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青完全不愿相信这亲眼所见：“不！爹？”
　　他爹说的这是什么话？！
　　险些杀死多人的，分明是他爹！
　　当年小兔灵舍身护他之时，他爹也是如此，硬生生说是小兔灵要拉他同归于尽！
　　只是他一直愿意相信，他爹当时对小兔灵并不相信，担心兔灵真的会伤害自己，才说出那番善意谎言。
　　他从来都告诉自己，是爹爹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太不容易了，才会对自己关心过度，杀了兔灵。
　　苏玄青从未怪过苏问雪。
　　可现在呢？
　　他爹不可能分辨不出人群之中有多少小妖在奋不顾身保护人族啊！
　　可他此刻在做什么？
　　如此卑鄙行为，他竟然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神色自若？
　　苏玄青摇头，心里异常闷堵，眼中染上了一层水雾。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爹竟是这样恶毒的心肠！
　　修仙者，不是大善为道吗？
　　他爹不是一直这样教导他吗？
　　他不是说，凡为妖者，皆恶吗？
　　可他看到的不是这样！不是！
　　“为什么骗我？”他难过，委屈，爆发着无尽的悲伤愤怒。
　　他被白夙死死风拽着，嘴巴被褚云赶紧捂上。
　　人群中的惊喊声把苏玄青的声音藏下，小妖们也都纷纷在人群中消失。苏问雪明知道这里有多少妖帮助了人们，可他不会说出真相。
　　褚云这么多年愿意默默做这种事，他很乐意抢功劳，当好人，反正愚笨的凡夫俗子好骗得很。
　　他露出得意神色。
　　大家刚才都忙着逃跑，谁也没看清究竟是谁要杀他们。
　　大多数人对妖并不信任，加上苏问雪天下盟主的身份，他的说辞谁会质疑？
　　人们纷纷举着拳头对着空中三只大妖喊打喊杀。
　　“杀了它们！”
　　“杀了它们！”
　　只有一小部分人摇头不语，他们受过妖的恩惠，也知道苏问雪什么德行。
　　目的达到，狼妖岂会再跟苏问雪纠缠。
　　三只大妖转身逃离，苏问雪起身便追。
　　白夙风见多了苏问雪这副嘴脸，早已见怪不怪，他拉着苏玄青唉声叹气。
　　“爹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为什么这么做？”苏玄青情绪激动，他拼命问着白夙风。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要去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玄青，你都亲眼看到了，还要问什么。”褚云狠心让他面对事实。
　　这是很难过去的一道坎儿。
　　可后边，等着苏玄青的，会是更加让他难以承受的真相。
　　白夙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让苏玄青知道，自己不过是苏问雪用来滋养先知金丹的容器罢了。
　　那他得多伤心。
　　这孩子从小就被苏问雪断了了解外界的机会，单纯天真。
　　宗门能接触到他的人也都是苏问雪绝对的亲信。
　　而这个所谓的爹一直用他死去的娘亲让他听话，让他必须孝顺，让他不去违抗，让他默认自己只能接受以后的任何安排。
　　他的认知里，只有“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的爹。
　　和“你不听话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的压迫。
　　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别人，只有苏问雪。
　　那就是他的天。
　　是他的一切，他的往后余生唯一能掏心掏肺的爹。
　　那个他认为正直伟大，能够统领天下宗门的盟主。
　　这可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是他的骄傲。
　　或许在苏玄青的心中，一个不能够被爹爹瞧得上，不能继承宗门的他，还期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自己爹爹那样高高在上，受人瞩目的掌尊吧。
　　纯粹之人心中坍塌的东西，砸的他心里揪疼，再也拾不起来。
　　苏玄青听着褚云的话，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我爹他不是这种人……不是！”
　　他倔强重复。
　　神色悲伤。
　　褚云不与他争辩，他需要时间接受。
　　白夙风没想到褚云会安排这么一场戏，让苏玄青开始进入真相的起点。
　　若是一下子让他知道太多，这孩子一定承受不了。
