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洛渊奇怪的是,这位安诺同学却好像并不这么想,她对于项子晨有种过分的关注,而这种关注给了洛渊很不好的感觉。他自己没觉得是占了谁的位置,但若是有人总这么看着他……他也确实是不舒服。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场,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摊牌。
这也是洛渊第一次展示出与往常不同的一面。
“安诺,你不快乐。”
那时安诺仰头看着天,灰蒙蒙的天空既没有形状奇特的云、也没有暖暖的阳光,但她看的很开心,嘴角扬着笑容。
可惜洛渊总是要来破坏气氛。
很莫名其妙。
“我不快乐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反而要由你来告诉我吗?”安诺头也没回的问,语气还是轻快的,像开玩笑那样。安诺与洛渊这一类的男生交流时一直是这样的。
洛渊走到她的旁边,没地方坐,只能站着看天空。安诺没偏头,余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洛渊竟然出乎意料地直白:“项子晨是怎么回事?”
安诺惯会绕圈子,碰上一个打直球的一时竟愣住——洛渊一般是这么说话的吗?不过这一愣,也让安诺错过了最好的装不懂的时机。
“家里面有事,搬家了。”不过可以找一个简单的解读。
洛渊笑了起来。和他与人疯玩儿在一起时不一样的笑容,有点低沉,竟然出奇的好听:“安诺,你这样真没劲,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呢。”
安诺晃晃腿:“真不巧,我不懂诶。而且,洛渊同学,我们很熟吗?你和项子晨很熟吗?你干嘛问我这个?”
“你和汪雪白很熟吗?”洛渊竟然也在问,“你想说你们很熟。但是她不知道你在这里‘晒太阳’,我却能找来。来安诺,你告诉我哪种更熟悉一些?”
安诺终于偏头看他。
林雨鸥结束了这一场,看着陆潜半天没说话。
陆潜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哎,回神了,你怎么了?”
“啊,”林雨鸥缓缓点头,“没事没事,我有点没缓过来,待一会儿就好。我说陆哥,咱俩这是第一次实战啊,你火力全开时和对戏的时候是不是差的有点远?”
陆潜笑了:“多少要保留精力的嘛。”
林雨鸥说:“我最近是被人夸多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算不得什么。你说实话,之前让你把洛渊控制在那么平淡的性子上是不是极大程度上限制了你?到这里了,气场一下变了!”
她的安诺视角受限,看不见陆潜用了什么表情,但是简简单单的肢体动作和声音控制就完全改变了气场,连离她的距离都恰到好处,林雨鸥坐在那儿能感受到视角正好。真的很强啊。
陆潜这是微笑,没谦虚,也没多说。毕竟这又是一个郜誉写给他的角色——哦,是郜誉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脑补出来的他的角色。
其实还是能找到一些共同点的。
不管是一开始的王铭西还是如今的洛渊,都真的合适……郜誉是真的了解他,每一个时段都掐的准。
幸亏这样的人不是敌人啊。
哦,不止不是敌人,还是爱人。
啧,今天转场第一天,收工早,大概还有时间跑出去一趟——陆潜有了想法就一点不犹豫,嘱咐小蒋尽量别让人知道,就跑了。
小蒋看着,想,前几天梦梦还特别崇拜地跑来说他这经纪人还挺有掌控力——呸。
第一百一十章
郜誉对于陆潜的突然造访一点都不意外。
和当初一样,他虽然是个甩手编剧,却因为陆潜的缘故总能拿到完整的行程安排——如果陆潜没顺口和他提的话,他的微信这边也能接到例行公事每天都有的详细文档——毕竟某经纪人十分会察言观色。
更别提现在此经纪人在感情这一方面对他俩真是什么都知道,从中干点什么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看着陆潜这边儿自己跑了,小蒋摸出手机,认认真真打字:“您别过来了,他去了。”
这都什么事。
陆潜早就知道自己给不成惊喜。
先不用说身边有一个当助理时就胆大包天敢传递他行程的经纪人,光是自家男朋友对他的了解程度,就在这事上完全抹杀了陆潜的自信心。
于是推门进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闻见了饭香,还有那个看上去跟无事发生一样的安安静静翻书的男人。
郜誉连个眼神都没给,简单说:“你还真是不嫌累。”
陆潜如今已经练出了忽略郜誉各种口不对心的话的能力,就当没听见,扔下东西就腻上去抱住人:“我想你了。”然后就跪坐在一边儿保持这个动作不动了。
郜誉伸手那这人扒拉开,道:“您能不能先洗漱一下?讲点卫生行吗。”
陆潜狠狠抱了他一下,抽走郜誉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大笑着去了卫生间——然后再探出个脑袋来,说:“郜先生,您这装模作样的书,是哪一分哪一秒举起来的啊?上次您的书签,就过了这一页了。”
郜誉失笑。
陆潜甩着手出来时,郜誉果真就没再跟那儿“看书”,而是从陆潜包里翻出了他带回来的剧本。
“哎,干什么干什么?”陆潜三两步跑过来,倒也不是真抢,就抓着剧本的一个角在那儿逗着,一脸嬉笑,“翻你老公东西要干嘛?”
