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小潜显然也看懂了郜誉在笑什么,拧眉思考了下该怎么回击,最后还是放弃:“你这人……唉,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不在这儿下功夫?”
“那该在哪儿?”郜誉抬头撩他一眼……看的陆潜舔了下唇。
“哎,咱就来点实际的,行么?”
“……我说不行有用?”
“那显然是肯定的。”
久未相见,干柴烈火,发生点什么自然不奇怪。
郜誉其实累的很,但今天他一点也不甘愿睡过去,那点心事吊着他一天多没好好睡一觉了,就算现在“安眠神器”陆潜在身边,也只能起到反效果。
“安眠神器”开口了:“我说编剧大人,您就不能闭会儿眼睛休息休息?这时候强撑着没劲啊。”
“滚蛋。”郜誉声音有点哑,被某人闹得心烦意乱,“你才是歇歇吧。”
陆潜虽然能明白郜誉这是说让他歇歇这张嘴别瞎逼逼,但是也就装没听懂:“啊?但是我觉得还不用啊?”
郜誉被他气笑,说:“那您别光动这一张嘴,能不能干点实事?我今天能不能就张着嘴准备吃饭一次?”
陆潜满口答应:“那当然可以!你就躺着,今天晚饭我来!我就不信我弄不出一顿像样的饭来。”
郜誉嗤笑出声,显然知道陆潜于这一道就是个废柴。陆潜听了冒火,上来又腻歪了一番,放狠话陆小爷今天一定折腾出顿饭来,便出去忙活了。
郜誉坐起来——傻笑了一会儿,那些慵懒才褪尽,凉意遍布了全身,不过思来想去,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起身冲了个澡,郜誉飞速回忆了下与陆潜相识后的日子,觉得这么些年缺的这次算是一口气补了回来,时长有点短,但看在质量上乘的份儿上,他也认了。
这人啊,就是这样。辛辛苦苦怨了这么些年,给了些许补偿,竟然品出分“值得”来。
那不针对你针对谁,这不是欠吗。
郜誉在浴室里借着水声的掩盖又哭又笑,也不管会不会闹出动静,给了自己最后的一次放肆——而这些情绪的起因甚至只与他一墙之隔,却毫不知情,满心愉悦地准备晚饭。
郜誉觉得这简直是一出荒诞戏,他是唯一的主角。
而当他洗完澡走到厨房的时候,则觉得这出剧的荒诞系数又可以接着增加——陆潜小同学就差炸厨房了。
这人嘴上答应的再好,也不能改变是个厨房杀手的事实。郜誉顶着还没干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忍无可忍把他拽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开始订外卖——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再由着陆潜瞎折腾他俩这顿晚饭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
“我就是经验不足。”陆某人依旧嘴硬,“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做到……最起码能入口的程度。”
“得了吧您呐,我吃方便面都比这个强。你连最起码的安全健康都不一定能保证。”
陆潜想了想,没找到这么可反驳的,只能暂且压下不表,自己得先练出来再说。
于是饥肠辘辘的二人最后是靠外卖拯救了快要自我消化的胃,郜誉指挥着陆潜把包装收拾好,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pad勾勾画画。
“你干嘛呢?”
“画画关系图,捋一下思路。”
“你就不能歇歇?男朋友在眼前也不多看看,写剧本就算了还一点不告诉我。”陆潜顶着一张委屈脸靠在一边,看的郜誉都不忍心了。
“算了,”他好像终于妥协,“给你透露一点消息——去书房,我昨天正好划拉了几张图,算是概括又完整的了。不在桌子上就在右边的抽屉里,你拿过来。”
陆潜闻言,眼睛亮起来,郜誉话音还没落他就三步两步窜进了书房找东西——过了那么一会儿,郜誉仿佛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叫他:“哎,陆潜……”
“啊?”陆潜翻着两张纸出了书房,正反两面调转了好几次,还是一脸疑惑,“你这什么鬼画符,人类能看懂吗?怪不得就这么大大咧咧摊在桌子上了,真是被人看见了都一点不担心泄露啊。”
郜誉不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说:“你这是不懂艺术。我跟你说,就这‘鬼画符’里基本包含了所有的人物信息……”
郜誉拿过纸,还没来得及细讲,陆潜手机忽然响了。
陆潜拿过来一看,小助理的名字闪在屏幕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冲郜誉万分无奈地说了句“我先接个电话”,然后按下了接听——
“陆哥,怎么了吗,现在要我拨过来?不会被粉丝堵了吧?”
