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负责投资。”林育舒面不改色地接话，假装没有听懂宋启铭话里的调侃。
　　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所有家办员工同时起身，下一秒，以邵和东为首的集团方代表走进了会议室里。
　　“邵董好。”林育舒先对邵和东点了点头，接着又对跟在后面的邵和旭点头道，“邵董好。”
　　虽然两人都是“邵董”，但其实邵和旭只是副董事长。职场上特别忌讳称呼领导为“副XX”，因此公司上下都默认称呼邵和旭也为邵董。
　　接着是邵光杰，林育舒招呼道：“邵总。”
　　在进门之前，这三人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但一见到宋启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客套的笑容。
　　“启铭，好久不见啊。”邵和东来到中间的位置坐下，“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大舅好。”宋启铭比林育舒想象中收敛一些，明明刚才还一副懒散的模样，现在却也知道好好打招呼。
　　一阵寒暄之后，谈判终于进入了正题。
　　由于收购s-power是邵光杰的主意，这场谈判自然也是由他主导。
　　“之前我们已经在电话上沟通过，”邵光杰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永星这边可以给出九位数的收购价。”
　　“嗯。”宋启铭点了点头，“具体呢？”
　　“1亿人民币。”邵光杰给出这个数字后，又立马补充道，“对于一家小规模改装厂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永星这边坐了七八个人，每个人都关注着宋启铭的反应，林育舒也不例外。
　　“人民币？”宋启铭用气声笑了笑，往后靠到椅背上，远远地看着邵光杰，“我以为我们谈的是美元的生意。”
　　听到这话，林育舒立马在收购方案上圈出1亿的数字，然后在旁边备注：不满意。
　　“美元的话，”邵光杰控制着微表情，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恐怕就到不了九位数了，表弟。”
　　他故意强调宋启铭的身份，显然是想提醒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启铭不置可否，环抱起双臂，又问：“1亿人民币，收购多少股份？”
　　林育舒继续在方案的空白处进行备注：抱手，戒备。
　　“100%。”邵光杰说道，“当然，我们还是需要你来担任总工程师。”
　　用1亿人民币收购s-power100%的股份，这代表着直接把s-power买下来，宋启铭将不再是股东。
　　林育舒之前预想过宋启铭可能不会满意，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一定不会满意。
　　“所以说，永星的总市值有700亿美元，”宋启铭慢条斯理地说道，丝毫没有恼怒或是慌张，“但是只愿意花1亿人民币来收购s-power。”
　　“当然，1亿只是我们这边的估值。”邵光杰说道，“表弟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
　　s-power不是上市企业，没有股市市值做参考，只能通过收购双方来谈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估值。
　　林育舒又在方案上“1亿”这两个字旁备注：美元？
　　很显然，宋启铭对九位数这个区间没有异议，那按照他的要求改成美元，说明他心目中的收购价至少在6亿人民币往上，且不确定他愿意卖出多少股份。
　　宋启铭没有给出具体的数字，又问道：“其他条件呢？总工程师是什么意思？”
　　按照邵光杰之前的想法，他甚至不愿意让宋启铭来永星工作。
　　但s-power没了宋启铭不行，邵光杰也只能妥协，而总工程师便是他能妥协的最高职位，再高了他也无法接受。
　　“我们聘请你作为s-power部门的总工程师，年薪你可以随便提。”邵光杰说道，“除此以外，我们再额外给你永星集团1%的期权，行权时间也由你定。”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offer，按照林育舒之前的预想，这个收购方案有的谈。
　　只不过从目前为止宋启铭的反应来看，他可能对这些额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结果千算万算，林育舒再次预估错了宋启铭的反应，只见宋启铭微微侧过下巴，问身旁的律师道：“期权？”
　　律师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就是股权，你可以拥有公司多少股份。”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哪怕律师注意着音量，坐在对面的林育舒也能听清他的回答。
　　林育舒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邵光杰，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
