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简霁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然后突然说：
　　“又又，现在叫我。”
　　那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清脆开口：“哥哥！”
　　脆得和昨天说的那句“我觉得他说得对”一样。
　　简霁哑然失笑。
　　啊，懂了，确实是在卖乖讨好。
　　可精明的商人从不放过任何一分利益，被他捏住了把柄，就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于是，他开口：“你还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吧？”
　　“不记得。”
　　有人用最老实的语气说最假的话。
　　“昨天你的同学说我是个老头子，你说你觉得他说得对。”
　　简霁打了个直球，他喜欢小孩面对突发事情时，一些很可爱的小反应。
　　比如现在，对方的语气很诚挚：“你记错了，是别人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哦。”
　　没有证据，他就会耍赖。
　　简霁不禁在脑子里开始构想对方此刻的模样，尽管声音听不出来什么，可对方其实不怎么会撒谎。
　　若是见到人的面，他的眼神一定是飘忽的，眼睫颤动的速度加快，一些手上的小动作会很多。
　　可惜，他现在看不见。
　　接下来，应该就会开始转移话题——
　　“哥哥，我今天要去voice工作室，鱼鱼可能会问起你，关于协议是不是不能说啊？”
　　“这件事最好不说，唉，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和个老头子结婚让你很掉面啊？所以想澄清？”
　　桑嘉意：“……不是，我就是怕鱼鱼问到我们之间的细节。”
　　“我们又又不是小作家吗？你可以按你想的来编。”
　　桑嘉意刚张开嘴准备说什么，那边就又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是思维活跃一些，年纪大的就不行，比如我这种老头子。”
　　“……”桑嘉意又缓缓闭上了嘴。
　　简霁：“又又？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和我这种老头子……”
　　“我错了！我错了！”桑嘉意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几乎要对“老头子”三个字ptsd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简霁彻底笑出了声，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那以后不要随便在外面喝酒，好不好？”
　　否则容易被人骗走。
　　桑嘉意攥着手机的手指都收紧了些。
　　你也知道你在欺负人吗？！
　　没有听到那边的回答，简霁眉眼含笑再次开口：“又又，再叫我。”
　　“简霁！”
　　“啪——”的一声，电话从那边挂断了。
　　啊，这是真的惹恼了。


第24章
　　上午因为要和编剧小月改剧本，所以桑嘉意直接去了voice工作室。
　　一进去，很多人都认识他，一路都有人打招呼。
　　小月看见他很开心：“桑子，好久不见。”
　　桑嘉意笑了一下，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小月姐姐。”
　　以前合作过，所以桑嘉意和小月很熟稔的就进入到了状态中。
　　小月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而广播剧和文字呈现的形式本就不同。
　　比如在有的地方桑嘉意选择的是心理描写，但是广播剧要以一种能够用声音的方式表达，到底是以对话还是内心独白，又是要如何去改编这个句子使其念出来自然合理。
　　术业有专攻，所以大部分桑嘉意会选择尊重小月的意见。
　　因为原作者也在，所以讨论起来效率更高。
　　于橙工作完，来到他们的办公室的时候，桑嘉意和小月正在讨论一辆……车。
　　桑嘉意一脸真诚的问：“这里真的不能吗？”
　　其实桑嘉意也不是盲目要加，而是这里他本来就写的是意识流，如果能呈现出来的话，当然效果会更好，从整体综合考虑，他是想要留的。
　　小月垂眸仔细看了看：“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这个雨夜是陈砚和周路生在矛盾爆发后第一次感情的表达，需要有情感的宣泄，在激烈的争吵后两人要接吻、脱衣服、do”
　　“如果觉得这里不好太露骨，那就先把前期的氛围渲染好，然后接吻声和衣服的摩挲声，后面让雨声、水流声和气泡声盖过。”
