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苏助理还在不停地喂喂喂,商野忍着怒气:“是我。”
或许是因为这手机的杂音太大,苏助理愣是没能听出来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
“是我,商野。”
那头的苏助理像是被扼住了咽喉,隔着电话米纯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商总,有什么事吗?”
“营养师是谁找的?开了。”
“可是开了谁来负责您的饮食啊?”苏助理说。
“我没有护工吗?”
护工本人在一边看天花板。
“好的,知道了。”
商野示意米纯把手机拿回去,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你就不能换个手机?”
米纯赶紧摇头:“我用着挺好。”
商野没办法置喙,又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米纯看着时间,提醒他吃药。
商野现在需要大量的睡眠来恢复他的身体机能,他有些困,但因为刚才生了一场闷气,只觉得自己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米纯像是安了小雷达,下一秒就get到了商野的想法:“我打点水来给你擦擦。”
先是用洗脸巾给商野擦了脸,一点一点地,避开了那些有细小伤口的地方,然后换了一条毛巾,又慢慢擦拭手臂,他的两条胳膊比米纯的胳膊粗太多,跟他一比起来,米纯简直就像个小鸡崽,也难怪当时商野要问他能不能干得了护工这活儿了。
商野也注意到米纯的视线,他的手动了动,米纯就看到了他手腕上有些明显的血管,米纯眨了眨眼睛,还挺好看。
擦完手臂,他把毛巾又重新投了水,再慢慢拧干,米纯慢条斯理地干活,商野瞧着,仿佛米纯手里投的不是要给他擦身上的毛巾,而是西施手里浣的纱。
洗完毛巾之后,米纯一手捏着还带着一点水分的毛巾,另一只手慢慢地去解商野身上的病号服扣子。
商野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这会儿是解他的上衣扣子,一会儿岂不是要脱他的裤子了!这还了得!
在他思考的时候,米纯已经把他的扣子都解开完了,这会儿正拿着毛巾在仔细地擦呢,因为戴了颈托,商野不能低头,只是觉得自己的肩,锁骨,连带着胸膛都被一阵温热扫过,然后温热慢慢冷却,只留下些湿痕,这半干不湿的触感让商野很不舒服。
米纯说:“你先别动,我拿干毛巾给你擦一下。”
米纯说:“你先别动,我拿干毛巾给你擦一下。”
商野住院的东西准备得很齐全,苏助理连毛巾都准备了一个行李箱,米纯摸着那柔软的触感就会感叹有钱真好。
上半身很快就擦完了,米纯去换了一次水,毛巾扔在盆里,水痕一点点的铺上来,很快整张毛巾都湿透了。
米纯的手刚摸到他的裤子,商野就出声制止:“不擦了。”
“不擦不会不舒服吗?这都好几天了。”米纯没把他的拒绝听进耳,他懂的,头回被这么伺候,心里肯定不太能接受,“没事的,就擦一下。”
商野咬着牙:“你以前给别人护理也这样吗?”
“女性当然不这样啊。”米纯回答他的问话,像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趁着他分神,把他身上的病号服裤子扒了下来,然后说,“像男性啊,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都已经脱下来了,商野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再穿回去,只能等着米纯试了试水温,然后开始慢慢地给他擦拭,边擦还边说:“你们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商野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都要跳出来了,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遍,我跟谁一样?”
米纯不是很懂他突然的攀比心,但谁给他薪资谁是大爷:“好好好,你不一样,你天赋异禀。”
说着又重新洗了洗毛巾,继续擦,看到商野的关键部位,不得不说,人家是真的天赋异禀啊。
擦完之后,米纯去卫生间收拾,留商野一个人在床上无语望天。
他的别扭劲儿没过,这会儿看米纯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米纯跟他说话他也不应。
米纯还是好脾气地跟他说些不着边的话,看他精神恹恹的,又抄起床头的都市经济报,开始给他读报。
商野很想说自己又不是瞌睡个没完,这会儿读什么报啊,但米纯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样,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
毕竟受伤的身体机能需要在沉眠中来修复。
听商野的意思,他现在也得负责商野的一日三餐,可是这个病房里的厨房空空如也,中午吃的还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挂面,还得去一趟市场采购一趟才行。
看米纯用的手机就知道他不会用线上购物,也坚信自己去菜市场挑的菜才是最新鲜合适的,只是现在他走不开。
护士来挂上了下午的液体,米纯问了问护士附近有没有菜市场,他还是计划着等商野醒了,跟他商量商量,自己去一趟市场,因为他们的钱给得足够多,所以米纯也没有觉得给商野做饭这事儿需要加钱,只是买菜的账他还是得好好记一下得让他报销。
夏日午后,阳光炽烈,透过纱帘的光柔和了一半,米纯在光下昏昏欲睡。
门口有响动,米纯瞬间就清醒了,应该是商野的朋友来看他,只是这嗓门太大了,商野都快被吵醒了。
米纯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一张精致的,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脸。
路嘉佑大喇喇地走进病房,看见躺在床上的商野,像是米纯从小看的戏园子里的名角变脸一样,突然嚎起来:“哥!谁把你剃秃的!”
