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走来的男人似乎也看见了他，盛明空停顿下来，看见虞琛的那一刻他居然有些不敢置信，偶然遇见的惊喜感瞬间从心头爆开，但惊喜感散去，随之而来的是胆怯。
盛明空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虞琛了，尽管他有一直从别人那里打听关于虞琛的消息，可那和亲眼见到是不一样的。
他想走上前，去和虞琛打一个招呼，最好能再聊上几句，可他不敢，他害怕虞琛会讨厌看见他。
于是，盛明空只能愣在了原地，静止般地望着窗边坐着的人，那里光线很好，带着暖意的阳光刚好洒在虞琛的脸上，这让他不自觉地就放缓了呼吸。
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也挺好。
但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虞琛就疑惑地朝他投来视线，他看见自己了。
盛明空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身体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只能僵在那里，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奇怪，他想，或许只有虞琛装作没看见他，转移过视线，他才能恢复正常吧。
但虞琛没有，盛明空眼中的他似乎放缓了动作，他朝着自己轻轻颔首，接着唇边好像带着笑。
那是笑吗？
盛明空不确定地想要看的仔细些，但虞琛已经转过了头，看向印着湖水的窗子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四肢实在不停使唤，等盛明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了虞琛的身旁。
他听见自己说：“小琛，好巧。”
“是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看南老师的舞剧吗？”虞琛说，他没有再去躲避盛明空，既然之前的事情时自己误会了他，那现在只需要当做普通人相处就好。
但他这客套的态度却足够让盛明空受宠若惊，几乎是有些颤着嗓音地说：“是，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指着虞琛対面的座位，眼睛的视线连片刻都没有分散给其他地方，心中庆幸自己今天来看演出，因为虞琛的原因，他想试着去看一看他热爱的东西。
“当然可以。”虞琛点头说。
两人面対面坐着，却都没有说话，盛明空几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习惯了沉默的他在这个时候也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顾虑太多，每一次想要开口的时候，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问他，这个话题虞琛会喜欢吗，虞琛会讨厌和他说话吗？
一来二去的，反倒是虞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适应起来。
在虞琛的眼中，盛明空一向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他从未见过如此局促的盛明空。
虞父曾和他说过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耳际，他抿了下唇，垂着眼说：“之前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了。”
“什么事。”盛明空似是还未反映过来，慢了半拍才问道。
“订婚的事情，爸爸和我说过事情的经过了。”虞琛摆弄着手中的钥匙扣，提起这个话题，他还有些不自然，因为他记得盛明空想要和他解释过，但是他没有去听。
盛明空拧着眉，右手拇指在食指上来回摩挲着，他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误会，的确是我忘记了之前和你说的话。”
他垂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很轻。
“不只是这件事，还有订婚协议。”虞琛以为他没听懂，解释说。
盛明空猛地抬眼，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虞琛，虞父当时来和他说订婚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去思考自己的心意，只想着，如果是虞琛想要的，他就答应好了。
接着想到父母的事情，才弄出了一份协议出来。
如果当时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他和虞琛兴许早就在一起了。
他没有要将这件事告诉虞琛的打算，当时是怕虞琛担心，后来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现在还是被他知道了，盛明空轻轻吐出一口气，艰涩地说：“是我没有告诉你，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如果和你订婚，対你来说也不公平。”
虞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好像只是无意中提起一样。
这让盛明空心脏泛着酸痛，但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盛明空，你不用现在这样的。”虞琛看着这副模样的他，不是滋味地说：“以前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明明你都拒绝过我了，是我没有看清，还依旧追在你身后。”
“不，那是因为我的做法给你造成了很大的误会。”盛明空反驳，纵观过往的全部事情，他从不觉得虞琛有哪里做的不対的地方，一切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争论谁有没有错都没有意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一直怪自己，试着走出来，忘掉过去，你现在和以前太不一样了。”虞琛看着盛明空眼下的青黑，比起之前注意到的时候颜色又深上了不少。
“我……忘不掉。”盛明空将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很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听清。
他忘不掉过去，也不想忘记过去。
但虞琛显然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于是盛明空不再说话，如果虞琛想要他忘记，回到过去的样子，那他可以试着装作忘记，这样，起码不会再给他造成困扰。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虞琛看了眼，是罗西发来的消息，因为看见他在和人聊天，于是罗西出去等他了。
虞琛站起身，说：“还有人等我，我先走一步。”
“好。”盛明空紧跟着站起，走在他的身后。
穿过转弯的走廊，突然一対打闹的情侣撞了过来，虞琛右手边传来一道力道，将他稳稳地拉到身后，躲过冲撞过来的人。
这一幕太过熟悉，在过去的很多时候，盛明空都是这样将他护在身后，虞琛恍惚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以后记得小心。”盛明空说，他的视线刚好落在虞琛头顶的发丝上，许久不见，虞琛的头发已经变长，和过去有很大的区别。
他紧紧闭了下眼睛，想起在和虞琛的感情中，他最令人诟病的一点便是什么都闷在心里，于是，他张口，不自然地紧张问道：“你今天是和白萧一起来的吗？”
问出口的那一刹那，胸口的闷气都疏通了许多。
虞琛好像愣了一下，说：“不是。”
第44章
短短的两个字,让盛明空的大脑都快要因惊喜而放空，空白一片的脑海让他只能轻声嗯了一声，就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告诉自己虞琛已经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资格去询问这些。
可另一边，却总是极度关注着虞琛的感情生活，每一次看见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时，盛明空总是忍不住去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一边难受一边再一次厌恶自己。
