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偷偷冲郜誉眨眼邀功,郜誉皱眉,示意他严肃点。
那女孩听闻此言,也心有戚戚然:“我们前两天还数来着呢。除了我俩,都分了。”
“哎,你看吧。”张老师叹气,“你们一毕业呀,去到各个不同的城市,有着不同的未来,才发现上学时太单纯了。尤其是班里走艺术道路的孩子……其中有些更是迅速接触名利场,变得都要不认识了。”
那女生脸色变了,道:“您是说雨鸥吗?”
“三年了,她连个面都没露。”张老师拍拍桌子,陆潜探身过去,是各级的毕业合照,林雨鸥班放在很明显的位置。“当初我最喜欢的学生啊……就这样了。”
陆潜仗着自己的学长身份,十分“无知”地问:“啊?哪个啊?是学了表演吗?”
张老师显然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可是看这副样子也是话憋了好久,想与亲近的学生聊聊——毕竟都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儿了,另三位已经来了不短时间,顺势走了,陆潜和郜誉则不是张老师班的学生,说两句话打个招呼也合情理,便也离开……
“东西安好没?”陆潜问。
郜誉那双原装的眼睛是整张脸上最熟悉的地方,而这种眼神也是最熟悉的——“你是不是傻。”
郜誉出马,当然没有拿不下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在这普通人之间普通的地方下一枚窃听器。
二人出了办公室,在附近找了间空着的屋子进去,带着耳机静静听。
窃听器质量极好,那边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
“青青,毕业之后,她也再没联系过你们?”
“没有。就在一座城市啊,甚至学校离得都不远……我就奇怪了,高中时候我认识的林雨鸥去哪儿了?为什么一毕业,感觉一切都变了。”
那女孩语气难免失落,“高考完之后,以雨鸥的艺考排名和一贯的文化课水平,她是最早心定的,考试结束后各种活动都她来组织。当时还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最后,我们作为集体彻底毕业分别的那天是照毕业照,那一天之后……就彻底变了。”
一个男生补充:“我一直不觉得林雨鸥会变这样啊。要说是因为进了这样的院校……那时她还没收到录取,更没见过任何人啊。”
忽然没人说话了。
之后打破沉静的是那女生:“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显然张老师也知道她在说什么,没有疑问,而是补充:“是不是说明,你当初没有看错?”
“啊?什么?”男生茫然,“你是不是没告诉过我?”
女生压低了声音,防着其他办公桌围着的人听见,却根本不知道最有意听的人只留了一个小纽扣在这里、人已经离开:
“恐怕我当初看见的人……真的是罗子莱。”
“什么?”男生险些没压住声音。罗子莱知名度还是可以的,虽然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动向,这位明星还是认识的。
“其实好多事我都看见了没提过。毕竟雨鸥以后走了这条路,之前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高三那年,罗子莱来咱们市拍戏。就一个礼拜,有一个剧情在这边取景。离咱们这里,车程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当时我追他嘛,是我拉着雨鸥去的……”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雨鸥就‘丢了’。我当时吓疯了,因为我俩也是瞒着老师和家里跑出来的。”这时毕业两年了,这些话她也能摆到明面上说,“不过好在她后来出现了。把我吓得够呛,说再也不来了,她却……主动说,来啊,为什么不来。”
“从那之后就变了吧。我也说不好为什么,雨鸥就变奇怪了一段日子——从前她是最温和不过的人,那段时间也开始波动。我还以为是学习压力大的缘故。”
张老师插进话来:“然后就是她一定要去艺考。”
“老师您那时问我,我没敢提这件事。”
“你要是那时就告诉我,而不等到毕业那时,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当然,咱们也不知道,这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所以毕业的时候,从高考前那天就出现在咱们学校附近的那个人,真的是罗子莱吗?”
“如果让现在的我来说,我觉得,是。”那女孩话音确定,“毕业照的那天,雨鸥站在我的身旁……我发现她身子侧了侧,在看一个人。”
“我这个粉丝做的真失职,并没有完全认出来。连雨鸥抛下我向他走去、我特意盯着他看了好久,我都没确定。”
“她还没去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和罗子莱……?”
