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桂说：“你也吃。”
　　“乖崽，爸爸不饿，你吃就好了。”姜乐忱坐在他对面，目光慈爱。那目光哪像是年上三岁，完全是年上三十岁。
　　于是闻桂一口一口，把姜乐忱为他点的饺子都吃完了。
　　吃到最后一枚饺子时，闻桂忽然抬起手，把那枚饺子送到了姜乐忱嘴边。
　　姜乐忱本想拒绝，可是闻桂一副“你不吃我就不收回手”的架势，眼神还蛮凶哩。
　　于是小姜同学只能张开嘴，一口咬掉了一半。他本想把另一半饺子也吞下去，哪想到闻桂忽然收回手，把剩下的半只饺子扔进了自己嘴里。
　　姜乐忱：“？”
　　难道是进口的饺子比较好吃？
　　好不容易解决完味道奇怪的大煎饼和味道也很奇怪的饺子，姜乐忱吃到肚子撑撑，打算和闻桂溜达溜达，好消消食。他念着闻桂好不容易离开训练营那个破地方，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放纵一下。
　　唯一的问题是，姜乐忱和闻桂都太显眼了，今天又是周六，这里人流如织，他们吃完饭只不过是沿着街边走了一会儿，就遇到了好几波来搭讪的。
　　闻桂戴着口罩帽子遮住脸，可姜乐忱没戴啊，他又顶着一头鲜艳的橙色头发，除了偶尔会和红绿灯撞色以外，其他时候他完全是人群里最亮的那颗星，根本不用担心走丢。
　　姜乐忱遇到第一个认出他的粉丝：微笑、合影、签名。
　　姜乐忱遇到第五个认出他的粉丝：“你认错了，我不是爱豆，我是一位美发总监，小姐你需要办卡吗？新店开业要了解一下吗？”
　　姜乐忱遇到第n个认出他的粉丝：伸手指了指耳朵表示听不到，然后用手语打出一串“对不起我是聋哑人”。
　　闻桂：“……你什么时候会手语的？”
　　姜乐忱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不会。可是他们也不会啊。”
　　“……”倒也是这个道理。
　　眼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离闻桂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闻桂忽然提议：“队长，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小姜同学当然没异议。
　　没想到，闻桂居然拉着他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耳环饰品店，开门见山地问：“老板娘，你们这里可以打耳洞吗？”
　　老板娘正在用手机追综艺，她看得聚精会神，听到有客人进来，她连头都没抬，懒散地说：“你要是在我这里买耳环，可以免费打耳洞。如果不买，一个耳洞二十块钱。”
　　闻桂“嗯”了一声，他看向身旁的姜乐忱，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说：“队长，你帮我挑一个。”
　　姜乐忱吓了一跳：“你已经有两个耳洞了，还要打啊？”
　　“我打算在耳骨上打一个。”漂亮的年轻人眼睛里带着笑，“我又不考公务员，打几个都没关系。”
　　见他主意已定，小姜同学没再劝他，开始认真地为他挑选起耳骨钉。
　　男生的耳饰不如女生的款式多，姜乐忱挑了半天，终于挑到了一枚造型精巧的圆环耳饰，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弯银色的弦月坠在耳间。
　　小姜挑这个是有原因的——闻桂名字里有个“桂”字，提起桂花树，自然想到月亮。他想把这弯月亮送给闻桂。
　　他们挑好耳饰后，老板娘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打耳洞的工具。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机里的综艺节目上，很巧的是，她看的正是《雷霆舞者》。
　　小姜和闻桂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老板娘只顾着追综艺，哪里想到综艺里的人就在她身边呢？
　　老板娘不用穿耳枪，而是手工穿耳，使用的工具是一次性钛钢针。
　　闻桂坐在椅子上，没有摘帽子口罩。老板娘一边看节目，一边心不在焉地给他的耳垂消毒。
　　闻桂提醒她：“我要打左边耳骨。”
　　老板娘：“哦，打耳骨。”她开始给闻桂的右边耳骨消毒。
　　闻桂：“……”
　　姜乐忱实在看不下去了，老父亲的操心又涌了上来，他突然开口：“老板娘，我来给他打吧。”
　　老板娘惊讶，闻桂也在那一刻愣住了。
　　闻桂的眸子微微睁大，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年轻人眼中的情绪很快转变为欣喜。
　　“你来打？”老板娘看向小姜，“小帅哥，打耳洞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要眼疾手快，你要是打错位置，你朋友就白受罪了。”