　　于橙咳嗽了一声进来，桑嘉意侧头看他，笑了下。
　　趁小月在低头思索，于橙连忙靠近桑嘉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你在干嘛？！雨霁老师不是你老公吗？！”
　　桑嘉意眨巴了一下眼睛，没能懂他的意思：“所以？”
　　“那、那我要是你，我就把所有的亲密戏全部删掉？！”
　　桑嘉意恍然大悟，可……他和简霁又不是真的，而且：
　　“鱼鱼，你不能这么想，谈恋爱的是陈砚和周路生，又不是你们，你们还是各自的录音棚录的，而且就算是亲密戏你们也是嘬胳膊啊。”
　　桑嘉意亲眼看过那副场面，但凡见过的人，都不会想得多旖旎暧昧，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只是单纯的想听到作品被完整的呈现，想听到雨霁老师在各种状态的不同的声音和情绪。
　　甚至想知道雨霁会不会也是嘬胳膊，想看！
　　于橙罕见的梗了下，虽说是这样也没错。
　　“桑桑，可是你怎么能完全不吃醋呢？这也太不对了吧。”
　　桑嘉意有些心虚：“这是一个作品啊，为了情感表达完整性，我怎么能徇私呢？”
　　小月想好了，就看到对面的两个人挤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桑嘉意卖乖摇头：“没有。”
　　小月笑着说：“桑桑，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和雨霁老师那边签订的合同里，他要求对剧本进行审核，而且雨霁老师不是很喜欢这些，你知道的吧？可以有，但是要适量，而且大多会意识流。”
　　桑嘉意呆滞，审核？
　　好啊，简霁防着他一手！！
　　桑嘉意瘪了一下嘴：“好吧好吧。”
　　小月没忍住笑着掐了一下他的脸颊：“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等讨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桑嘉意和于橙下楼直接去食堂，voice工作室虽然只是一个工作室，可是规模不小，五脏也俱全。
　　食堂里做的东西也都很好吃。
　　桑嘉意小声问：“知道雨霁结婚的人多吗？”
　　于橙摇摇头：“应该还好，那天恰巧是我找老板有事，不小心听到的，他好像也很惊讶。”他耸耸肩，“所以应该有点风声传出来，毕竟那是雨霁老师。但是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俩结婚。”
　　说到这里，于橙很惊讶：“你们什么情况啊？我记得年前直播的时候，你们都是才认识。”
　　桑嘉意打了饭，乖乖的没有吃辣，都是清淡的，然后找了个位置和于橙坐了下来。
　　听到了于橙的话，桑嘉意咬着筷子，不禁想到了早上和简霁打的电话。
　　他说：“我们又又不是小作家吗？你可以按你想的来编。”
　　他来编？
　　他能瞎编！
　　于是，桑嘉意缓缓的开了口：“那天《月上眉梢》的剧组直播时，雨霁老师不是说让我看后台私信吗？是他给的联系方式。”
　　于橙眼睛都亮了些，兴致冲冲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加了微信，春节期间，一直在聊天，不记得是大年初四还是初五了，他说有朋友举办了化装舞会，邀请我去玩。”
　　于橙举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半天不动：“继续继续！”
　　桑嘉意垂下眸子，咬了一口糖醋里脊。
　　“我们就见面啦。”桑嘉意仔细回想了一下，“见面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这么想想，他其实也没瞎说呀，都是事实，就是隐去了协议结婚。
　　于橙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去，不愧是大神，够直接啊！”
　　然后他兴致勃勃的，带着几分兴奋：“这是对你一见钟情吗？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因为聊天被你的灵魂所吸引，然后见了面就直接冲？！”
　　毕竟桑嘉意确实有着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这会轮到桑嘉意听得一愣一愣了。
　　啊？
　　他试图解释：“不是，其实我们之前见过的，你也见过。”
　　桑嘉意想着之后简霁也要来voice录音，于橙总是要见着真人的。
　　“还记得我们年前去云琅阁吃火锅吗？那天跟靳飞老板在一起的男人就是。”
　　于橙手里的筷子掉了一只，他记得！
　　毕竟那么出众的男人，只要是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的。
