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杨抗拒地不肯把手从她身体里退出来，哪怕这样继续推搡间会伤到林慕晴。她推她离开一分，她便又用更大的力道挤进一分。
　　林慕晴为着那些疼痛而微微皱眉，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到底比不过心里的痛。因为看得见的伤口，总是会轻易就痊愈。
　　“萧杨……”
　　萧杨不给她继续拒绝的机会，压抑在心里的话冲口而出：“林慕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就因为你姐姐的一句话，因为我和她的过去，你就要抹杀我们两个之间的一切？”
　　林慕晴愣住了。这不仅仅是谁说了一句什么话的问题，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由始至终都不是这个，这不过就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我要怎么对你说呢？说完了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决定了要分手，何不给彼此个痛快？萧杨，你不该像这样才对……
　　“林慕晴，你太自私了！你总是怀疑我对你的爱，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也感觉不到你有多爱我……”萧杨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一句话的。以往的淡定优雅荡然无存。
　　林慕晴很想和她争辩，很想反驳着说“你还想要我怎么爱你？我总是想把我认为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可那些，你又能理解多少？”
　　可是眼下不是争吵的时候。萧杨被她的一句分手气得失去了理智，她却不能跟着萧杨疯下去，那只会令情况越来越糟。该幼稚的时候幼稚，该成熟的时候，也当适当成熟。
　　林慕晴松开握着萧杨手腕的手掌，手心里沁满了汗水，她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只是，身体还与身上这人紧密相连，从那人指尖传来的微弱心跳，提醒着林慕晴不要心软，是时候让彼此都解脱了。她忽然抬手抚上萧杨的脸，毫无意外地沾到湿濡的泪水，她看着萧杨，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林慕晴说：“萧杨，不可以到床上来讲道理。我也不要跟你在床上讲道理……就这样吧……”
　　萧杨忽然笑了，“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好……”
　　“你敢说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
　　林慕晴无力回答。怎么可能不爱？非但不是不爱，正因为是爱着，所以才会这样痛苦呀……
　　这两个人，由始至终的症结，不是什么过去难以忘怀，也没有第三者的存在，由始至终，都只是对彼此不够坦承。
　　对于人生，我们有太多的不了解。对自己和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我们也总想要了解更多，可又总是无法全然了解。有些东西，你不说，我不说，对方永远无法了解。
　　“我不同意分手！”这是萧杨最后的结论。
　　不等林慕晴再继续说教，萧杨已经用行动来宣泄她的不满与执拗。
　　她低头贴林慕晴更近，继续强调着自己的观点，“我不同意。”
　　每说一句不同意，就在林慕晴的身上落下一个亲吻，留下一个吻痕。
　　毫不温柔。每一个吻痕的诞生，都伴随着或轻或重的疼痛。
　　两情相悦的时候，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是情趣。
　　欲.火焚身时，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是情.欲。
　　那么现在呢？
　　两个人紧密相连的地方，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停滞而变干，因着萧杨的动作，撕裂的痛楚传遍全身，林慕晴不禁下意识咬住了萧杨的肩膀。
　　一切都是从床上开始，那就从床上结束吧。
　　××××
　　林清栩下班之前接到了林慕晴的电话，本来林慕晴不给她打，她也想要八卦一下昨晚。
　　电话一接通，林清栩嘻皮笑脸地问：“诶？你们俩不会是现在刚起来吧？哎呦，这是怎么折腾的呀。”
　　电话那头半天没动静。林清栩对着电话“喂”了几声，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特意又跑窗户边上站着“喂”了一声，还是没动静。
　　正要挂的时候，林慕晴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清栩……你能来一下吗？”
　　“萧杨呢？”说完林清栩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嘛，萧杨要是在的话，叫她去干嘛呀！于是急忙又改口说：“啊，行，我下班就过去，正好今天没什么事。”
　　“你没约宋老师吗？”
　　“她今天有事，你等着我呀，我一会儿就过去。”林慕晴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林清栩又说不出哪儿不对，但办公室又那么多人，她也不能问，一切只能等下班她过去看看才知道。
　　林清栩开门进来的时候，林慕晴还躺在有着萧杨味道的床上，不同的是，她早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不舍得起来，不舍得离开那气息，分明有那么多不舍得，却还是那样狠下心来了断了所有牵挂。
