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总是扶不起来的中国男足,广东省象棋队那可是战绩彪炳的老牌强队。广州棋院的赞助商们连接风的红包利是包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迎来了让人如此痛心疾首的败局。
据说罗敏佳原打算今年年初就打算退役,但是在听说魏益谦要参加电视杯后,硬是把金盆洗手宴拖到了年底。
没想到无巧不巧,他俩居然在淘汰赛头一轮就遇上了。
根据电视台内部流出来的消息,根据推算他俩的这场对局的收视率说不定比之后的四分之一决赛都要来的高。
但是剩下的一场要转播哪位选手,负责转播的工作人员之间争论了很久。
按照他们最初的想法,除了明哲不做他选。
毕竟人家那是明秋桂的孙子,明奕仙的儿子,魏益谦的师弟,那么多重光环加在身上,是个人都想看看这个明家第三代的实力到底如何。
何况他去年明明通过的围棋定段考试,偏偏转了一圈又回去下象棋了。
是在围棋界受挫了么?
还是受到了来自家庭的压力?
明哲身上的噱头和他的光环一样多,想必抱着好奇心来看他比赛的人应该不少。
而偏偏,解说员任兵向负责人推荐的是向帅。
“什么?项帅?”
导播李主任听到这个名字后先是一愣,然后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他的积分可是仅次于魏益谦的新人,多难得。”
任兵不服气地说道。
“他的话题度还不够高。”
李主任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里头的枸杞菊花茶。
这段时间秋燥,又赶上比赛直播,李主任已经急得满嘴泡了。
他在领导面前拍下了军令状,这次电视杯的收视率必须搞上去。要是还是像去年一样半死不活的,那么来年有没有电视杯就真的不好说了。
现在他们台把主力都调去转播足球篮球比赛,哪怕是安排在半夜三更的智力互动答题和名犬秀都比棋类节目的收视率来得高。
老李做了十多年的棋类转播,这两年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棋类比赛真的还有人看么?其实放在综合新闻里最后提一嘴结果就行了吧?
“怎么不够高?十七岁的本地选手,又是‘晚报杯’的冠军。别的不说,之前报纸上不都夸他是‘小旋风’么。”
任兵掰着指头给他数起来。
“去年你还跟我说,这两年棋坛上暮气沉沉,一眼过去都是老家伙。项帅够年轻了吧?和他对局的鲁龙潭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我就看好他们这一桌。”
“你说得这些条件,明哲都有。但是明哲有的条件,项帅一条都没。”
李主任干咳了两声,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就这样吧。直播计划我早就提交上去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来得及。不是说好了两台穿插着播么?我愿意把解说魏益谦那局的机会让给小美。怎么样主任?”
小美是电台新来的美女主持人,是非常少见的女子棋类解说员,曾经是黄浦区女子象棋队的队长。长得非常端庄,兼之口齿伶俐,之前一直配合任兵解说。
因为观看棋类比赛的大多数都是男性观众,对于美女出现当然是喜闻乐见。
当然也有部分人认为她不过是个大花瓶,除了移动棋子外没有别的功能,任兵带了了她一年,觉得这丫头堪当重任,就提出让小任也来担任主解说,上头也欣然接受。
“不是吧任兵,那个项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愿意把那么好的机会都让出去?你就不怕小美一步登天,把你踹下去了?”
项帅崇拜任兵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入营第一天,大部分的选手都会互相拜访打招呼,也有年轻棋手拿着本子追星的。
只有项帅满世界追着主持人身后跑,一个一个“任老师”,看得大家哈哈直笑,调侃说任兵你也有人追了了,真是不得了,是不是从前唱滑稽戏时候的戏迷啊?