“不老师,”她否定,“我觉得,他们当时的样子不是在一起了。反而更像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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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写的着急,思路有点乱,明天请天假让我整理一下,么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什么?”
相隔不远的两个房间内同步传来疑问。
陆潜多少是站在林雨鸥的立场上想这件事情,而他也很清楚,林雨鸥根本没忘记那个“洛渊”——而如今也确定了,这个人就是罗子莱。
郜誉蹙眉,却没阻止陆潜此刻的激动——他未必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愤怒这一下,总是不舒服。
窃听器那边也是他们的推测。
“为什么是分别?”张老师话里有疑惑、也有火气,“都捱到毕业了,反而不行了是吗?雨鸥追着他也进这么圈子,反而是给他带来负担了是吗?”
女子说话有点迟疑,显然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我觉得雨鸥是早有准备的。不过她那个时候起,说话做事就和以前已经不一样,很多事我都不敢问。”
“可我总觉得……他们是互相喜欢的。”话语间已有了委屈的意思,“当时他根本没有来这里的行程!为什么会出现的呢?如果只是拍戏的时候孤独才随便找的,那明明已经杀青挺久的了,又为什么回来?”
张老师叹气:“所以说你们还是天真,稍微给点甜头就扎进去。而且,就算是喜欢有怎么样?喜欢值多少钱?就算雨鸥天真、觉得那很重要?对方呢?能和她一个学生一样吗?”
“可是……”
“孩子啊,我知道你是粉丝,你觉得他千好万好。但等你人生经历再丰富一点才会知道,这都是能标价的,区别只在于价高价低而已……”
陆潜和郜誉到这时,已经把从这儿能拿到的消息都探听清楚了,剩下的是张老师的恋爱课堂,主观性太强,没什么继续的必要。
他们可以走了,却很有默契地停在原地,一时都没人开口。
其实他俩在这之前也没想过,会因为这幼稚简单的关于“爱与不爱”“理想与现实”的命题入进去,竟然对别人的故事产生了点唏嘘感叹。
陆潜自己就算了,没想到还有郜誉在一边二话不说的陪着——“你干嘛?忽然坠入凡尘了?”
郜誉说:“我有点不懂罗子莱这个人了。”
这一句话,把二人从唏嘘中拽了出来,终于又回归了主线之中。
陆潜揉揉脑袋:“我也是。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能找到罗子莱的什么实锤,主要是从林雨鸥的师长故旧这儿侧面打听打听、看她是不是那时有什么不对劲、能不能和罗子莱拼上。谁知道,先是一张照片让我们有了极有意义的推测,现在更是人证都有了。”
这得多不小心。
陆潜和郜誉比她们更清楚,罗子莱和林雨鸥的问题才不只是这个圈子比较麻烦——他们之间麻烦大了,罗子莱瞒了太多事情了。
不过他既然敢背着这么沉重的事情去当了“洛渊”,反而说明,这是真的用心了。用心到当初离开了还不够,得特意跑回来再交待什么。
陆潜想,如果那次回来注定是别离,那么罗子莱唯一想做的其实是让他们之间的分别好看一点。
连分别都要在意,这感情比他当初预想的、是林雨鸥陷进去后执迷不悟,要强烈好多啊。
“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对这个人的判断有点失误,”陆潜说,“我们以为罗子莱是个冷酷无情之人,把人命当儿戏。当初试探我的时候,做那么复杂的一个没有必要的局、一定是个人喜好了。于是认为他很多事情不出面、背后控制,而江回春经常是他露在人前的一把刀……这个判断真的对吗?”
