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怎么变成师尊了?凌舞雩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祁墨云怀里。
祁墨云虽被天雷误伤,但只被影响到了体内妖气,身体并无大碍。他完完全全把琼玉仙尊当成了透明人,抱起凌舞雩,舒出了一口气。
失忆卡用上了,这回也稳了。
琼玉仙尊嘴唇开合,声音颤抖:“为师并不知道那只猫是你。”
不然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更不会如此极端,得不到就毁掉。
祁墨云的语气恭敬而疏离:“是徒儿任性,冒犯了师尊,还请师尊莫要怪罪。”
琼玉仙尊闻言,只觉胸口疼痛不已,半晌后,他才哑着嗓子道:“你我师徒,回不到当初了吗?”
祁墨云道:“师尊,您的教养之恩徒儿永世不忘。”
“你知道,为师并非此意。”琼玉仙尊走近,眼眸中蓄满悲伤:“你怪我吗?璟儿。”
璟儿......
祁墨云一阵恍惚,回想起琼玉仙尊的梦呓以及被他紧攥入手中的玉簪。
那是祁璟之的玉簪,乃宫廷之物,于繁复华丽的花纹中,藏着一个“璟”字。
到底人非草木,还是良心不安?
无情道,修得又是哪门子的无情?
祁墨云自心里嗤笑一声,想起原书中一笔带过的祁璟之结局:祁璟之死于初春融雪之时,万物生灵皆为之哀恸。
曾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之人,又豁命试药,却落得如此下场......
“徒儿怎会怪师尊?都怪徒儿太傻方轻信于人、受人摆布,往后再也不会。”祁墨云道:“如若师尊无事,徒儿便带凌舞雩回灵药峰了,他身上的伤等不得。”
琼玉仙尊看着祁墨云怀抱凌舞雩离去,明白即便是回到过去试图重新修补二人间的感情,也徒劳无功。
是的,他回到了过去。
具体说,是他重生到了过去。
未来,他渡过了雷劫,飞升成圣,站在天道之门前接受天道对他的考验时,忽然感应到与祁璟之的师徒契作废了。
这是他私心留下的与祁璟之间的联系。
如今,因为祁璟之的死,他失去了二人间唯一的联系。
琼玉仙尊忽然发现,即便他修了无情道,即便他逃到九天之上,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情之一字,是对是错?所谓心魔,是好是坏?
这是他一生都在寻找的答案。
如今失去所爱之人的他大彻大悟。
天道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道:“踏过这道门,你便成神;坠落九天,你便能重生到过去。你选择哪一个?”
琼玉仙尊毫不犹豫地道:“重生。”
天道:“成神是一条确定的路,如若重生,你只能回到可弥补之时,却不能回到决定性转折未发生之前,你也愿意?”
琼玉仙尊闭上眼,自九天之上坠落而下。
他重生到祁璟之被发配至灵药峰的第四年,决定自私一次。
他花了三年时间修习幻境之术,并对幻境做了手脚,即便祁璟之有罪,也能通过这个幻境洗刷罪名。
但他没想到的是,祁璟之竟是遭人陷害。
当妖王说出真相之时,琼玉仙尊的头脑在嗡嗡作响。
他从来没想到,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是他的不信任。
当时他被魔气所侵,为心魔所累,心中所求只有天道,于愤怒中被蒙蔽了双眼。
天道给他的,从来只有弥补的机会,却永远无法改变全局,就像现在这样。
琼玉仙尊仰起头,望向阴沉的天幕。
若掌握天道呢?
第15章
闪电撕裂苍穹,漫无目的地劈落于大地之上,雷声响彻天地,在耳畔炸响。
雷劫难免误伤到人,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却有一名白衣白发的男子直面迎着天雷,御剑而上。
这种程度的天雷对琼玉仙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护体结界吸收了雷电,只会更加坚固。
琼玉仙尊立于云端,蹙眉深思。
这是一场没有渡劫者的雷劫。
若寻不到渡劫者,天雷就会愤怒地降灾于方圆十里,在这个过程中,若有人的灵根属性与渡劫者相同又恰好于户外活动,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渡劫者。
这应该就是祁墨云被殃及的原因。
思至此,琼玉仙尊心中已有定论,掩于衣袖之下的手紧攥成拳,御剑朝着水牢的方向飞去。
宫千水感受到大乘期的威压,一边笑一边咳出鲜血,锁链与水声同时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的好师尊,你来啦。”
琼玉仙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皂靴踏着水面,如履平地,步步逼近宫千水。
宫千水只是笑,牙齿上沾满淋漓的鲜血,甚是可怖:“师尊生气了?让我猜猜,莫不是因为祁璟之遭了雷劫?”
