀中人不平。
褚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仔细端详,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丝虚情假意。
“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伤心事。”苏玄青把他又抱紧了些,“以后,你有我罩着,就算全身都白了,谁也不敢置喙你半个字!”
“当真?”褚云轻笑了一句。
“当真!”苏玄青保证。
“嗯。”褚云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这话,莫名就像一根软绵的刺,缓缓扎进了褚云的心。
他从小苦苦修炼,只是不想被猎户抓走吃掉,不想游医拿去泡酒。
褚云白蛇一族,很多都是这样凄惨的下场。
还有的蛇,是被一些胆子很大的孩童们活活打死,或烤着吃掉,或扒皮挖胆,暴尸荒野。
修炼成人的愿望很简单,要把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已。
可是这世道不允许妖族存在,他是修成了人,却因为一头白发被人们追着打了不知多少年。
直到他终有一天拥有了无上妖力,可以与人族抵抗,也可以变换发色,才摆脱了东躲西藏的,挨打挨饿的屈辱日子。
他恨人族,恨之入骨。
从小到大,失去双亲的他,没有听到过一句知冷知热的话。
很可笑的是,他现在竟然从一个人族嘴里听到了他需要,他想要的那种依靠感。
褚云闭着眼睛,再一次笑出声,带着自嘲。
他迟迟不肯纳妃,便是因为他觉得那些想要成为妖妃的妖,都无法知道他心底,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诶,刚才你不是说那神医不是在西方吗?怎么又成了东方?”苏玄青朝着东方飞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褚云“呃”了一声,再次绞尽脑汁圆谎:“我……兴许是太难受,记错了,呃,说错了。”
“那确定是东方?”
“嗯。”
“可是,我爹说,东方一般都不会有人什么人愿意居住,因为那边经常有妖出没。”
“这个……”褚云迷迷瞪瞪,又要压制情期不适,又要搜肠刮肚圆谎,这比他面对苏问雪的强攻还难。
他该如何该骗着苏玄青没有顾忌地去幻妖城?
“我……我好生难受,怕是,挺不了些许时日了。”他轻轻颤了颤身子,不打算回答这个绝世难题。
苏玄青又把人紧了紧,关心道:“我一定会救你,放心。他既然是怪医,一定有些本事在身,所以才敢住在东方,妖多出没的地方。”
褚云:“……”
苏问雪那么精明狡猾的人,竟是生出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色胚子。自己装装可怜,苏玄青便为了他,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蠢。
倒是省了褚云的事。
殊不知,苏玄青有自己的考量,与其寻找因为情期不适藏起来的妖,不如去东方那地界,守株待兔。
妖族情期过了,依旧会活跃在东边。
至于什么怪医,找到找不到都没关系。因他对玄虚宗的丹药信心十足,不管美人得了什么病,若是丹药治不了,仙法还治不了?
他不过就是顺水推舟过去东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只小妖,好带回玄虚宗,给他爹看看!
以后他可以理直气壮让他爹放他去和妖族对战!不然他一身仙法学来何用?
一人一妖各怀心思,向东疾驰。
第5章 再抱
狐妖和兔妖返回妖宫,比比划划形容苏玄青的样貌身高以及穿着,问众妖臣是否见过此人。
有画师根据两位大妖描述,迅速画出一张画像。
兔妖看了一看,说道:“神似,但那弟子的眼睛很是清澈干净,美得不像话。”
狐妖也说:“那小弟子我从未见过,要不是玄宗弟子,那可真是肤白貌美,人间绝色。但是一想到他是玄虚的人,哼,再美,我也看不上。”
“你们俩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让你们确认是否是这个样貌,就单说一个是与不是便可!咱们妖尊还在他手上,你们哪来的闲情逸致在这夸他?”一头狼妖生得英朗霸气,站出来厉声斥责他们。
狐妖耸肩,兔妖吐舌,不敢吭声。
“画像拿来,我去会会他!区区一个毛孩,能有几个本事?”狼妖从画师手中夺过画像,一把揉皱,“待会,我就要把他碾碎成渣!”