　　再看其他同事，都和林育舒一样，保持着不动声色，但有的在翻资料，有的在转笔，应该也是心里泛起了嘀咕。
　　期权绝对不等同于股权，那是用来激励员工的东西，身为一名专业律师，不可能不知道。
　　而对面那个律师之所以会这样解释，林育舒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受到邵光杰的指使。
　　如果宋启铭真以为他能拿到1%的集团股权，那相当于价值7亿美元的股票，那他们还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
　　宋启铭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吧？
　　林育舒自以为已经把控了谈判的方向，没想到邵光杰竟然还在背后给他玩阴的。
　　现在站出来提醒宋启铭显然不合适，看邵和东跟邵和旭的反应，他们也明显知道对方律师是自己人。
　　该怎么办？
　　就在林育舒紧张得绷紧了后背时，对面的宋启铭突然站了起来：“这个收购方案跟我心理预期差得有点多，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朝对面的长辈微微点头示意，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第一次谈判没有谈拢，再正常不过。
　　林育舒暂且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只听邵光杰对他爸说：“他发现什么了吗？”
　　邵和东道：“他从小中文就不好，你指望他能听懂那些概念？可能还是对收购价不满意。”
　　邵家的人果然在给宋启铭挖坑，仗着宋启铭对中文不熟悉，所以故意混淆概念。
　　不过话说回来，宋启铭中文不好吗？
　　林育舒倒是从来没关注过这一点。
　　就目前这几次接触来看，明明宋启铭很懂怎么嘲讽别人。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林育舒需要尽快决定，要不要找机会提醒宋启铭，他的律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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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舒目前在卧室最喜欢的活动——数钱。
　　未来嘛……


第7章 放松大脑
　　从会议室出来后，林育舒径直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的落地窗正对着港口，远远望去，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既适合放松，又适合思考。
　　本来茶水间里还有两个保洁正在闲聊，但见林育舒过来，都自觉离开了这里。
　　林育舒走到咖啡机旁，正奇怪保洁为何离开时，就听身后响起了邵光杰的声音：“你觉得宋启铭被收购的意愿有多大？”
　　来茶水间就是为了短暂放松，没想到老板还跟了过来。
　　“可能不是很大。”林育舒端着咖啡杯，转过身来面朝邵光杰，“他肯定没有我们急迫。”
　　即便最终收购失败，对宋启铭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
　　非要说的话，他只是失去了让s-power面向大众的机会，而若是永星集团没能完成收购，那影响就大了。
　　股票市场向来都只讲究“信心”二字，永星已经承受不住再遭受一次重创。
　　“但我觉得他被收购的意愿很强烈。”邵光杰走到落地窗边，侧过头来看着林育舒，“之前都是我在电话里跟他沟通，我感觉他很想被永星收购。”
　　林育舒端起咖啡杯，浅浅抿了一口，心里默默想到：那只是你觉得吧……
　　不过林育舒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起初邵光杰会定那么苛刻的收购方案，原来他觉得是宋启铭想被收购。
　　“你想想看，”邵光杰将双手插进西装裤兜，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海岸线道，“他的s-power为什么只改装永星的车？难道不是想跟我较劲？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这一点林育舒倒是认同。
　　以他对宋启铭浅薄的了解来看，宋启铭应该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耀眼的成绩。
　　“现在永星终于认可他了，”邵光杰说着收回视线，又看向林育舒问，“他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改装厂想要步入商业化，无非有两个途径：一是成立自己的品牌；二是依附大的车企。
　　宋启铭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创立自主品牌，而是盯上了永星，这么看来，邵光杰的分析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转天来到周末，林育舒在家看财经新闻时，更加肯定了邵光杰的看法。
