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视线望过去,站在台上的不是陈改还能是谁。
陈改也注意到这边了,正好跟宋栩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太阳穴处轻轻甩出去,做了一个solute的姿态。
宋栩语气里止不住的兴奋:“陈改是什么项目的第二名?”
“一百米短跑。”张至衍也骄傲的扬扬唇,“厉害吧?”
宋栩这次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按理来说,一百米是许多田径专业生的强项,也是运动会所有的项目里最受田径专业生欢迎的项目。
在强劲竞争对手只会多不会少的情况下,陈改还能拿下第二名。
是真的很厉害!!
于是宋栩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语气上扬的回答道:“厉害!!!”
张至衍抱着奖杯,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会议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宋栩在这坐了好一会了,现在有点又酸又累。
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手不小心打到了垂下来的奖牌。
他这才注意到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个金牌。
奖牌上刻着临城大学的标志图案,上面一排刻着临城大学第九十四届大学生运动会。
奖牌的最下方的那一行,也是字体最大最醒目的那一行刻着名次。
第一名。
自己喜欢的人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很出色。
想到这里,宋栩心里鼓鼓胀胀的被不少积极的情绪填满。
程寂还没回来,陈改在上面跟校方合影,张至衍不知不觉的窝在座位里睡着了。
宋栩被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拉回神。
程寂打电话过来了。
他立马接起来:“喂?”
“宋栩?”
宋栩乖乖地应着:“是我。”
程寂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还伴着气流声,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急速移动着。
“宋栩,我可能回家的事情要提前了。”
宋栩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反应,他淡淡地应着:“好。”
程寂焦急的一条接一条嘱咐着:“明天的比赛我陪不了你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还记得宋栩明天下午的接力赛。
“嗯。”
“每天都要记得吃饭,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
“嗯。”
“一定要多喝热水,不要趁着我不在就不喝。”
“嗯。”
程寂一条接一条地说,宋栩不厌其烦的乖顺的应着。
面上的有多么平静,心里就有多么的紧张。
他的手不自主的捏紧了衣边,心里逐渐涌上一股强烈不安之感。
耳边明明是他最喜欢的声音,此时却听着让他隐隐害怕。
不是回家吗?为什么跟他说这些。
程寂还在电话那边自顾自的叮嘱着一些最日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没人有跟你去吃饭……”
“程寂!”
宋栩越听心里越慌乱,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抖着声音喊住他。
他心里害怕极了,害怕程寂跟他说这些,是要二次离开他。
不可以。
电话那边陡然没了声音,就连嘈杂声和气流声也停下了。
宋栩的心却一点点的躁动了起来。
他咬着下唇,加重了语气问:“你到底要去哪?”
此时已经走进机场VIP通道的程寂猛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他前面的中年男性转过身来,皱着眉喊了一声:“小寂!”
程寂拿下手机,一只手捂住手机话筒。
“战叔叔,你先登机吧。”
战易欲言又止,程寂又出声宽慰了一句:“我很快就跟上来,真的。”
都这么说了,战易只能提着行李箱转身先走。
程寂把手机放回耳边,声线不自觉地放柔。
“我回家处理一些事情。”
宋栩的眼眶有些发热,像个小朋友一样固执地问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寂单手撑在过道上的栏杆上咬了咬唇,思忖了几秒,只给了个大概的时间。
“过几天就回来。”
宋栩不乐意了,程寂不给他个准确的答案,他心里就不放心。
他怕程寂又跟一年前一样,一走就不回来了。
“过几天是几天?”
程寂语气里没有一丝不耐:“最多一个星期。”
第38章 他们都比自己高!
“你现在是在机场吗?”
问了这么多问题,宋栩唯独没问程寂赶回家干什么。
明明自己都还惧怕,却依旧保持着对他的尊重容忍。
这样的宋栩他怎么能不心软……
听着电话那边已经哽咽起来的声音,程寂心里又闷又疼。
“对,我家在汉城,从临城回去坐飞机最快。”
他尽量压低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能更柔和一些。
他能够听出宋栩话语里的害怕。
宋栩在害怕自己的离开。
来接程寂的人已经全部上了飞机,程寂现在只要一咬牙就能离开机场。
可是他不行也不可以。
这一次回家,主要是去解决母亲的财产遗留问题。
他父亲死板又多心眼,还不知道后面会有多少突发情况发生。
家里的事情不解决,他就永远并无法释怀的告诉宋栩他想要的原因。
如果不解决好,这件事情一直会是横在他们两个中间的鸿沟。
风平浪静只是暂时的,但凡下一点雨就会泛滥成灾。
手机里一阵沉默。
程寂的喉结滚了滚,强忍着撒腿往回跑的冲动喊了一句:“宋栩。”
那边没应声,但他知道宋栩在听着。
程寂心里像是刀剜着一样疼,他真的对不起宋栩。
“我还有第一名的奖励没要到呢,怎么舍得走。”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的,等我回来,好吗?”
手机里没传来声音,但是机场却响起了广播催促乘客登机。
程寂提着行李箱重新迈开步伐,他舌尖抵着上颚,心里期盼着在登机前宋栩能给他回复。
宋栩眼眶红红的洇着泪,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栩心里依旧在害怕,可是却无能为力。
他不能跑去机场拦住登机的程寂,也不能陪程寂一起回家面对困难。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选择相信程寂。
在程寂踏上登机楼梯的前一刻,宋栩颤着声给了他答案。
“好,我等你回来。”
程寂悬着那颗心终于落回原处。
宋栩盯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在心里默默地肯定。
他相信程寂,这一次一定会回来的。
陈改早就抱着奖杯坐到了宋栩身旁,见宋栩挂了电话,连忙出声问。
“程寂去哪啦?”
