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皓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喜欢男的啊？”
　　他眼里的震惊还没沉下去。
　　程寂大方的点头承认，又沉默的仰着头往嘴里灌了一杯。
　　一旁的李洋缓过神来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杯。
　　“你喝不了那么多就别喝了。”
　　程寂的酒量他们心里都有底，平时都是一杯倒的人，再这么喝下去等会出了门指定分不清谁是爹妈。
　　“不是，人家大老爷们都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喜欢爷们呢？”
　　周子皓是东北人，口音重就算了嗓门也大。
　　再加上喝了酒情绪有些激动，那架势还以为要跟程寂当场吵起来似的，吼的包厢里的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说完周子皓就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激进，连忙噤了声，无措的跟李洋对视。
　　桌前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包厢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良久，程寂突的嗤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被凸显的格外清晰利落。
　　“我喜欢男的怎么了，谁规定男的就一定要喜欢女的了？”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周子皓，周子皓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没说话。
　　李洋上头的酒气也被这个消息轰的清醒了不少。
　　程寂一下子就冷了眉眼，李洋有些忐忑的坦白了自己心里的顾忌。
　　“喜欢男生的确没什么，但是你让别人怎么看你啊？”
　　两个男生的恋爱现在还不是很被大众接受。
　　学校里虽然也有同性恋，但是却也不多。
　　他们会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而不敢像那些男女小情侣一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牵手。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受认可他们的爱情。
　　可是，别人认可有什么用？
　　程寂从口袋里顺出一个打火机捏在手里把玩着，啪的一声打燃，又轻轻地吹一口气任由它灭掉。
　　这个打火机还是高三的时候买的，那时临近高考，压力大了就喜欢跑厕所抽两根。
　　上了大学后就在不知不觉中戒掉了。
　　嘴里还残留着些酒气，舌尖有点麻麻的。
　　程寂用舌尖刮了一下口腔壁，总感觉自己烟瘾又犯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过了许久，程寂用着桀骜不驯的语气回复了李洋。
　　“我谈我的，他们看他们的，至于是什么想法。”
　　“呵。”
　　程寂低垂着脑袋，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关我屁事。”
　　这句话又成功地堵住了李洋，他脸上的神色有些错愕，一时间也噤了声。
　　程寂左右看了两眼，将周围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中。
　　有错愕的有镇静的有遗憾的。
　　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的反应也自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酒喝多了，程寂这会尿意涌了上来憋得慌，正准备站起身就听见包厢突然有人不着调的问了一声。
　　“那男的长的好不好看？”
　　此话一出，程寂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紧了几分。
　　他收了打火机，脑海里全是宋栩靠在他怀里红着脸嘟囔的模样。
　　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又一下，痒得不行。
　　他不自觉地扬了嘴角，浓稠的温柔像是蜜糖一样在他眼底化开。
　　“好看，好看极了。”


第30章 你来接我好不好
　　包厢里的人哪见过他这副痴迷样，纷纷出声打趣他。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方才还板着脸顾虑的李洋无声的松了口气。
　　见他这没出息的样，他没忍住推搡了一下程寂的肩膀，笑问：“那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周子皓迷茫的眼神忽然就聚了焦，纵然是再好的兄弟，也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介怀，抱着酒瓶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像是给自己立了一道屏障，周边的讨论声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是他的确被这个信息冲击的有些狠了，需要时间缓冲。
