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林育舒顿了顿，“不会给你们这5%的股份。”
　　“你们这是违反合同知道吗？”钟律师拧起了眉头，“我们可以起诉你们！”
　　“请便。”林育舒说道，“不过按照前几年颁布的纪要，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对赌协议，到底能否执行要看具体情况。在我们签订的合同中，给你们的那5%的股份，涉及到增资程序，需要公司2/3以上的股东同意。这里我可以明确表示，没有股东会同意。因此我们也不会执行。”
　　“你们在合同里挖了坑？！”钟律师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赌协议一般跟IPO有关，像迅捷和永星这种自定条款的对赌协议非常少，并且有纠纷的判例也不多。
　　林育舒之所以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周贤的朋友遇到过这种事，周贤给他讲过，他才知道这么简单的一份协议中也满是坑。
　　永星的法务肯定是专业的，但没有人能熟悉所有法条、所有判例，更何况还是这么小众的情况。
　　林育舒确实是在给宋启铭挖坑。
　　两家公司的体量相差太大，即便要谈合并，迅捷多半也会处于被动，因此他便想了这么一招，如果赌赢了，合并的条件由他们说了算，如果赌输入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事实上，他们差一点就要赢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只是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当然，如果换成别家公司，双方不可能还心平气和地谈下去。
　　林育舒也是仗着他和宋启铭是情侣关系，才敢用这种损招。
　　因为说到底，如果两人不是这种关系，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收购行为，也不会带上这么多情绪了。
　　“没事。”宋启铭语气平平地对钟律师说道，“不执行就不执行吧，44万多辆跟45万辆也差不多。”
　　“什么？”钟律师愣了愣。
　　“我是说，对赌协议就算他们赢吧。”宋启铭站起身来，对林育舒说道，“合并条件就按你们来。”
　　林育舒有些诧异，林以则的诧异更是直接摆在了脸上：“啊？”
　　“不行，”钟律师皱起眉头道，“那你——”
　　“我公司还有点事情，”宋启铭打断了钟律师，“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宋启铭便大步离开了会议室，钟律师急急忙忙地收拾他那些合同，不过这时林育舒出声叫住了他。
　　“钟律师，你刚才说宋启铭怎么了？”
　　那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林育舒不至于看不出来。
　　“嗨，小林总，你是不知道啊。”钟律师见宋启铭已经走远，索性放弃追赶，对林育舒说道，“我们收股票收得好好的，你们突然提什么对赌协议，一看就有鬼啊。永星的股东怎么可能同意？”
　　林育舒微微蹙眉：“那？”
　　“协议果然有鬼，我就该坚持反对——”
　　“钟律师，”林育舒忍不住打断，“永星的股东怎么会同意？”
　　“因为宋董把他董事长的身份也赌上了！”钟律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没能赢下对赌，他可就失业了啊。”


第62章 恋爱合约
　　开了一天的会，林育舒已经尽早下班回家了，但当他打开房门时，某人的身影已经在厨房里忙活。
　　“今天回来这么早？”宋启铭穿着围裙，手上戴着隔热手套，“晚饭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好。”
　　从玄关看去，厨房可谓是灾难现场，锅碗瓢盆放得四处都是，地上还有几片菜叶子。
　　不过林育舒早已习以为常，他扯松领带，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走向厨房，一边看着宋启铭正要放进烤箱里的东西问：“你那是什么？”
　　“宫保鸡丁披萨。”宋启铭关上烤箱门，设定好时间，“这次绝对是完美的中西结合。”
　　林育舒懒得发表评论，他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倚着厨房台面问：“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宋启铭脱下手套，来到林育舒面前，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可怜巴巴地说道：“是有点闲。”
　　“怎么，跟我来苦肉计？”林育舒挑了挑眉，“我可不吃你这套。”
