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义务回答你。”
“如果你实在凑不到钱,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徐昀杉站起身,他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经过康鹏的时候,康鹏拦住他:“要走了?喝一杯吧。”
“不用了。”徐昀杉道。
“你自己不喝,总得替你哥喝一杯。”康鹏说着拿过徐昀杉的酒,递到他面前,“或者我把酒带去你哥那儿,亲自请他喝?”
“……”
徐昀杉垂眸,看着酒杯里的酒,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令人作呕。
他将情绪藏进眼底,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吞进胃里,顿时如烧起来一般,徐昀杉看着康鹏,冷道:“这是我跟你的事,别找其他人麻烦。”
他将杯子重重放下,扭头便走,临到门前,他听到康鹏的声音。
“昀杉,我还是很喜欢你。”康鹏注视着徐昀杉的背影,“你那个时候要是答应我,这笔钱都不用还了。”
徐昀杉泛起一阵恶心,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吹起阵阵微风,却并不舒爽,反倒让人感到沉闷。
徐昀杉头有些晕,步子也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他去附近店里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半,酒劲才被冲淡了一些。
时间缓缓走到九点,街上都是逛街散步的人,这一带是繁华的商业区,街道闪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处处都是烟火气息,喧嚣声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徐昀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同每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化妆箱背着有些累,没走多久,他找了个被人遗忘的空椅坐下。
他不知道康鹏准备的是什么酒,很难喝,度数肯定不低,刚散去一些醉意,现在又涌现出来。
胃里翻滚着难受,头也胀得发痛,徐昀杉佝偻着,手撑着脑袋,试着缓解不适感,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欠款的一半,算上手里攒的六万,还差十九万。
他要在两个月里画几百幅画、画几百次妆,才能攒到这些钱。根本是天方夜谭。
要跟哥哥说一下吗?
这些年哥哥一直没有停止创作,说不定攒了一些钱。
这次的电影连晏廷都能请来,版权费应该也不会很低。
但平时用药开销也很大。
哥哥已经自顾不暇,他怎么能再去增添烦恼。
徐昀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心里压着的巨石却没有挪走分毫。
要怎么办?
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行人走走停停,换了不知道多少批。
徐昀杉起初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后来脑袋放空,只剩下发呆。
突然有两人靠近,在徐昀杉面前挥了挥手,徐昀杉回过神,抬头看去,是两个年轻的女生。
挥手的那个回头和另外一个对视一眼,再转回头问:“小哥哥,你一个人吗?”
徐昀杉坐直身体,“嗯”了一声。
“我们观察你好久了,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就那边的密室逃脱。”女生说着往前指。
徐昀杉顺着手指看去,什么也没看清,他拒绝道:“不好意思,我马上走了。”
“啊,那好吧。”女生有些失望,又回头看朋友一眼,很快重振旗鼓,“那能加个微信吗?”
只是动动手的事情,徐昀杉没犹豫就答应了,他拿出手机,和对方加上好友,刚刚说了要走,他收起手机站起来。
“谢谢,下次一起出来玩啊!”女生说完,和朋友激动地走远了。
刚站起来还有些晕,徐昀杉停顿了一会儿,等眩晕劲过去才迈出步子。
他走出商业街,来到街口的大广场,空旷的场地吹着凉爽的风,各个年龄段的人均在此活动。
广场前方,是一幢大型商场建筑,硕大的广告牌立在上方,正播放着某个香水广告。
徐昀杉抬头的时候,广告正好结束,香水代言人的照片浮现出来。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和看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笑容。
广告牌的亮光印在徐昀杉醉酒的瞳孔里,微微闪动着。
明明以前也经常看到他的广告,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不同。
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无忧无虑,永远散发着阳光的人。
怎么会有生活得这么随心所欲的人。
为什么他的生活只有一片黑暗呢?
为什么他每天都活得这么累呢。
为什么他不能轻松一点点呢……
徐昀杉看着广告牌,突然觉得身上的东西千斤重,压得他没法继续走下去。
好累,好困……
手机在这时响起铃声。
徐昀杉迟钝地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许久才接起来。
“喂?”
