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西王母的簪子,但要想同姜乾青手中的乾坤圈比较硬度,还是有些过于托大了。白素贞本想以簪子来当做剑使用,多少能抗衡姜乾青片刻,但是哪里知道不过是这么一个照面,便已经落入了下风。
白素贞的手段频出,但全都被姜乾青轻松的化解。她觉得对方只要想,说不定立刻就可以将自己制服,偏生对方非要像是猫戏老鼠一样将她吊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可这对白素贞来说已经是唯一能够被抓住的机会了。
她咬紧牙,终于决定孤掷一注。于是在掀起的可怕的飓风当中,立在原地的已经并非是一身白衣温柔可亲的神仙娘子,而是一只体型庞大、碗口粗壮的白色的巨蛇。
这蛇在这一方被圈出来的空间里顶天立地,高高的昂起身子,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姜乾青,牙齿尖长。同她比起来,站在地面上的姜乾青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几乎都无法被看见。
可是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慌乱,反而是看着眼前的白蛇,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条蛇而已。”少年神将说,“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哪吒,那么你就应该知道——”
“我昔年就能够将东海龙王三太子扒皮抽筋,拆骨刮鳞,你又为什么认为如今只是一条体型大了点的长虫,就能够阻拦住我的脚步?”
姜乾青朗笑了一声,这一刻,在神将的身周是过于浓郁了的少年气,像是千年前的时光又重新照在他的身上,一点点的苏醒,不再是长守天庭的中坛元帅,而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西周先锋官,火尖枪上滴下的血液都浓稠到了几乎要成为固态的模样。
他欺身而上,将手中的火尖枪狠狠投掷出。混天绫布下天罗地网,让白素贞根本无处可逃。
少年神将像是终于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白素贞甚至都不管不顾的化回了原形,想来是最后的底牌都已经揭露。
这难免令姜乾青有些失望,毕竟对方小小一只凡间的蛇妖都能掏出西王母的簪子,简直让姜乾青想要看看,还能够从白素贞的身上都榨出一些什么样的惊喜来。
“收场吧。”他说。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巨大的白蛇也已经被那一根裹挟着无上的威势的长枪穿透,狠狠的钉死在了地面上。混天绫瞬间跟了上去,将白蛇缠绕在其中,一点点的收紧。
从白蛇的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混天绫在急速的收缩,为了不被红绫给直接绞断,白蛇不得不配合着一起缩小体型。
到了最后,原本庞大如龙的白蛇不见了,掉在地面上的是最多只有一根手指粗细的、被红色的绸缎给完全的包裹了起来,尚且在不断挣扎的东西,若是不说的话,说不得便会以为那只是一只随便什么虫子而已。
姜乾青挥了挥手,周围原本布下的结界应声而碎。他走上前,弯下腰来,用两根手指捻起了这还在一动一动的红色长虫,放在自己的掌心缓缓握紧,旋即不带温度的笑了一声。
“太阴有事情在瞒着我。”姜乾青笃定的道,“只是不知,如今我带着你去她门前,她又打算如何辩驳?”
他将被混天绫捆了个严严实实的小蛇收好,两指并拢,朝着空中一点,顿时便出现了通往天庭的天梯。
姜乾青飞身上前,落在了天梯上,很快便登顶。天庭的入境口已经近在眼前,只是在他要迈出最后的一步的时候,耳边突有狂风刮过,而眼前也骤然一黑,像是有人突然揭开了无边的夜幕,随后将他关在了其中。
有谁提前预料到了他要返回天庭的行动,并且早早的在半路设伏,有如请君入瓮,就等着姜乾青自投罗网。
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姜乾青却并不慌乱。他只是捏了捏尚被混天绫给裹的严严实实的白素贞,旋即笑了一声。
“既然都已经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又何必躲躲藏藏。”他说,“太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了,需要你如此算计对我出手?”
