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很快就产生了,时析先是咳嗽了一声,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面部迅速扭曲着,他痛苦地捂住了嘴,似乎要剧烈呕吐,随即蜷缩起了身子,从椅子倒到了地上。
辰北仿佛整个人都被扔进了冰窖,从指尖开始发麻到心里,他全身都被冻住,只是视线告诉他正在目睹着这一切,他看到时析的身子在抽搐痉挛着,越来越重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声示意着他已经陷入了窒息中。
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辰北几乎快跪到地上去,只是在拉扯下勉强站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泪水已经失控般地涌出眼眶,他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呼喊那个人的名字,刺骨的寒冷就好像要侵入到大脑一般,他快窒息,就像吞了毒药的人是自己,有人捂住了自己的鼻口,抽干了所有的空气一般。
在他觉得自己将近晕厥过去之时,陈滨一把扯起他的头发,被迫他清醒过来目睹时析的死亡过程,头发连接头皮的痛感并没有传到,这种感知在渐渐剥离自己。
他看到时析已经蜷缩成了一团,发出痛苦的低吟,身子渐渐无法动弹,大约过了十几秒后,时析彻底没了动静。
陈滨冷漠地站在辰北身后,全程就像观察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他放开辰北的头发,走到时析身边,用枪管拍了拍他的脸,时析苍白的脸颊在阳光下没有任何血色,陈滨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把枪扔在一旁,用手指探了探时析的鼻下,没有任何气息。
接着,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向辰北摊开双手。
“我是说话算话的人,我会放了你,安排你去国外,不过我也会派人监视你,毕竟现在你是最想杀了我的人。”
“杀了我……”辰北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发出嘶哑的声音。
陈滨挑了挑眉:“时析好不容易换回你一命,你却想死?”
“杀了我……”辰北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眼里失去了焦距,没有任何情绪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杀了我……快杀了我……”
陈滨冷哼了一声:“辰北,你果然很让我失望,不过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倒也是可以满足你。”他想起自己的枪放在了地上,不由地转过身去,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一声枪响突然响起。
陈滨僵直地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站在一旁的打手应声倒下。
拽着辰北左边的人大骂着率先松手,伸手去拔腰间的枪,辰北猛地反应过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他飞快地夺过枪,趁右边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开枪,紧接着往地上的人补了一枪。
瞬时间,两人连声响都没能发出,就接连伏倒在了地上。
鲜血的气味弥漫开去,伴随着陈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迅速扭转的情形带着一丝不真实感。
辰北扶着自己淌满冷汗的额头,瞪大了眼睛。
阳台上,时析握着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朝着陈滨走去,一边把舌头底下的胶囊取出来扔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未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未来
“陈滨,是谁杀的?时析?”
偌大的审讯室里,辰北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王朔。
他是第一次坐在这个方向的椅子上,通常是嫌疑人或者犯人坐的位置,他的衣领上还沾着血,额头上的伤口进行了简易的处理,他知道自己衣领上飞溅出来的血是陈滨的。
他还记得在警察到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时析对他说的话:“记住,不管是谁问,陈滨是我杀的。”
他不知道时析是怎么思考的,只是看着他抹去了枪上的指纹后,又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他没来得及告诉时析,在他来这里之前,为了逼供,他也使用过这把枪,这么做事没用的。
他知道时析想要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但陈滨确实是他自己杀的。
“不,是我杀的。”握紧的手又松了开,辰北突然觉得放松了起来,“人是我杀的,和时析无关。”
王朔愣了愣,在辰北进来之前,他刚审讯完时析,时析一口咬定杀了陈滨的是他自己,现在弄得他都不知道人到底是谁杀的了,随后,他稍稍降低了声音:“现在这个案件比较难办,虽然可以当做自卫杀人,但我们还是要找到能证明犯人是陈滨的证据,不然到时候无法面对检方……”
“证据已经被陈滨全部消灭了。”辰北平静开口,“现在有这么几个方法,也许可行。”
王朔欠了欠身子,提高注意力。
“案发现场陈滨雇佣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还活着,可以让他指认陈滨。”
王朔点点头:“还有呢?”