“你坐火车回来的?”那头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徐昀杉:“……嗯。”
“你疯了吗?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去坐那么久的火车!”
“因为便宜。”
“便宜,能便宜多少啊?”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隐忍,“几百块钱都要省着,你是有多缺钱?那干嘛还非要提前回去,到底是多重要的人,需要你迫不及待地贴钱往回赶?你缺钱干嘛不说?干嘛非要死撑着?!说出来是会死吗?!是……”
“……晏廷。”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像烧起来的火被浇了一盆水,一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晏廷。”
徐昀杉又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
那边响起低沉的嗓音:“嗯。”
“我喝酒了。”徐昀杉低下头,呼吸很沉,他闭上眼睛,瓮声瓮气道,“头好晕,你来接我吧。”
第18章 第 18 章
深夜,马路上车辆稀少,偶尔出现一辆,也是匆匆开过,消失在路的尽头。
路边不起眼的一棵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贴着厚厚的防窥膜,看不清里面。
即便如此,晏廷还是全副武装,脸上包裹得只剩下眼睛和耳朵,他撑着头看着车窗外,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来。
晏廷目光冷淡,视线落在后面那人身上,被口罩遮住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后车门开了,小张往里指了指,边上的人矮身钻了进来。
小张关上车门,环顾一圈,才往驾驶座绕去。
他上了车,边启动边抱怨:“哥你真是……我来接就行了,干嘛还亲自来一趟,这边这么多人,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啊?”
“就接个人,还是男的,拍到又怎样?”
“现在男的也能做文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张继续说,“而且也没有带保镖,要是被粉丝看到围上来,跑都跑不脱。反正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了,要是让周韵姐知道,肯定又得说你。”
“知道了,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晏廷坐起身,仰靠在座椅上,“你最近怎么比周姐还唠叨,以前不还挺好的。”
“你以前也从来没这样过啊!”小张哭笑不得,他最近被晏廷折腾的心力交瘁,内在外在都老了十岁,“今天刚拍摄完就要走,连聚餐都拒绝了,就为了提前一个小时回来,以前哪有像这样过。”
晏廷不说话了,他偏头朝身边的人看去,这人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始终垂头靠着车窗,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晏廷撑起手臂,往那边凑近一些,他将口罩往下扯了扯,酒精的气味飘进鼻子里。
晏廷微微蹙眉,看着徐昀杉的脸,徐昀杉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哥,现在去哪儿?”小张的声音传过来。
晏廷还盯着徐昀杉看,过了一会儿,他轻叹口气,道:“先送他回去。”
晏廷说着想调出定位,徐昀杉却皱起眉头,身体动了动,张嘴说了句什么。
“嗯?”晏廷没听见。
“……。”
徐昀杉还在发出碎碎念的声音,离得远根本听不清,晏廷只得凑到他面前。
“我不回去。”徐昀杉小声嘟囔着,“不想回去……不想洗澡……”
不想洗澡?
晏廷没听明白,一脸古怪地抬头看徐昀杉,却愣了一下。
徐昀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神朦胧地看着晏廷,他头抵着窗户,背对着路灯灯光,一对眼珠像蒙着黑雾,稍稍注视一会儿就要被吸进去。
也不知是热还是醉酒的缘故,徐昀杉脸上泛着红,唇齿微启,同鼻子一起呼吸着。
“他住哪儿呀?你知道吗?”小张的声音再次传来。
晏廷回过神,徐昀杉已经重新闭上眼,这次像真的睡着了。
“算了。”晏廷道。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徐昀杉脸上,重新坐起身,“先去我家吧。”
轿车一路驶向晏廷的住处,过了严密的安检程序,停在晏廷住处门口。
“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们。”小张说完又叮嘱道,“回去后赶紧休息啊,后面拍戏时间很紧,会很累的。”
晏廷应了一声,关上车门,看着车离开。
他扭头看徐昀杉一眼:“进去吧。”
晏廷往里走去,徐昀杉跟在后面,刚刚在车上睡了会儿,虽然酒劲还在,但好歹精神好了一些。
他抬头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走在花园小道上,面前立着一栋三层楼的别墅。
“好大……”
这里是市中心最好的别墅小区,住的都是富豪,他以前住的房子跟这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
晏廷脚步一顿,回头看徐昀杉,他还在围观花园,反应看着有些迟钝,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把想法说出来了。
“你住的地方也不差啊。”晏廷道,“这也不是我的房子,只是借住,因为治安很好,私生饭进不来。”
徐昀杉没说话,想到自己那睡觉脚要放外面的床,放了桌子无处落脚的房间,用了十年只会结冰化冰的冰箱,还有随自己开心出热水的热水器。
真是烂透了。
走到别墅门口,晏廷停了下来,他将徐昀杉拦在身后,道:“往后站点儿。”
徐昀杉有些疑惑,晏廷按了密码,门打开,一个黑色的东西扑了出来。
晏廷伸手抱住,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下来,他挥手在它背上呼噜两下,偏头躲开它的舌头:“停,赶紧下去!”
