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霭坐在料理台上,被他握着手,坐不住就只好微微夹住他的腰,小声告解一般:“我……嗯……”
“你什么?”
许青霭脸颊烧红,耳根子滚烫,那些话像是带着滚烫温度的火炭,从心尖一路烧到舌尖。
“我……是你的所有物,不许伤害自己……做事之前要考虑你的想法……”
许青霭说完,小心抬头看向陆黎书,发觉他唇边笑意很凉,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在医院时好像说过……等他好了一并算。
“那、那个……”许青霭小心和他打商量:“能不能一件件算。”
陆黎书没回答,反问他:“你觉得把自己弄伤了,我会高兴吗?”
许青霭立刻摇头。
陆黎书:“那你弄伤自己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许青霭再次摇头。
陆黎书捏着他的手指,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看似乖巧听话,会认错会讨好,其实一旦出了事他还是下意识回到原点。
他的驯养之路还很长。
陆黎书按住他的手,低声给予他直接的命令:“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身上有自己弄出来的伤,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用不到那只手,明白吗?”
许青霭立刻保证,迟疑两秒又很忐忑地问他:“你……你会打我吗?”
陆黎书看了他几秒,把许青霭冷汗都看下来了,伸手在他额角蹭过,落在胎记上轻轻摩挲故意折磨他脆弱的心脏。
许青霭舔着嘴角等待。
“不要怕。”陆黎书说:“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
许青霭松了口气,笑意还没浮现就听那道凉凉嗓音一笑。
“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方式比动手,更能让孩子铭记。”
许青霭顿时又蔫儿了。
陆黎书说:“今天不喝玉米浓汤,换成牛奶口蘑,可以允许你多喝一碗。”
许青霭看他依次拿出青椒、洋葱、胡萝卜,眼前越来越黑,全都是他不爱吃的。
他还要多喝一碗?一口都不想喝行不行啊!
陆黎书扫他一眼,“挑食的毛病也该治治,以后挑食一次就吃一周,直到学乖为止,不肯吃?”
许青霭哪敢说,立刻摇头:“肯的肯的。”
陆黎书将人抱下来,在听见许青霭闷声抱怨他“记仇”的时候,轻笑一声:“嗯,老男人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这是他曾经跟S吐槽陆黎书的话。
许青霭忿忿推开他,语速飞快道:“你快点做饭,我要饿死了,再不给饭吃我要回学校了。”
陆黎书略微弯腰从冰箱里取食材,许青霭看他的腰腹与臀部线条,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有没有纸笔啊?”许青霭实在是手痒,想把这画面留下来。
“自己去书房找。”陆黎书说。
许青霭来过这里几次,但从没有进过陆黎书的书房,有种踏入圣地的禁忌感。
他的书房装修很简单,和卧室差不多的风格,很冷淡很禁欲,很符合他的高岭之花形象。
许青霭摸了下微烫的唇,打量着书房里巨大的书架,满满当当摆了各种厚厚薄薄的书,也不知道他看过没有。
许青霭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不知道哪国语言的原文书,连标点符号都显得十分神秘,陆黎书居然看得懂?
书架右侧是一些财经类书籍和杂志,有些还是他做封面的专刊,许青霭粗略扫过,忽然发现一个纹样精致的木盒子,当场倒吸了口气。
这不是……
他设计的那套荆棘玫瑰。
他怎么放在书房里啊!还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好吧盒子有锁,可那也太超过了……
许青霭只要一想到他在办公的时候还是不是能看见这套衣服就觉得呼吸不畅。
陆黎书握着鞭子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那只修长冷白的手指勾起寥寥无几的布料,指尖磨蹭着……
许青霭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设计这个,没事寄给他干什么……
他拿起盒子塞在办公桌下面,又用脚往里踢了踢,总算是看不到了。
他抬手从笔筒里抽了支笔,左边是台电脑,右边整整齐齐摆着文件没看到有空白纸,又拉开抽屉翻找,看到一个倒扣的相框便随手拿起来,发现是张全家福。
年纪很小的那个应该是陆许琛,年轻的男人眉眼处和陆黎书有些相似,少了几分凌厉与冷淡,看起来温柔而随和。
他身侧依偎着一个女人,右侧坐着一对年纪颇长的夫妻,大概是陆许琛的爷爷奶奶,一家几口看起来温馨而和睦。
许青霭没找到陆黎书,猜测他年轻时大概很叛逆,不喜欢拍这种全家福之类的,便将相框原样放了回去。
他找到纸抽了两张,抬起头不经意发现左前方挂着两张画,赫然就是他当时送给陆黎书的那两张!
