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径往后退了退,好整以暇的样子:“我做什么了?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时舒不说话,拉上书包拉链转身就往门口跑,实在觉得好笑:“你自己知道!”
梁径两手插兜慢悠悠走过去,视线一路跟着时舒,没再说什么。
后来还是在玄关被捉住,梁径摁着他亲了很久。
亲吻变得寻常,好像呼吸。
两个人站着,时舒被亲了一会就不是很想亲了,心不在焉地往下捞掉地上的书包,张嘴敷衍。梁径笑着掐他腰,抵着唇轻声和他说话:“能不能认真点。”时舒被亲得脸红红,没什么办法,只好嘟嘴亲回去:“好了没有啊......”
梁径垂眼看他两手抓着书包带,好像随时准备跑路,语气不满:“抱我。”
时舒:“......”
见他还有点不情愿,梁径好气又好笑,直接伸手揉他小腹。时舒受不了他的力道,松开书包抱住梁径,很规矩地把手搭在他后背。但因为站着,其实还是有些局促。
坐在梁径身上的时候,倒不用他额外抓什么或抱什么,梁径会握住他的手,亲得深了,还会把时舒手弄红。
梁径永远比他更不餍足。
往往时舒沉溺的时候,梁径好像才开始。他慢条斯理地抚摸时舒,从他的脊椎骨一路往下,停在后腰那一截凹陷的弧度,怎么都摸不够似的。
时舒后知后觉到疼,可等他张嘴喊疼,梁径又会很克制地去摸他别的地方。
这个时候也是。
梁径的手在时舒身上四处寻找安顿的地方,可找来找去,每个温热柔软的地方都是他想要的。
从下摆伸进去揉他的小腹,接着往上摸到他薄薄肌肤下肋骨的印子。再往上,时舒就受不了了。
他确实受不了。
在他看来,这些似乎只是亲吻附带的动作。
这个时候的时舒还没能尝到这种动作隐含的愉悦——它需要更深的接触。
本来以为乖乖站着挨亲就好,谁知道这件事一旦起头根本就没完。时舒担心梁径又像之前在浴室里一样,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他伸手去扒拉梁径的手。
“走不走啊......”时舒红着脸瞧他:“你冷静下好不好。”
梁径看着他,还是很想亲他。
他脑子里全是这两天的亲吻,还有时舒主动样子,自制力根本就不存在。
他低头埋进时舒肩窝,没再动。
安静了好几分钟。
时舒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会急着洗完上楼吃晚饭,毕竟梁坤和丁雪都在,他们不能在浴室拖太久。于是,有些事发生就这么发生了,就连两个当事人对于自己当时说的话、做的事,都没能来得及好好想想,或者说,没来得及害羞。
细节被逐个回想起,而梁径灼热的呼吸和那个时候一样贴得很近,时舒觉得自己正以火箭撞地球的速度濒临爆炸。
梁径察觉他脸上的热度:“怎么了?”手背贴了贴时舒面颊,他脸红得简直不正常,梁径问:“在想什么?”
他看着梁径,梁径看着他。
很快,时舒非常肯定梁径也想到了两个多小时前的浴室。
他们以亲吻为边界、确定关系在一起的时间尚且还能以小时为单位,但给彼此做的事却已经不能以单纯的时间长度来衡量。
梁径顿时也有点脸红,他转开脸,很不自然地说了句:“走吗?”
时舒脸通红,羞臊之下一把推开梁径:“走什么啊!你——”
突然,像是抓住什么关键似的,时舒凑近,眯眼:“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从哪里知道可以那样的?你背着我看片了?!”
梁径难得慌张,很快地说:“我没有!”
时舒不相信:“梁径,你不老实。”
梁径:“......”
都没说话的几秒,梁径后退几步,靠上墙,他甚至都没好意思去看时舒。
这让他真的很不好意思,而一直以来的家教也让梁径不是很能流畅地把整件事说出口。
“你也在。只是你睡着了。”最后,梁径红着脸说。
时舒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是一回事,坦诚是另一回事。
梁径抬眼看向时舒,语速有点快:“去年社会实践,闻京带的。你睡着了。我真没看多少。我担心你醒还来不及,我——”
时舒:“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梁径:“你怎么会有印象。你睡着了。”
时舒:“你们看那个,我能睡着?!”