“现在吗?”陆潜皱眉问。
“啊?是啊,就现在。”
“你来接我还是我自己回去?”
“我……我有点远。但是如果你能等会儿,我……”
“那行,”陆潜烦躁地捏捏鼻梁,“我自己走——别担心,不会被发现的,啊。”
“怎么?”郜誉疑惑地问他,“有工作?”
“是啊。”陆潜低着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还挺急,要我现在就走,经纪人大人传我有事。”
“那就走呗。”郜誉十分好说话,“有空再说,嗯?”
“……哦。”陆潜还因为事发突然情绪低落,“好,有空再说,我先走了。”
门合上,“砰”的一声。
郜誉站起身,“悠哉”地走进了书房,拉开右侧的抽屉,那枚小小的徽章还好好地躺在里面、仿佛没有过变化——而上面压的两张纸则在客厅茶几上。
郜誉记性好得很,不会记不清他那两张纸是放在了桌上还是收进了抽屉,哪怕是“慌张之下仓促隐藏”,也不至于忘掉这点小事。
发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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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小蒋收到陆潜拨出又迅速挂断的电话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他们很早之前就有的约定,为了陆潜能及时脱身设置的。陆潜挂断后两分钟,他拨回来,等着陆潜借着这个电话安排自己离开。
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把陆潜送到了郜大编剧那里去之后,也能接到这个电话??
虽说他陆哥说什么“自己回”,但是小蒋担心他的状态,还是立刻驱车过来,然后琢磨了一会儿,给他发消息:“张哥还是担心你一个人被发现,让我接一下你。”这样的话,就算是被人看见,也不会觉得不对吧?
陆潜——陆潜收到消息的时候,靠在与郜誉一门之隔的地方,低头,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屏幕亮起来,陆潜目光对焦了好久才看出小蒋写了什么。他飞速研究了下这边阳台可及的视线范围,颤抖着手指费尽力气,打出了“东门”两个字——感谢现代输入法会自动纠正,要不这两个字不知得耗费多长时间。
这是陆潜走出这道门后,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有点可笑,这么要紧的时候,想法竟然这么无厘头……但还怎么样?还要他想什么?难道要他站在这里、和郜誉就一墙之隔的地方,想那枚徽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脑袋像针扎一样痛,心脏处突然空出一块,胃部绞痛、他忍不住想干呕,但却得死死控制、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近乎是自我折磨着、没去控制这等痛楚,缓缓蹲下,蜷成一团。
发生了什么?都痛成这样了……一定不是在做梦——为什么不是在做梦??
陆潜狠狠揪住衣服,把浑身的戾气都用来□□这点布料,才能压抑住已经溢到喉咙的怒吼。
他感觉自己浑身要炸开了,头晕目眩耳鸣一个不差,头重脚轻——连站起来都很难。然而陆潜还是撑住了、一点点站起来,然后挪步离开。越是在这里,他越无法思考。然而仅存的那点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找回状态,因为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超出陆潜所有的预计。
小蒋接到陆潜的时候,被陆潜迎面糊上几句话:“别管别问,开车回家。”然后不得不给嘴上了层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而他陆哥也是奇怪,从没见过这番倒车上就皱眉闭眼睡觉的操作,手一直按在胸口,浑身僵硬……小蒋调动了他所有的想象力,也不过猜是感情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可看这样子是远远不止啊,这都要到怀疑人生的层面了。
不过小蒋也知道,这种时候就算是好奇心要炸掉,也得忍住一句话都不能问。陆潜这个样子吓到他了,他怕一句话说不对……这人得崩溃。
也亏得苏炀看人的眼光极准,才能让陆潜这时候拥有且仅拥有一个能把他搬回家的人,还不在这个时候刺激他。
陆潜直到被小蒋送到家门口,才又开了第二次口:“真是麻烦了……如果有人找我,拜托全都帮我挡回去。”他疲惫到说这么两句话都费尽,说完就关门——
然后当即跪倒。
陆潜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以前训练再累再狠、设计出最难的场景时,他都完全没怀疑过自己。陆潜一直自信,自己即使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也得是最优秀的那几人之一,他都完不成的事情那就不是设计出来让人完成的,于是陆潜从不存在自我怀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不受他控制。
相信一个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换一个人,可能就没了这个选择、那么进程与走向也就完全不同。
拿起那薄薄两页纸之后、那枚终于显露的徽章——他只看了一眼、却深深刻在了脑子里——那到底代表了什么?