尽管是黑暗的空间,但是姜乾青的眼睛却能够看到那些流淌的月华。虽然非常隐秘的被编织在了外侧的夹层当中,可是以姜乾青的眼力,自然是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只见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当中,走出来一个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月白色光晕的人影,穿着粉白色的衣裳,可不正是半日之前,还在同姜乾青共饮的太阴星主。
女子本是温婉的面上都带了几分的似是不忍的哀愁,她看着姜乾青,随后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我本也并不愿如此,只是你将我逼得太紧了,孔宣。”太阴说,“我明明已经同你说过了……这白蛇妖,可是我登大道最重要的钥匙啊。”
之前分明并不觉得,可是这个时候却会发现,太阴星主在面相上,居然听攻白素贞隐隐有几分的相似之处。
这种相似极为的巧妙,如果不是放在一起去仔细的对比的话,几乎都要意识不到。那可能是几分的眉眼上的相同,也可能是些许的气质上的相近,这样组合起来的时候,便产生了没有办法抹除的联系。
尽管如今是受制于人的被算计成功了的情况,可姜乾青看起来也并没有如何的慌乱。他的眼神沉静而又漠然,像是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根本不为所动。
“你应该知道,太阴。”少年人稍稍的歪了歪脑袋,眼底传递出来的情绪是真切的迷惑与不解,“你和太阴星的力量都属水,而只消得这一点,你便无法伤害到我,甚至无法控制住我。”
从身为混沌魔神的母亲那里继承到的力量,对于这个被笼罩在三十三重天之内的世界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超格。除非圣人亲至,否则的话,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在这样可怖的天赋下讨到什么好处来。
“我自然知道。”太阴的面上挂着某种奇妙的笑意,“但是我也并不需要成为你的敌人对付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又温婉,不疾不徐。如果不考虑两个人眼下所处的对立的处境的话,那简直像是春风拂面,再令人舒适不过。
“我啊,只是同某位存在做了一桩交易。他给的太多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太阴这样说着,举起手来,轻轻的击了一下掌。
她的身影倏尔从原地淡去,而周围的一切则是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若是姜乾青能够从外界俯瞰的话,那么他就会发现,自己如今的确是被关在了“罐子”里——太阴以整颗太阴星作为容器,早早的在天梯上设伏,等到姜乾青到来的时候,毫无防备之下将他锁在其中。
诚然,这不过是一时的权衡之计,只需要一段不算久的时间,姜乾青自然有办法脱困。
只不过……
太阴的面上笑容更盛。
按照她同那一位至高至上的存在之间的约定,她只需要做到这一步便已经足够了。
太阴抬起手来,在空中轻巧的划过。
也不见她怎么动作,但是旁侧的空中却是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太阴将双手放在这困住了姜乾青的太阴星上,随后轻巧的向前一推——
整颗太阴星便顺滑的、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的,带着其中的姜乾青滑了进去,落向某个早就已经被推演了无数次,绝对不会出错的坐标。
那一道被撕开的裂缝又缓缓合拢,太阴站在原地,一只手掩着自己的唇,掌心遮掩下是逐渐扩大的笑容。
“再见,孔雀。”
“希望你在三十三重天之外……过的愉快。”
第121章 (6w5营养液加更)
自最后一次封神大劫结束、鸿均道祖以身合道,圣人居三十三重天之外,再不得进入和插手此世的一切事情以来,其实也就是近乎于变相的宣告了,通天之路已断,自此之后,无论寿命长短,无论道行高低,无论天资强弱,都失去了走到大道尽头的可能。
然而,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阴星主却是发现了一个机会,并且得到了一个许诺。
一个……来自于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机会和许诺。
太阴生而即为太阳星的对照,是这天地之间少有的、营养并不想和,而只在其中的一条道路上走到了极致的存在。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代表着太阴必须比别人多出一杯的努力,才能够达到其他人所能够做到的修为;可是这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在他人尚且为了自己的道迷茫的时候,太阴的前路已经非常清晰明了,只需要一路沿着顺顺当当的走下去便好。
无需参悟,无需探寻,等到她让自己的太阴星上自寒土里长出生命来,永恒盘桓的阴气当中混杂上阳气达到阴阳相守——到那个时候,便代表着太阴的大道已经臻至化境,足以问鼎圣人之位。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太阴已经在其上卡了千百年的时光;然而突然有一天,她在月桂树下发现了新生的嫩芽,那一点翠色简直让太阴欣喜若狂。
她小心翼翼的颤抖着手去触碰那一点新绿,而在手指碰到的一瞬间,太阴也同样得到了提前刻录在其中的、某位至高的存在留下的信息。
这一抹生在太阴星上的绿色的新芽,就是对方的“诚意”和“谢礼”,而需要太阴去帮忙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甚至非常的简单——以太阴星为容器和禁锢,把姜乾青送去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某个地方。
仅此而已。
太阴答应了。
她虽然并未参与当初的封神大劫,但是对于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多少也知晓一切,清楚孔雀的确和某两位圣人之间有着解不开的宿怨。
但那又怎么样?
