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泄密，要看过才知道。”桂书竹懒得搭理他, 看了评委席上的童梦生一眼。童梦生也是高级评审, 得到他的许可也是一样。
　　童梦生点了点头。
　　桂书竹移动光标，将一份图示圈了出来：“大家都参与了第一轮答辩, 应该可以看出, 这个图是荷一当时画的, 关于高级虫族的基因图谱推演。我记得当时高院长还特别提出了反对意见吧？高院长, 能否请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呢, 结果就这, 高晟不屑地呛出声来，“荷一没有申请专利吧。当时只不过是探讨一个想法，尚且没有结果，说不定恰好别人也有此想法呢。”
　　“你敢说SK III不是你？”
　　“桂教授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高晟淡然地笑了起来，“我是委员会的高级评审，按规定是不能提交论文的。桂教授怕不是调查员当久了，不清楚我们这些高审员的规定吧？”
　　“……”桂书竹咬了下唇，她确实有些急躁了，一想到能让高晟栽跟头就雀跃不已，反而失去了平时的谨慎。
　　高晟微笑转向荷一：“你应该也没提交过相关申请吧？”
　　荷一软乎乎地笑：“没有呀。^_^”
　　高晟露出胜利的笑容：“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是专业的，自行判断吧。不过桂教授这样大张旗鼓把别人的论文摆出来，我个人认为有失妥当，我会向委员会提出置疑的。”
　　他骄傲地坐下了。
　　桂书竹拿他没办法，童梦生也不吭声，主持人尹秋颜等了几分钟，见没人再说什么，便宣布提问进入下一个环节。
　　高晟好心情地跷起了二郎腿，甚至漫不经心瞥了荷一一眼。
　　这个傻子！那日怕是被他泼怕了，还帮他说好话，什么荷氏董事长，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高晟听台上的学生讲得无聊，再次拿起话筒，“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讲。”
　　他拿过激光笔，指着SK III论文里Z先生的打分栏，轻哼道：“像这种评分理由，一看就是不专业的。SK III这个人很有才华，你们去看他以前的论文，每一篇都有独到的见解，他就是当代的达尔文啊！刚才桂教授说我就是SK III，那敢情好，我也沾沾这位的光……”
　　他说起来没完，直把SK III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桂书竹气得撇嘴：“还说SK III不是你。”
　　“不是我。”高晟耳尖，听见后挑衅地冲桂书竹笑了下，“桂教授，为人师表，嫉妒心太强可不是好事，要注意你发言的场合。总之我想对大家说的是，学海无涯，总有人比你成功，要看到别人的长处，这样我们的研究才不会止步不前……”
　　他又开始长篇大论，间或不忘摆出院长的架子教育学生，不少人听得昏昏欲睡。
　　终于，有人举手打断了他。
　　荷一。
　　“我觉得你说的不太对。”荷一小小声地说。
　　高晟傲然瞥了他一眼，露出伪善的微笑：“荷一，我承认你在学术上比其他人懂得多一点，但显然还轮不到你来指正我……”
　　“不是。”荷一说，“我觉得你对SK III这个人误解有点大。”
　　高晟：“？”
　　荷一拿过激光笔，指着论文里的一段实验过程：“这里写着这是SK III自创的蒙那利分离实验，但是看其中的步骤，这不是高院长你的高氏分离实验吗？”
　　高晟：“…………”
　　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高晟呆住了。
　　X，SK IIII就是他本人，他在写论文的时候，压根没想过抄袭侵权的问题，随手就把高氏分离实验拿来用了。本来嘛，只要他本人不提出维权，谁也不会有意见，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篇论文从保密的研究委员会拿到了公开的答辩会场，别人且不说，单说桑纪，桑纪是知道高氏分离实验的。
　　桑纪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还真的是。这个实验是我辅助高院长做的，不会记错。高院长，您还记得吗？这个实验的相关记录存在学院的档案室里，绝对保密。这个SK III胆敢偷学院的东西，绝不能轻饶！”
　　高晟： w(。Д。)w
　　再说一遍，不能轻饶谁？
　　桂书竹心念一转，当即反应过来：“是啊，高院长，看来这SK III人品也不怎么样嘛，你把他夸得那么好，别不是你俩认识，你把实验内容给他的吧？”
　　高晟：“…………”
　　妈的，没想到桂书竹这臭女人还挺会抓重点！
　　心慌之下，高晟的嗓门儿大了起来：“这个事情我一定会追责的，但不是现在！你们调查员是不是闲得慌，与其在这儿没有实据地质疑我，不如去查查这个Z先生！”