　　只是那天他碰见老板有些紧张，而且那个男人虽然是笑着，可是身上却带着一股不易接近的疏离感，于橙就算好奇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我是说那天他的视线怎么总是放在你的身上呢！我还觉得奇怪！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是桑子了？”
　　“嗯。”
　　“那我懂了，感情还是一见钟情啊，然后知道你是桑子，借此特别的身份图谋不轨别有用心，我说本来要退圈的大神怎么接了《月上眉梢》呢！原来是想暗戳戳的把你套进去，等你们聊天熟了后，约见面打直球。”
　　于橙干脆放下筷子鼓掌：“高手，这是高手。”
　　桑嘉意张了张嘴：“……”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要是到时候简霁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狡辩有用吗？！
　　“咦，就算雨霁老师是这样，可你怎么一见面就答应了对方的求婚？”不等桑嘉意回答，他就恍然大悟，“哦！懂了，你也是一见钟情。”
　　他还记得雨霁老师的模样，好看的一批，凡人怎么能长成那副模样？
　　桑嘉意：“……”
　　现在不仅是简霁风评受害，他的名节也不保了！
　　“鱼鱼，你的饭要冷了！”
　　于橙：“啊？哦，吃饭吧。”
　　桑嘉意拿起一旁的手机，给简霁发消息，老实交代。
　　【又又：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简霁不明所以：
　　【与其：嗯？】
　　【又又：就鱼鱼真的问到了我和你的事，然后我就隐去了协议结婚，随口说了几句，他……脑补了很多，猫猫跪地jpg】
　　简霁失笑：
　　【与其：比如？】
　　【又又：比如……你对我一见钟情……】
　　【又又：比如……你对我图谋不轨……】
　　【又又：比如……你大费周章套路我结婚……】
　　简霁是真的笑出了声：
　　【与其：嗯，你就回他，你说得对】
　　桑嘉意咬着筷子愣愣的：
　　【又又：哪句？】
　　那边的消息回得很快：
　　【与其：都说得对】
　　桑嘉意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接下来一条消息也立马发了过来：
　　【与其：这个剧本编得不错】
　　桑嘉意笑了下：
　　【又又：我的风评也受到了伤害，鱼鱼说一见面我就答应了结婚，说我也是一见钟情】
　　【与其：那这个剧本就更不错了】
　　桑嘉意笑得太过于明显，于橙敲了敲桌子：“嘿嘿嘿，收敛一点，知道你在和雨霁老师聊天啦，但你也显得太开心了！考虑一下你面前的人。”
　　桑嘉意就放下了手机。
　　就在两人快吃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雨霁吗？沽名钓誉呗，他的粉丝吹上天，说什么他们家老师是搞艺术的，和别的配音不一样，嗤，有什么不一样的。”
　　在这种公司，大家的声音都难听不到哪里去，就是话很难听。
　　桑嘉意的手顿了一下。
　　于橙也听到了，他小声说：“那个是我们公司新来的cv露阳，近两年入的圈，小有名气，声音和雨霁老师的有点像，又因为雨霁老师的产出不多，所以有的喜欢雨霁老师声音的路人粉也会喜欢他，他的粉丝有时候还会进行拉踩。”
　　露阳和雨霁都是那种偏冷调的声音，听上去很攻。
　　桑嘉意垂下了眸：“不像，一点也不像。”
　　“怎么说，我觉得露阳这个人有点奇怪，感觉就是蹭雨霁老师的热度，你看雨霁老师名字的意思是雨过天晴，他就叫露阳。”
　　“虽然他们的声音都有点偏冷调，可你刚刚听见了，私下里听其实没有那么像。”说到这里，于橙的声音更小了，“可在录音棚的时候，他会刻意压低声音，往雨霁老师的声音靠，就连语气也会模仿。”
　　若是别人可能会想是不是误会了，可他们都是专业的配音演员，在声音上使地一些小心思，谁不知道？
　　“所以这人……你懂的，公司里的很多cv老师都不喜欢他。”
　　身后似乎是有人劝露阳：“你别说了，那是雨霁老师。”
　　“雨霁老师？雨霁又怎么了？就他搁那儿装神秘，假清高，作为一个配音，作品也不多，然后他的粉丝还各种幻想，谁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模样？说不定就是丑不拉几一男的。”
　　于橙小心的看了对面的桑嘉意一眼，对方只是垂着眸子，静静的吃饭。
　　也静静的听着身后越说越过分，甚至带点侮辱性质的各种诋毁。
　　吃完后，两人站起来，于橙就看着桑嘉意转身向后走去。
　　“桑桑？去哪？餐盘放那……”
　　话说到一半，他就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桑嘉意将餐盘扣在了露阳的身上。
　　食物残渣从人的外套上滚落，汤汁洇进了人的外套里，所有菜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