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越看越觉得寻逸不给他面子,越看越觉得气不打一出来。这顿饭明明是他崔文请的,寻逸那小子却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别人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想到这儿,崔文起开白酒的瓶盖,狠狠地灌了自己几口酒。酒水入喉,又辛又辣,一股热气一下子就窜上了头,搅扰着他的神智。他来来回回琢磨着寻逸今晚的一举一动,越想越心烦——现在只要给他一点点儿火星,他就能炸了。
许斌咳了一下,举起酒杯,又朝刘景韬挤了挤眼睛:“咱们干个杯吧,祝文儿哥生日快乐!”
寻逸推了推眼镜,也举起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朝崔文的方向推了过去。二人杯子相碰的前一秒,崔文故意把手往回一缩。寻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停下了,杯子里的水因为惯性洒了些到外面。
寻逸抿抿唇,呷了一口白开水,终是什么也没说。
崔文心底的小得意又窜了上来,他一挑眉,语气中多了几分轻快:“今儿个这顿饭我请,大家别跟我客气,随便吃,随便喝。”
崔文的话音刚落,寻逸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了振,他打开收到的短信,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脸色变了变。
“哥们儿,你有急事?”刘景韬伸着脖子看寻逸手机的屏幕。
情急之下,寻逸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然后放进裤兜。他站起身,朝崔文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我有些事情,先离开一下,不好意思。”
“你随意。”崔文拉下了脸,正眼都没给寻逸一个,扭头对许斌说,“斌子,别管他,咱接着吃,接着喝。”
许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拍拍崔文的肩膀,顺手帮对方把的酒杯灌满。
其实刚才寻逸离开的一刻,崔文就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直直地窜上了头顶。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忍住,不能当着寻逸的面爆粗口。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崔文一咬牙一跺脚,将它们悉数转化为战斗力,抱着毛血旺和血豆腐的盘子胡吃海塞了一通。酒更是没少喝,一转眼,地上已经躺了七八个空酒瓶了。
崔文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酒嗝。他目光迷离地盯着天花板上炫目的吊灯看了一会儿,提起酒瓶,一仰头,用嘴直接对着瓶口喝。
“文儿哥,好了好了,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刘景韬伸手去夺崔文手中的酒瓶。
“别管我!”崔文把啤酒瓶子牢牢地抱在了怀里,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誓死捍卫的、紧紧锁在怀里的是他喜欢的姑娘。想到这里,他的眼角忽地一热。
寻寻:→_→后面的剧情太疯狂了,我先撤了。刘景韬:(*?????)哥们儿,不是……哥们儿,我和斌子搞不定啊,文儿哥喝醉酒以后比魔鬼还可怕。邱老师,要不你帮帮我们。邱老师:(¬_¬)我脚崴了,你难道要我跳过来?觅觅:?(*’?`*)?我可以来帮忙!作者:(`皿’)你快点躺好,闭上眼睛!明天休息一天,大家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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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真想要700分,我回宿舍给你画几个,行不行?