第 4 章
路嘉佑是商野的表弟,在商野看来就跟个二百五一样,成天只操心他那张脸,要不是路家有些家底,他那张脸早变成风干牛肉了。他跟路嘉佑不对付,因为商野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除了商野小时候在国外的那几年,剩下的时间可以说路嘉佑从小就是在商野的阴影下长大的。
商野被吵醒,眉毛都纵在一块儿去了,路嘉佑那句秃了就想是把刀扎在了商野的心口上:“闭嘴。”
“哥你就是话说得太少了,到现在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路嘉佑摸了摸自己今天刚做的头发,“连住院都……”
他话还没说完,手边就已经递来了一个果盘,西瓜被细心地去了籽,葡萄被剥了皮,哈密瓜切成了块儿,连苹果都削成了兔子的形状。
路嘉佑的眼神这才落在了米纯的身上,他刚才只顾着看商野的笑话了,没注意到屋里还有这么个人。
白白净净的脸,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米纯把果盘放在了路嘉佑的手边,自己挪去了商野的身边。
表里写得很清楚,商野不爱吃苹果香蕉橘子,要真说起来他其实不爱吃水果,只有草莓能勉强入他的眼。
但这个季节应季的草莓早就没有了,米纯看见放在冰箱里的不知道从哪个国家来的草莓,红润鲜亮,一打开冰箱就能闻见甜甜的香气,米纯合计了一下,还是没有给客人准备草莓。
路嘉佑看到米纯手里又红又大的草莓,自己盘子里的西瓜顿时就不甜了:“凭什么不给我吃草莓?”
商野本来不想吃,但听见路嘉佑问,他就着米纯的手,就吃下了那个草莓。
米纯支支吾吾:“就剩这几个草莓了。”
商野很满意,在米纯递过来第二个的时候也顺着就吃了。
“哥,这人谁啊?”路嘉佑咔嚓咔嚓地啃苹果,在米纯听来那动静就像是他们老家在堆粮食的屋子里的老鼠。
“护工。”
路嘉佑大为震惊:“现在护工都这么卷了?”
米纯不太能听懂卷的意思,看他们吃完水果之后,想着这里有人能看着,才小声地说:“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时针已经指向了四点,再不去买菜,他跟商野今天都要挨饿了。
果然商野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就皱起眉:“去干什么?”
“我去买些菜回来,不然晚饭没吃的了。”米纯看向路嘉佑,“这位先生能不能帮我守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路嘉佑愣愣地点了点头,就看见米纯背着包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自己去买啊?不是手指随便拨一拨就行的吗?
还有啊,他凭什么要伺候商野啊?他本来就是来看笑话的!