这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就如虞琛所说没有放下的原因，可放下哪有那么容易，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他无法确定，也打心底地不愿意放下。
不知哪里传来尖利的鸟鸣声,盛明空终于回过神,却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身旁的虞琛上。
虞琛的个子刚好到他的下巴处,可能因为骨架小的原因，看上去稍显瘦弱。
看了片刻，盛明空突然发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拧起眉,问道：“脚怎么回事？”
虞琛脚步轻轻顿了一下,垂着眼看向自己的脚,接着不自然地动了动脚踝,说：“之前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脚踝如今没有多少痛感,只有走起路来才有轻微的酸痛，虞琛自以为已经恢复的很好,却没想到盛明空还是能看出来。
“去医院了吗？”盛明空走到他的身前，高大的身材在头顶垂下小片的阴影，低沉有力的嗓音让虞琛有一瞬间觉得他回到了过去。
可等他抬起头，又能清晰感觉到盛明空和过去的不同，眼窝有着一片青黑，嘴唇也有些干燥，一眼看上去还是过去的那样，但细细看着，又处处憔悴了许多。
他好像瘦了，虞琛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察觉到自己的心软，虞琛抿了下唇，下意识地又和他拉开距离，说：“已经去过了，再过上几天就能好全。”
这么直白的反应，自然让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察觉到，盛明空稍稍让开步子，压抑住内心翻涌的苦涩，从喉咙深处喃喃道：“那就好。”
回归到正常社交距离的两人一路无言，即便盛明空十分希望能和虞琛再多相处一会，但这一小段的路程依旧很快结束。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虞琛先走，目光紧紧跟随在那道背影上，直到看见远处等候着的男人。
虞琛的脚步也直直地朝那个人走过去，盛明空苦笑了一声，那个人是应云穹，穿着明显不符合他往日风格的衣服，站在虞琛的身旁很是相配。
“的确不是白萧。”盛明空轻声说了一句，话语很轻，很快就被风吹散在空中，无力和挫败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看，每个人都比你更适合虞琛。
秋风卷起地面上暗红的树叶，突如其来的大风让盛明空的风衣也被吹得飒飒作响，突然的惊喜和突然的失望让他的心脏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上面。
他一直站在那里，任由往来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直到硬生生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时，才迈步离开。
虞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应云穹，刚一出门，他朝四周张望罗西的身影，却看见罗西的身旁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走的近了，才发现那个正说着话的男人是应云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过头，望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盛明空，他看的速度极快，还未看清就已经再次转回来。
“小琛。”应云穹两人已经注意到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虞琛笑着说，今天真是太巧，刚告别了盛明空，又迎来了应云穹。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是不是又忘了去做检查？”应云穹扬了扬眉。
虞琛其实没有忘记，他只是觉得脚上的伤本就不严重，现在又已经快要痊愈，没有必要再去做检查，他同样也知道，应云穹来找自己，说什么检查也不过是一个借口。
但这个借口他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和罗西告别，去医院做检查。
他想要再这个时间里和应云穹说清楚，但整整几个小时下来，检查已经做好，却依旧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
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应云穹，并且知道往后也不会喜欢，他们之间认识的时间并不比盛明空晚太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他会喜欢应云穹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虞琛从来不是一个会完美解决这种事的人，应云穹不说这件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没学会不动声色地暗示别人。
检查结束，科室里今天罕见的清闲，应云穹直接提出邀请，想要和虞琛去吃顿晚餐。
虞琛下定了决心，想要尽早说清楚的好，于是也没有拒绝，两人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网红餐厅。
或许是他不管想什么都摆在了脸上，一顿饭结束，应云穹暗了暗眸子，主动地说：“小琛，你和白萧之间的约定已经结束，你有考虑过开始一段真正的感情吗？”
他和白萧的事情，应云穹知道的很清楚，尽管虞琛并没怎么和他提起过，他舔了一下唇，今晚点的菜有些辣，喝了整整一杯水，现在嘴巴依旧麻麻的，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肯定通红一片。
“没有，我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我很满意。”虞琛対视着应云穹的眼睛，他希望从自己眼睛的情绪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应云穹果然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可他还是笑着摇摇头，接着身体微微前倾，很认真地问道：“是因为明空吗？”
虞琛怔了下，是不是因为盛明空呢，他居然有一瞬间的不确定，但慢慢想过来，不，不是因为他，他不喜欢应云穹就是不喜欢，他现在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只是因为不想。
虞琛动了动唇，他想问一问应云穹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対外一直是失忆的状态，在外人的眼里，他対盛明空早就是敬而远之的状态，将过去都忘得干净，应云穹为什么又会觉得自己现在还会是因为盛明空呢？
想了想，最终他含糊着说：“当然不是因为他，我跟他过去似乎是有些纠缠，但失忆后，和他已经没有多少交集。”
闻言，应云穹却勾了勾唇，他很喜欢笑，唇瓣的形状笑起来也很合适，但在此时，虞琛却対他的笑有些心虚。
不等他再继续掩饰，应云穹已经说：“是我多想了。”
明明这句话虞琛本该放心的，可対上他的眼睛，又给人一种他早已看透一切的感觉。
虞琛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外延，假失忆真失忆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便他问起来，也没什么影响。
想通后，他轻松了许多，不再逃避应云穹看着他的眼睛，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我知道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的确是装的失忆。”
対他突然的坦诚，应云穹脸上的惊讶一瞬即逝。
“当时我想和盛明空之间做个了结，却又想不出好的方法，所以才弄了个假失忆来。”虞琛大大方方地说。
应云穹也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过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我看的出来，你现在是真的全都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