三瓶啤酒下肚以后,崔文身子一歪,跟地上的那堆酒瓶子滚在了一起。他这个人一醉酒,就立马变成话痨,一开口就说个没完没了,语速还特别快,突突突的跟打机关枪似的。虽然语速快,但都是东一言西一语,每句话前后都不挨着,旁人想从其中理出点儿逻辑,难。
“斌子,韬子,你们说……嗝……江玲漂不漂亮?她一定也喜欢我……嗝。”崔文的小圆脸上多了两抹红晕,一提起夏江玲,他突然变得腼腆起来。
许斌和刘景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架着崔文出了餐厅。
崔文一边儿打着酒嗝一边儿眉飞色舞地吹了半天自己在乒乓球比赛上得奖的事和夏江玲夸他辩论时思路清晰的事。
许斌在一旁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崔文,时不时还称赞他一句,但夸完之后又不免叹气。
路过刑事与司法学院大楼前的时候,崔文突然歪头晃脑地嚎了一嗓子:“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头疼……”嚎完整个人一瘫,吊在许斌身上。
许斌强忍着崔文嘴里冲天的酒气,半劝半哄:“文儿哥,你再忍忍,一会就到宿舍了。”
“不,休息一会……嗝……休息一会。”崔文的一双腿四处乱踢,就是不往前走。
许斌实在拗不过,于是和刘景韬一起把崔文架到刑事与司法学院前小花园的长椅上。
崔文刚躺上去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极了。他想张开嘴吸一大口新鲜空气,却没料到,这一张口,刚才吃的毛血旺和血豆腐都被他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一瞬间,空气中飘满了一股酸败的味道。
崔文的鼻子也跟着酸起来,他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一拳捶在了椅子上,边捶边骂:“寻逸……真他妈烦人……嗝……他不就是长得比我高吗,操,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嗝……女生们都喜欢这种高高帅帅的,之前江玲还一直跟我夸他,切。”
许斌拍拍崔文的肩膀,压低了嗓音说:“文儿哥,别说了,你醉了。”
“老子没醉!老子清醒着呢……嗝。”崔文使劲摇了摇头,一张口,酒味儿混合着火药味儿从嘴里冲出来,“燕京人都……嗝……他妈是瓜娃子!都、都他妈有一种操蛋的优越感!”
刘景韬立刻替寻逸辩解:“文儿哥,你误会寻逸了,我发誓寻逸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娃懂个屁!”崔文不屑地扫了刘景韬一眼,用鼻子出了口气,愤愤地问,“你们是不是也……嗝……觉得寻逸比我厉害?”说完,他又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酒嗝,然后叽叽咕咕地用家乡话骂了一通,什么什么锤锤铲铲,铲铲锤锤。
刘景韬听不懂崔文在说些什么,但单凭语调,他就能感觉出自己的舍友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词。他刚想张嘴反驳,就被许斌拉了拉胳膊,对方给他了一个眼色,又皱着眉摇摇头,让他别开口讲话。
“就任由他骂寻逸?”刘景韬一噘嘴,脸上的两坨肉抖了抖。
许斌有些无奈:“你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较什么劲,文儿哥他估计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咱们就让他发泄发泄吧。等他发泄完了,咱们再劝劝他,记住是劝,不是跟他吵。”
崔文见自己的两个舍友杵在椅子旁边,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那种嗡嗡的声音,像一只苍蝇扰着人的耳朵飞,甚是恼人。他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们、你们俩是不是也觉得寻逸比我厉害?”还不等刘景韬开口,崔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跟……嗝……跟你们说,我从不认为寻逸比我强到哪儿去,他要不是燕京人,他连法大都考不上。你、你们肯定也做过燕京卷,卷子简单得……嗝……跟玩儿似的,老子要是生在燕京,高考肯定能上700分,也不至于在这个破地方待着!凭什么,凭什么寻逸他妈就那么幸运!”
刘景韬见崔文跟小孩子一样耍脾气,简直无奈:“文儿哥,得了吧,您还700分,要做梦咱回宿舍躺床上做,别在大街上,太寒碜了吧。”他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许斌一记瞪眼警告,对方用眼神说,你这是在劝人吗?他耸耸肩,用眼睛说,文儿哥耍酒疯,我也没辙啊,你行你上。
崔文一直没停下:“你们……嗝……看看寻逸,给他一张那么简单的卷子,他连京大本部都考不上!有些蠢货就是白给的资源都不知道怎么用!”
刘景韬在心里说,崔文今天一定是吃了枪药了,这种怼天怼地怼寻逸的架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文儿哥,你纠结的这些都没有意义,高考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咱学法学不是一年两年了,你肯定早就知道这个社会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许斌抿抿唇,特地放缓了语气,试图去开导椅子上躺着的人,“文儿哥,你想想,咱们不可能退回去重新出生一次,也不可能退回去重新考一次试,对吗?你就别抱怨这些改变不了的事情了,把头转过去往前看看,眼前全是希望。”
“看个屁!希望个屁!现实让我觉得恶心!”崔文打了个嗝,又吐了一地。
刘景韬闻到呕吐物的怪味,自己也差点儿吐出来。他捏着鼻子,欲哭无泪:“文儿哥,算我求你了,你要是真想要700分,我回宿舍给你画几个,行不行?”