　　“Z先生怎么了？”
　　“这样不专业的评分理由都写得出来，怕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吧。这种人怎么进的高审组，我建议你们好好查查！”
　　“我也想知道。”荷一突然插嘴，神情严肃。
　　高晟斜眉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Z先生，捣什么乱！”
　　荷一：“我是呀！”
　　高晟：“？”
　　高晟：“……”
　　眼珠一转便明白过来，高晟扭曲着脸大笑，故意学荷一说话，“还你是呀~~哟，怕不是那天在咖啡厅听到了什么，跟这儿报复我吧？你能是什么Z先生，能进高审组的没有五十也有六十，你？再等个百八十年吧。”
　　荷一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不就我泼了你一杯咖啡嘛。”高晟脱口而出。
　　然后就没然后了。
　　阶梯教室里一片寂静。
　　童梦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高院长，身为教授，你竟然泼学生咖啡？”
　　高晟：w(。Д。)w
　　都怪荷一胡搅蛮缠，搞得他一时不注意，把实话说出来了！
　　他刚刚还提醒桂书竹为人师表呢，现在他自己倒没形象了，得亏荷一家人死绝了，不然这要是闹到教育委员会去，只怕要被吊销任教资格。
　　……对，荷一家人死绝，无人撑腰，再说那天他包了场，店里没人看到。
　　他眼珠骨碌碌转，很快挺直了腰板：“童校长，我泼咖啡是有原因的，那天他一直喊手疼，要给我他吹，我能吹吗？我堂堂院长，要是被人看到给学生吹吹，那不是什么奇怪的绯闻都要传出来？所以，为了学校的声誉，我只能用冰给他止痛。泼咖啡，有错吗？”
　　“……”听起来竟然有几分道理。童梦生看向荷一。
　　荷一两眼泪汪汪：“你说你等的人不是我。”
　　“我确实没等你啊。”
　　“可是你发了五封邮件，热情洋溢地期盼与我见面！”
　　高晟：w(。Д。)w
　　“谁特么给你发五封邮件了？”
　　荷一：“你说‘山无棱天地合，我等你到天荒地老！’”
　　高晟：(￣口￣)!!
　　荷一：“你还说‘一寸相思一灰，你不来我们的约定不散！’”
　　高晟：(￣口￣)!!
　　荷一：“还有‘与君诚约咖啡店，你要冰咖还是摩卡？’”
　　高晟：“我不是！我没有！”
　　心虚之下他指着荷一怒骂：“你什么时候偷看我的手机，竟敢私拆我和Z先生的来往书信？！”
　　“你和Z先生有来往？”童梦生和桂书竹同时发现哗点。
　　桂书竹：“好呀高院长，你是高审员，Z先生也是高审员，你俩同一个组，审同一篇论文，按规定审核期间是不能见面的！”
　　“没有见啊！”高晟要急疯了，这些人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他的话，他抓耳挠腮，把脖颈都抓出血痕来，“我没有见，我见的是荷一！”
　　“我就是Z先生啊。”荷一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往桂书竹身后缩了缩。
　　高晟：“……”差点没心梗过去。
　　高晟感觉呼吸都不畅了，用力捶着胸口：“冒充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那么喜欢冒充别人？”
　　“当然啦！”这声不是荷一说的。
　　荷一：“？”
　　这声来自门外，大家忙向门口看去，一个提着外带咖啡袋，穿着“XX咖啡店”围裙的青年东张西望地走了进来。
　　离最近的尹秋颜下意识说：“我们没有点咖啡……”
　　话音没落，他怔住了。
　　这名青年长着一张与荷一极为相似的脸，喉结处一颗鲜红欲滴的小痣。
　　荷一：(*@ο@*)
　　其他人：“…………”


第72章
　　“您喝咖啡吗？来一杯小店自创的生椰拿铁吧。”
　　青年眼珠滴溜溜转, 四下张望着，一点也不拘谨，很快将咖啡分到几位导师手中。
　　最后还剩一杯, 他递给了桑纪：“桑纪哥,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桑纪看看他, 又看看荷一，实在是太像了, 不看衣着的话，桑纪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
　　青年腼腆地笑笑, 将咖啡放下后，走到讲台拿起了话筒。
　　“大家好，我叫荷一, 是荷氏集团的董事长，这所学校应该是我就读才对，台下那个家伙，是冒充的。”
　　他轻飘飘地说着，却如巨石入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尹秋颜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到荷一面前, 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而所有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向荷一射去, 高晟更是看好戏似地轻嗤起来。