　　永星高层即将再次变动消息已经传开了，即便没有钟律师告知，林育舒也能知道那边正在发生着什么。
　　“我没那个意思。”宋启铭笑了笑，后退开来，脱下了围裙，“我能不知道苦肉计对你没用吗？”
　　也是。
　　林育舒早已摸透了宋启铭的性子，怎么可能上当？
　　反过来说，宋启铭肯定也知道他不会上当。
　　“那你什么意思？”林育舒来到餐桌边坐下，看着宋启铭问，“不想当那个那董事长了吗？”
　　“对。”宋启铭转了个身，后倚着厨房台面，将双手抄在胸前，“受限制太多。”
　　林育舒并不意外：“因为你确实是靠邵和旭上位的。”
　　邵和旭成功要到了4S门店的业务，接下来一定会索取更多。
　　因为当初若是没有他的支持，宋启铭也不可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我手里股份太少，这始终是个问题，只要不解决，未来的事情都会受到邵和旭牵制。”
　　“嗯。”林育舒思索着点了点头，“你随便做什么，邵和旭都会想要捞点好处。”
　　建赛道，说不定邵和旭会想要经营权；跟迅捷合并，说不定邵和旭会想要更多的股份。
　　无论做什么，宋启铭都束手束脚，因为他手里的股份实在太少，没法独立做决定。
　　“之前上位是为了自保，但现在邵和旭也成了我的阻碍。”宋启铭说道。
　　“所以……”林育舒想了想，说道，“你是主动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了邵和旭？”
　　“是。”
　　宋启铭离开，也不可能让邵和东回来掌权，因此唯一的接手人就只有邵和旭。
　　“方天地产那边同意吗？”林育舒问道。
　　“我找方兰聊过，她认同我的想法，如果永星再不做出改变，这之后还要走下坡路。”
　　“确实。”林育舒思索着说道，“当然你也不会白白让出这个位置，所以你的最终目的……”
　　说到这里，林育舒想到了唯一的解释：“其实是把永星汽车的业务剥离出来。”
　　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出宋启铭还能图别的什么东西。
　　永星集团发展到现在，业务实在是太庞杂了。
　　地产和娱乐产业就不说了，就连邵珍芮的化妆品公司也是永星在背后做支撑。
　　基本上，随便哪个邵家亲戚要发展自己的事业，都跟永星集团脱不开关系。
　　而在所有业务中，最优质也是最核心的资产自然是永星汽车，宋启铭一开始的目标。
　　“邵和旭会轻易同意吗？”林育舒问道。
　　“他已经同意了。你可能不知道，董事长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
　　“但你拿走永星汽车，对集团来说是一笔损失。”
　　“我没有完全‘拿走’，永星汽车会剥离出来独立上市，集团仍然参股，只是我是最大股东。到时候跟永星汽车有关的事务，我都可以独立做决定。”
　　“……我明白了。”林育舒呼出一口气，“你是拿董事长的位置跟邵和旭一次性买断，之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没错。”宋启铭说道，“原本方兰不同意邵和旭当董事长，但她又很看好我把永星汽车剥离出来单独发展，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还是跟我达成了协议。”
　　林育舒接话道：“而没了方兰的阻力，邵和旭终于可以当上他心心念念的董事长，所以自然同意把永星汽车让给你。”
　　“主要还是邵和旭本身就不懂汽车，他也没有管理过汽车业务，在这上面他执念不深。”
　　“不是执念的问题，是交给他他也管理不好。”林育舒说道，“还有，永星管理层短时间内多次变动，股价一定会震荡，但邵和旭一点也不在乎，说明他着眼的就不是集团的未来，而是他自己的利益。”
　　“这样也好。”宋启铭说道，“否则我很难拿到永星汽车。”
　　“不过你外公刚去世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直接拿走永星汽车？”林育舒问。
　　“当时想着当上董事长，集团所有事我都能做主，但后面发现阻碍很多。”宋启铭说道，“现在我‘退居二线’，家里的那些长辈也比较乐意，因为这样就不会再触发遗嘱的附加条件。”
　　——合并不符合邵振邦的要求，宋启铭已经无法再拿走100%的股权。
　　这样看来，这其实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邵和旭如愿了，邵家亲戚们放心了，他们也不会再来给宋启铭造成阻碍。
　　宋启铭拿到了永星汽车的掌控权，包括旗下本就是他的s-power，接下来还会跟迅捷合并，迈入更广阔的赛道。
　　至于迅捷，跟永星合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并且宋启铭还让出了合并的主动权，他们也会有更大的谈判空间。
　　“所以你知道我在使计，你干脆就将计就计？”林育舒问道。
　　如果宋启铭是主动退位，还想把汽车的业务拿走，那邵家的那些亲戚肯定不会乐意。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让宋启铭占了？