　　他不懂褚云为何要帮苏玄青，不过他却很愿意配合褚云，把苏问雪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人族在他的管理之下，百年来和妖族战火连天，有何意义？
　　天下太平，百姓无忧才是一个盟主应该做的事。
　　曾有宗门提过，说他褚云不曾伤害人族，我们为何要整日对他们打打杀杀。
　　有时候甚至会放着正在作恶的妖不管，苏问雪也要抽走各大宗门弟子，去攻打褚云。
　　但是提出这种质疑的宗门，此后不是被人挤兑，就是衰落，皆没什么好下场，大家也就敢怒不敢言了。
　　白夙风让承柒宗的弟子们照顾失魂落魄哭成泪人的苏玄青。
　　他把褚云拉到一边，说：“其实除了我们承柒宗，有几个宗门也并不情愿与妖族为敌。他们像我们一样，战场上都随便比划比划，不真的卖力气。每次都是你们和玄虚宗死伤最多，我们人族也很无奈。”
　　“你的意思是，让我联合他们，一起揭露苏问雪的真面目？”
　　白夙风表明立场：“我们一起联合他们。”
　　“你？”这个突然过来投诚的白夙风让褚云有些不理解。
　　他们人族之间也可以自行联合起来揭发苏问雪，也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完全不用跟妖族示好。
　　这么多年与人族斗争，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褚云要针对的永远只有苏问雪，他不会对其他宗门发起攻击。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苏玄青。”白夙风直截了当，“他跟着你，一定不会吃亏，挺好，至少我放心。”
　　褚云：“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他？”
　　“这还用说？”白夙风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他的神情，足够说明一切。”
　　“怎么可能！”褚云不认，“我只是觉得他被苏问雪这样坑害，极其可怜。”
　　“是是是！可怜可怜。”白夙风明白了，这活了千年的大妖不知道自己动情了，没事儿，让他先傻一会儿。
　　“那你这边？你是他的未婚夫……”褚云虽然没在白夙风身上看到他对苏玄青有什么贪图神色，可他们的关系全天下皆知。
　　想到这个他心里就会莫名的不舒服。
　　“未婚夫？”白夙风被褚云吃醋还不自知的样子给逗笑了，“我要做他干爹，你同意吗？”
　　褚云：“？”
　　“这，这何须我同意？”
　　“那就是同意了，我这把年纪，怎么忍心糟蹋这孩子。那都是苏问雪一意孤行让我与他结为道侣！他一定是为了我们宗门那颗难得的曲兰子。”
　　白夙风点题。
　　他要跟褚云说点什么了。
　　褚云当即反应过来，“我有安全之地，除了我，无人可以进入。”
　　当然，现在还多了个苏玄青能进去灵梦岛。
　　很可能是因为先知金丹的原因。
　　先知可上天入地，不会受任何阻挠。
　　为表达诚恳，白夙风说：“我会一人与你前去。”
　　“好。”褚云返回苏玄青身边，将蹲在地上埋头难受至极的人轻轻拉起，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我们先回去，不想他的事。”
　　“嗯。”苏玄青异常乖顺，睫毛上裹着泪珠，神色黯然。
　　他爹这个根深蒂固在他生命里，唯一的信任崩塌后，能迅速转移的信任都在褚云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人身上。
　　苏玄青伸出手，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低低说：“小白，你抱我。”
　　他现在只想放空。
　　褚云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
　　白夙风看着他们，觉得老天安排的缘分也真是磨人。
　　到时候苏玄青要知道了将他从深渊中救出来的人，是蛇妖褚云，又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他跟着褚云腾空飞起，眼神询问。
　　【你打算一直瞒着自己身份？】
　　褚云读懂他的意思，浅浅摇头。
　　【只能先瞒着。】
　　那可不行。
　　白夙风替他们操起心来。
　　身份先放一边吧，到时候苏玄青知道苏问雪对他做下的一切行径，自然会懂得褚云用心良苦。
　　最关键的，是苏玄青怕蛇。
　　他得想办法，让人不怕，助褚云一臂之力。
　　这可是他能报恩最好的方式了。
　　白夙风常年跟各种药材打交道，对各种稀奇古怪能入药的虫兽也了解颇多。
　　他知道蛇类之中，有一种猪鼻蛇，十分可爱讨喜，可以让苏玄青先从这种蛇接触起来，再慢慢过渡到其他蛇上。