“之前尹长弘绑架时析的时候,有几个混混听说过尹长弘和警局的人有交易,虽然不知道是陈滨,但也可以从侧面证明一下。”辰北抓了抓头发,“还有……陈滨之前给时析发过威胁短信,如果能找到通讯地址的话……”
“其实时析还说了一个方法。”王朔补了一句。
辰北抬头。
“他想召开新闻发布会。”王朔望着他的眼睛,“他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这20年的经历。”
辰北怔了怔:“20年的经历……包括……福利院……吗?”他有些说不利索。
王朔沉重地点点头:“毕竟星河福利院和这个案件还是有很大关系的,他主动提出新闻发布会,利用舆论的力量来向世人说明陈滨和尹长弘的所作所为,在证据缺乏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听罢,辰北低下头的手指又绞在了一起,时析的经历他连回想都不敢去回想,现在时析提出要在大众面前说出来,到底要抱着怎样痛苦的心情去回忆。
王朔看出辰北的纠结,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笔放下:“这件事,不是他自己出面,也会有人出面说明的,案件要真相大白,这些都是不可少的步骤。”
“我知道……”辰北无力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王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直以来,他都照顾着我的心情,甚至都不让我知道辰西自杀的真相,而我却怎样都照顾不到他的心情……”
“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王朔站了起来,走到辰北身边,“这对于他来说不也是一个好好可以抛弃过去的机会么?”
辰北抬头。
王朔微笑了下:“正视自己的过去,重新面对未来,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吞没,深蓝的天空泛着紫光。
辰北从市局出来,看到时析站在马路边上的路灯下等他,蓝紫色调混合温柔暖光下,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宁静的氛围中,辰北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
“怎么办,这个血弄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衬衫。”他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时析抬了抬眼:“再买一件。”
这个回答还真的很有时析的风格。
“你买给我?”
“嗯。”时析偏了头,思考了一下,“很贵吗?”
辰北笑出声,也不管现在自己挂彩的狼狈样,把面前的人圈在怀里:“我问你,如果当时我没有过来,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去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诉说真相
第一百三十七章诉说真相
“呃……不土啊……”顾圆下意识地回答。
会场突然一阵躁动起来,薛沁把头转了回去,紧紧地盯着报告厅大门。
“据说今天发布会主要是由青茗市公安局的法医时析发言的,有点意外。”顾圆翻动着手上的资料,却不见薛沁有什么回音,薛沁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像凝固了一般。
顾圆朝着门口看去,会场已经有人走进来了,她看到时析穿着一身白大褂步入会场,在频繁的闪光灯下,他走得不紧不慢,顾圆注意到他的手上并没有任何稿纸。
“小软……”
她听到薛沁喃喃自语了一声,她并没有听清楚:“小……什么?”
“没事。”薛沁转头微笑,转移了话题,“你想好等一下要问的问题了么?”
“想好了。”顾圆掏出笔记本,“目前我们已经知道市局的局长还有尹长弘是之前的失踪案凶手,明天我们新闻社会拿这个做头版,社长特地要求要从民众最大的关注点腐败勾结这一点来提问。”
“估计得改。”薛沁拿出电脑,她需要做的就是在获得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做速报,在此之前,她已经根据发布会提前提供的资料写好了不少通稿模板,到时候只要填进去就能发布,现在她又开始噼里啪啦地修改起来。
“得改?”顾圆有点惊讶,“对哦前辈之前没有参加会议,社长说这是最大的热点一定得写。”
“我也没有说这个不写。”薛沁无奈地笑了笑,“只是还需要加一些内容,这个案件最主要的点除了腐败还在于儿童买卖和性侵以及器官买卖。”
“儿童买卖和性侵?”顾圆瞪大了眼,“这是……从哪里知道的?”