　　但如果表面上是赌输之后被迫退位，在邵和旭的支持下拿到汽车业务，其他股东也相对更能接受。
　　——毕竟这样可以安抚宋启铭，也不用怕他卷土重来。
　　再者，宋启铭本身就是永星股价的增长点之一，完全舍弃也有些可惜。
　　等永星汽车和迅捷电车合并后，双方的总市值大概率能翻倍，再反馈到集团这边，那些股东也不见得会损失多少。
　　“如果没有胜算，你会跟我对赌吗？”宋启铭笑了笑，“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计谋，但我知道我肯定会输给你。”
　　“你那叫输吗？”林育舒挑了挑眉，“你明明赢得盆盘钵满。”
　　集团内部全都被他收拾服帖了，终于可以安心搞他的事业了。
　　“可你也没有输啊，宝贝。”宋启铭说道，“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平衡。”
　　平心而论，林育舒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可能唯一不满的，也就只有邵振邦了。
　　除开邵和东父子，家里的成员没一个想跟宋启铭斗，都是只要守好自己的一方利益就好，也没有别的雄心壮志。
　　然而宋启铭也并没有如邵振邦的愿，去收购迅捷电车。
　　虽然他失去了董事长的职位，变成了无业游民，但他成为了永星汽车的实际掌控者，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再就业。
　　“对了，”宋启铭又说道，“把汽车业务剥离出来，其实还是你哥提醒我的。”
　　“他想反收购的那个想法吗？”林育舒问。
　　“对。永星的体量太大了，不可能跟迅捷合并。但把汽车业务剥离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嗯。”林育舒赞成道，“其实按照我的预想，即便我们赢下对赌，也不会跟整个永星集团合并，而是跟永星汽车谈合作。”
　　一切都刚刚好。
　　烤箱响起了“叮”的一声，宋启铭戴上隔热手套，打开了烤箱门，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团焦黑的东西。
　　“……完美的中西结合？”林育舒有些想笑。
　　“呃，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宋启铭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林育舒说了一声“我已经点好了”，接着去打开了房门，然后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了一大堆东西。
　　今天是4月1日，一个特殊的日子——宋启铭的三十岁生日。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给我过生了。”宋启铭的眼里浮起了掩藏不住的笑意。
　　“怎么会？”林育舒把蛋糕和中餐厅的外卖放到餐桌上，又去酒柜拿了一支红酒。
　　宋启铭的眼睛东瞅瞅，西瞅瞅，林育舒觉着奇怪，一边开红酒塞，一边问道：“你找什么呢？”
　　“就没有礼物吗？”宋启铭来到餐桌边坐下，“还是你把婚戒之类的藏到了蛋糕里？”
　　“没有礼物。”林育舒说完，仿佛看到某人头顶的两只狼耳朵耷拉了下去，“但我给你准备了别的东西。”
　　听到这话，两只耳朵立马又竖了起来。
　　林育舒用手机连上家里的打印机，很快打印了两份合同出来。
　　他拿着合同、签字笔和印泥返回餐厅，把这些东西递到了宋启铭面前。
　　“看看条款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就签字。”
　　“……恋爱合约？”宋启铭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一、财产：双方关系存续期间，……，享受同等的支配权，共有财产……；二、地位：双方在家中拥有同等地位，协议各方家中事情时，各自拥有决定权；三、债务：关系存续期间……；四、赡养……；五、义务……”
　　“要签就签。”林育舒有些别扭地喝了一口红酒，“少磨蹭。”
　　“你是不是应该把‘恋爱’两个字改成‘婚姻’？”宋启铭唰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其实你想跟我求婚，可以直说的。”
　　“谁要跟你求婚。”林育舒皱了皱眉，也拿过合约签上了大名，“这只是你的生日礼物而已。”
　　比起在蛋糕里藏戒指，还是准备一份合同更符合林育舒的浪漫。
　　“刚不是说没有礼物？”宋启铭也不在意林育舒怎么说，反正认定了这就是一份结婚协议。
　　他爱不释手地看着签有两人大名的合约：“谢谢老婆，我很喜欢。”
　　“那就好。”林育舒也不辩解礼不礼物了，“生日快乐，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