她和孔雀也不过是点头的泛泛之交,用对方来交换自己的大道和前程,太阴心头可不会有半分的愧疚。
这样一场计划并不能够太快的进行。
太阴花费了数百年的时光,将自己的一点魂魄分了出来,附在了一条白蛇的身上。那蛇妖天赋不俗,道体通明,若是这般按部就班的吸纳日月精华修炼下去,未尝不能够有一番的造化。
只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顾忌和保障弱者的任何权利。
太阴为了这一天实在是谋划了太久太久,而眼下,她站在那合拢的通道的外面,脸上露出来了巨大的笑容。
好了,现在她也要迫不及待的去接收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交易的报酬和礼物了。
至于姜乾青之后是否会报复回来?
太阴并不觉得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要知道,那可是圣人。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在落入了圣人之后,还能全须全尾的、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种无谓的担心就不需要啦。
***
当太阴的身影从面前笑死的时候,姜乾青便已经明了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圣人,又有谁能够拥有这样偷天换日、经天纬地之能?
只是不知道,这般即便是违背了天道所订下的“规则”,甚至都不再如同以往那样只是拐弯抹角潜移默化的想要朝着世界之内扎下属于自己的信仰而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就动手,之后必然会等来天道责罚的急切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阴用一整颗月亮将他装在其中,而姜乾青并不能够真的将月亮毁坏——那是一份过于可怕的因果,他虽然承担得起,可是却不应该为此而牵连上哪吒。
姜乾青想,他大概明白两位圣人的打算了。
哪吒为阐教弟子,若是真的被大王三十三重天之外的话,元始天尊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且赶来查看。那个时候,西方两位圣人所做的一切便都无法再隐藏,而其所筹谋的事情也毫无疑问的必然会落败。
所以,他们要把姜乾青和哪吒分离开——这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消得看怎么促成。
想清楚这一点的姜乾青笑着叹了一口气。
识海之中,原本平静的池塘突然开始剧烈的震荡了起来,水波一圈更比一圈晃动的猛烈,那些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莲叶与荷花也全部都跟着七零八落的摇晃。
原本在某一朵巨大的荷花当中小憩的哪吒都被这样的变故给惊醒,他猛的站起身来,有些讶然的喊了一声:“阿青?”
这是怎么了?
然而并没有人给他做出回答。
池塘下的那一片黑色的阴影动作的愈发剧烈了,像是在将原本深深的植入地面当中的根系全部都拔出来的参天古木,即便这个过程鲜血淋漓,也绝不会停止。
哪吒终于意识到了他都在做什么。
“阿青?!停下、快停下!”这位少年神将第一次如此惊慌失措起来,“你要做什么?你要离开我吗?!我们当初分明约定过——”
“啊,抱歉,哪吒。”他听到姜乾青的声音,和他们第一次在生死狭间当中相遇的时候一样,平和、包容、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我可能要食言了。”
“嗯……原谅我吧。”
几乎是在这句话传递到耳中、被大脑分辨和理解其中含义的同时,哪吒听到了一声过于嘹亮的凤鸣,有如空山玉碎,芙蓉泣露,是一种凄绝的动人。
有什么东西破开水面直飞天际——那是一只拥有着华彩的羽毛和优雅美丽到了极点的大鸟,有着精致的羽冠和长长的美丽的尾羽,即便是说在他的身上集齐了天地全部的钟灵毓秀,想来也不会有人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