那玩意儿后退几步四脚着地,开心地左右转圈,徐昀杉这才看清,是一只毛发蓬松的阿拉斯加犬。
这狗体型很大,几乎堵住门,它张着嘴巴喘气,列开的弧度像在笑。
“这是我养的狗,两岁半了,我妈叫它丘比,不过我一般喊它臭屁。”晏廷介绍道。
丘比听到自己的名字,朝着晏廷汪了一声。
晏廷笑着揉揉它的脑袋,从它身侧绕进屋里,回头看徐昀杉还杵在原地,问道:“你怕狗?”
徐昀杉摇摇头,低头盯着丘比看。
丘比也注意到他,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尾巴摇得很欢快。
“它挺喜欢你的。”晏廷道,“你可以摸摸它,它性格很好。”
徐昀杉好一会儿才动,刚伸出手,丘比就主动仰起头,鼻子顶了顶徐昀杉手心。
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手心传到心里,徐昀杉觉得这是他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时刻。
他顺着丘比的鼻尖往上,摸它的脑袋,摸着摸着就停不下来。
“行了,再摸就秃了。”晏廷抓住徐昀杉的手,“赶紧进来吧。”
将人安置在客厅坐下,丘比也跟了过来,徐昀杉大概真的很喜欢它,坐下后眼睛就黏在它身上,另一只手一直摸着它的毛发。
“你自己玩会儿,我去洗澡。”晏廷松开徐昀杉的手,往一处房间指,“那间房里有浴室,衣服也有,你可以去那儿洗,待会儿也睡那儿。”
徐昀杉顺着晏廷的手看去,却没有回应,他看起来不太清醒,手还揪着丘比的毛,指腹有意无意地揉搓着。
晏廷转身去了浴室,两天拍摄没有洗澡的机会,脸上的妆也还没卸掉,洗漱花了一些时间。
再出来时,沙发上没有徐昀杉的身影。
晏廷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滑坐到地上,此时正熊抱着丘比,脸全埋在它的毛里。
晏廷有些好笑,走去他边上蹲下来:“你在干嘛呢?”
“……”徐昀杉没说话。
“睡着了?”晏廷伸出手,“洗个澡再睡吧?”
徐昀杉抱紧了丘比,脸埋得更深了。
“我不想洗澡。”徐昀杉闷声道,“都是……冷水。”
他的声音埋在狗毛里,晏廷凑近了也听不清,但看他那搂着狗的劲儿,也猜出他的意思。
晏廷妥协道:“那先去睡觉吧,等明天清醒了再洗。”
“……”
徐昀杉一动不动,在狗身上躺尸,晏廷等了一会儿,叹口气:“你这是打算跟狗过一辈子了?”
“……”
人还没动静,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晏廷直接上手,拍拍丘比的背让它起身,一手从徐昀杉胸前绕过,将人抱了过来。
他手绕到徐昀杉的腿下,半抱着徐昀杉起身,徐昀杉倒还配合,两手老实搭着,头从埋狗毛改为埋晏廷的脖子。
晏廷捏了下徐昀杉的腿:“真瘦,你这些年怎么混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