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来看去,还是得杨戬这位阐教三代的首徒出面最为合适,无论是身份还是备份,全部都无可挑剔,简直是最适合的顶岗人选。
“道友远道而来便为客。”杨戬说,“还请道友稍作歇息,随后共谋破阵大计。”
陆压抬了抬下巴,一身红衣冶艳如烈火,在整个营帐当中都是过于夺目耀眼的存在:“何须如此?区区烈焰阵而已,我奉娘娘之命前来相助,自然不能堕了娘娘的脸面,又哪来什么事都没有做,却要先休憩的道理。”
这是他第一次模糊的提到自己的师承与来历,其他人不免精神一振,想要多打探一些。只是有名有姓的女仙却也有很多,只是一声“娘娘”的尊称,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请问娘娘是?”姬发担任了这个发言人。
或许是看在他是人主的份上,虽然陆压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自然是女蜗娘娘。”
他这样说着,又朝着姜乾青招了招手:“那就是灵珠子的转世吧?——过来,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
姜乾青:“。”
别套近乎啊,不管是他还是哪吒,记忆里面都根本没有这叫陆压的人的存在好么?
太乙真人更是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护犊子,他踏前一步,将哪吒在自己的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朝着陆压拱了拱手:“道友这却是让人为难了。哪吒虽然的确曾侍奉娘娘身侧,但转世之后,前尘往事皆成过往,已记不得什么;道友以曾经和灵珠子的交情来要求哪吒,未免会太让他为难。”
不过陆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既然这灵珠子如今已经彻底的打上了阐教的烙印,那么他也懒的去强求什么。
于是陆压便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
“也罢。”他问,“所以,你们到底让不让我去走一遭这烈焰阵?”
那自然是让的。
毕竟也没有把送上门来主动要打白工的苦力放走的道理啊。
***
白礼在烈焰阵当中已经无所事事很多天了。
他身周的火焰颜色繁杂多变,从黑色到蓝色再到深浅不一的红,连在一起是一片的火海。
但那些都不过是点缀罢了。
这整个阵法当中,真正最重要的杀手锏,其实只有白礼面前漂浮着的那一小撮金色的火焰罢了。
这火焰是白礼在无意当中得到的,虽然只有小小一缕,却是多少灵器都换不来的至宝。
那是一缕太阳精火。
白礼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它,此后也一直借着这一缕精火修炼,并且有了如今的成就。太阳精火威力惊人,品质极优,莫说是凡火怎么敢去碰瓷,便是在一众的天生地养的异火当中,太阳精火也是排独一份的。
正因为在这烈焰当中有一缕太阳精火,所以西岐方才会数次铩羽而归,便是怎样的大能来,都无法勘破这法阵。
只是很突然的,白礼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后原本在闭目假寐的他猛
340;睁开眼。
……又有人进入他的阵法当中了。
白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是非常情缘的开始打卡上班:“我说啊,你们西岐难道还不准备放弃吗?莫要再挣扎了,没有谁能够从我的火焰下逃脱——”
有谁轻笑了一声。
“哦,是吗。”
青年的声音骄矜,带着某种目空一切的傲慢,看起来对于白礼和他的烈焰阵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而更像是在看什么跳梁小丑一般,目光当中满是讥诮的色彩,又似乎掺杂了几分并不是太明显的愤怒。
那些火焰在遇到他的时候,都瞬间偃旗息鼓,朝着两边让开来,甚至不敢阻拦他的前路。
于是陆压畅通无阻的走到了白礼的面前来。
白礼从未见过这个青年,即便是他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疯狂的刨根问底,也没有能够在阐教亦或者是截教那数量庞大到遍布三山五岳的门徒当中,看见对方的面容。
于是他便认为这青年必然是个散仙,一无师承二无靠山,可能只是运气好习得了什么偏门的术法,又或者是正好有克制的法宝,因此才会踏入自己的烈焰阵当中。
“小子好胆气。”白礼拍着手赞叹,“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将我这烈焰阵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那原先还只有一小缕的金色火焰在一瞬间膨胀起来,掀起漫天的火海。
火光当中,白礼大笑起来。
“自我研究出烈焰阵至今,此阵已经吞噬八十人;今日便取你做这第八十一人,祭我大阵!”