任兵一边给项帅签名一边笑着骂道老子我唱滑稽戏的时候,这小东西恐怕还没生出来呢,他哪里会是我的戏迷,一定是看中了英俊的相貌。
说着,摸了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前额,抖了抖与之对比异常茂密的眉毛。
周围人的顿时哄堂大笑,宾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说起来“小旋风”这个绰号还是任兵给他取的,本来他想结合他原来在江湖棋界的诨名,把他叫做“白衣小旋风”的。哪知道向帅这几天比赛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穿过,偏偏就是不穿白色,弄得他只好作罢。
“李主任相信我,我解说那么多场比赛,棋下的好不好和说棋的效果好不好,那绝对是两码事。”
任兵说着,两只手撑在茶几上,从李主任的角度看过去,就看到他带着厚重假发的大脑门。
“今天我还给你打个赌,向帅这半场的收视率,一定比魏益谦那半场都要来得高!”
他说着,用力地拍了拍胸脯,“我可以跟你签军令状。要是做不到,我任兵就此退出解说界,洗手不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乐天不乐
上海市民小马是资深棋迷, 打小就被爷爷教着下象棋。
别的孩子都喜欢玩军旗、斗兽棋,没人愿意跟他玩这种老古董,于是小马只好去老年活动室找老人家对弈。下着下着, 也搞出了点眉目,在区里的中学生象棋比赛里拿过三等奖。
中考前, 小马的爹问他将来想干什么, 小马回答我想下象棋。
然后就被他爹狠狠地揍了一顿。
小马爹又问了一边,将来想干什么。
小马老老实实回答,我要考个好高中,将来上大学, 为家里光耀门楣,让爷爷奶奶觉得脸上有关。
小马爹很高兴, 带他去楼下小饭店吃了一客炸猪排。
可惜最后小马也没考上高中,只是上了个中专, 毕业后分配进了工厂,那块猪排算是白吃了。
最近厂子效益不好, 两三个月才发一次工资,小马的爹妈都急坏了。不过小马可半点都不着急, 反正失业的不止他一个。再说了,这样他就有大把时间看棋下棋了。
就比如说这段时间看电视杯象棋大赛。这要是换在过去, 他为了看棋不得不去找车间主任签字请假, 为了请假他们家所有的亲戚都已经“死”过一遍了,他爷爷甚至不得不“死”了两回。
现在就不用了,反正大家都不出勤,他也乐得在家看电视。
从菜场回来, 小马从自行车兜里拿出在熟食店里斩的半只烤鸭和一碟蜜汁叉烧, 吹着口哨走到电视机前。
“太好了, 赶上了。”
打开电视机,见到大棋盘上双方的棋子都还纹丝未动,小马愉快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
“魏大师,你今天要是不赢的话,我可要损失不少钱。”
他端起酒杯,冲着电视机说道。
现在那么多棋手里,小马最喜欢的就是魏益谦。从魏益谦刚出道那会儿就迷上他。
不为别的,就冲着人家和他一样的年纪,却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小马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会想东想西,自己当年要是抗住了老爸的暴揍,硬是要去做棋手,现在站上魏益谦那个位置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了呢?
为了支持魏益谦,他昨天在朋友那里押了两百多块。要是这场魏益谦不赢的话,这个月生活费就没了。
“小美今天还是那么漂亮。”
小马夹了一块鸭子放进嘴里,等任兵出来。
没想到小美介绍完两边选手后,直接开始解说比赛了。
“不是吧?老任病了?”
小马呆了一下,倒也不是很在意,接着听了下去。
镜头偶尔切换到比赛现场,看到魏益谦英俊的侧脸,小马摸了摸自己长满青春痘的下巴,心里想着老天真是不公平,怎么有人下棋下得那么好就算了,脸还长的那么好看。
“小美说得还不错嘛。”
听了一会儿解说,小马感觉有些惊喜。
原来任兵在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向她这样的美女主持就是为了拉收视率而存在的,就跟什么“足球宝贝”“篮球宝贝”的功能一样。今天她一个人单打独斗说了一节,倒是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没有任兵的口才那么好,但是小美的那口普通话可比任兵的“塑料沪普”要来的标准多了,字正腔圆,温润动听,说到紧要关头,宛如碎玉泻地,听起来特别舒服。
今天听广播转播的人有福了。
不过抱着小马这样宽容态度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很多老爷爷在打开电视看到主讲人居然是个女娃娃后,愤怒地打电话到电视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破口大骂。说堂堂国粹居然要一个女主播来讲,他们这些老头子可不要女娃娃给自己上课。
“小美说的挺好的,看得出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说实话,看任兵唱单人滑稽戏看了那么多年了,多少有点倦了。刚才罗敏佳要下的几个秒着,小美都猜对了,说明她很有水平。”
不同于电视台快被老头子们打爆的热线电话,联动空间的论坛里倒是其乐融融。
“不过话说回来了,任兵一会儿要讲的另外一场新人棋又是谁呢?”