梁径:“......我怕把你吵醒,那个声音一大我就抱你去别的屋睡了。”
好半晌,时舒都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梁径:“谢谢。”
梁径也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干巴巴道:“......不用。”
第29章
一路就这么干巴巴地朝迎尚走。
两人一前一后。
时舒走在前面, 梁径跟在他后面,都不说话,但彼此间共享的情绪不是忽然让前面那个人脸红, 就是让后面跟着的人不自然地顾左右。没有对视、没有并肩、没有丝毫接触, 他们还是会在同一个频率害羞、走神、不自在。
南棠一条街很长,走到街口的迎尚, 会经过四个红绿灯和一个车流汇聚的大中央十字路口。
这么长的一条街, 绿化带都在不同的街景分出不同的风格。
临近步行街,岔口会竖立起简洁大气的雕塑,霓虹将商务写字楼和购物中心标识得清清楚楚。这段人最多,随处可见饭后消食的一家人、刚下班步履匆匆的白领。宠物狗跟在主人后面摇着尾巴,走得悠悠哉哉,看来也吃得很饱。过了中央路口, 就是城中公园。这段布置倒有些雅致。林荫石板路, 飞檐雨亭掩映在树影深处。夜色时分, 不见霓虹,只有脚下的引路灯。
时舒以前听闻京爸爸闻康说, 这段的市政规划和梁径他们住的小区设计有合作, 但明显没有梁径他们住的地方设计得好。
闻京家在街中段的另一片小区, 出入十分严格,如果不是已经登记过的常客,外来人员需要里面的人亲自出来领才行。
门卫放行之后, 时舒背着书包还是走在前面,梁径在后面给闻京打电话。
电话依旧没打通。
但梁径好像找到一个理由, 他上前对时舒说:“没接。”
时舒点点头:“直接上去敲门吧。估计他爸在家, 手机不是被收了, 就是人正在被训。我们的到来是他的福音——记他一顿饭。”他话说得流畅, 视线却不是那么流畅。
梁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时舒说话,他看着时舒嘴唇一动一动的,伸手握住时舒肩膀,“嗯”了一声。
触碰来的不是那么意外,时舒却有些敏感,瞥了眼梁径,小声拒绝:“松手啊......有人。”
对面单元楼里走出来一对夫妻。男人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牵着狗绳,女人在一旁讲着电话,正低头弯腰招狗狗上前,视线抬起的时候从经过的时舒和梁径身上擦过,但他们很快朝相反方向走去。
浴室事件发酵之后,梁径语气始终有点不自然,但他没松手,固执道:“又没亲你。”顿了顿,好像生气了:“以前不也这样。”
时舒察觉他的语气,转头去看他。
梁径很有骨气地转开脸,将优越的下颌骨线条露给他看。
时舒:“......”
再要说什么,梁径手机就响了。
是闻京打来的,没说几句就挂了。
梁径拉着时舒往一旁的景观带走去:“闻叔在家。快出门了。他让我们等等。马上下来。”
一路走进来,十分幽静。除了偶遇的那对夫妻,他们这一路就没遇到什么人。不远处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说话,隔了一会,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两声宠物的叫声。
外面街道的喧嚣被成片成片的墙体绿植隔开,营造出一片闹中取静的氛围。
时舒抱着书包在椅子上。
梁径坐下后也不理他,似乎在计较前一刻时舒的小题大做、碰都不让他碰。
临近就有一束路灯,白晃晃的。
时舒瞅了会不说话的梁径,想说什么,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打开书包,往里扒拉,一阵一阵的,声势浩大。
梁径余光看着。
过了会,时舒翻出黄皮的古文课本,哗哗几页,找到心仪的,张口就煞有介事地背。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
抑扬顿挫,琅琅至极。
毫不违和地给闻京小区增添了好一段风雅。
梁径:“......”
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时舒一边背一边忍不住点着头笑:“......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着,他朝梁径看去。
梁径:“............”
路过的小女孩都拍了两下手,家长带着走在后面,表扬:“用功得哝......”