琼玉仙尊弯腰,一把掐住宫千水的脖子:“果然是你。”
宫千水痛苦地面容扭曲,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盯着琼玉仙尊的银瞳,口中呢喃着想说什么。待琼玉仙尊将手松开,他咳出一口血,嘶哑着嗓音道:“师尊怎么能怪我?若非您亲手废了我的修为,雷劫也不会落到祁璟之身上。要怪,就怪师尊的无情道修炼得不到家,太容易被激怒了。”
琼玉仙尊双目一凛,已唤出孤月剑,剑尖直抵宫千水的眉心。愤怒令他全身都在颤抖,他紧攥剑柄,血液沸腾。
只消推出一寸,宫千水就会成为剑下亡魂。
琼玉仙尊仿佛感受到了嗜血的快意,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叫喊着:谢惜楼,杀了他,杀了他......
“师尊!”
这一声师尊,令琼玉仙尊猛然恢复神志,他收起孤月剑负于身后,低垂眼睫,手腕犹在发抖。
慕玄歌踏着层层台阶缓缓走下,听到宫千水仍在说这激怒琼玉仙尊的话,干脆一击灵力将宫千水拍得晕倒过去。他走到琼玉仙尊面前撩袍下跪,道:“对不起,师尊,弟子没看好他。”
久久没等到回话,慕玄歌抬起头来,却见琼玉仙尊紧闭双眼,眉心隐隐约约现出一线红痕。
糟了,师尊的心魔!
慕玄歌手忙脚乱的为琼玉仙尊输送起灵力,力量虽如泥牛入海,但至少发挥了作用。琼玉仙尊踉跄了一下后站稳,眉心红痕渐渐消失,睁眼后双眸也恢复了平静。
慕玄歌看着琼玉仙尊一步步登上台阶,清瘦的背影疲惫而萧索。
第二日,慕玄歌把宫千水押下了山。
再不把宫千水送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宫千水的手腕脚腕上都锁上了天剑门特制的镣铐,除非天剑门掌门与代掌门,谁也无法摘除。他即将被流放到西北魔域,在沙漠与荒原中了此残生。
他踉踉跄跄地在山地上走着,累得气喘吁吁,看着慕玄歌越走越远,刚想歇一会儿,就被随行的弟子抽了一鞭子。
宫千水看着那名弟子,也不恼,甚至说得上和颜悦色:“我记得你,止渊峰门下的,从一名外门弟子转为内门弟子也不容易,这次押送我也是主动请缨的吧,还想晋升?”
那名弟子没理会他,推着他走,终于追上了慕玄歌。
待宫千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弟子把鞭子交到慕玄歌手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如此,便只剩宫千水与慕玄歌二人同行。
宫千水并不怕慕玄歌对他处以私刑,他明白慕玄歌心软,必不会对他下手。
宫千水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弟子,再转身时牵动了身上旧伤,疼得“嘶”了一声,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对慕玄歌说话。他道:“师兄,这才刚下山呢,你怎么就让他回去了,难不成你要亲自押送我到西北魔域?那多远啊,万一我跑了怎么办。”
慕玄歌手中鞭子一挥,宫千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宫千水哪里知道慕玄歌的底线是祁璟之?更不知道,慕玄歌早就想杀了他,奈何留他有用处。
宫千水再睁眼时,发现眼前环境已变,二人转瞬间竟身处一座洞窟之中。
洞窟里的魔气当即令宫千水呕出一口血来,视线在魔气的影响下也变得模糊不清,眼睛疼痛不已,他艰难地环视四周,见这座洞窟墙壁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兽骨,洞窟中央的高台之上,坐着一名身着暗紫华贵衣袍的男子。
身旁的慕玄歌对那名男子颔首,道:“尊上。”
尊上?
听到慕玄歌对男子的称呼后,宫千水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奈何双目被魔气所伤而视物不清,根本无法看清男子的脸。
正当宫千水想走近辨认时,忽地身体不受控制腾空而起,猛然向高台飞去,并被一把锁住了喉咙。
男子的脸在宫千水面前逐渐放大、清晰,惊地宫千水睁大了眼。
“现在看清了吗?”男子道。
宫千水恐惧不已,连语气都在颤抖,道:“魔尊......”