　　程寂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站起身来。
　　他抢过李洋手里的酒杯给自己斟满，举着在空中画了一圈，最后一鼓作气地喝下。
　　旋即，含着笑意的视线不紧不慢的落在对面还在出神的周子皓身上。
　　周子皓迷茫的抬眼，猝不及防地跟他的眼神对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扬着下巴语气宠溺的说。
　　“他的确还在因为我出国的事情跟我怄气，等我哄好了就带出来给你们看看。”
　　就这样，方才算不上特别愉快的一趴过去了。
　　“你小子来一个拒绝一个，还以为你是不想谈，没想到人家是在性别上就不合你胃口。”
　　有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撑着下巴笑话道。
　　这一桌人里几乎都有对象，还有好几个是从高中谈上来的。
　　程寂在学校里很受欢迎，长的出众篮球也打得好。
　　才刚上大学那会经常能在学校表白墙上看到程寂的照片和名字。
　　来篮球馆看他打球的女生也不在少数，什么类型的都有。
　　本以为程寂至少能看上一个，结果到头来全都被拒绝了。
　　现在告诉大家他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生。
　　再怎么震惊，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好奇了。
　　大家伙都挺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能把这家伙给勾走。
　　“性取向跟性别没关系，同样的，我喜欢男生也不关女生的事，心之所向就是性取向。”
　　程寂默声思忖半晌，淡淡一笑沉着声反驳了他的话。
　　听不出他话里的好坏，索性直接把话说明白，也省得给别人留下话根。
　　“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可没搞性别对立啊。”
　　男生语气轻佻，一双桃花眼噙着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方才那股尿意又涌了上来，程寂只感觉自己再憋下去膀胱都要炸了。
　　他没理会那个男生，拍拍身旁李洋的肩膀，起身离席。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吃。”
　　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出了包厢，外面的冷风一吹，那股难忍的尿意就更盛了。
　　程寂几乎是狂奔到厕所的，冲了厕所又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妈的，早知道就不逞能装帅了。
　　本就是个一杯倒的酒量，平时一杯能小口小口的抿到聚会结束。
　　方才在包厢里他喝了将近一瓶，远远超出平时的酒量。
　　现在不仅脑袋胀得发晕，就连胃里也跟揣了个火炉似的灼的厉害。
　　挺起腰靠在隔间上的时候，程寂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
　　一顿饭吃下来包厢里的那群也不知道还能清醒几个。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程寂强撑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意志给宋栩拨了个电话。
　　开了免提坐在马桶盖上等待对方接通。
　　扩音器里传来三声嘟嘟声，然后一阵悦耳的的铃声响起，继而电话被接通。
　　“喂？”
　　宋栩清亮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一阵清风抚平了程寂因为酒精带来的烦躁思绪。
　　连带着胃里的烧灼也平息下去几分。
　　程寂感觉一阵身心舒畅，顿时间忘记自己在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一直不出声，宋栩莫名其妙的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备注。
　　程寂。
　　没打错啊……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这一次话语里带有几分小心翼翼。
　　“程寂……？”
　　程寂被这一声喊得立马回了神，连忙出声应了一声：“嗯，我在。”
　　宋栩在那边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问：“你去哪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我在外面跟同学吃饭，可能要晚点回去。”
　　“哦，好吧。”
　　许是刚才喝了些酒，程寂这会的嗓音格外的低沉沙哑，听起来也格外的撩人。
　　“怎么？你好像有点失落啊。”
　　没打电话前，宋栩本来在记英语单词。
　　程寂这一通电话打过来，宋栩学习的心思也没有了，拿着笔在草稿本上胡乱的画两笔。
　　“我才没有。”他嘟囔着反驳道，转而又问：“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宁愿打电话也不宁愿早点回来。
　　宋栩捏着笔又在草稿本上画了两条。
　　程寂低低地笑了两声，声音格外撩人：“想你了呗。”
　　语音刚落，耳边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李洋方才在包厢里说的话，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烦闷的抓了把刘海，换了个方向侧对着隔间门坐着，一双大长腿在这个小隔间里无所适从。