米纯很快就找到了护士说的菜市场,只是因为已经是下午了,很多菜也都不太新鲜了,他勉强挑了些,用最短的时间赶了回去。
这边路嘉佑虽然说自己是来看笑话的,但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平时斗斗嘴,但真要是这种生死的大事,自家人当然得站在自家人这边。
“我听姑父说,那边还想起诉咱们。”
商野嗤笑了一声,这场车祸他才是遭受无妄之灾的人,肇事者居然还想起诉他。
“在警局的时候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看了都想打人,说着自己家孩子怎么怎么优秀,结果不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路嘉佑比划着,“结果在看到姑父的时候,腿都软了半边。”
“在警局的时候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看了都想打人,说着自己家孩子怎么怎么优秀,结果不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路嘉佑比划着,“结果在看到姑父的时候,腿都软了半边。”
商家自从商野学成归来,所有的事务就都交给了商野,商越泽逐渐退出了A市的圈子,这两年商野在A市站稳了脚跟,倒是慢慢地让人忘记了商家不止一个商野,还有一个跺跺脚就能让A市颤一颤的商越泽。
“现在姑父带着公司的法务跟他们打官司呢。”路嘉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
商野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回应他一句。
路嘉佑是个话匣子,话题也是天南海北地跑。
“对了,我今天来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呢。”他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一张请柬,“信哥和光霁的婚礼,在一个月过后,这是你的请柬。”
商野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我这个样子,给人家婚礼添晦气吗?”
路嘉佑呸了一声:“他们敢!”
正巧这会儿米纯回来了,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有豆腐,有鱼,还有些路嘉佑不认识的菜。
他收回视线,继续说:“都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他们敢嫌弃你,我就敢大闹他们的婚礼。”
“别跟个无赖似的。”商野淡淡地开口,“看一个月之后我恢复得怎么样吧。”
“他俩也是不容易,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了,就是不知道信哥是怎么说服他们两家人的。”路嘉佑捧着脸,又有些憧憬。“哥,你说我跟家里出柜的话,会断几条肋骨啊?”
“高低得跟我一样。”商野知道路嘉佑的性取向,不过他在国外待的时间很长,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知道一向传统的路家肯定不是很能接受。
“那还是算了。”路嘉佑说,“没有男人能值得我受这么一身伤,玩玩就好了。”
虽然病房里的厨具质量很过关,但路嘉佑还是闻到了从紧闭的门缝里透出的香味,他舔了舔唇:“哥,我今天在这儿吃饭吧。”
商野不想管他,但闻到香味,自己腹中的馋虫也动了动。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路嘉佑去看了好几次,都被米纯赶了出来。
米纯买菜的时候想到了路嘉佑可能会留下来吃饭,所以买得多了些,刚好遇见了最后一条黑鱼,他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黑鱼炖豆腐,对养伤有好处,养伤的人要多吃蔬菜于是做了一道素炒菜心,想着还有路嘉佑,于是又做了一份西红柿炖牛腩。
吃饭的时候米纯照例是先给路嘉佑盛了一份,然后才找到自己的小风扇,去伺候商野吃饭。
黑鱼炖豆腐很清淡,但是被米纯做得却一点也不腥气,喝起来很爽口,豆腐也没有那股豆腥,商野吃了两块,鱼有刺,米纯怕他卡到,没给喂,最后结尾的时候米纯硬给他塞了两筷子的菜心。
不爱吃菜不是好习惯。
另外那边的路嘉佑没人管可撒了欢,西红柿牛腩配着米饭大快朵颐,完了还把小砂锅里煲的汤喝得一口不剩,鱼肉倒是没怎么动,全剩在了锅底。
等他们吃完了,米纯才拿了自己的碗筷,就着素炒菜心的汤汁拌了拌饭,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路嘉佑说的还是华信和慕光霁的事情:“你说信哥和光霁两个人会长久吗?毕竟两个人都是那样的性子。”
米纯听着,眨了眨眼,没想到有钱人也爱八卦别人的事。
“你管那么多。”商野吃饱喝足,就是不太能动弹。
“你管那么多。”商野吃饱喝足,就是不太能动弹。
“毕竟两个男人嘛,婚礼又要办得这么盛大,万一哪天离了……”路嘉佑又开始煞风景。
米纯:嗯?两个男人?婚礼?离了?
他饭也不吃了,支着耳朵去听,可是他们又不说这事了,说的还是米纯听不懂的,于是米纯又愤愤地扒饭,化悲愤为食欲。
其实米纯的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的坎。
就比如说结婚这件事情,他以前跟着俞子美去参加过几个婚礼,虽然现在的婚礼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相比已经简化了很多,但他还是生出了很多艳羡。
能够结婚真好,让所有人都来见证,让所有人都祝福。
如果他也能结婚就好了,只是俞子美告诉他,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男人跟男人结婚的,就算是有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也不会办婚礼,因为这是世俗接受不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