　　“我知道。”小姜同学昂起头，“我是农大的学生，我打过的耳标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下到小鼠、上到黄牛，保证手到洞穿，针不走空！！”
　　闻桂：“……”
　　很感动，但又不是那么感动。
　　老板娘见有“专业人士”在场，乐得轻松。她把工具盒交给暖橙色头发的少年，告诉他可以随便使用。
　　姜乐忱熟稔地戴上指套、用镊子夹了酒精棉球，温柔地擦拭起闻桂的耳廓。
　　冰冰凉凉的酒精刚一贴上耳朵，闻桂就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一种战栗感沿着姜乐忱手指抚摸过的地方，迅速传遍了周身的每个角落。
　　他越是紧张，脸上就越波澜不惊，他不敢透露分毫，生怕让小姜察觉到他心底的情潮涌动。
　　“你很紧张吗？”姜乐忱问他。
　　“……没有。”
　　“你说谎。”小姜同学很敏锐地戳穿了他的谎言，“我认识你多久啦，你每次一紧张，就会忘记眨眼睛。”
　　“……”
　　姜乐忱一边用指甲轻轻碾着他的耳骨，帮助他放松下来，一边哄他：“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是不是不信任我的手艺？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打过的耳标可多了，不论是牛马还是猪羊，我闭着眼睛都能给它们做标记，你不用担心哒。”
　　“……我不担心。”闻桂只觉得被姜乐忱触碰的耳骨越来越烫、越来越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向那里涌去。
　　“不担心就好——”姜乐忱笑眯眯的。
　　突然，他手腕重重一抖，手里的钛钢针猛地洞穿了闻桂的耳骨！
　　一滴赤红的血珠从伤口滴落。
　　痛感微乎其微，唯有灼热如影随形。
　　姜乐忱手脚麻利地把钛钢针替换成那枚月牙形状的耳扣。银色的月亮与年轻人的银灰色短发相映成趣，仿若月亮上的仙人落入人间。
　　闻桂看向镜中的自己，姜乐忱也借着镜子观察着他。
　　“我的桂桂子真好看。”姜乐忱轻轻拨动那枚耳扣，“哥哥送你的月亮，可要一直戴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给人打耳洞，和给动物打耳标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给动物打耳标，需要使用手持穿孔钳。原理类似于人类用的耳洞穿孔器。
　　先翻开耳朵内侧，确定血管的走向（比如牛的耳朵内侧有三根主要血管，需要避开）。
　　打耳标时，跨在羊/猪/小牛的身上，用双腿夹住动物的上肢到脖子的位置，防止它们挣扎。在手持穿孔钳上套上耳标，然后像使用订书机一样，把耳标打上就好了，一定要快准狠，越犹豫它们就越疼。不用消毒，也几乎不会出血。
　　建议把耳标打在耳朵内侧，如果耳标耷拉在耳朵外侧的话，动物可能会因为打架，把耳标拽下来，引起耳朵撕裂。
　　今日的小分享就到这里啦，下次你们在路上遇到猪/羊/小牛，扳倒它们之后就可以顺便给它们打个耳标啦！


第44章
　　在农大的实践课上, 老师会让同学们分组照顾动物。为了方便找到自己小组照顾的动物，学生们会在动物的耳朵上打上耳标，签上自己的名字, 以证明“名猪有主”。
　　“那这么说, 我也算被你打上标记了。”走出耳饰店后，闻桂抬手碰了碰耳骨上的小月亮。
　　刚穿孔的位置热得发烫, 耳饰并不沉，挂在耳朵上并没有几分重量；但可能出于心理原因, 闻桂总觉得那个耳饰沉甸甸地坠在那里, 时刻提醒着他它的存在。
　　“是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小姜同学得意地叉腰，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是我的小奴隶，你给我多多工作、努力赚钱！以后你赚的钱, 九成归我, 一成归你。”
　　他真是狮子大开口, 经纪公司最苛刻的合同也才拿七成, 他一张口就要九成。
　　闻桂认真思索了一阵, 最终摇头拒绝：“咱们还没结婚，你就惦记上我的钱了。要是咱们结婚了, 你不会要拿走我的银行卡吧。”
　　小姜同学自有一套道理：“瞧你这话说的。自然界那些雄性动物求偶，还知道自己搭建一个巢穴、把屋子装饰得好看一点呢；你要1我, 总不可能一点钱都不出, 只出一张漂亮脸蛋吧？”
　　闻桂说：“我还可以出一副好身体，”他顿了顿, 意有所指地说, “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可惜小姜根本不接招, “切”了一声，不屑道：“人类身材再好也有个极限；你见过剥皮的牛蛙吗，那体脂率可比你低多了。”
　　闻桂：“……”
　　姜乐忱满嘴跑火车：“我也不是那么苛责的人。这样吧，你把工资卡交给我，我替你存着，一个月给你五百块零花钱。”
　　“五百也太少了。”闻桂和他讨价还价，“至少六百。”