　　宋栩撑着脑袋没说话，只是本子上的黑线越来越多。
　　“宋栩。”
　　许久，电话那边的人沉声喊了他一句。
　　宋栩闷闷的应一声：“嗯？”
　　“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
　　宋栩打了辆车按照程寂发的定位找到了他们吃饭的包厢。
　　一推开门，冲天的酒气烟味扑面而来，熏得宋栩喉咙痒的连着咳了两声。
　　抬手虚虚的捂住口鼻，宋栩探进半个身子，这才看清了包厢里的现况。
　　只是一个专门吃饭的包厢，不算大。
　　屋子中间的大圆桌上面横七竖八地趴了好几个，只剩下一两个还强撑着脑袋嘴里在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着胡话。
　　桌上的烟灰缸盛满了烟头，地上的酒瓶也倒了好几个。
　　有那么一瞬间，宋栩感觉自己好像闯进了什么精神小伙聚会的地方。
　　塞在口袋里的手掌默默收紧。
　　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能久待。
　　宋栩攥紧门柄，好几个背着门口趴着的，都看不到脸。
　　他不知道程寂是哪一个，只得以小小的往门里迈了一小步，张口问：“程寂在吗？”
　　一秒，两秒，三秒……
　　包厢里一阵沉默，无人回应。
　　有的人就连面都没翻一下。
　　宋栩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声：“请问程寂在这里吗？”
　　这一次有动静了。
　　包厢门的正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他听见声儿之后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脖子。
　　抬起头时，一脸迷茫的抹了把脸眨了两下眼，声音有些沙哑。
　　“你找谁啊？”


第31章 怎么亲一会还能掉眼泪啊
　　他撑着桌沿爬起来，动作不利索的跟个老年人似的。
　　起来时还顺倒了旁边一个斟满酒的酒杯，又连忙手忙脚乱的把酒杯扶正，意识暂时回笼。
　　宋栩收了下脚，声音清亮灵动：“我找程寂。”
　　周子皓挺了下因为趴久了而酸痛的腰，目光触及到门口那男生的脸庞时，一时间也被惊艳的挪不开眼了。
　　他抬手使劲揉了两下眼。
　　我去，这个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清秀动人的男生啊……
　　垂在桌底下的手掌下意识的五指张开。
　　他感觉对方的脸比自己的巴掌还小，皮肤看起来又白又嫩，镜片后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像小鹿似的。
　　一个男生……长得比女孩子都精致。
　　亦或是对方的眼神太赤裸了些，瞧得宋栩有些无所适从。
　　他抿了下唇，眉间的清冷感强了几分。
　　“如果程寂不在的话，那就打扰了。”
　　看对方要走，周子皓紧急地回过神来。
　　视线在包厢里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对方要找的人，稍稍思忖了几秒，才想起来程寂还在厕所没出来呢。
　　只见他猛地大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忙不迭的喊住宋栩：“那个同学……你找程寂是吧”
　　宋栩脚尖一顿，略微侧过脑袋没回头。
　　“程寂去厕所好一阵了也没见出来，这会应该还在厕所吧……”
　　周子皓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宋栩转过身来收住脚，礼貌又疏离：“那请问厕所往哪走啊？”
　　周子皓指了下他身后：“这条走廊的最尽头就是洗手间。”
　　宋栩说了声谢谢，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包厢门一关，宋栩就拢紧了外套快步走向洗手间。
　　程寂就倚靠在洗手台边沿，食指跟中指间夹着根点燃的香烟，眸色慵懒地盯着香烟出神。
　　不久前他才在厕所里吐了一阵又一阵，现在胃里舒服了不少。
　　一抹熟悉的身影陡然闯入余光里，程寂熟练的将香烟按进洗手池里碾灭，顺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宋栩垂着眼一脚踏进去，程寂正站在洗手台前静静的洗手。
　　“程寂？”
　　空气中烟草味还没有消散干净。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程寂抽了两页纸将手擦干，转过身来。
　　他刘海散落在额前，垂着眼帘遮去了所有情绪：“来得这么快？”
　　宋栩走到他面前来，佯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垃圾桶，声音很轻：“你刚才抽烟了？”。
　　程寂慵懒地往台面上一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台面。
　　他也没掩饰：“没抽，就是点着。”
　　程寂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裤子，灰色的烟灰落在黑色布料上有些显眼。
　　在宋栩的印象里，程寂以前很少抽烟，回国之后就没见他抽过了。
　　垃圾桶里有好几个烟头，在他来之前程寂估计就在这里点了好几根了。
　　宋栩感觉他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