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盛年》上映后的舆论战一样……”他神情复杂道:“是有人想要利用我来打压你。”
傅星徽瞳孔微缩,有些震惊地看向纪朗。
“哥,我也不小了,也早就不是那个傻乎乎被人利用的高中生了。”
“被取消保送资格的那个暑假,我就觉得很怪,我的错怎么都不应该扯到你的身上,他们指责你的理由明明那么牵强,可无论我怎么辩驳都没有人听,甚至到了后来,他们对你的攻击还远多过我。”
纪朗回忆道:“后来上大学,我跟着学长学姐创业的时候,见到了很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手段,那时候我才慢慢反应过来,当年的事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说互联网是一把利刃,那么能让利刃发挥最可怕的作用的人,一定是它背后的持剑者。
无论任何时候,想要让人不发声都是很难的,所以舆论很难控制。
但是舆论很好引导。
因为执剑人知道,大多数跟风的键盘侠,都不会为了毫不关己的芝麻小事思考太多,比起思考,当然是人云亦云要更容易。
“#纪朗醉酒致使踩踏事件,#纪朗失恋,#纪朗傅星徽……”纪朗拿出手机,对着屏幕念了几个词条,递给傅星徽道:“这是邵杰为我们准备的后续热搜。”
傅星徽滑动着他的手机,往下一个个看着,赵天胜相当“慷慨”,为他们准备了接近二十个热搜词条,俨然是想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这些都是没来得及放上来就被撤掉的,”傅星徽问,“你怎么会拿到?”
“你有你的手段,我也有我的方法,在这九年里长大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纪朗望着他,神情复杂道:“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当年设局针对你的人……是不是和邵杰有关?”
第57章 争执
纪朗没有接触过赵天胜, 他的怀疑暂时只能局限到邵杰身上。
傅星徽停顿片刻,对纪朗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怎么说那也是害我复读了一年的人,我不想稀里糊涂地活着, ”纪朗迂回道,“就算不为你,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
“我会替你解决的。”傅星徽说。
“哥,”纪朗的神色有些复杂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当年的风波其实是一场人为的舆论战的?”
傅星徽垂下眼,许久都没有回答。
如果他说一开始是怀疑,那么当那张走进戒毒所的偷拍照片在网络上大肆流传的时候,他便可以说是笃定了。
傅星徽事后回顾过很多次当年的舆论走势, 他很清楚那次舆论战最大的转折点,就是那张照片。
照片被爆出前,还有许多网友为他鸣不平,可在那张照片出现后, 无论他再怎么澄清,都变得杯水车薪了。
照片里的他十六岁,看起来还很青涩, 没做造型,也没有光鲜亮丽的打扮, 只是穿着一看就非常旧的牛仔裤,背着破了洞还在勉强用的书包。
因为那时候他还根本就没有出道。
盛捷不是养成系的公司, 所有的明星在出道前都是绝对查无此人的状态,根本不会被盛捷推到大众面前, 甚至因为盛捷常年的封闭式管理, 能结识的人都很少。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会去拍那么一张照片呢?
而且拍了之后, 那个人还将这张照片一存三年,直到他因为《盛年》小火后,将照片抛出来给了他致命一击。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纯路人”。
但那张照片背后涉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复杂敏感,傅星徽不想让纪朗接触,故而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回答道:“当时就知道了。”
好在纪朗也并没有在意他是怎么知道的,比起缘由,他更在意的是:“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纪朗的预料,他深深地看着傅星徽,眼里闪过几分痛苦,“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们都不告诉我,”他说,“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看着我一个人犯傻,傅星徽……”
纪朗站起来走到傅星徽身边,把他的手从门把手上拽下来,按在门上,气愤道:“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傅星徽的手腕有些吃痛,他偏头看了眼手腕,又抬眼望向纪朗。
片刻后,他道:“对不起。”
纪朗自嘲地笑了一声松开他,“不用你对不起,是我自己太愚蠢了。”
“那个时候,我爸,我妈,还有你,都在一遍遍地跟我说我越闹,这事儿就越麻烦,我不理解,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有问题就应该澄清不是吗?”