郜誉把剧本合上、正面对着陆潜拍在他的脸上:“看清了没?这是什么东西?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我还需要看吗?有什么被看的价值吗?”
陆潜“切”了一声,拿过来翻着:“那你这是要看什么?每一个字你都很熟悉都认识,那你还看什么?”
“……”郜誉难得无言。
陆潜从郜誉这有点反常的举动中慢慢挣扎出来,品出分滋味来:“宝贝儿,你是不是害怕呀?”
郜誉弯了弯唇角,示意你别说笑话逗我了——可惜陆潜不懂察言观色,就不停了:“哎,你说好笑不好笑?你当时写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啊?现在怕了?”
郜誉抓过电视遥控器,用实际行动表示“你这人真没劲你自己玩儿吧我看电视了”……陆潜抢走遥控器,拉着郜誉转了个方向,认真对他说:“先生,您别躲啊。哎不对,我换句话说,您做都做了,现在暗搓搓找我对剧本的看法了?”
郜誉眼神闪烁,神情无奈。
陆潜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贴的极近,语气也重起来:“你给我个准话,咱俩之间这炸/弹还差几颗?你觉得咱俩得拆到什么时候去?”
陆潜其实知道郜誉在想什么。
他俩之间,属于原则性的大问题没有、威胁他们相爱的也没有,可是零零碎碎的小问题一堆——冲当初那个惨烈的收场,说能风平浪静地一切恢复常态、也没人信啊。
他们重逢后,郜誉先是明明确确在他们之间划界限、然后是选择冷处理、再是坦诚自己当初的残酷想法……都是郜誉。
而在这之中,该闹的其实应是他陆潜。
他才是被骗得团团转还被扔下的那一个——但他什么都没说过。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儿埋的才是最大的那一颗,才早晚会爆?”陆潜想着,这火气还蹭蹭往上涨,“郜誉,好人坏人都是你做了,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混蛋吧你?”没忍住,再加一句。
郜誉平静地看着他——在陆潜认认真真和他说这件事后,便是一贯的冷静到残酷。“我不后悔。”
“是,没人说你后悔,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怀疑但我绝对不怀疑你会后悔,”陆潜一半的力气用在指尖、捏住郜誉的肩膀,另一半在抵抗着、努力不让自己手上没轻没重,“咱俩是在讨论后悔吗?您别偷换概念,我说的是,害、怕。”
郜誉的防御外壳终于被小小戳破个口子。
“我知道你想看什么。这剧本你当然熟悉,我相信尤其是这个剧本,每一个字你都反复斟酌、写起来是不是还很折磨人?但你看的不是原装的文字,是我的勾画和批注。”
“看看我是怎么想这个剧本、想这个故事中的洛渊和安诺,想看我是如何理解这段感情,对你给我安排的人物走向和结局、作何注解!”
陆潜的语调扬上去、这时又降下来,双手弯曲,把人带到自己怀里,声音轻的几乎呢喃:“你说你,何必呢?”
郜誉像是被他戳中了心事,手上松了力气,没再推开:“你为什么这么聪明?聪明人有时候不招人喜欢你不知道吗?”
“招你喜欢就行了。”陆潜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拍拍他,态度彻底软了。他是真没办法,“我说,我这人再怎么着也比你让人有安全感吧,你这到底是闹哪一出?你自己说的我聪明,我一聪明人至于因为这点事闹开吗?”