“是对的。”郜誉凉凉地说,“陆潜,如果你在这儿多待几年你就知道了,这样的环境,能把人逼成任何样子。”
陆潜心情沉重地点头,头一回在被“教育”的时候完全虚心理解了,而没有下意识表示“你不能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去逞那个强。
有了这番对比,陆潜才能清晰地认识到了以前他们之间存在、但他不愿承认的问题。
“是人都有软肋,虽然不懂为什么,但罗子莱的这软肋,我们是找到了。”
原计划是多消失几天,让罗子莱对于这个异常情况起疑、调查出陆潜离开是去查林雨鸥的背景,然后看他的反应再确定他和林雨鸥之间有没有事。结果现在一步到位,只去了学校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省下了试探的过程,二人又不准备这么早打草惊蛇,陆潜提前销假回去了。
于是他就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时间的,又和这位“软肋女士”一起拍戏了。
他和郜誉商量好了,在确认罗子莱那一路的消息传来、有下一步切实的想法之前,不再从林雨鸥这里试探,于是陆潜要竭尽全力状似无事。
其实这倒不难,毕竟林雨鸥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她就是想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不过就是陆潜久不在熟人面前演了,这突然要他瞒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有点不适应。
好在林雨鸥在重见之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潜说:“办完了就回来呗,我这也不能耽误剧组太久啊。”
“哎,说真的,感觉你这次回来有点心情沉重。到底干嘛去了?”林雨鸥好奇,“不过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能说就算了哦。”
陆潜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现在是见识过了很多版本的林雨鸥,现在和他说话这个当然最熟悉,但是印象最深的却是前日故事之中的。如今两个拼在一起在他脑子里打架,陆潜心下复杂。
他想,现在这个林雨鸥,估计不再一股脑的舍弃曾经,过去的师长朋友也不完全被她排除在外了吧?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出现在中海中学的教室里,接纳被她舍弃的、并不难堪的过去。
罗子莱自顾自带她走的,其实是一条并不合适她走的路——或许他想的是对的,不过他那条路太黑,于是注定引不向给光明,永远不会让林雨鸥这样自在的笑。
或许罗子莱也知道吧。
去查罗子莱,显然比查林雨鸥难的多。
娱乐圈中人本就对自己的家庭情况有所保留,而他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一定要自己闯荡的太子”,这就又得细细隐藏一番,至于更真实的家庭情况、更不知道藏多深了。
而陆潜消失这一天也没被发现,如今还是一派风平浪静。他自知能力有限,就安安静静演他的戏,并且进一步拉近与林雨鸥的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而在两位主演的默契和高效率之下,剧情走的也极快,分组拍摄完一部分之后,又是一段集中在学校的剧情。
而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天翻地覆。
洛渊看安诺就像看有一段时间的自己,他倒不是有“拯救”之类的情绪,完全就是强迫症作祟,想以一番高姿态去指导,这样被他定义为“愚蠢的过去”的那段时日,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不过慢慢的,如此相契而矛盾的两个人之间,难免就擦出了火花——毕竟洛渊对于安诺来讲,太特殊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安诺到底还是想寻求“理解”的。只不过因为怕受伤害,一定要一次一次去试探,这个可以带给她“理解”的人究竟是不是为她好、还又是准备偶尔给点甜头,最终还是会转身的人。
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安诺也终于慢慢安心,去相信洛渊承诺的一个“更好的未来。”
“就比如这个,你看。”洛渊突然出现,歪歪斜斜靠在门口,逆光而站,笑着指导。
这天是安诺值日,而在汪雪白请假的今天、她们组的另一位成员也说自己有点事,交待了一贯好脾气爱帮忙的安诺一声就急急跑走了。
“站那儿干嘛,过来帮忙。”安诺正弯腰在柜子里拿东西,听出这是洛渊的声音,直接招呼着。
洛渊也三两步并过来,赶在安诺关柜子之前拿出另一把笤帚:“你一二三,我四五六,开始吧。”
安诺唇角露出平和笑意,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但洛渊却笑得愈发开心,他知道安诺这是非常真心的,只对着他。
“来,继续,你想说什么?”安诺把短发别好在耳后,一边扫着地,一边问。
洛渊说:“安诺,你现在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拒绝。”
“可这件事情我本身就无所谓的啊。我都干下来、也就都干了,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功夫,何必搞这么僵?”安诺说着。她愿意和洛渊说这些事情了,但是洛渊给的建议却还是会挑着听的。
脚步声响起,最终停在了她面前。安诺起身时几乎是紧贴着他,更是往前一步,二人靠的极近:“怎么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