薛沁愣了愣:“我猜的。”
“嗯?”顾圆还在疑惑,时析已经在台子中央坐了下来,调整着话筒的位置。
和一般新闻发布会的开头相同,时析先是感谢了众多媒体到场以及对市局工作的支持,以及这次新闻发布会的大致主题,说完客套话后,他话风一转。
“今天作为发言人坐在这里的原因,之前并没有告知大家,首先,我的身份除了是青茗市公安局的法医之外,还是4·1一家三口失踪案的唯一幸存者,尹书。”
话音刚落,会场一阵躁动,顿时闪光灯和键盘声四起。
按照常理,第一条速报应该要出了,但薛沁迟迟没有动作,顾圆轻声叫了下她,薛沁反应过来,将电脑放到她的膝头:“你来发。”
第一百三十八章最近好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最近好吗
138
“尹长弘的目的是为了让刘匀来把真正的尹书给引出来,所以我在初期没有暴露身份。”时析恢复了官方的说辞。
辰北听罢,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套说辞是他和王朔一起决定的,如果时析坦白他是因为想要从暗处找出犯人而没有暴露身份的话,追杀刘匀引发的那场车祸肯定会怪罪在他的头上,虽然参与侦查的人都知晓其中的缘由,但媒体会如何报道,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左右风向。
为了从舆论上成功施加压力,时析接受了这套说辞。
“在刘匀出现后发生的第一个案件汪烨命案中,我们察觉到20年前的犯人有两位,汪烨在死前透露,5年前青茗市第一中学高三学生跳楼案,和20年前的案件有关。”
辰北的手指微微发抖。
5年前辰西自杀的案件在那时候引起了相当大的社会反响,原因之一在于恰逢教育改革过渡期,学生压力大而自杀的新闻频发,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把辰西自杀的想成是学业压力过大,再加上辰西生前患有抑郁症,抨击教育体制成了众多媒体的报导主题,原因之二在于辰西的母亲俞琴是当代知名作家,一时甚至还爆出了家里人期望过高导致孩子抑郁之类的空穴来风新闻,现在真正的原因将要揭晓,台下的每个人都鸦雀无声。
“5年前跳楼自杀身亡的高中生辰西,是因为不小心听到了尹长弘和患者家庭地下交易的内容,之后就一直处于尹长弘和陈滨的威胁之下,陈滨甚至还以要杀害其家人为筹码,逼迫辰西自杀。”
“5年前警方虽已经过各方面调查,但终究没有查到他自杀的真正原因,而辰西的抑郁症,除了受到了威胁,还有部分原因是来自校园欺凌。”
“不得了……”顾圆激动地一手搭到薛沁的手臂上,“这次的新闻热度至少得持续一礼拜。”
薛沁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顾圆担忧地望着她。
薛沁向她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太久没回国不太适应。”
顾圆只好接受她这个理由:“话说这位叫时析的法医,人生真的很传奇了,只是看这个人的话完全想象不到他经历了那么多。”
“是啊……只是看表面的话。”
薛沁的附和话里有话,这种感觉对于她自身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年小软的一张船票让自己成功踏入了大城市,她自己主动进了福利院,只要是家境良好的家庭来福利院领养孩子,她就一定会好好表现自己,为了能入那些夫妇的眼。
她太清楚钱的重要性了,有钱或没钱,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可以少走或多走多少弯路。
现实的残酷让她很小就心智成熟,在同龄人中显现得反而聪慧。最后她确实成功进入了一个富裕的家庭,艺术世家,不仅有钱还有艺术底蕴。
她享受了一流的教育资源,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全家老小把自己当亲人对待,在刚入大学的那年,她就已经用习惯了那些让很多人都羡慕的昂贵护肤霜。
每当她被贴上富二代的标签的时候,她都会微笑纠正说是富三代,在别人唏嘘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在每一个想起往事的夜晚躲在被窝里恣意流泪。
是的,自己确实很幸运,可本该得到这份幸运的人并不是她。
从留学回来到就职工作,她从未中断寻找小软的下落,可是怎样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