宋栩刚接通电话的时候陈改就下了颁奖台,把后半段通话全听了进去。
程寂这家伙不会又要来一次吧?
宋栩没错过陈改眼里的那一丝心疼,心底的后怕被抚平了些。
他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反过来安慰道:“他就是回家一趟,会回来的。”
不说还好,说了陈改眼里的心疼意味更深厚了。
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陈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慰宋栩,一年前是的,现在也是的。
程寂一年前的不辞而别,让他们三人心里多少落下了后怕的种子。
“给我看一下你的奖杯。”
宋栩接过他手里的奖杯,左右看了两眼,还特意拿着程寂的跟他的进行了对比。
东看西瞧发现除了上面刻着的名次不一样,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也是,奖杯没必要前三名各设计一种样式。
宋栩撇撇嘴,抱紧了怀里的两个奖杯,扯开话题故意问:“你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啊”
陈改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闻言,在会议厅里环视了一圈。
最后,视线落在第一排那个高大宽厚的背影上。
他对着那个背影扬扬下巴说:“那个。”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宋栩不禁惊异的感叹:“这么高?!”
那个男生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与人交谈,宋栩与他的位置相隔了四排。
会议厅的座椅椅背都比较高,宋栩一米八三的个子坐下来肩膀也仅仅只是与椅背顶端并齐。
而那个男生坐下来,肩膀竟然远超椅背的高度!
“他叫顾司然,净身高应该有一米九二的样子。”
宋栩哑然。
净身高就一米九二了,那穿鞋之后岂不是更高了?!
视线诧异的在顾司然的背影上晃了一圈之后又收回来对着陈改一顿打量。
酝酿半晌,宋栩像是在打听小秘密一样的问:“你们练体育的都能长这么高吗?”
程寂大概一米八五的样子,陈改跟张至衍都跟程寂差不多高。
现在又蹦出一个顾司然,也是他们体育系的!
他们都比自己高!
陈改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犹疑的点点头:“是……吧?”
“至今为止我还没看到体育系有几个矮的。”
尤其是他们篮球专业的学生,最高的也有直逼两米的。
但是他没敢给宋栩说。
宋栩心里不服气,鼓着腮帮盯着自己的那已经算长的腿陷入了沉思。
怎么青春期那会就没多吃一点呢。
陈改被他的小表情给可爱到,咳了一声忍着笑安慰他。
“练体育能长高是不错,但是也要看个人体质的。”陈改轻声说,“你不是练体育的不也长了这么高啊。”
“还有谢意臣,他也不是练体育的,不也跟程寂一样高。”
说到这,陈改突然就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对了,谢意臣呢?最近怎么很少看到他?”
宋栩仰着脸瞅了他一眼,抱着奖杯摇摇头嘟囔道。
“我也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干什么,上次颁奖礼他也没喊我去。”
谢意臣从第一天参加完比赛之后就没来找过他,也很少看见他的身影。
宋栩只能靠着时不时蹦出来的两条消息判断他还活着。
“谢意臣是不是交新朋友了?他之前不是跟你形影不离来着?”
宋栩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顾司然宽大的背影上,盯着他外套上的文字有些出神,茫然地摇摇头。
“应该吧,如果真的交了新朋友的话,也是一件好事。”
陈改听着这句话怎么都不对味,凑近些八卦的问:“你跟谢意臣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没听过你们两个之间的细节呢。”
“我跟谢意臣是高中同学,在一起玩了很多年了。”
宋栩玩着奖杯上的彩带,嘴角挂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意,脑海里的一帧一画都是跟谢意臣相识的这些年。
陈改啧了一声,看着他这副神情,心里终于明白程寂为什么总跟谢意臣过不去了。
谢意臣跟宋栩这么早就认识了,程寂和宋栩才认识一年多就在一起了。
前者对于后者来说肯定具有威胁性。
程寂防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谢意臣高一的时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仗着家里有钱又宠他,既不努力读书又喜欢惹是生非,在校外不知道招了多少仇恨。”
陈改撑着下巴静静的听着宋栩给自己说他跟谢意臣的过去。
宋栩的声音很轻,在这个宽阔闷热的空间里像一阵清风一样迎面拂过来。
第39章 可比高中同学好太多了
“我有一次意外听见了他的那些对头们筹密着要打他的事情,于是在他们聚集生事的当天就立马报了警,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陈改听到这,错愕地抬起了头:“为什么?”
彩带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被旋转着手指一点点的拆下来。
宋栩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面:“我跟警察赶到的时候,谢意臣被那一群人殴打的只剩一口气了。”
那天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从下水道里散发出来的奇臭无比的污水味都无法遮掩住的血腥味。
以及,如果不伸手探气息就会被认为当场死亡的谢意臣。
好像这一帧帧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宋栩心痛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下意识地揪紧了彩带:“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跟他的家属说没事了。”
那晚,宋栩第一次坐上救护车,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笔录。
急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等到谢意臣的家属来,他才看着谢意臣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然后又被推进了手术室。
紧接着他又看着谢意臣的家人从这个窗口辗转到那个窗口。
医院里人来人往,即使到了深夜也依旧有人没有停下脚步。
宋栩坐在走廊上,一会听到这个病房响起了哭声,一会又听见那个病房响起了器械刺耳的警报声。
闻着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看着墙上那个莫大的静字。
没有人知道宋栩在那段等待的时间里想了什么。
直到谢意臣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宋栩才肯定了自己的意向。
他以后,也想当一名医生。
宋栩讲到这,话语顿了一下,脸上沉重的神情褪去,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从这之后,我们两个就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