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没动,他说:“有要求。”
梁径低低地笑,他凑得很近,“说。”
“你把绳子拿来。”
顿了顿,时舒想起什么,不大高兴的语气:“就是上次那个。”
空气几乎沸腾。
梁径终于明白,时隔一个月,告状的人终于找上门。
梁径去拿绳子。
临到门前,梁径再次折返,他握住时舒下巴,抬起他的头,语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总之是很重的语气:“下次不许喝酒了。”
他不知道,再来一次,命是不是都要交代了。
第106章
时舒在很认真地系绳子。
他喝多了酒, 手上没什么准头,捆着梁径双手缠了好几圈,最后看着一头短一头长, 怎么都打不出蝴蝶结, 愣了好几秒。
他坐在梁径身上,蹙着眉, 乌黑纤翘的睫毛根根明晰, 此刻微微垂下,潮红眼尾被酒意熏染,水雾朦胧的。
“怎么了?”
许久不见收紧,梁径从他温软细腻的肩窝里抬起头,瞧了眼便又去亲吻时舒颈侧,他灼热的呼吸全数喷洒在时舒颈间, 开口也哑, 只低低地笑:“结都不会打了?”
时舒不说话, 慢慢松开绳子,捏着两头对准, 小声:“你别吵。”
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 但脑子晕也是真的。好半晌, 绳子终于扯紧。梁径感受到,弯起嘴角,嘴上却用了点力, 狠狠咬了口时舒脖子。
软绒绒的兔子尾巴跟着颤了颤,时舒忍不住缩肩, 生气道:“梁径!”
“好了?”梁径看着近在咫尺的咬痕, 轻轻舔了舔:“背过去让我看看。”
时舒往后蹭了蹭, 沉着脸注视他:“你咬我干嘛?”他喝多了, 生起气来十分灵动,眼眸晶亮,长久地浸在水雾里,光线映射在其中,极黑极润,好像可以被人捂在手心时刻把玩。
梁径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忍耐片刻说:“坐上来些。”
毛绒绒的兔子尾巴一下一下蹭着他,梁径不是很受得了。他握了握拳,盯着时舒的眼眸又深又暗。
时舒不是很明白,“你不要看我的兔子尾巴了吗?”一会让他背过去,一会又让他坐上来......说着,他自己扭头看了眼,然后被自己害羞到了,一只手往后拢住自己雪白毛绒的短尾巴。
梁径瞧着他一副懵懵又天真的样子,哑声哄:“先坐上来。”
“哦。”时舒一手朝后拢着自己的尾巴挪着屁股往前坐了坐。
忽然,梁径盯住他,漆黑眼底闪现一分骇人的眸光,他鼻息加重,喉结压下,似乎在强忍吞咽的动作,他很慢地对时舒说:“再坐上来点。”
时舒不知道梁径想做什么——他早就忘了十八岁那年喝多的梁径在电话里发的疯。这个时候,他像个在陷阱边转圈的好奇兔子,自以为陷阱纯良无害,谁知道兔子尾巴一露出就被抓住吃干抹净。
房间里的话语声很快低了下去。
半夜下起雨,气温骤降,小乖觉得有点冷,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慢慢弓起身子抖了两下,准备找个温暖的抱枕角落窝着。踱步朝客厅沙发走去的半途听到卧房传来声音,猫爪落地一顿,下秒就敏捷窜了去。
“......再坐上来点......”不知何时,梁径的声音变了味道,沙哑的、急迫的,他在很用力地吮吻,声线压抑,话语间喘声极粗。时舒刚出过一场大汗,呼吸都带着一丝疲惫,好一会,他才抽噎着说:“不要咬我......”可话音落下顷刻又没了动静。小乖在门口来回踱步,它伏下身子凑近门缝,听到细细的哭声,还有呜呜求饶的声音。
此外就是一些凶狠又粗鲁的声音,好像在大口吞食什么。
客厅空旷,这么听了会墙角,寒意更甚,小乖在门边蜷起来,尾巴慢悠悠拍着,它竖着耳朵贴着门,就是不走。主要时舒老是断断续续地哭,它不放心。
凌晨快四点的时候,门开了。小乖迷迷糊糊吓了一跳,整个蹦起来,冲来人龇牙,发出一声很不客气的喵呜。
梁径瞥他一眼,光脚绕过,去厨房倒水。隔着昏暗夜色,能看到他垂下的手腕上深刻的勒痕。
时舒趴在宽阔的飘窗上筋疲力尽。全身红得不像话,像被人从头到尾吃过。雨水哗哗地浇在窗户上,温差让玻璃一面出现薄薄的白色水雾,室内的光景模模糊糊地映在玻璃上。
床上早就不能看了。床单整个被梁径团起来扔在了床尾。兔子尾巴也被扔在上面,绒毛湿透了黏在一起,湿哒哒的完全看不出原来蓬松圆柔的形状。