“我和你说,我这人很简单。当然,我想过复杂的计划、想过再相逢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再被你拿住,我一定得先确保没有下次了再说……不过真的见到你了,这些就都没了,都变简单了。”
“不能说我没生过气,但我现在是真的不气了。”陆潜满足的顶在郜誉肩窝,“有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够了……只要你不给我再来一次,别的我都接受。你什么样子都可以。我不是忍让、不是攒着火气等什么时候就爆发了,也不会再看着你那时的计划生气难受。”
“我说了过去了,那就是真的过去了。我的这颗炸/弹带着自我毁灭程序呢,嗯?别担心、别害怕……我真的爱你。”
郜誉手轻轻按住陆潜的后脑勺:“唉……我知道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陆潜说的这样的害怕,毕竟他各种感情欠缺太久了,经常不知道是存在的、还是他觉得应该存在所以才感受到的。
这毛病也许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陆潜说的没错,他是一个难得的很能给别人安全感的人,不管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演员、还是一位优秀特工,他都是可靠的充满安全感的,可郜誉这样过于欠缺长性的人,不是简单能习惯于这种安稳。
总要索取更多、再多,没有止境。
其实也很讨人厌啊。
郜誉拽起他,说:“行了,这就算没事了。”
陆潜眼中的红色也悉数褪尽:“切,你还故作平静。要不是你非得闹着一出,这时间用来干什么不好?”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郜誉未必真有这么深的意思,但他有意要拆解,自然是借题发挥。
这话就不能说了。
“我饿了,要吃饭。”虽然收工早了,但那也是相对,实际上并没能早多少,结束时已经是饭点,再大老远的折腾过来,是真的饿了。
郜誉指指餐桌:“你要不要再去热热?”
“不要。”陆潜不讲究,更别说郜誉的手艺一贯的好、不知道比他在剧组啃盒饭强几万倍,“我在剧组忙起来也顾不上吃饭,三顿饭能凑齐了就不错,更是太难赶上次正点开饭了。”
郜誉也跟着坐过来,看着陆潜吃。“小可怜。”
陆潜可怜兮兮看他:“钱不好挣啊。”
郜誉淡淡说:“那你拿局里的死工资去?”
“我爱忙碌。”陆潜回答。他已经被这个职业惯的爱上了舒适生活,只要有条件,自然还是高品质生活更得他意,“哎,或者你养我啊?”陆潜又冲着对面眨了眨眼睛。
“我不介意。”郜誉淡定地夹了块排骨。
陆潜十分得意:“那就好。”丝毫没有任何的羞愧心理。
相聚的时光自然非常非常短暂,两个早早习惯孤独的人虽然嘴上不说,还是有所表现的——身体力行。
郜誉抓着陆潜的头发,把他掀到一边去,有气无力地表示我毕竟是伤员,您行行好行吗。
陆潜倒喜欢听这话,乐了乐不闹他了。他也没想再干什么,毕竟郜誉现在身体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好——第一眼看见就惊到。陆潜发愁地抱着他:“你养了这么长时间才恢复成这样吗?”当时伤得得多重。
反正身上的伤痕陆潜真的不太敢碰。
郜誉说:“感谢您让我戒烟,要不估计还有的缓。”
陆潜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嘟囔道:“酒也戒,冷饮也戒……虽然气氛没那么紧张了,但你也答应我的。”
“我这是被你胁迫。”
“不管,反正你亲口说的,必须认。”
两人你来我往就这些各自心里都有数的小事吵着,陆潜担当主力,郜誉负责四两拨千斤……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两个人谈起恋爱好像还挺普通的。但是他们想要的也一定就是这种普通。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郜誉尽力不让上下眼皮贴上,问。
陆潜把他揽过来,示意他困了就睡:“一早,我得赶回片场。你就别管我了好好睡吧,我自己走不吵你。这两天我看看时间,有空我就过来,没什么的呀。”
“要不……”
“别。”陆潜拒绝,“你别来,你就好好呆在人少且熟悉的地方。”他是真的怕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谁动自己都得更仔细掂量掂量,而郜誉的外在身份于一些人是透明的,而这些人之间动手哪里再注意那么多。
郜誉也知道他的意思,这种事情上也不愿违背,老老实实闭上眼。
“晚安。”陆潜吻在他的额头。
“嗯,晚安。”
虽然这么久以来只有这短暂一晚,他们能互道晚安相拥入眠……不过这样的日子会来的。
他们要做的,是让那一天早点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