他工作的时候,在装作是S和他聊天的日子里,每天都想着他吗?
陆黎书见他下来时满眼笑意,随手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这么高兴,在我书房里做什么坏事了?”
第54章 回首沉青霭(四)
“没干坏事啊,我能干什么你别诬陷我。”许青霭端起樱桃跑到料理台对面,摊开纸认真勾线。
陆黎书垂眸,握着菜刀处理食材,像是在翻看企划书一样专注又利落。
许青霭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再低头继续,总觉得画不出陆黎书的一半神韵。
“吃饭了。”
“等一下还没画完,再等半小时。”许青霭头也没抬地说。
陆黎书搁下盘子,发出清脆一声响,“许青霭,吃饭了。”
许青霭一个激灵,立刻搁下钢笔老老实实跳下椅子先溜进了餐厅。
陆黎书做了四道菜,三道全是他不爱吃的,但最后一盘是他喜欢的白灼虾,许青霭眼睛都要亮了。
他刚一伸筷子,就听见一声轻咳。
陆黎书慢条斯理地擦手,扫了他一眼。
许青霭立马缩回手,夹了一筷子非常痛恨的胡萝卜,生无可恋地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打算尽快结束今晚的酷刑。
“吃慢点。”陆黎书提醒。
许青霭咬着筷子忿忿,不甘心地吃完饭,发现陆黎书根本没动过那盘白灼虾。
“你不喜欢吃虾啊?”
陆黎书说:“嗯。”
“那为什么做?”
陆黎书起身收拾碗盘,在他眼巴巴的眼神里,勾唇轻笑:“有对比记得才更清楚。”
许青霭:“……哦。”
陆黎书有个电话要接,搁下盘子去了楼上书房。
许青霭看着那盘白灼虾蠢蠢欲动,抬起头瞄了眼楼上,他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
吃一个应该不会发现?万一被发现呢?他那么厉害,发现了大不了挨骂?也不会怎么样的!
许青霭撑着下巴在脑袋里进行思想斗争,两个小人打了半天架终于归于平静。
陆黎书下来找东西时发现许青霭趴在餐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像个得不到宠爱的兔子。
他扫了眼盘子。
很乖,没有偷吃,可以给予奖励。
陆黎书端起碗盘进厨房塞进洗碗机,许青霭惊讶反问:“你有洗碗机上次为什么不用啊?”
陆黎书转身出了厨房。
许青霭跟在他身后追问:“你这个盘子多少钱啊?”
“真的那么贵吗?”
“我……唔!”
陆黎书一回头,捏住许青霭的下巴抬起来,用吻结束了他的喋喋不休。
许青霭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黎书伸手在他嘴角蹭了下,低头轻问:“把我书房的盒子藏哪儿了?”
“没、没有藏啊,我不知道什么盒子,听不懂。”许青霭顿时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被掐住下巴拉回来。
陆黎书拇指在他下颌上描绘,嗓音又低又热,“自己设计的,不敢穿?”
许青霭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有种被硬生生扒光的羞耻感,用力推了他一把钻进厨房,“我去画画了。”
陆黎书上楼处理工作,有些棘手,足足一个半小时才下来。
许青霭还在客厅里画画,半跪在地毯上,露出白皙的脚腕。
“还没画完?”
许青霭仰起头:“你忙完了啊?”
陆黎书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许青霭当即倒吸了口凉气,“疼疼疼,我脚麻了你别动我。”
陆黎书将人抱起来搁在膝上,许青霭没被人这么抱过,想挣扎,但脚上钻心的疼让他动都不敢动。
“从我上楼就没动过?”
许青霭心虚地伸手:“动手算吗?”
“腰疼不疼?”陆黎书握住他的脚腕轻轻揉弄,血液不通恢复后的酸麻被稍微缓解。
“有点酸。”
“趴好,给你揉揉。”陆黎书将他放下来,许青霭屁股上落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下意识捂住回头。
“你干嘛!”
