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停舟手里拿着一个环状的玩具, 江望回了回神，还没回答，身侧的人就去了浴室。
　　第一人格的心思很难猜，江望也极少给自己出难题，硬去猜他的心思。
　　为期一月的度假在一场小雨后结束。
　　南城的天雾蒙蒙的，江望在上飞机前跟路停舟说了实习报告的事。
　　路停舟看了他一眼，只问道：“还会回来吗？”
　　没有挽留, 仅仅是一句疑问。
　　江望想了想, 道：“会呀, 忙完毕业的事就会回来, 对了, 路总要出席我的毕业典礼吗？”
　　每一个学生都有两个毕业典礼的名额, 邀请自己的家人去。江望望只有肖择颜这么一个家人，肖择颜是亲信队的，根本不需要这个名额。
　　“毕业典礼。”路停舟看着江望，好一会儿才点了头，“去。”
　　应该是很重要的场合，路停舟没有拒绝。
　　“那说好了，你可一定得去，要是因为开会和出差耽误了，可不行。”
　　“我如果食言，就不会做出承诺。”
　　路停舟从来不会给人画饼，这一点江望很清楚。
　　.
　　实习报告很快盖了章，回到临城的第二个星期，江望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路停舟见江望收拾的认真，就没打扰他，一个人出了门。
　　江望坐在沙发上看结业考试流程，路停舟一直没回来。
　　到十二点玄关才有了开门的声音。
　　路停舟的步伐有些沉重，看着坐在客厅里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有话要说吗？”江望问了一句，他虽然弄不清路停舟的心思，但那股欲言又止的劲儿一看一个准。
　　路停舟摇了摇头，原本已经转身，却还是回过头来问江望：“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
　　“三月。”江望答了一句。
　　桃花正开的时节。
　　路停舟看着江望，好半天才点了头。
　　江望觉得今天的路停舟有些奇怪，以往这人眼睛里都很坚定，今天却像是没了信念一般。
　　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让路停舟这样伤神。
　　.
　　江望很快踏上了回北城的路，这个位于北方，原本荒凉的城市，因为砺北大学变的十分具有生命力。
　　“望哥。”刚下车，江望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沈煜枫。
　　沈煜枫比他矮一些，白白净净的一个孩子，怎么看怎么是Omeg，这样的人居然是顶A，还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
　　“今天没去医院？”江望问了一句。
　　“我这不是要来接你嘛，我好不容易见你一次。”沈煜枫直接揽住了江望的胳膊。
　　这人小时候就黏黏糊糊的喜欢躲在他身后，眼下还是这个德行。
　　“是好不容易请假，偷个懒吧。”江望无情地揭穿了沈煜枫的目的。
　　沈煜枫撅了撅嘴，道：“那不也是来接你了吗，我可想你了。”
　　沈煜枫说着，眉头蹙了一蹙。
　　江望垂眸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脸上多了几分疲态。
　　“姜堰没去帮你的忙吗？”江望问了一句。
　　“你还说呢。”沈煜枫听到这句，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那帮Alpha里头，就他最讨厌，每天仗着自己是顶A，就欺负我。”
　　“他是顶A，你不是？”江望问他。
　　“那不一样！此A非彼A，我跟他能一样吗我，我初来乍到，来这之前还……”
　　“还被Omega骗光了小金库。”江望陈述了这个事实。
　　“望哥，你还是我的望哥吗，你怎么净揭我老底儿，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活的，我手里连钱也没有……”沈煜枫又开始哼唧。
　　江望听的头疼，干脆道：“动作快点，我请你去吃饭。”
　　“吃饭。”沈煜枫听到这句，立刻眉开眼笑。
　　江望回来的消息，便宜表弟宋凌也收到了，得知江望要带着沈煜枫吃饭，宋凌也过来了一趟。
　　江望跟沈煜枫在餐厅等着。
　　正在看菜单的人，忽然听到对面的沈煜枫十分亲切地叫了一声“凌哥”。
　　江望回头，只见宋凌穿着一身训练服走了过来。
　　合着朋友圈是个圈，到头来大家都认识。
　　“凌哥，你都不来看我，就光顾着谈恋爱。”沈煜枫抱怨了一句，小嘴一撅，能栓头牛。
　　宋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说这顿饭他来请。
　　沈煜枫看了江望一眼，只问道：“望哥什么时候找个人呀，我听别人说，你还是单身呢，跟搭档的Omega好像没什么感情。”
　　“谁跟你说的这些？”江望记得自己从来没在外头提起过这个。
　　“医院里的护士都这么说，他们说经常能看见顾淮秋跟别的Alpha在一起，你要是还喜欢顾淮秋，就是脑子有病。”
　　“是吗？”