“我看了预告了,是上海的项帅对阵福建的鲁龙潭。”
“居然不是明大师的儿子?”
“我也觉得奇怪,这个叫项帅的小子什么来头,难道是电视台的亲戚家的孩子?”
一连串的讨论呼啦啦地刷过,终于,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咱们论坛里有个ID叫做‘一向都很帅’,下棋很厉害。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这个‘项帅’?”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开启了各种嘲笑模式。
“朋友侬帮帮忙,项帅和‘一向都很帅’的共同点也就一个‘帅’字好伐。”
“上次已经有帖子讨论过了,‘一向都很帅’和‘Hey 1000’都是职业棋手。这个叫做项帅的小毛头,乳臭未干,怎么可能是‘一向都很帅’。”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跟着附和。
“我在电视台有亲戚,据可靠消息透露,据说原本台里内部已经预定好今天要转播明哲的棋局,是任兵顶着风险硬生生给换成项帅。要我说,这个项帅有点背景,不然任兵疯了那么帮他?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有道理。任兵怕是收了不少钱吧。”
“此言差矣。任兵不是这种人。你们想想,明哲和魏益谦都是明家的棋手。他们明门已经在江南棋坛上占据了大半壁的江山,晚报杯上要还是总让他家出风头,别的门派和棋社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任兵做的没错,你们不要诬陷他!”
看来这人还是任老的粉丝。
聊天室里一派火热的景象,但是病房里则截然不同。
上午刚做好化疗没多久,乐天虚弱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一个多月了,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床上躺过那么长的时间,感觉屁|股都躺疼了。
他费力地举起胳膊,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自己的手臂。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每天扎针留下的小孔。
这么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的胳膊,真的是属于自己的么?这样的手臂还能打得动篮球,还能在阳光下肆意挥洒汗水么?
乐天想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因为化疗的缘故,他每天都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看看周围几个病友,想着反正早晚也要掉光的,乐天干脆让他妈拿把推子把自己的头发都推光了。
乐天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床位。
那个靠窗的位置,本来住了一个小男孩。一个特别爱哭的小男孩,比项少爷都来的娇气些。
打针要哭,吃药要哭,吃不下饭哭,睡不着觉也哭,乐天被他弄得不胜其扰,晚上睡都睡不好。
要不是他生病了没有力气,真想抓起那小孩,狠狠地朝他的屁|股来几下。让他知道,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至少不能天天哭。
后来乐天从自家妈妈口中得知,那小孩挺可怜的,他在医院里都住了两年多了,病情一直都反反复复,光医疗费花了少说十万多块。
本来家长都要放弃了,不久前医院突然通知他们有人愿意捐献骨髓,这才没出院,据说下个月就能安排接受手术了。
这小孩昨天还趴在自己的床头跟他吹牛,说哥哥等我俩好了,咱们一起出去打篮球。医院对面的小公园里有个篮球场,我已经看了足足两年了。听说你在学校里是篮球队的队长,我看也不像么……
好吧,等我做好手术病好了,勉为其难让你教我一下好了。
小男孩撇了撇嘴巴说道。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没有等到乐天痊愈,也没有等到自己痊愈。甚至没有等到下周的手术。
昨天夜里,乐天一夜没睡,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护士们不断地进进出出。最终他们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将那个娇气的男孩抢救回来。
小男孩的哀叫声,从喉管里发出的近乎尖锐的啸声和各种仪器的滴答声让乐天第一次觉得,死亡原来里自己那么近。
他的神经整夜都紧绷着,黎明即将破晓之前,听到了男孩那比猫叫都要微弱的,喊妈妈的声音……
他在天亮之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