陆压闻言,神情却是极为古怪起来。
他本就傲慢,看谁都像是在看不起眼的草木或者蝼蚁;只是如今瞧着白礼的目光当中,却是更添了三分的不屑与讥讽,如同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可当真是有趣。”
青年漫不经心的从旁边的火海当中随便的抓了一缕金色的火焰来在手中把玩,那本该迅猛刚烈的火焰在他的手中居然像是小猫一样的乖巧,甚至连爪子都不带升的。
白礼在这个时候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名为陆压的青年,拥有着与这火焰颜色一模一样的眼睛。
陆压略略的向前倾了倾身体,白礼的耳边响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细不可闻的声音。
“你也算是有些眼见力,知晓太阳精火的不凡。”
他像是在笑着,但又像是在叹息。
“可是为什么你会觉得……”
“这不知道是取自我父兄当中的谁身上的、与我同源的火焰,能对我起作用?”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45章
他在说什么?
白礼觉得眼前的青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自己分明都能听懂,但为什么当它们组合到一起的时候,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但是他很快也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了。
白礼发现那些太阳精火全部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它们从前就并不是什么温驯的存在,但是白礼在付出了一些手段和代价之后,倒也可以操纵着太阳精火在阵法当中按照他的指令去行动。
可是如今,本该如臂指使的太阳精火却突然变的躁动了起来,对于他的一切命令都置若罔闻。
那些火焰全部都朝着面前红衣金冠的青年汇聚而去,亲昵的、温驯的、近乎于无害的停留在他的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白礼恍惚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错觉来,就好像那些火焰在青年的身后形成了一对舒展开来的巨大羽翼,足够遮天蔽日。
“玩火者终将为火所焚。”陆压看向他的眼神当中是某种让白礼觉得如芒在背的嘲讽,“很可惜,看来在你拥有它们的时间里,你并没有能够将这火焰变成自己的,也没有能够将自己变成【火焰】。”
“那么,我便将它们收回了。”
这原本也是陆压今日会特意赶来西岐的原因之一。
自巫妖大战之后,妖族巫族尽数陨落,气运十不存一。身为妖族的圣人,女娲动了恻隐之心,保下妖皇最后的血脉,留在自己的娲皇宫当中养大。
封神大劫,女娲掐指一算,便也将陆压派出宫来。一则是为了让他也在大劫当中若即若离的走一遭,沾点功德好处;二则便是,这太阳精火,终归除了金乌之外,也没有谁有资格和能力去御使,陆压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将其回收。
“不,等等!你不能这样!那是我的火焰!”
白礼终于是慌了神。
他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对于白礼来说,他的大半手段和实力都是以太阳精火为基础去建立的,若是一朝失去的话,几乎等于他的实力将会十不存一。
白礼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的火焰?”
陆压却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可笑了起来,然而在这可笑之下,他又切实的动了极为可怖的杀意。
圣人在观,诸多手段陆压不欲使出;那么便……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葫芦来。
这葫芦有两个人头那么大,紫金皮。陆压将葫芦拿在手中,转了一圈,沉声道:“请宝贝转身!”
从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葫芦当中立刻就射出数道白光,旋即便是白礼人头落地的声音。
陆压将葫芦重新收回袖袍当中。
阵主既死,那么阵法自然也无从再继续维持。周遭的火焰很快的熄灭了下去,陆压走回西岐的营地,这一次再没有人敢轻视小觑他了。
姬发朝着陆压一抱拳:“先前不知仙长法力通天,稍有怠慢,是小王不是,还请仙长宽恕。”
陆压随意的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区区凡人的感谢与尊崇与否,对陆压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他笑了一声,笑容当中竟是带了几分的邪气在其中。
“我说啊。”他问,“我有一法,可以帮你们立解这围兵之厄,如何?”