　　“嗯，那边消息可灵通了，你们学院哪个Alpha和Omega惹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我还听人说，凌哥那个伴侣长的特别漂亮。”
　　“你知道的不少。”江望道了一句。
　　“那当然了。”沈煜枫叹了口气，道，“我也就这点儿乐趣了，每天在医院带着净洗手了，一天洗八百次手，你看看的手。”
　　沈煜枫把自己的手举起来，原本白白嫩嫩的手，好些地方都裂了小口，起皮算是轻的。
　　确实是辛苦了，这人从前提个行李箱都费劲，眼下不知道在医院没日没夜的干多少活儿。
　　校区附属医院的骨科是特色科室，除了亲信队那些人来住院，更面向全国，忙起来全医院都是骨科。
　　沈煜枫能坚持这几个月，已经算是大有进步了。
　　“望哥。”江望听见沈煜枫又软软地叫了一声。
　　他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沈煜枫，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沈煜枫凑近了些，才央求道：“能不能跟肖导说帮我换个宿舍呀，我想去那种没人就，就我一个人住的那种，医院都是刘人间，连独卫都没，好几个Alpha一起住没，我，我不习惯。”
　　江望看着眼前的人，心道是不习惯，当了十几年Omega，眼下突然要做Alpha，还跟一群Alpha住一起，确实有点儿羊入狼口的意思。
　　这种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医院的学生宿舍本来就紧张，要是想调，只能往学校里想办法。就是离医院远了一点儿。”
　　“我愿意，望哥，别说远一点儿，要是能住进双人间，我就是跨过江河大海，也要按时按点儿的赶过来，为医院当牛做马！”
　　沈煜枫的快乐已然很简单了，跟一个Alpha住，总比跟一群Alpha住好些。
　　江望看着一脸天真的沈煜枫，很难想象这人往后的生活。
　　.
　　江望的结业考试安排在了两星期后，其中有一向测试是要在虚拟仓完成的。
　　在规定的时间内，所有考生通过虚拟仓进入模拟情景。考试的内容包括格斗，追踪，信息素反引诱，有单独行动，也有合作。
　　在所有考试中，信息素反引诱是最反人类的一向测试。
　　虚拟仓会根据考生的数据，模拟出信息素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信息素，来对考生进行干扰。
　　只要各项指标提示考生已进入易感期或结合热状态，测试便会结束。
　　被干扰的越少，得分也就越高。
　　江望平时进行过多次练习，对这种测试已经可以轻松通过，甚至能够拿到不错的成绩。
　　这两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
　　考试前一晚，路停舟少有的打了电话来，让江望不要紧张，顺道问了一些考试的内容。
　　“虚拟仓模拟出的信息素很真实吗？”路停舟听到信息素反干扰部分，忽然问了一句。
　　江望道：“模拟仓的精准度原本是不够的，但是考生一进去，它就能提取出考生身上伴侣残留下的信息素。”
　　把提取的部分信息素和数据库结合，从而达到超高的契合度，这就是虚拟仓的工作原理。
　　江望以前做这部分测试很有优势，因为接触最多的人是顾淮秋。考试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迷迭香的味道，他的易感期很难被勾出来。
　　说完这个，江望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路总说，我会在虚拟仓中，闻到你的信息素吗？”
　　“我？”路停舟顿了顿，只道，“最好不要。”
　　他跟江望信息素的契合度是百分之百，如果虚拟仓学会这种味道，一来会影响江望的成绩，二来也会暴露他Omega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40章
　　似乎感觉自己的话不太合适, 路停舟沉默了几秒，才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
　　“我知道。”
　　江望对第一人格没什么太大的要求, 这么个人每天在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 根本没人教他该怎么处理感情上的事情。
　　难得路停舟也有为自己解释的一天，还特地打电话来问候。
　　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你说，咱们这样是在谈恋爱吗？”江望忽然问了一句。
　　路停舟静了许久, 才道：“或许。”
　　或许是吧, 但谈恋爱是有结果的，他和江望还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路停舟问了一句。
　　“怎么也要等到毕业典礼结束之后, 怎么，路总想我了？”江望知道好些话路停舟给不出回答, 这么问纯属是嘴快。
　　“嗯。”
　　“你说什么？”
　　“‘他’想你了。”路停舟说完这句话, 就匆匆切断了通话。
　　江望看着终端, 嘴角带了些笑意。
　　.