“后来我上了几年大学才慢慢明白,我爸妈早就看出来这事背后有推手了,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曲解。”
“可是至少,我以为你也不知道的。”
“为什么?”他眼眶微红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还不拦着我,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当时你们要是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再闹了。”
他有些颓然地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低低道:“我爸妈把我当小孩,你也把我当小孩。”
傅星徽微微蜷起手指,看着崩溃的纪朗,眼神有些复杂。
十九岁的傅星徽曾经在纪朗身上,看到了他此生最羡慕的人生。
大概善良的人都是想守护美好的东西的。
所以他希望纪朗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地活在象牙塔里,永远张扬恣意。
于是他选择了隐瞒。
“可是哥,”纪朗有些哽咽道,“我只是比你小了两三岁而已,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伙伴来看一次。”
“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和你并肩作战,而不是总躲在你后面像个傻子一样地看着你冲锋陷阵。”
“在海岛上……”纪朗偏头望着他,声音因为用力压制哭腔,显得有些断续和颤抖:“我们……不是配合得很好吗?”
傅星徽很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身略仰头望着他,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哄道:“是很好。”
“哪里好?”
傅星徽:“……”
“都好。”他斟酌道。
纪朗垂眼望着他,闻言靠着椅背道:“你就这么哄人吗,不觉得敷衍吗?”
傅星徽有些无奈地问:“还要怎么哄?”
“亲我。”
纪朗毫无思想包袱地开口。
“纪朗,”傅星徽让他的得寸进尺气笑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然而纪朗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和他商量,傅星徽话音未落,纪朗就伸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亲了过来。
他半蹲着,又是仰着头,姿势受限不好挣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迫吻上了纪朗。
这次和之前的闹脾气不同,这个猝不及防的吻显得相对含蓄而温柔。
纪朗的嘴唇很烫,沾上眼泪的唇瓣有些苦,可是舌尖又很甜。
呼吸交叠,唇齿相依,酒店房间恰到好处的暖光打在两人的脸上,竟然点缀出了几抹缱.绻的意味。
窗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屋内安静地连接吻时发出的轻微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傅星徽才猛地推开纪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内暖气太热,他的耳尖有些发红,因为挣脱的惯性,他往后跌了一步,从半蹲的姿势变成了略分.腿坐在地毯上。
他有些恼怒地伸手点了点纪朗,而后者低头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他的裤子。
傅星徽:“……”
“没关系,”纪朗往前挪了一步半蹲下来,毛遂自荐道:“你觉得刚才那样体验不错的话,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傅星徽看了眼纪朗抵在自己腿.间的膝盖,警告道:“挪开。”
纪朗没动,“哥,接电话吧。”
“不用你提醒。”傅星徽撑着地面站起来,脚步飞快地拿起手机走到门口,临出门前,他脚步又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外套早在绘苑就给了冉杭,这种状态不挡一下直接出去也不大合适,思索片刻,他把纪朗刚丢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套在了身上。
纪朗虽然不愿意傅星徽把当年的真相瞒着他,但一直很尊重傅星徽的隐私,他没追问傅星徽为什么要出去打电话,只是问:“哥,你打完电话还回来吗?”
傅星徽顿了顿,纪朗忙自问自答道,“你必须回来,我这件衣服好贵的。”
“……”傅星徽:“知道了。”
纪朗单手支着手,看着他出门。
他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眼泪,可看到傅星徽气鼓鼓地穿上他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纪朗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他拿了浴袍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压下了有些躁动的身体,躺回床上的时候,傅星徽还没有回来。
纪朗有些百无聊赖地走了走,打量了一番房间四周。
比起一般被收拾得格外整洁一尘不染的酒店而言,这间房间明显是使用过的,看得出,傅星徽平时偶尔也会住在这里,
床旁边还有一个办公桌,桌上摊着一张纸,似乎是一封没写完的信。
他担心等下他们在房间闹起来,薄薄一张纸摊在桌上太容易弄坏,于是拉开办公桌旁边的抽屉,打算把信收进去。
然而拉开抽屉,纪朗的目光蓦地顿住了。
抽屉里厚厚一沓,约莫有十来封信,都被装在信封里,而那些信封上无一例外地写着:“丁宇哥收。”
第58章 丁遇
酒店地下车库, 小周车内。
“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周看了傅星徽一眼,“衣服也换了?”