狐妖和兔妖本想劝他,那玄虚宗弟子虽然没跟他们交手,但是就御剑时候显露出来的仙法,已是不俗。
可两只大妖刚张开嘴,就被狼妖瞪了回去。
“我等妖族,岂是胆怯之辈,你若劝我别去,我便瞧不起你!”
“不是劝你别去,是想说,可以多带几个帮手。”狐妖陪着笑脸说。
“不必!”狼妖大手一挥,长袍一摆,潇洒离去。
-
苏玄青这边出来了大半天,飞了一段,忽然落地,他说:“我饿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主,不管是饿了困了还是没睡好,都有脾气,得哄着。
他把怀里的美人放下,让他靠在一棵树上,揉着肚子四处张望。
“附近哪里有吃的?我这飞了好一会儿了,都是荒野山林。”
褚云这会过了情期最不适的一段时间,身上的躁动开始消下去,下边也没有那般肿胀难挨。
他用破了口的披风擦了擦脸上余汗,趁苏玄青到处张望生闷气未注意,悄悄探查体内乱走的真气,将它们理顺。
“饿了还不简单,”褚云看着眼前一只小白兔蹦跳着过来,用石头把它驱赶,却故意说道,“随便抓只野兔野蛇,烤了吃,不就填饱了肚子。”
苏玄青很是怕蛇,就连听到都觉得不适,他摇头。
“才不要!你怎么那么残忍?小白兔才不是用来吃的!蛇那么恶心,才吃不下去。”苏玄青听到美人这样说,皱起眉头,“你看起来这么善良,长得这般貌美,怎么心肠这样恶毒?”
褚云:“?”
我们蛇如何恶心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气呼呼的苏玄青。
那人逆着光,阳光从无数刚发出的枝丫中千条万缕地投下,看不清提到蛇时的惧怕神色。
人族不都是喜欢以动物为食吗?
多少妖族的子孙因刚生下没有多少妖力,被人族猎杀,吞吃入腹!皮毛还拿来抵御冬寒!
褚云最不喜欢度过的就是雪满大地的冬天,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子民皮毛变成了人们的衣物!
“我跟你说!”苏玄青叉腰,“你是我看上的人,以后不可以吃烤兔!跟,跟蛇!”
“你不食肉?”褚云问。
“吃!但是只吃别人做好的,不会自己去杀。”
“有何区别?”褚云垂下头,藏下眼中杀气。
“区别大了,你可知命数?我们玄虚宗吃的肉,都是自己养的鸡鸭牛。我爹说,这辈子被杀来吃,是因为上一世作了孽。”
“玄虚宗果真是自己养来吃?”褚云和苏问雪打斗多年,从不知道玄虚宗之内是何等样子。
这倒是和妖族做法一致。
毕竟妖族大多数都是食肉者,他们也是圈养些鸡鸭牛羊,用来补给。
“当然!玄虚宗弟子若是无故伤害生灵,是要受到惩戒的!”苏玄青说得认真。
褚云盯着他看了看,不似在说谎。
没想到苏问雪那老东西,竟然还有和他堂堂妖尊一样的想法。
晦气!
但这也无法让褚云对玄虚宗和整个人族改观。
人族就是贪婪残忍,恶毒残暴!
当然……也有一部分好人。
他曾经还是一条小白蛇的时候,还是遇到过几给他疗伤或者喂食馒头的人。
所以褚云对人族的恨意也夹带着一些感恩之心。
他也对妖族下过死令,不得无故伤害善良百姓,违者重罚。
很讨厌,褚云很讨厌苏问雪的一些宗规,与自己不谋而合!
“哼!”苏问雪忽然踢了一脚旁边的树,吓飞几只休憩小雀,“我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有人出来寻我?你们玄虚宗的小少主都要饿死了知不知道!”
他发脾气,有点后悔把玉佩摘下来放在杏花林了。
褚云摇头,饿了在这嚷嚷有什么用?
苏玄青一般去后山练剑,几天几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弟子们都习以为常,短时间内定不会想到他跑了。
要是自己因为肚子饿再回去,岂不是很丢脸?
他难道要能亲口告诉玄虚宗,他消失一天了?
才不!
