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年夜饭突然莫名尴尬起来。
　　杜申一句“吃吧”，众人再次动筷。
　　圆桌上，霍嵩尧坐在杜申对面，沐星朦坐在他身边。
　　沐星朦另一边是霍欣，对面是朝他笑笑的杜肆一。
　　“星朦，你尝尝这个松鼠桂鱼。”霍欣招待着。
　　“谢谢... ...”应该叫“妈”的，却不知为何那字堵在口里发不出声，好在霍欣并不在意。
　　饭桌上，除了杜肆一一个劲的在叨叨，众人都安静用餐。
　　杜小少爷还在埋怨杜申把他从国外抓回来这事，他最近已经进杜氏集团上班了，而前不久又突然面临舆论压迫，从小到大只喜欢玩乐的杜肆一自然不满。
　　在杜申面前，杜肆一很会撒娇，要是在以前，杜小少爷表演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杜申就随他去了，孩子还小，喜好玩乐很正常。
　　但现在... ...
　　“要是心甘情愿眼看家业被外人拿走，你就去国外潇洒自由。”
　　这话虽然是对杜肆一想要出国玩想法的严厉拒绝，但杜申的视线一直在对面，连语气都带上了怒气，他身边的杜小少爷只能撇撇嘴，不敢再开口了。心里顺便又记恨了霍嵩尧一笔。
　　杜申所说的“外人”不言而喻。
　　连霍欣的表情都凝固了，霍嵩尧却还像什么都未察觉一般，优雅用餐。
　　沐星朦咽了一下口水，这年夜饭吃得是相当难受。
　　之后吃餐后水果甜点，众人移到大客厅，霍欣上楼换了一身衣服下来。
　　女人的长裙妩媚动人，那富家太太的精致妆容、婀娜多姿的步伐摇曳，令杜申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沐星朦算算时间，该拿出他准备的礼物了，抬眸无意一瞟，整个人瞬间顿住。他身边的霍嵩尧自然也看到了，开口道：“您的这条围巾很好看。”
　　女人被夸自然开心，望向自家儿子都多了几分羞涩，“这围巾全球就生产了10条，据说我国只供了两条作为新年特供。你爸爸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时，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就买来送我了。”
　　霍嵩尧皮笑肉不笑，“很适合您。”
　　沐星朦：“... ...”
　　霍欣此时脖子上用来搭配裙子的围巾，正是沐星朦要送对方的那款。
　　一时间的他都不知道该不该送礼了，可惜秦叔已经把备好的三人礼品带了进来。
　　见沐星朦面露犹豫，霍嵩尧替他接过礼物递上前，“妈，这是我和朦朦送您的新年礼物。”
　　霍欣接过，“谢谢，你们有心了。”
　　沐星朦只好笑了笑，望着霍欣身边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内心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此刻拆礼物，否则太尴尬了。
　　霍嵩尧却一脸淡定自若，似乎早就猜到了霍欣并不会立即拆礼物。
　　因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每当杜申和杜肆一施舍她什么时，女人就像当宝贝一样供起来，至于其他人的送礼，甚至连她亲生儿子的礼物，霍欣打心底不在意，所以并不会迫不及待拆礼物。
　　他们的礼物，可能会被对方随手扔到衣帽间，哪天起兴了再拆拆看。
　　霍嵩尧内心自嘲，小时候自己攒钱给霍欣买的那些礼物不及杜肆一心血来潮在路边采摘的野花。
　　他自然知道霍欣并不是真心喜欢杜肆一，只是在向杜申表现而已。
　　也许自己的演戏天赋遗传于母亲，没有哪个人能像霍欣这般入戏，炉火纯青到杜家父子俩对霍嵩尧深恶痛绝，却接受了霍欣。
　　沐星朦见霍嵩尧突然沉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送礼。
　　杜肆一开心接过小星星送他的礼物，而杜申也是象征性的笑了笑，晚辈送礼他自然不会拉脸，何况对方是沐家的小少爷。
　　可惜这孩子眼神不太好，非要与霍嵩尧结婚。
　　而对门那俩父母及哥哥又是极其宠溺，杜申便出手帮忙了一下，让沐小少爷如愿以偿与霍嵩尧结婚。
　　杜家与沐家本来就是世家友好，杜申父亲还在时，两家老一辈就来往密切。亲上加亲是不错的选择，杜申也没想太多，那时就逼迫霍嵩尧同沐星朦结婚。
　　现在看来... ...
　　这两人相处的还不错。
　　这对杜申来讲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父亲走时把杜氏集团的一半股份都留给了母亲，而他那在老宅静养的母亲从小偏爱霍嵩尧。
　　如果再有了沐家的支持... ...