提到酒店发生的事,傅星徽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他顿了顿道:“嗯,出了点意外。”
小周“哦”了一声,收回目光。
平日里傅星徽出去参加各色的应酬,也常常会比他预计的时间晚一些,每次超出预计时间, 傅星徽都会给他多付一笔工资,故而小周只沉浸在加工资的喜悦里,并没有想太多。
只是……
“傅哥,是不是冬天太干了, 你嘴唇好像有点破皮。”
小周虽然不是娱乐圈的明星,但是也知道对这种常在镜头前的人而言,五官和皮肤的良好状态维持是很重要的,故而他看到了就提醒了一句, “你记得护理一下。”
傅星徽咳嗽了两声,移开视线道:“说事。”
小周一通电话把他从酒店叫回车上,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他忙正色下来道:“冉杭给我打电话了。”
傅星徽略一抬眸,小周接着道:“他说想先跟你在电话里聊聊。”
“给他打回去。”傅星徽说。
小周点点头, 用自己的电话给冉杭回播过去。
那边像是守着电话似的,飞快接通了, 冉杭显然已经通过之前的电话,知道了这并不是傅星徽本人的联系方式, 开口便问候道:“周先生您好。”
傅星徽把电话拿过来对他说了句, “你好冉杭, 我是傅星徽。”
那边短暂地停顿片刻,礼貌道:“傅老师好。”
傅星徽把手机还给小周,给他递了个眼神,小周很快了然地对冉杭道:“冉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傅星徽在圈子里什么花招都见过,即使相对来说还算信任冉杭,也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声音和他进行这场交易。
冉杭很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茬。
他不太计较傅星徽的谨慎,相反,这倒是进一步加深了他想和傅星徽合作的心。
为了体现他的诚意,他也没有在之后的对话中提起过傅星徽的名字,只是单纯地叙述着自己的事情。
“我有两个秘密可以告诉您,”冉杭开门见山道,“但是同时,我也有两个要求。”
傅星徽微微颔首,示意小周让他说。
“第一,”冉杭的声音有些紧张,“我为新专辑准备的歌早就写好了,但是赵天胜一直压着不让我发,如果天胜娱乐因为我今天说的话破产倒闭了,我希望您可以负责为我找到好的新公司,让我能把歌发出来。”
“第二,”冉杭报出了一档收视长虹的音乐竞技综艺,“我想去参加下一季的比赛。”
“还有,”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如果我在节目里表现得很好,能不能不要让我被其他实力不如我的资源咖强行淘汰,其他的我会自己争取的。”
傅星徽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某种程度上来说,冉杭的确和他当年有点像,想方设法争取机会的野心,破釜沉舟找他一个不熟的人交易的勇气,最难得的……是这种情况下,依然有自己的原则。
好逸恶劳是人的天性,他在娱乐圈待了很多年,遇到过的大小明星,在这种情况下,多半都会要求对方把他捧红,给他数不清的资源,却很少考虑自己的实力。
竞技比赛恨不得直接无视所有评委观众的声音给他捧到第一,发专辑不论好坏必须让他霸榜,最好再忽悠一堆粉丝过来给他冲锋陷阵,如果被骂烂剧口水歌,就说是给的资源还不够好或者观众没眼光。
但是这样就算红起来,根基也是不牢的。
演员也好,歌手也罢,等资本力量的潮水散去就会发现,实力才是永远的硬通货。
傅星徽想,如果冉杭能一直保持住这样的心态,他倒是很愿意扶他一把。
他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递到小周面前,小周照着屏幕上的字对冉杭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