　　姜乐忱仔细盘算了一番，割肉般地点点头：“六百就六百，多出来的一百块钱你可以攒着，等到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礼物。”
　　闻桂：“……”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
　　他们认识三年，总是在特殊的地方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明明闻桂是年下的弟弟，但小姜才是两人之中更活泼的那个。
　　在其他人眼里，闻桂是舞台上的全能ace，是野心昭昭的新势力偶像，他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可是当他和姜乐忱在一起时，他却可以暂时扔下那些标签，陪姜乐忱一起编造那些奇思妙想。
　　两人沿着步行街向十字路口走，那里更好打车。闻桂这次临时外出，时间非常紧张，和姜乐忱共度的时间转瞬即逝。小姜同学的膝盖还没好，走路磨磨蹭蹭的，闻桂也陪着他放慢脚步，恨不得这段几百米的路，能无限延长再延长。
　　“桂桂子，我要和你道个歉。”小姜忽然开口。
　　闻桂问：“怎么了？”
　　小姜：“我之前答应你，说等你最终决赛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现场观看……可我现在要食言了。”
　　“……”闻桂有些失望，“是你要期末考了，腾不出时间吗？”
　　“不是的。”姜乐忱诚实地回答，“因为我要入组了。我有一位认识的导演老师给我牵线介绍了一部电影，最近顾老板在盯着合同，等签完合同我就要去拍戏了。”
　　这个答案出乎了闻桂的意料：“你要去拍戏了？”
　　“是啊，反正内娱不就是这样嘛，不论男团女团，不论是科班毕业还是半路出家，90%人的最终归宿都是去拍戏。”姜乐忱吐槽，“有戏拍就有钱挣，谁会拒绝啊？”
　　“可我就不想拍戏。”闻桂直视他的眼睛，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我就想站在舞台上——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
　　小姜一愣，不过几秒的功夫就笑了出来：“闻桂，你真可爱。”
　　从始至终，小姜同学踏入这个行业的目标都很明确：他只想赚钱。为了赚钱，他可以去拍《霸道阎王爱上我》，也可以去直播带货卖洗护套装。
　　娱乐圈只欢迎一种人，那就是野心家。什么梦想、抱负、追求……都是虚假的，唯有野心是赤裸且真实的，能催促着他们不断往上爬。
　　姜乐忱偏偏缺少了那一份在娱乐圈里扎根下去的野心。
　　但是，他在闻桂眼里看到了。
　　姜乐忱抬起手，隔着闻桂头顶的棒球帽，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我的桂桂子是最适合这个圈子的人，只是缺少了一点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有越来越多的粉丝认识你、喜欢你，你绝对能走得很远、很远、很远……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在梅赛德斯开个人演唱会的。”
　　他们团现在有十个人，人数对于内娱男团而言太多了，人气又相差悬殊。唱歌part完全是“刘星分饼”式分法，舞蹈part足以让所有人轮流到舞台旁边休息。小姜队长猜测，估计再过不久，顾老板就会宣布推出hotboys的小分队，这几个人专注综艺，那几个人专注舞台，还有几个人专注影视……
　　对于唯粉来说，哥哥早日单飞早日独美；对于团粉来说，一年到头也盼不到整团合体，只能靠爱豆微博的ip地址来猜测行程。
　　光是想到未来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分开，姜乐忱已经提前emo过一轮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在闻桂面前承认自己也会难过的——拜托，他可是队长，而且还比桂桂子大了三岁！他一定要在闻桂面前表现出年上哥哥的成熟、勇敢、果断与坚强！
　　隔着棒球帽，姜乐忱在闻桂头顶呼噜了几下，像是在摸他最心爱的小动物。
　　就在他即将收回手之际，闻桂忽然攥住了他的手。
　　戴着棒球帽与口罩的少年紧紧握住他的指尖，耳骨上的银色耳饰闪闪发亮。少年问：“那你会来吗？”
　　“什么？”小姜没听懂。
　　“我说——”闻桂掌心滚烫，可他的眼神比掌心更加炙热：“——如果我有一天开了个人演唱会，你会来当我的特别嘉宾吗？”
　　不管是台上的特别嘉宾，还是台下的特别嘉宾，都可以。
　　繁华鼎沸的商业街上，无数人行色匆匆。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手牵着手，仿佛自成一体，喧哗的闹市声无法惊扰他们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