　　杜申眼眸暗下，盯着霍嵩尧开口道：“既然来了，我俩也该好好谈谈。”
　　要是被他的交际圈知道自己的那些丑闻都是他这个“好儿子”指示人爆料的，他杜申这张脸都挂不住了。
　　好在那些问题很快得到解决，现在也该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他要看看霍嵩尧到底想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做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恶心自己？
　　杜申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成功恶心到了。
　　霍嵩尧攥紧沐星朦的手，轻笑道：“那就在这谈吧，都是自家人。”
　　随之眼神若有所思飘过一旁面色担忧霍欣，压低声音说：“正好我也有事想说。”
　　杜申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说吧，你做那些下三滥事的意图。”
　　霍嵩尧“哼”了一声，“下三滥？做这种事的可是你吧。”
　　“你！”
　　“别忘了我是你爸！对长辈说话这个态度？”
　　霍嵩尧打心底觉得搞笑，“您现在倒承认我了。”
　　杜申被气的不轻，霍欣出来护夫，叱责霍嵩尧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长辈能不能好好说话，大过年的不要找事。”
　　霍嵩尧捏的沐星朦手腕生疼，听到身边人“唔”了一声，男人松开力道，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接下来我会好好说话的。”
　　霍欣没想到霍嵩尧会开口道歉，一时愣住。
　　而杜申和看戏的杜肆一自然也没想到，两父子同时蹙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霍嵩尧反问杜申，“您觉得我做那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杜申回过神，“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霍嵩尧，只要我还活着，你别想拿走肆一的东西。就算老人家向着你也没门，我劝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我们杜家待你不薄，要不是因为你妈，你根本进不了这个门！”
　　“那就不进了。”
　　霍嵩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众人愕然。
　　刚准备起身打圆场的霍欣回头看向儿子，满眼不可置信问：“嵩尧，你、你什么意思。”
　　霍嵩尧深深地看了霍欣一眼，随之视线对上杜申。
　　“从小到大，你就企图控制我的人生，可背后的原因甚是搞笑；你希望我以后能成为杜肆一的左膀右臂...不，这么说美化了，你想让我当一条听话的狗。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可能在你看来让我当狗都是施舍了吧。”
　　“嵩尧... ...”沐星朦不由自主开口，眼眶泛红。
　　霍嵩尧回头看了一眼，对他摇了摇头，眸子里却有着坚定的光，在告诉朦朦别怕，有他在。
　　霍嵩尧眼神扫过杜申、杜肆一，定格在霍欣脸上几秒后，忽然讪笑说：“其实不用这么戒备我。”
　　“杜申，你以为我在贪图杜家家产。”
　　“以为我狼子野心，做那些事是在威胁你。”
　　顿了顿，霍嵩尧满眼讥讽盯着眼前这个自称他爸的男人，“太狂妄了。”
　　随即眼神示意，秦叔递上一份协议书，霍嵩尧接过后用力摔到茶几上，冷笑道：“我今晚来这，是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 新年快乐
　　断绝父子关系, 杜申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肆一亦是满脸骇然，根本不相信霍嵩尧所说。
　　至于霍欣，已经大声尖叫起来：“嵩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抓起茶几上的那份待签协议狠狠地摔在男人脸上, 带着哭泣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
　　霍嵩尧侧过脸，高挺的鼻子上泛起红印。
　　沐星朦反应过来，上前挡住欲要打霍嵩尧的女人，“您、您冷静一点！”
　　事实上，现在已经无人再能冷静。
　　霍嵩尧拉过沐星朦护在身后, 高大的身形令霍欣忍不住后退几步。
　　他望着精致妆容已有了裂痕的女人，内心叹息。
　　对方近似疯狂的神情不再优雅，霍欣浑身颤抖，嘴唇发白道：“嵩尧, 你和妈妈先谈谈，不要意气用事... ...”