　　“怎么还在那躺着呢？窗户也不开，灯也不开，你怎么了？”
　　林清栩一进门就开始念叨起来，这是惯性，改不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林慕晴回话，林清栩正要再继续问下去，就听林慕晴说：“我跟萧杨说分手了。”
　　“为什么呀！”林清栩发出超乎两个人想象的惊声尖叫。
　　林慕晴招了招手，示意她在床边坐下，她一天没吃东西，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等到林慕晴把所有的事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隐去了许多的个人感受，说完以后，天已经黑了。
　　当年萧杨出国的时候，也是林清栩陪在林慕晴的身边。林清栩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林慕晴拉着自己问：“她为什么要走啊？我都还没来得及说我喜欢她呢。”
　　“是不是她不出车祸就不会出国了？都怪我……”
　　好长一段时间，林慕晴才从那种悲伤当中走出来。林清栩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只是那时年少，那种安慰也略显幼稚和没有效果。
　　林清栩多少能体会出一些林慕晴的心理落差，一直坚信着的事情，忽然有一天发现原来是错的；一直爱着的人，忽然有一天告诉你最初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自然不会好受，林清栩不敢说自己有多理解她，况且林慕晴把这些说出来也没指望林清栩能理解，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而已。
　　回想当初萧杨出现的时候，林清栩曾对林慕晴说过“你完了”这样的话，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的乌鸦嘴。果然是被萧杨又伤了一次吗？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挽救林慕晴了。
　　“你干嘛这副表情，分手的那个人是我呀。”林慕晴调侃着林清栩，还故意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要是……心里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林清栩最看不得她这样。
　　“我为什么要哭啊，是我甩的她啊，帅吧？为了报复她当年无意之间对我造成的伤害，哈哈，我一点儿也不难过，倒是萧杨更难过……”林慕晴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林清栩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递纸巾给她擦眼泪。而是问她：“一天没吃饭吧？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女人不会做饭不要紧，好歹要会煮面，这样半夜饿了也不用求人。你看你，连煮面都不会，饿了吧，活该。”
　　林慕晴抹了抹眼泪，“你会煮就好了啊，不然让你来干嘛。”
　　“好，好，我去给你煮面。”
　　“要加一个蛋。”
　　林清栩笑着说：“好，我给你下个蛋。”
　　转身的瞬间，林清栩隐约见到林慕晴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却没再说什么。
　　因为林清栩知道，谁也帮不了林慕晴，这种时候，只能靠她自己来拯救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说虐哦，真的一点不虐。




☆、76第 76 章

　　萧杨最后不得不离开,是由于一个公事上的电话。
　　她清楚地记得,穿内衣的时候,内衣带一触到肩膀上的皮肤,一阵钝痛传遍全身。
　　“分手是你一厢情愿，我没答应，就算你这样以为,但在我心里不是。”
　　她最后对林慕晴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萧杨习惯性地抱着双臂，又不小心牵动了肩膀的伤，隐隐约约的阵痛,带着点儿莫名钻心的痒。
　　“萧总,您觉得……”技术部经理正打算问萧杨最终的意见，一抬眼看见萧杨似乎有些晃神，后半截话就悄悄收了回去，打算自己再兜回去，免得叫上司难堪。
　　会议中萧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一直没发表任何意见，表哥杨梓安去度蜜月还没回来，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都要经过她批示才行。眼前正在讨论市郊桥梁工程的施工方案，萧杨虽然有些分神，却没放过任何细节。
　　“预算这里要做好，毕竟是政府工程。其余就按照施工方案进行吧，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提前完成，明年公司还将有许多大的工程要接。”
　　相关负责人听了即刻点头，心想真难得萧总频繁看自己手机的同时，还能看出这方案里的问题所在，预算略微有些过高，还有待调节。
　　“没有其他的事就散会吧，辛苦大家了。”萧杨说着，率先起身离席，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心想，林慕晴就那样让自己走了，真的一点想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吗？一个电话甚至一个短信都没有，还真是绝情啊。
　　她在手机写信息状态下输入：下班一起吃饭好不好？
　　想一想又删了几个字：一起去吃饭吧。
　　发之前又犹豫了，又改成：吃饭了吗？