　　荷一：“我是冒充的？(*@ο@*)”
　　尹秋颜：“……”
　　尹秋颜在心里大吼：对啊，你本来就是冒充的！
　　尽管不清楚细节, 尹秋颜仍戒备地瞪着台上的青年, 拼命说服自己, 别慌, 家里派荷一冒充, 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说不定教室外就隐藏着无数高手，必要的时候能把人救走呢？
　　他焦急地向门外窥探。
　　然而什么也没看到。
　　高晟转着眼珠笑起来：“同学，说话要讲证据，怎么证明你才是荷一？”
　　闻言，青年似乎有些生气，指着荷一大声道：“我不叫‘同学’，我就是荷一。那天我们荷家的飞舰失事，我被气流抛到山沟里，失去意识，等我醒来，救援队已经走了，而这个长相与我相似的家伙自称是荷一，窃取了我的一切！”
　　“怪不得……”全场寂静，桑纪皱眉沉思，“那天在酒会上，我们看过他以往的成绩单，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童梦生和桂书竹立刻审视起荷一来。
　　尹秋颜的身体紧绷起来，军方的人怎么还不冲进来？
　　荷一在他身后，支楞着脑袋，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台上的青年：“哇，你跟我一样，喉结有痣耶！”
　　“……”真特么是个傻子。
　　高晟冷笑起来。
　　青年面不改色：“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但是请你归还我的身份，否则我将采取相应的措施……”
　　“可是如果你是我的话，以往成绩那么差，你还能进这所大学吗？”荷一突然打断他。
　　青年：“……”
　　“要重新考试吧？”荷一“天真”地转向童梦生。
　　童梦生皱着眉点了点头。
　　“哦豁！”荷一惋惜地耸了耸肩，朝青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青年拼命咬着牙，脸上一阵灰一阵白，很显然，这个问题他毫无准备。
　　桑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不过如果能证明这位同学才是真正的荷一的话，那对荷氏也是好事。同学，你怎么证明？”
　　青年抿了下唇：“我小时候在N8行星长大，桑纪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里。不过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那时候我比较内向，不爱与人说话……”
　　他对性格的描述与人们认知中的荷一完全一样。
　　尹秋颜心慌起来：“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不能证明什么！”
　　“那你让他也说点什么吧。”青年被激怒了，咄咄逼人地指向荷一。
　　荷一：(*@ο@*)
　　他什么也说不了呀！
　　高晟眉梢眼角都透着笑意：“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呢！大家是没看到，那天他在咖啡厅，胡搅蛮缠，还冒充Z先生，原来是个惯犯。大家都仔细想想，这段日子他是不是前言不搭后语？我看呐，都捂紧自己的钱包吧，可别被骗财又骗色哟！”
　　他说着，好笑地瞥了荷一一眼。
　　荷一快哭了，眼里包着泪花：“什么，我、我还是个惯犯？！”
　　总觉得这事儿巧合太多，可细想起来又似乎没有不妥，毕竟他失忆了呀，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万一真的不是荷一呢？万一Z先生是真的荷一不是他呢？
　　呜~脑壳痛！
　　“我是谁，每个疲倦的深夜，默默对自己疑问……”脑海里的巨浪又晃荡起来，哗啦啦，哗啦啦。
　　尹秋颜气得不行，用力摇了摇他，“别听他们胡说。高院长，无凭无据，这种事你身为院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尹秋颜，”高晟洋洋得意地哼笑，“你敢说你没被骗？你瞧瞧你现在在校园论坛里的名声，都快沦为荷氏男宠了，简直丢尽了学院的脸。”
　　“住口！”童梦生怒喝，这是院长该说的话吗？
　　童梦生转向荷一，“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我……”荷一看看他，又看看尹秋颜，眼中泪花滚滚，半晌哇一声哭出来，“他是我，那我是谁呀？”
　　谁管你是谁！台上青年骄傲地昂起了头。
　　说时迟，那时快，阶梯教室的大门轰一声被跩开，姜怠高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