　　“妈，我来这并不是要和你们商量。”霍嵩尧抬脸对上杜申的视线，冷笑道：“是来通知你们的。”
　　“荒唐！”杜申勃然大怒, 心里竟然也开始慌乱起来。
　　霍嵩尧知道对方现在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杜申以为能控制他一辈子，就像好心收养了一只狗般, 私生子霍嵩尧就该对杜家人感恩戴德。
　　男人的这句“荒唐”只是在拒绝他养的狗不受控摆了。
　　杜申太过自负，霍嵩尧早已偏离他设计的轨道, 可男人不以为然。他不认为对方所说的是真心话，毕竟杜家的资产背景在这, 身为狗都能沾几分光。不会有傻子主动放弃荣华富贵。
　　秦叔收好散落在地的协议资料重新递给霍嵩尧，后者接过后盯着书面上的“断绝关系”四字轻声叹气。
　　“杜申, 我不想再说废话, 这协议你必须签。”
　　“否则之后就不会只像元旦那种小打小闹了。”
　　到头来, 还是用上了威胁。
　　对付杜家人，他还未使出大招。
　　可现在，比起让杜氏集团破产、让杜申家破人亡，霍嵩尧更想与他们再无牵连。他身边，只要有朦朦就够了。
　　曾经奢望的东西，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得到。
　　霍嵩尧弯腰上前把协议书放在杜申面前，语气淡然道：“签吧，你别无选择。”
　　其实这协议对杜申来讲百利无一害，只不过失去一条狗而已，就能在后半辈子不用再担心杜家家产被私生子抢去，不用再处处提防霍嵩尧。
　　虽然霍嵩尧从未想过夺取，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毁灭。
　　但因为沐星朦的出现，最终妥协了。
　　见杜申拿起那份协议要看，霍嵩尧身后的霍欣嚎啕大哭，“你不要我了吗！嵩尧！你不要妈妈了吗！”
　　霍嵩尧转身，盯着女人不再精致的脸，温柔道：“妈，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上前抱住霍欣，轻拍女人哭得发颤的背部，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
　　霍欣在霍嵩尧怀里哭得越发凶猛，她以为自己的眼泪让儿子改变想法了，谁知霍嵩尧下一秒却说——
　　“你可以选择，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霍欣哭声戛然而止。
　　杜申已经阅览完协议书了，老实说这份协议对他而言不是威胁是礼物。
　　杜申的眸子越发明亮，内心盘算着反正霍嵩尧已失控，留在杜家并无好处；协议上说的清清楚楚，霍嵩尧“净身出户”、不带走杜家的一丝一毫。只要签了这份协议，就算老人家不情愿，杜氏集团的股份也只能是杜肆一的。
　　杜申在纠结、在犹豫，但事实上恨不得立即签字。
　　他抬眸望向已经失魂落魄的女人，下令道：“霍欣，你过来。”
　　就如霍嵩尧所说，选择权一直在霍欣身上。
　　女人此时此刻也终于明白，她的亲生儿子是来真的了。无论自己再怎么哭闹，霍嵩尧眸子里的亲情早已荡然无存。
　　“霍欣。”杜申在叫她。
　　“妈。”霍嵩尧静静地望着她。
　　霍欣步伐退后了几步，含泪哽咽道：“对不起... ...”
　　她转身走向了杜申。
　　霍嵩尧表情依旧，望着渐行渐远的母亲，勾唇轻笑：“你看，是你不要我。”
　　从小到大，不要霍嵩尧的都是霍欣。
　　他内心深处不断叫嚣的渴望，也终于没有任何奇迹的破灭了。
　　“秦叔，再准备一份协议吧。”
　　-
　　沐星朦被拉着走出杜宅，刚才杜申签字了，之后的手续有秦叔替办，霍嵩尧毫不留念地带人离去。
　　刚才屋内有多火热，此时外面就有多冰冷。
　　沐星朦缩缩脑袋，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停下脚步。
　　“朦朦。”
　　“嗯？”
　　“抬头看。”
　　冬日的夜色寒风刺骨，沐星朦小脸被冻得发红，稍许不情愿抬头，随即愣住。雪花不偏不倚轻落到睫毛上，他眨眨眼便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白雪皑皑一片。
　　竟然下雪了。
　　沐星朦回握霍嵩尧的手，耳朵冻得失去知觉，手里的温度却滚烫如火。他动了动嘴皮，轻声道：“瑞雪兆丰年。”
　　明年应该是个好年吧。
　　霍嵩尧哼笑，“走吧。”
　　沐星朦仰着小脸还未回过神，“啊？”
　　“不是说沐月霄在对面等我们。”
　　“哦、对哦。”
　　沐星朦差点把这事忘了。
　　倒也不能怪他，刚才的一出大戏后遗症太强，导致此刻魂不守舍。
　　“其实你今晚...不想去也行。”沐星朦舔舔冰凉的唇，垂下小脑袋支吾道：“我们可以回家... ...”
　　他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这出书中未提及的情节，沐星朦一一见证了。
　　刚才霍嵩尧所说的话历历在目... ...
　　沐星朦咬住下唇，眼眶又泛红起来，却还未到达感情迸发点时，就被身边人捏住下巴抬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