“应该挑个我爹快出关的时候离家出走才是!”苏玄青嘀咕,“第一次,没经验!下次我一定带着很多糕点再出来!”
褚云嗤笑一声,都二十岁的人了,竟是什么都不懂,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空有一张好看的脸。
苏问雪把儿子藏在深宗,不让他接触外界,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人间险恶,甚至连如何照顾自己都不懂。
不过也多亏苏问雪把苏玄青养成废物,褚云随便几句话就可以骗着他主动往妖宫钻!再也别想出来!
“我好饿!你不饿吗?”苏玄青问他。
“饿。”褚云被情期折腾了一夜一天了,属实筋疲力尽,的确需要补给一些吃食。
他悄悄按下藏在披风下的珠子。
狼妖手疾眼快,飞行之中感应珠子出来的消息。
是妖尊!
妖尊饿了!
妖尊还通过珠子传递信息,看来尚无危险。
不过……
狼妖环视四周,一片野林,去哪弄吃的?
想了想,雷厉风行的狼妖,一个急转身,返回妖宫,直奔御厨,拿了一袋肉干,又匆匆飞走。
只留下一道雪白长袍的残影。
妖宫一众大妖:“……”
咋的,这是飞着飞着饿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妖尊可是被玄虚宗的人挟持了啊!
褚云那边刚放完消息,又听娇气得不行的苏玄青抱怨,“我口干得厉害,想喝杏花露。”
“我跟你说,你跟了我算是有福气了!我们玄虚宗的杏花露甘甜清香,不仅解渴生津,还能增长灵力!以后我多多给你喝!我沐浴之时,也要放杏花调制的香料,睡前,要燃上一根杏花味道的香。”
他还说,“我的衣物用品,也都要用杏花水清洗。我们玄虚宗,有大片大片的杏花林,开起花来,要多美有多美。尤其是落日余晖,与漫野杏花相接,简直是要把人醉死在其中!回头,我带你去看!”
褚云一点也不想看,他嫌弃垂目。
怪不得这苏玄青身上有着若有似无的杏花清香,原来是常年泡着杏花长大的。
真是娇生惯养,奢靡至极。
杏花只开短短一时,若要保存杏花不腐,玄虚宗不知要用多少仙术为苏玄青维持花开不败,让他常年能吃穿用度都用上杏花。
一个男子,偏偏凡事都和花脱不开联系,惹他厌烦。
因为苏玄青,褚云觉得杏花都讨厌起来了。
“唉,越说越渴。”苏玄青很不开心,他往地上一坐,靠在褚云旁边。
褚云把被他压住的披风一角使劲儿拽出来,往旁边挪了挪。
说实话,他也有点口干舌燥。
情期他出了许多汗,也需要多多补上水才是。
于是他又摸了摸珠子,将他口渴的信息传递过去。
狼妖又是第一时间探查妖尊意图,瞬间停在半空,四下看了看,没有水源。
他回头看看妖宫方向,毅然决然又飞了回去。
卷着风带着尘,狼妖再次直奔御厨,拿起来一个水壶别在腰间,在众妖面前来去匆匆。
“不是吧!狼妖这是准备救咱们妖尊还是去踏青?这肉干吃渴了是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妖尊要是有个好歹!都是他耽误的!”
“要不咱们去找妖尊!不要指望狼妖了!”
几个大妖就要出动。
却见飞远的狼妖怒气冲冲返回,叉腰大喊:“是妖尊饿了!口渴!说不定妖尊现在已经解决了玄虚宗弟子,只是体力不济,不然哪能一次又一次传递消息过来?”
“此话有些道理。”一妖被凶悍的狼妖吓得退后两步,为了让他消气,赶紧附和,“妖尊情期不会一直难受,总会有安静下来的时候。玄虚宗弟子落单,哪个会是妖尊对手?”
狼妖“哼”了一声,这才又转身飞走。
“才不是因为这个缘由。”狐妖待狼妖飞远,才小声说,“妖尊暂时没有危险,是因为那个玄虚宗弟子不认识妖尊!”
“什么?玄虚宗内还有人不认识妖尊?”妖们觉得不可思议。
两族都打了多久了?但凡上过战场的,都不可能没人不认得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