陆黎书拿开他的手,“知道疼还敢画这么久,把我上次的话当耳旁风了,趴好。”
许青霭忐忑趴好,陆黎书手上的力道拿捏的非常好,很快驱散了酸痛不适。
“你不是说不会按摩吗?明明按得那么舒服。”
许青霭哼着气谴责,边指挥他:“左边一点,太轻了重一点,哎太重了太重了,痛痛痛……”
陆黎书往他屁股上轻拍一下,“别乱叫。”
许青霭小声“哦”了声:“叫也不让,你怎么那么专制啊。”
陆黎书低下头靠在他耳边,说:“因为真的很……”
许青霭侧头,看着他唇角含笑补了一句:“欠操。”
轰。
许青霭整个人烧起来,磕磕巴巴道:“我又不是……不是叫那个。”
陆黎书淡淡道:“如果你是叫那个,我会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被按着的腰眼都在发酸发麻,连忙爬起来不让他碰了。
陆黎书随手拿起他搁在桌上的画,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画?”
许青霭一怔,隔了好几秒才说:“十五岁。”
陆黎书有些惊讶,短短五年已经画得这么好了,想必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心力。
“为什么学画?不觉得辛苦么?”
许青霭微抿了下嘴角,轻笑了下说:“我奶奶……嗯其实我没怎么见过她,也没有记忆,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刚一周岁。”
陆黎书静静听着。
许青霭说:“我的名字是她取的,说希望我像云气一样自由,还有我的小名,阿霏,是烟霏云敛的意思,是指烟霭飘散,云气密集的样子,她说自己这辈子活的不自由,希望我自由又快乐。”
陆黎书轻道:“我的阿霏一直很自由,很漂亮。”
许青霭耳朵微热,好半天才找回思维,又继续说:“她给我留下很多信,说我抓周的时候抓了她的画笔,觉得我以后一定是非常棒的画家。”
陆黎书一点点引导他:“然后呢?”
许青霭这次有些难以启齿,停了一会才说:“不过我爸……爸爸妈妈不太喜欢我学画,我只是看着奶奶那些画随便涂涂,也没想过做画家,后来忽然有人跟我买画,我才发现画画可以赚钱。”
陆黎书指尖微紧,如果不是许广成他本可以好好学画,如果不是因为缺钱,他又不需要学画。
那个唯一对他好的奶奶,却没有办法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回忆。
许青霭只能依靠着照片想象她的好,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尝到一丝温暖。
也许他一画画就沉迷不是因为钱,是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是绝对自由和安全的。
陆黎书一想到这里,只觉得上次给许广成的教训太轻了。
他死都不够弥补许青霭一丝一毫。
“那你呢?”许青霭侧头问陆黎书:“你说你以前很叛逆,为什么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陆黎书说:“年纪过了。”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叛逆啊,是……”许青霭话说一半,突然收了声。
陆黎书说:“嗯,意外之后没人接手公司,我只好收起叛逆,这个理由还算过关吗?”
许青霭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总觉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情并不像语气那么轻松。
他伸出手臂轻轻抱住陆黎书的肩膀,小声说:“我在的。”
陆黎书心被烫化掉,隔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乖孩子。”
许青霭“唔”了声,忽然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嗯……就是喜欢管别人啊?”
“十九岁,但真正确认是二十岁。”他去了那个成人秀之后,基本确定了自己这个异于常人的癖好。
“这么早?原来你这么早就想做别人爸爸。”许青霭吐槽完,有点想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和人交往过,又怕他觉得自己在打听他的过去。
陆黎书读懂他的眼神,轻笑了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取向问题,简单来说,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不正常的。”
许青霭蹙起眉,莫名不太喜欢这个说法,陆黎书握住他的手腕轻揉了揉作为安抚。
“人又很容易被驯化,且容易产生依赖性,一旦被抛弃可能摧毁的是整个人生。”
许青霭似懂非懂,陆黎书说:“所以没有确定一辈子之前,不应该轻易去教养任何人,这是长久的责任不是一段感情。”
他伸手搁在许青霭脖子上,用拇指轻轻摩挲颈侧细嫩的皮肤,眸色中全是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