陆潜浑身脱力倒在门口,过了好一阵才摸出手机,先打给了苏炀……
“……师兄。”接通的一瞬间,陆潜的眼泪就下来了。
也后知后觉发现,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和顾虑,他最初、最深处的感情是——难过。
他真的难过,难过到想原地消失、这个世界上再也没出现他、也没出现郜誉,就没事了。
苏炀接到这个电话、一听声音,就知道出事了。然而苏炀的好处就在,这是个稳重到有点让人着急的人,这时候就算是有了预感,也绝不会开口。
陆潜最缺的安全感,就这么一点一点找回来,冲着墙壁哭了个半死,才把声音找回来——而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正常说话思考了:“师兄,有个事,你是想现在听还是等我有了方向再听?”
“你这么一问,就说明你在倾向后者。”苏炀同志那是顶聪明的人。
陆潜靠坐在门边,稳着呼吸,说:“那好,等我调查出结果我再告诉你。不过肯定的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很多帮助。”
“要什么?上次你和我说查‘三仁’,我找了……”
“不,不是这个。这次不是要资源……”陆潜揉了揉脸,描绘那枚徽章的制式,“是要你的记忆……你得帮我回忆点事,是我进特安局之前的。”
陆潜被周振礼发掘看上的时候,特安局还叫“特安处”,是个挂在公安部门之下的一个有些独立特征的工作处。等他正式进入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的彻底独立,成为了和公安系统并行且不存在管辖关系的两个部门。
“师兄你是哪年进的系统?还叫特安处的时候?”陆潜问。他这时已经爬起来,晃荡到卫生间洗脸。
苏炀答得痛快:“是啊。我这种‘传奇’的故事,老头儿肯定得总拿出来给你们讲——你应该了解一些。能讲的部分,我现在都告诉你。我背景特殊,是个特例,十六岁就正式接触这个特殊部门,大学期间已经执行我的任务。”
陆潜点头:“是啊,我出任务之前他还让我别飘,说我这并不是独一份,有个师兄比我还早。”
“你别理他,我这纯属特例,不能用来比的。”苏炀语气怅然,“真能好好长大,谁愿意这么早接触这种倒霉事?”
“不过算起来,我没怎么在处里待过,受的训练远不如你们正规、系统。当时这个特别安全系统刚刚建立,人员从各处抽调,还有我这种因为背景特殊直接进来的,是鱼龙混杂,管理完全不成体系——我还是其中最不受管控的那种,对于部门如何运作都没有很了解。”
这个陆潜倒是知道,正规起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我记得那个时候,特安处的存在还是个‘秘密’?”
“嗯,那是当然。近些年科技发展太快,谁能想到通讯变得这么发达、藏点什么都藏不住?当初一个还神秘特殊的部门、除了相关人士都无人知晓,如今都能挂着正式名称拥有总部大楼了。”郜誉倒也无奈,“现在不关你是干什么的、为了谁好,都得放在明面上让人品评。对于程序的要求越来越高,想查点什么都要经过层层手续,我都快不懂为什么要独立设置个‘特安局’了。”
陆潜没这个经历,倒是不能感同身受,但这里他需要的信息也找到了:“我们走到人前,是在改制之后?”
“是啊,特安局时期了。之前的谁也不提,除了相关人士真不一定知道这段渊源。”
陆潜沉默一会儿,说:“那行,先这样,之后有什么需要的我再问吧。”
苏炀应着,临挂断的时候,还是补了句:“你还好吧?”
陆潜揉揉眉心:“作为个人来讲,我说不出‘我还好’这句话来。但其实,如果你问作为一个特工的感觉……”
“我很好。非常好。”
陆潜的眼中闪着有些疯狂的亮光,就像过去多年在训练中,终于在庞大信息网中、捕获到猎物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