梁径端进来水杯,时舒埋在臂弯里,不是很想动。他出了太多汗,酒精早就挥发,这会脑子清醒但力气是一分没有。
“喝点水。”梁径摸了摸时舒后颈,那里还是很潮,热乎乎的,他的手覆在上面,没有离开。
从浇灌在玻璃上的雨势看,外面雨声应该很大,但一点没传进来,房间格外安静。小乖从门缝里艰难挤进一只脑袋,喵了一声,见没人理它,继续将身子挤了进来。它在房间里巡视,这里嗅嗅,那里拍拍。很快,它找到飘窗上的时舒,敏捷跃上,安稳落下还没一秒,尾巴还未端庄圈住自己,它对着时舒被咬得乱七八糟的屁股震惊不已。
——喵?它去看梁径,蓝色猫瞳闪着严肃的光。就这么用眼神教训半晌,小乖低下头,想去舔舔时舒的伤口。
猫须还未碰上,它整个被拎起,随即,梁径将它锁在了门外。
再回来,时舒已经捧着水杯喝完了大半杯水。
梁径低头亲了亲时舒嘴唇,拿下水杯抱他去洗澡。抱人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眼,随即皱了下眉。他知道自己那会根本没有理智,疯了一样,一个劲怂恿醉了的时舒往前坐......在时舒背朝自己翘起来的时候,脑袋里好像所有的弦都断了,他恨不得咬死他。
“疼吗?”梁径问他。问完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时舒不说话,伸手搂住梁径,脸贴了贴梁径脸颊。
洗澡的时候差点睡过去。要不是梁径抱着,时舒压根站不住。
他仔细检查了时舒大腿根的惨况,十分懊恼。除了最靠里的那几处被吮咬得直接破了皮,其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淤青,咬痕、指印,一个比一个明显。梁径抚开时舒湿湿的额发,亲了两下,又去亲他红肿的嘴唇,低声:“是不是很疼?”时舒摇了摇头,困得一句话说不出。
躺上床天都快亮了。梁径喂时舒水喝,喂到后面两个人又亲起来。他岔开腿跪坐在梁径身上,断断续续地接吻。
梁径很轻地抚摸他的背,接着又去揉他的胸口。也许是洗完澡精神恢复一点,时舒往后靠了靠,在梁径的注视中打量了下自己,然后睁着双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对一脸忧心忡忡的梁径说:“你属狗的啊?”梁径不吭声,半晌承认:“那时候是比较畜生。”时舒笑得仰面后倒,又被梁径双手捧住。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时舒做了一个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安溪过暑假的自己。梦境里盛夏炎热,日头高高,小沽河的水还没有现在这般丰沛,只是一道又陡又峭的清澈水渠。之后发生的事在他的记忆里比起其他事来说,实在有些模糊。时舒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在梦里回忆起这件事。
一丁点大的自己蹲在渠边,仰头瞧着梁径和闻京在一旁争执。方安虞和原曦握着比他们人还高一倍的钓鱼竿,准备去下面一点的地方钓鱼。他们都戴了顶小草帽,但阳光还是很强烈,草帽缝里掉落砂砾般的光点。雪白小脸上,个个都汗津津的。
“时舒,来吗?”原曦沿着渠边小心翼翼往前走。方安虞也叫他:“快来吧!闻京梁径一起去游泳!我们钓鱼好不好?”
时舒想跟去,但他想和梁径一起去,只是梁径还在和闻京说话。“梁径......”时舒小声,“一起去钓鱼好不好——”梁径似乎十分生气,他瞪着大声说话的闻京,没听见时舒叫他。这个时候,闻京突然又大声说:“你不去我去!我自己去好了吧?!以后都我自己去!你陪时舒玩吧!他才是你的兄弟!我不是!”
即使知道这是在梦境里、知道这是小时候,时舒听见还是很无语。闻京从小一大未解之谜——自己到底是不是梁径最好的兄弟。
闻京宣言似的说完,转身跑到桥头,脱下草帽上衣一头扎进清澈水流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身形敏捷的闻京很快游出一段。
梁径皱眉瞧着,年纪一点点,面容却十分严肃。
时舒拍拍屁股站起来,从树荫里走到梁径身侧,眯眼去瞧浪里白条,语气羡慕:“闻京游泳好厉害......”