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剑门一直与魔界势不两立,为何慕玄歌会与魔尊勾结在一块儿?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魔尊道:“不过只是把你扔进魔界第十八重,受业火炙烤七年罢了。”
魔界第十八重,传闻中比第十八层地狱还恐怖的地方......
“我与魔尊无冤无仇......”
“哦?无冤无仇么?”魔尊道:“你不知道吧,你陷害的人可是祁寒影,我跟你之间的仇,可大了。”
凌舞雩醒来,见自己正躺在灵药峰的厢房内。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头部撕裂般的疼。
他记得自己找到了白猫,遇到了师祖,然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难道师祖把猫带回去了?
想到这里,凌舞雩急匆匆地从床上跳下来,简单洗漱后换好衣服,就往门外跑,他太慌张了,开门之后也没看路,被门槛绊了一下,马上要摔倒的时候被人揽住了腰。
凌舞雩鼻尖钻入一股冰雪气息,抬首正对上了祁墨云的眼睛。
祁墨云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虽然他知道凌舞雩都忘了,但还是不知道把脸往哪儿搁。
昨夜真的太丢人了。
凌舞雩扶住祁墨云的胳膊站稳,连忙后退两步,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尊。他不知道师尊来找他干什么,只想着去向师尊要回他的猫,一双眼睛老往师尊身后瞟,打算等师尊跟他说完话后就立马跑走。
祁墨云欲言又止,半晌都没把昨夜的画面从脑中赶走,便朝着凌舞雩挥了挥手:“去吧。”
凌舞雩忙不迭跑了。
他跑得太急,没注意到地上结了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
这一摔可不要紧,就是不小心把昨夜的事都想起来了。
第16章
祁墨云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响,回首便见凌舞雩摔倒了。地面结了冰,这一摔可是实打实的,更惨的是,凌舞雩正面倒地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想到双臂撑地挡一挡,额头和鼻梁直接磕到了冰面上。
祁墨云都替他疼。
毕竟为人师长,在徒弟摔倒时还需要关心一下的,故而祁墨云在这个尴尬的时刻上前,扶起了凌舞雩。
面上清冷如常,心里却在无情地嘲笑:这么大了还摔跟头。
祁墨云忍住不笑出声,骨节修长的手在凌舞雩茫然的双眼前摇晃着,想确认一下孩子是不是摔傻了,没成想,手忽然被抓住。凌舞雩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一双朱青异瞳中蒙着水汽,在光线下闪动微光,他紧攥着祁墨云的手,眉宇微蹙,只静静地盯着祁墨云的眼睛。祁墨云心里有鬼,被他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视线四处游移,迅速把手抽出来。
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安,祁墨云问系统:“996号,失忆卡使用后,可确保万无一失?”
996号立马炸了毛,回道:“质疑卡牌减益系统就是质疑我996号的能力!我996号的设计,怎么可能有bug?”
祁墨云想也是,系统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在开挂这一方面好像还没出过问题。
996号还在那里嘟嘟囔囔,唠叨地祁墨云头疼,祁墨云索性把它屏蔽掉。
祁墨云心说反正凌舞雩也失忆了,自己又心虚什么?
如此想着,他挺直了腰板儿,光明正大地与凌舞雩对视,却见凌舞雩的脸“刷”一下变红了。
这孩子脸红什么?嫌丢人?
谁没摔过跟头丢过人,谁没有过尴尬的时刻,小事而已,睡一觉便能忘记,祁墨云心道。
当然,凌舞雩听不到他心里的想法,究竟祁墨云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徒弟,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厢祁墨云还在默声安慰,那厢凌舞雩已试着运转起体内的灵力。
身上确实添了新伤,看来昨夜与师祖间的争斗确实发生过,那么......小猫变成了那么大一个师尊,也是真的。
如此,凌舞雩才确定。
他的长睫微微一颤,偷偷地瞟了祁墨云一眼,实在不能把冷若冰霜的师尊与那只黏人的小白猫联系在一块儿,想起小猫缩到自己怀中睡觉的样子,他就......
脑子里好像正烧着一壶沸腾的水,热得凌舞雩头晕脑胀,大汗淋漓,从脸到耳根都红得几欲滴血,只想着赶紧逃走才好:“师尊对不起,我要走......我必须要去......”
祁墨云见他这幅模样,以为他还在意摔跟头丢了面子的事情,便起了玩味的心思,微微附身,凑到他红透了的耳朵旁,轻声道:“要去何处?”
凌舞雩忽然感觉身体一麻,像过了电似的,吓得他“啊”了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跑了:“猫!我要去找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