　　正纠结着发与不发，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秘书提醒她下午与某地产商见面的日程安排。
　　最后她还是没把短信发出去。她愿意相信林慕晴只是一时气话，等林慕晴自己想明白了，就算不能像从前一样快乐，至少不会比现在还糟糕。
　　暂时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去找林慕晴的冲动，萧杨按部就班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就像林慕晴需要向林清栩倾诉一样，萧杨此刻也非常需要好朋友们为自己出谋划策，因为她经过这一天的反思后，隐约发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她需要有一个人能教她怎么做。
　　李公子的会馆里，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萧杨坐在包房的沙发上，一边等她一边端着酒杯自顾饮着。她下班以后就直接来了这里，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还是那一身浅灰色正装，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沙发一侧，萧杨又多解开一个衬衫扣子，好让自己呼吸更加顺畅。
　　没过多久，李公子和一文一起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
　　萧杨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坐着喝酒，等着那两个人的提问。柔软的灯光照在她半睁半闭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挂着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李公子只在电话里听了个大概，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萧杨：“到底怎么回事呀，说说。”
　　一文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她一进门先注意到的是萧杨的肩膀。虽然灯光不甚明亮，可透过白色衬衫还是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色。“肩膀这怎么了？”一文说着快步上前去，一把扯开萧杨的衬衫。
　　一个红肿着泛着紫青的牙印映入眼帘。
　　这个牙印李公子并不陌生，早前她也曾见过一次，她都替萧杨觉得疼了，“还用问吗？一定是林老师的杰作，这是有多深的怨念啊！”李公子已经不忍心再去看。
　　“还疼吗？”一文关切地问。
　　萧杨却是摇了摇头，眉头也不皱一下。已经疼到麻木了。
　　“这伤口应该要处理一下吧。”都出血了，好歹要包扎一下才对。
　　萧杨继续摇头，“没事，不疼了，也没再流血了。”
　　一文只好叹一口气，在她边上坐下，才问正题：“她已经全都知道了是吗？”
　　“嗯。”
　　“其实那天你们两个走了以后，我就多少猜到一点，她说分手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换做我是她，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假设，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曾经是一凡的恋人，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出于对一凡的眷恋……”一文说着看了李公子一眼，“难以想象……慕晴其实已经很坚强了。”
　　“你看我干嘛呀？我可不喜欢你家那个小哼唧。”李公子一脸的嫌弃表情。
　　一文白她一眼，“自作多情！”
　　萧杨原本因为一文前面的话而难过得快要落泪了，经李公子这么一打岔，反倒笑了起来，那句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枉李公子驰骋欢场这么多年，在一文面前却还是像个懵懂的少年。
　　“严肃点儿！现在在批评你呢！”一文又及时将萧杨的情绪拉了回来。
　　“嗯。”萧杨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认为自己没有错，但被一文这么一分析，她也更加设身处地为林慕晴想了一些。分手了，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不能爱。而能与不能只在林慕晴的一念间。
　　“她说分手了之后呢？你怎么说？”李公子也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我当然不同意啊。凭什么在一起的时候要两情相悦，分手就可以一厢情愿？”
　　李公子赞同地点头，又问：“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啊……我还没想好……这不是问你们来了吗……”萧杨自问该做的尝试和努力都已经去做了，但还没能留住林慕晴，说明她自己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我想想……”李公子已经在心里为萧杨盘算起了计划。
　　一文还在回味萧杨之前的那句话，想了想，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她说：“分手为什么不可以一厢情愿？就算两个人结婚了，只要有一方提出合理的理由离婚，就能离，更何况是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