梁径不说话,过了会,他牵起时舒的手:“我去看看他,你先去原曦那好不好?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下河里。水很深的。”
时舒摇头,他站着没动:“我想和你一起钓鱼。”
梁径笑,伸出手戳了戳时舒白嫩嫩的脸颊:“那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又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梦境到这里都十分清晰。他甚至能看清梁径脸上的笑容。但下一秒,他就只听得见声音。他听见闻京被梁径拽上来,两个人又在渠边大声争执。闻京觉得水深不是问题,梁径就是借口不想和自己一起游,想陪时舒钓鱼,说白了,就是不重视自己这个兄弟。倏地,梦境一闪,刺眼的白光再度照射进来,眼前的画面清晰到近乎曝光,他好像回到了幼时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不远处梁径去拉转身就走的闻京时失足掉进陡峭的水渠。
他吓得惊声尖叫。
闻京也吓呆了,因为梁径没有直接摔进水里,而是摔在了渠下高出水面一段、突出的水泥石块上。
他甚至忘了哭泣,浑身冰凉地跑了过去,趴在渠边往下看,就看见梁径面色惨白,闭着眼紧紧抱着小腿,一道好长的口子划开,鲜血直流。
即使知道这是在梦里,时舒还是吓得不轻。他手足无措,跟着渠边大声哭泣的小孩一起揪心。然后在更深的心底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梁径没事,就是划了个口子,骨头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闻京,回去被闻康知晓,差点打骨折......
从小到大,这段记忆几乎就要湮没,这个时候冒出来,时舒毫无防备,一下就睁开了眼。
天色昏暗。不知道几点了。他们睡得迟,会不会是下午了......
时舒埋在梁径胸口,鼻尖传来梁径身上格外干爽温暖的气息,他慢慢平复呼吸。在梦里,他呼吸急促,那一刻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
一场梦做得困意全无。
时舒从梁径怀里探出头,去看梁径沉睡的脸庞。
他睡得心无旁骛,搂在时舒腰间的手沉稳有力。
时舒凑近先亲了亲梁径嘴唇,然后往上亲他的鼻梁和额头。他真的很喜欢他,甚至是依赖,时舒很清楚从小到大,梁径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不想看见他受伤、难过,更不想看见他流血。
嘴唇还未在额头停留两秒,整个人就被压着翻了个身,接着嘴唇被人攫住,梁径很深地吻了进来。
时舒笑起来,一边闭着眼睛和他接吻,一边伸手去描梁径深刻明晰的眉骨和鼻梁。
“怎么不睡了?”
梁径拿来手机看了眼时间,他们才睡了不到三小时。
天刚刚亮。
时舒看着梁径,没说话。
他这个样子有点小心,又有点忧心,梁径不是很明白,想起昨晚闹的,以为他在害羞,便笑着叫他:“老婆。”
忽然,时舒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抱紧梁径,脸颊紧紧贴着梁径颈侧,问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梁径愣了下,他伸手去摸时舒脸颊,“怎么了?”
时舒:“我梦到你小时候掉水渠了。”
这件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如果就闻京的受伤程度来说。
梁径记得这件事,笑道:“吓死你了。”
时舒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不大记得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做梦梦到了。”
他不想看见梁径受伤,一点都不想。
梁径拍了拍时舒后背,哄他:“做梦都是这样。我上次还梦到你变小了,就在我口袋里。还没我拇指大。”
时舒唰地抬头:“啊?”
梁径只是笑。
时舒好奇:“那你做什么了?”
梁径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他伸出拇指和食指,说:“搓了你一顿。叫你不听话瞎跑。”
时舒:“......”
第107章
“......什么时候装修好?”
“最快下半年......搬过去住的话, 要明年了,等妈妈身体再好点......”
时舒见过丁雪在安溪的状态,确实比在江州轻松。安溪有四屏山, 有小沽河, 有山有水,环境宜人。最重要的是安静。入夜万籁俱寂, 能听到中庭假山石头下锦鲤跃出水面吐泡泡的动静, 扑通扑通,咕噜咕噜,十分可爱。
“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梁径望着天花板,说完半晌不作声。丁雪和他联系的时候从不说自己身体情况,除非梁径问起,不过丁雪也只会说:“老样子”、“习惯了......”、“妈妈没事”。
他转过身搂住时舒, 垂下头埋进时舒肩窝, 小声:“昨天饭桌上, 爸说今年情况不是那么稳定......”
“疼得厉害吗?”时舒伸手抚摸梁径弯曲的后颈,另一只手往下拍拍他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