　　各大财经头条都在唱衰此次收购，还称永星方给出的收购价让人难以接受。
　　永星这边的员工是不可能给媒体透露这种消息的，那买通稿的人可想而知——只能是宋启铭。
　　他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逼迫永星抬高收购价。
　　“看来你没那么傻啊。”林育舒划拉着鼠标，自言自语地说道。
　　所以他还需要去提醒宋启铭吗？
　　就在林育舒陷入纠结时，他突然听到大门外响起了关门声，并伴随着好几声狗叫。
　　看样子新邻居是搬过来了。
　　林育舒起身来到酒柜，拿出他挑选好的那瓶白葡萄酒，不过当他打开大门时，却见电梯门正好关上，显示屏上的数字表明那位邻居已经去了楼下。
　　多半是遛狗去了。
　　林育舒等了一阵没等到对方回来，第二天去敲了敲门又没人应，他便暂且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周一下午，林育舒再次来到了静心山庄。
　　今天邵振邦的心情似乎不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佣人聊着天。
　　林育舒走上前，接过轮椅把手，问道：“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老爷子。”
　　佣人主动接话道：“周末宋少爷回来看望了老爷子。”
　　“那臭小子越大越像他妈妈，”邵振邦摆了摆手，让佣人离开，“谁也管不住。”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邵振邦的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如此一来，“臭小子”三个字，听着反倒像是爱称。
　　“老爷子，”林育舒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问道，“宋启铭……少爷来看您的时候，跟您聊这次收购了吗？”
　　称呼宋启铭为少爷，林育舒多少有些不习惯，但这人也没个头衔，直呼姓名又不太好，他也只能把这两个字补上。
　　“不然呢？”邵振邦轻哼了一声，“他来找我讨公道。”
　　“他对收购价不满意吧。”林育舒几乎可以想象宋启铭如何夹枪带棍地跟邵振邦说话，“还找人发了那么多通稿。”
　　“因为我说我不插手，让他自己折腾。”邵振邦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要是偏心帮了他，光杰又要找我讨公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办？”
　　林育舒道：“是难办。”
　　这也是为什么邵振邦要他暗中把控谈判方向，因为要是被邵光杰知道，他肯定会去找邵振邦讨说法。
　　一阵山风吹来，林育舒替邵振邦掖了掖毛毯：“周五的谈判，我发现宋启铭少爷的律师有点问题。”
　　总算提到纠结好几天的事，林育舒略带忐忑地问道：“要我去提醒他一下吗？”
　　邵振邦不喜欢别人问他应该如何做，在他眼里，优秀的下属可以自己揣测他的意思。
　　但这件事林育舒实在拿不定主意，因为他这样做等于直接选择了阵营，而他却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小林啊。”邵振邦意味深长地说道，“跟你老师比，你还是差得太远了。”
　　林育舒的神经被猛地一刺，果然邵振邦不喜欢这种问题，明知故犯，实在是不应该。
　　“你要自己拿主意。”邵振邦又说道，“如果连这种事你都还要来问我，那是不是别人也可以胜任你的工作？”
　　林育舒动了动嘴唇，道：“知道了，老爷子。”
　　拿从业几十年的老师来跟林育舒比，肯定是不公平的。
　　但老板哪管什么公平不公平？他只会表达他的意思，这件事他不满意。
　　林育舒很少在工作上受到批评，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反过来说，当他受到批评时，他会比别人有更重的心理负担。
　　毕竟当前升职在即，稍微出点差错，可能都会被无限放大。
　　回公司加班到晚上七八点，却毫无效率可言，林育舒实在不想再精神内耗，索性决定去放松放松大脑。
　　从小到大，林育舒就两个爱好，一个是挣钱，一个是赛车。
　　虽然他很早就放弃了当职业赛车手的梦想，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赛车当作业余爱好。
　　驾驶着思域驶出市区，再驶出绕城高速，林育舒来到了距离市中心三十公里开外的龙马赛车场。
　　他没有事先打招呼，因此当他出现在赛道外时，卢子博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你也来看热闹？”
　　林育舒不明所以：“看热闹？”
　　龙马赛车场是卢子博家的产业，白天对外开放，接受公众预约，晚上则封闭起来，给车友圈里的好友玩。
　　林育舒这时候才发现，今晚赛车场里好不热闹，平时圈子里常见的公子哥们都在这里，赛道外停满了花里胡哨的改装车。
　　“小林哥，好久不见啊，最近忙什么呢？”
　　林育舒保持着龙马赛车场的业余车手圈速记录，在圈子里也算个名人，不少人都来跟他打招呼。
　　这下林育舒更奇怪了，这些人怎么都在赛道边聊天，不上去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