　　考试一切顺利, 除了在最后一项测试中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模拟仓已经进化到，可以模拟同性伴侣的信息素了吗？
　　江望心下疑惑，但毕业典礼的忙碌很快冲淡了这种疑虑。
　　作为学生代表，江望被安排了讲话。
　　在登上礼堂的讲台后，江望看到观众席上，原本留给路停舟的位置还空着。
　　从早上到现在，路停舟就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这人做事向来仔细的很, 不应该忘记才对。
　　“江望, 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吧。”一同下台的代表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望点了点头, 打开终端后, 发现了路停舟第二人格的小号发来了消息。
　　【路停舟：今天发生了点意外, 过不去了, 今晚等您回来，会好好补偿您】
　　江望看着这条消息，心下竟有些期待路停舟口中的“补偿”。
　　.
　　处在毕业季的人总是百感交集，没一会儿，原本还慷慨激，昂抒发抱负的人就喝多了。
　　班长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揽着江望，语重心长道：“望啊，我听肖老师他们说，你没留在亲信队，这大好的机会怎么放弃了呢。”
　　“这不是为了生活嘛，亲信队三十五以后就得退休，我这脾气也混不成肖老师那样儿，等三十五岁出来再干别的，不太合适。”
　　江望这些话都是哄人的，只要肖择颜一天跟亲信队有联系，他就得随叫随到，没日没夜的干活儿。说是没进亲信队，也是为了以后方便办事。
　　要不是肖择颜明确说过，编外人员更方便行动，他早进去大大方方领补贴了。
　　班长听见这些，依旧惋惜道：“你的成绩一直很不错，我还以为。唉，不说别的了，马上就要分开了，咱们干一杯。”
　　他说完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很真诚的一个人。
　　江望显然没他那么真诚，一杯酒握在手里，跟这个碰完跟那个碰，最后还剩下不少。
　　这种场合是为了图个气氛，不是为了拼酒，也就没人在意江望的小动作。
　　临走的时候几人喝的晕头转向，江望跟几个尚且清醒的同学把人一一扶上车出租，才订了回临城的票。
　　沿途的风景看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这么令人安心。
　　江望已经能想到第二人格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或许还会在他回来的时候黏黏糊糊的扑到人身上。
　　也有可能在提前做准备了，也说不准。
　　这种一回去就灯火通明，有人等待的感觉，意外的很好，像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江望从前漂泊在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知道人心善变，大多数的选择都是冲动过后的决定。
　　所谓心心念念，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就像是顾淮秋对他的感情，大半也是因为没有得到，一旦得到就会索然无味。
　　这是人的天性，在所难免。
　　但路停舟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江望每每跟他相处，都有一种看着冰川消融的乐趣。他不知道路停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只觉得这人身上有很多吸引他去探索的地方。
　　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夜色浓郁，江望胡思乱想着，再次踏上了临城的土地。
　　他带着几分期待回到熟悉的地方，却并没有看到印象中的灯火。
　　没在家吗。
　　江望用芯片刷开大门，里面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想到这可能是路停舟准备的惊喜，江望便在暗色中，唤了一声路停舟的名字。
　　没有人回复，难道是睡着了。
　　江望的手落在灯光的开关上，在视野恢复时，江望看到了一个十分混乱的客厅。
　　所有的杯盏落在地上，整栋房子，像是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江望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反着光的抑制环，很快冷静下来，取出自己的终端，开始定位路停舟的终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