这话一出,满帐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姜子牙更是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连忙追问:“不知小友有何高招?”
陆压只命人扎了一个草人,在草人的身上写上了闻仲的名字,又在草人头顶和脚下各点了一盏灯。
他教姜子牙:“你每日三次来拜这草人,二十一天之后,我自会来助你咒杀掉闻仲。”
这个流程有些过于眼熟了,姜子牙不免眼皮一跳:“先前我被对方已落魄阵摄去魂魄,是否也是相同的原理?”
陆压便看了他一眼。
“嗯?或许吧。”他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暂且离开了,只说二十一天之后还会再来。
姜子牙难免有些瞠目结舌,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吩咐其他人先行散
去歇息。
“之后……尚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
阴谋也好,诡术也罢。
姜子牙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这是凡人的战争,道者的大劫。无需有任何的怜悯之心,也不应该去考虑哪些并不必要的多余的义气和道德。
他需要做的,只是在这一场大劫当中带着西周活下去,并且赢得最终的胜利——如此便够。
至于其他的那些?
姜子牙想,被泯灭掉的诸多的良心,那些偶尔会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深埋的愧疚,便等到他死后,再去一一偿还吧。
……这不是推卸的责任和借口。
他不会去成仙,不会去成神。同门的死亡,下属的牺牲,本同他惺惺相惜但却因此而死亡的敌人,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自然会去给这些都划上一个句号、给出一个答案来。
***
姜乾青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就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
累。
既然昆仑十二仙皆至,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些三代弟子什么事情了。原本应该是乐得看戏的局面,但毕竟是两军交战期间,也不好三天两头的跑出去玩,只能每日如同上班点卯一般,去主帐里待着,扮演最优秀的背景板和花瓶。
这样一天下来,即便什么都没有做,也自有一种累反馈到身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姜乾青有了一种奇异的明悟。
这就是社畜的感觉吗!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能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幼稚了——一直注视着这里的某些存在终于按捺不住,险些要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说你……”
他于是开口。
但是第一个字不过才刚刚在这寂静的营帐当中响起,原本在床上蠕动的少年几乎是立时的便翻身而起,手臂一振,长枪的枪尖直指黑暗当中那人的咽喉。
动作之迅猛快疾,仿佛他一早就已经准备好,只等这一刻到来便施展出这雷霆一击来。
那一枪带出来的劲风吹灭了营帐内的蜡烛,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
不过黑暗的视野并不会影响双方当中任何一人的视物,姜乾青注视着站在黑暗当中的青年,旋即轻笑了一声。
“我道是哪里的小贼如此大胆,居然敢擅闯我的营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将枪尖微微压了下去,但是却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只是望着眼前人道:“道友方才不是才同丞相辞别?怎么会在我的营帐里?”
而站在他对面的青年也压着声音给予了回应。
“你的身上……”
他似乎是极为疑惑的,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犹疑。
“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近些日子,你可曾见过什么金色的大鸟……么?”
第46章
姜乾青当然知道陆压想要问自己什么。
但是他也当然不会给出任何陆压渴望听到的答案。
即便是在黑暗当中,少年的双眼也依旧亮的惊人,眉心的那一枚色泽浓稠艳丽到几乎要滴出来的莲纹上时不时有光泽闪烁过,在被熄了灯而漆黑一片的营帐当中过分的晃眼了。
“没有见过。”他回答的十分轻快,“近些日子来,我们与商军之间的战斗正是在关键紧张的时候,想必你之前也有看到。”
“这样的话,我若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大鸟,自然只能是在军营当中了……难道你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传闻吗?”
这番话乍一听上去是如此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陆压几乎都快要信了。
但是很快,他便在那从姜乾青身上传来的、过于熟悉的气息当中清醒了过来,再开口的时候,难免便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