时舒很慷慨地收下了夸赞。
梁径也想笑,他看着时舒,但在时舒转过来看他的时候,他还是转开脸,弯起的嘴角就是不给时舒看。
时舒就抱着书包捧着课本凑过去,随手翻开下一页,眼前忽地一亮:“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他凑得太近,简直就快黏梁径身上。
梁径瞥他,淡淡道:“不是不让我碰吗?”
时舒当没听见,笑着重复:“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梁径:“......”
时舒笑得快倒下,继续问梁径:“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梁径也笑了出来,他注视贴得很近时舒,伸手去摸他笑得弯弯翘翘十分灵动的眼角:“城北徐公没你美。”
时舒直接笑趴在梁径腰上。
树影婆娑,路灯下的枝影落在梁径肩上。他身后是茂盛的灌木丛,傍晚浇了水,初夏的气息干净清爽。
梁径垂眸看着抱住他腰的时舒,露出来的耳朵尖红红的。
和那个时候一样。
梁径伸手碰了碰。
时舒嫌痒,往里缩了缩。
路过的行人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两个少年,时舒手里拿着的课本倒是收获了一些关注。
附中有自己的黄皮书、蓝皮书、白皮书等习题册、必背册,江州人没有不知道的。
别扭的劲过去了就过去,时舒这个时候倒生出一点回味的心思。
害羞是肯定会害羞的。
任谁刚开始谈恋爱,就和自己的男朋友在浴室做完全超出进度条的事,都会害羞。
“梁径......”时舒声音闷闷的。
“嗯。”梁径摸了摸他后脑勺。
“那个时候你舒服吗?”
梁径手上一顿。
他面前是昏暗的树荫垂枝,隔着一个不宽的绿化带,一条浑身雪白的小狗跟在主任后面蹦蹦跳跳。
梁径仰头移开视线。
喉结微动。
头顶的夜幕悄无声息,梁径闭眼,低声:“嗯。”
“是什么感觉?”
时舒握着书页的手心有点潮湿。
好像触摸的不是干燥的书本,而是水汽弥漫的瓷砖。
梁径抱着他亲吻,怎么都亲不够似的,他按着时舒后脑,好像要把他弄进身体里。但是时间不够。时舒眼睛都湿了,他问梁径怎么办。
梁径盯着他,漆黑瞳仁深处,有些极力忍耐又难以抑制的凶狠,他喘息片刻,贴近时舒耳边说:“你转过去。”
“把腿并拢。”
夜风徐徐。
很长时间梁径都没有说话。时舒也没有再问。古文课本被风吹起,一页页,掀起又落下,扑簌簌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
“梁径。”
“嗯。”
“我们做一下好不好?”
梁径没动。
时舒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埋着头,再多的不好意思也全数交付梁径:“我想做。”
梁径低下头看他,眼底有笑意:“这么馋。”
时舒:“你不想吗?”
他们的话接得不是那么紧密,你一句我一句,中间往往会停顿那么几秒。
梁径说:“一直都想。”
时舒就埋着头笑个不停。
梁径也笑,他摸了摸时舒头发和后颈,很想低头亲亲他。
来往的行人零零散散,被灌木丛和树影路灯隔着,都看不清面目。
风里飘来一丝很甜蜜的味道,清清凉凉的温感,似乎是冰激凌。不知道哪家饭后出去溜街,买了冰激凌一路吃回来。
“梁径,你一点都不君子哎。”
时舒从梁径身上抬头,拿小时候的事揶揄他:“你不是说你要做君子吗?你怎么这么色。”
梁径眉骨微抬,有点诧异:“这和做君子有什么关系。”
“君子不是应该......”时舒去想小时候的细节:“就是应该不那么色的。”
梁径好笑:“你还可以再白话一点,我爷爷听见又要叹气了。”
梁老爷子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在教导子女方面也比较传统。他有自己的一套严于律己的功夫,也会耳濡目染地教给梁径。
但是在时舒来安溪过暑假的那几年,梁老爷子常常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真的是个老古董了。
时舒会很天真又十分求知若渴地仰面问他,稚声稚气:“修身是不是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我妈妈说的,要把身体养好,这是不是就是修养好身体啊?”他慎重地点着头,眉头紧皱,很耐心又很严肃地等待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