　　就这么办，回头他就抓蛇去。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古代没有猪鼻蛇，但我这是个架空文，不要考究，不要扒逻辑，谢谢大家。
　　嘿嘿嘿。


第33章 猜来猜去
　　此时天幕落满红霞, 褚云将白夙风带入灵梦岛中。
　　眼前一片盛夏繁花美景与屏障之外的料峭寒春截然不同。
　　一只毛头毛脑的小豹子忽然猛地从草中跳出来。
　　“呦呵！这小家伙，吓我一跳。”白夙风没想到这岛可是不小。他没进来之前，看到的只是一块小小石壁, 很不起眼。
　　苏玄青看到小豹子，蔫哒哒的人才恢复一点灵动，他跳下褚云的怀抱, 抱着小豹子一个人走远。
　　“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褚云看着伤心的人，很是心疼。
　　“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儿该怎么告诉他。诶，妖尊，你这屏障做得可太隐蔽了, 没人能发现。”
　　“不是我做的屏障，是一只妖灵死在这里，我看到尸体，将就它葬了。这灵梦岛一切，皆是妖灵身体和灵力所化，常年入夏, 气候去很适宜。”褚云对他说，“叫我褚云就行。”
　　他向来不需要这些架子。
　　“原来是这样。”白夙风拱拱手, “那我就不讲那么多礼节了。”
　　同样是尊主, 苏问雪可以把身份端到天上去，对比之下，妖尊褚云虽然看起来冷厉，实则很是随和。
　　“妖灵死后仍有残余灵识，一部分灵跟着我回去妖族我也不知。后来我发现这灵力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就用它做了妖族入口的屏障。”
　　白夙风恍然。
　　“怪不得苏问雪这几十年再也找不到妖族藏身之地, 想攻打都有心无力。”白夙风推了推时间, “他找你们妖族入口, 找了有二十年了吧。”
　　“嗯，差不多。”褚云说，“为了感激妖灵护佑我族人，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算作陪伴。”
　　妖尊如此有心，是有大德之人。
　　他以前就不太明白苏问雪为什么要追着妖族一直打，现在就更不明白了。
　　这种好妖，换作他是天下第一盟主。主动跟人家结交，都巴不得呢。
　　他看着周围美景，点点头，“是啊，这里鸟语花香，妖灵身虽死，却在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
　　简单闲聊几句以后白夙风切入主题。
　　“你们妖族应该对妖神更加了解，苏玄青体内既然藏着一颗先知金丹，源头会不会在你们妖族？”
　　“我任妖尊近千年，并没有见到妖族有谁飞升成妖神。我未做妖尊之前，妖族小妖非常散乱，修炼也都不得章法，也没有听说出过妖神。”楚云想不通，这颗先知是哪里来的。
　　“那如果是在很久之前出了妖神呢？妖成神后，就要去往神界生活，一般很难见到。”
　　“只有这个可能。”褚云暂且认同。
　　他分析，“这个妖神二十一年前，跑到人间来，把先知金丹给了苏玄青？难道因为寿时将尽，找个天资不错的人，继续滋养金丹？”
　　“为什么是二十一年前？那时候苏玄青才出生，一个婴儿能拥有什么天资？”白夙风觉得时间应该不对。
　　“苏玄青对我说，他自出生体内就有一颗金丹，而后他自己又结出一颗金丹。”这个时间可不是他自己乱猜的。
　　白夙风听后，想不明白。
　　“那先知，脾气如何？据说这东西认主，除了对他认可的人，谁也不搭理。”他问。
　　“倒是理我了，然后再怎么问都不回应，确实不是什么温和的性子。”但凡那金丹能跟褚云聊上一聊，他也不用跟白夙风在这里乱猜。
　　“诶，对了！”白夙风一拍手，他说，“先知既然能跟你说话，平时应该也会跟苏玄青说话，那苏玄青应该知道先知的来历。我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褚云听了他的话，却缓缓摇摇头，“我瞧着苏玄青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他体内的金丹是先知。”
　　“不知？”
　　“他没什么防范人的心思，傻乎乎的什么都往外说，如果他跟先知说过话，早就该告诉我了。”
　　“那不对啊！”白夙风想不通，“你可知我们承柒宗的曲兰子是什么药材吗？”
　　褚云看他一眼，问：“跟先知有关联？”
　　“对。我是在一处险象环生的悬崖璧山，发现了一株小芽，觉得它样子少见，出于好奇才冒险把它摘回来。养它一年后，我才在古书残页中，看到了一个跟它几乎无差的绝迹药材，就是曲兰子。这东西，是妖神最佳补给品，它能滋养先知。”
　　白夙风说：“古书上记载，妖神要经历万年修行，才有可能凝结先知。但是先知最后无法人言，便是凝结失败，突破不了就会跌入普通金丹境界。而曲兰子，能让初期先知稳固本元，必成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