刘景韬:哥们儿,你快回来吧,我和斌子快顶不住了!寻寻:你是让我过来挨打吗?问题是我也没考到700分,过来不是白挨揍吗?刘景韬:我不会让他打你的,下章你赶紧回来救场吧!寻寻:我拒绝。刘景韬:那下下章行吗?作者:放心吧,下下章他肯定来。寻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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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被上面的那些人给洗脑了,只会趴着和跪着了,你们还记得站着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崔文对许斌的话置若罔闻,一张嘴,语气和之前一样冲:“我大三去律所找实习的时候,跟我……嗝……一起面试的都是京大的,最后只有我被刷了。临走的时候……嗝……面试我们的合伙人还跟一个京大的说,我们所就是想要像你一样‘脑袋好、成绩好、态度好、样子好、学校好’的学生。我、我……嗝……我觉得自己不……嗝……不比他们差,除了学校。我就不信我读完研以后还比不过京大的本科生!精英主义误国,精英主义误国!”
崔文越说越觉得委屈,越说越觉得一股怨气郁结在胸口,沉甸甸的,他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黑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
许斌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了一下,鼻子痒得不行。他揉了揉鼻子,一字一句地说:“文儿哥,我说真的,其实法大挺好的。”
“好个屁!”崔文又炸了,又断断续续地骂了起来。
许斌把崔文扶起来,架起对方的胳膊,语气平和地说:“文儿哥,法大真的挺好的。不说别的,至少法学专业在全国都是排在前三的,我考研考能到法大,已经非常非常满意,非常非常知足了。”
“满意?知足?”崔文突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他缓了一会儿,一开口舌头有些打结:“你……嗝……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法大真的好的话,为什么最近好几个老师都走了……嗝……去别的学校了。我听说邱老师也……嗝……也要走。”
“文儿哥,这可能是待遇问题或者学派斗争。”许斌架着崔文走了两步,话锋一转,“好了好了,咱赶紧回去吧,想说什么回去说,我和韬子给你搭个讲台。”
“狗屁待遇问题!我听说大长江每年75万,小长江55万,这还不算发论文的奖金。给这么多钱还他妈留不住人!”崔文挣了挣。
刘景韬见崔文又开始胡说八道,立马捂住了对方的嘴:“文儿哥,咱赶紧回去,在宿舍里你想怎么说,怎么骂都行。”
崔文照着刘景韬的手咬了一口:“我不他妈回去,不回去!你们自己回去吧……嗝……我可不想回去看见寻逸那张脸,恶心!”说完,又抡起胳膊,照着许斌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
许斌冷不丁儿地挨了一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文儿哥,有些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了,就认了吧。你不认命的话,会一直这么憋屈的,何苦呢,不如转换一下思维。”
“操,只有懦夫才会认命!老子……嗝……老子他妈是不会认命的!你们都被上面的那些人给洗脑了,只会趴着和跪着了,你们还记得站着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你们还要被那些所谓的‘处世之道’蒙蔽到什么时候?你们的独立人格都他妈被狗吃了?!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老子一定证明给……嗝……给你们看,老子比寻逸强!”崔文吸了一下鼻子,一瞬间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云朵上,那片云彩又松又软,还带着暖意。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崔文闭了闭眼,想象着自己躺倒在那片云朵上,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一起。
崔文半醉半醒中挣扎了好久,不过最终他还是从困倦中挣脱了出来,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儿突然消失不见。
刘景韬架着崔文的另一个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文儿哥,做人吧不能锋芒毕露,要懂得适时装傻,不然容易遭人排挤。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这么教育我,我之前觉得这样做很虚伪,但是上了大学我发现这么做很明智,周围的敌意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自己过得好就行了,自己偷着乐就行了,不用给别人展示或者证明。”
崔文的心被刘景韬的话给小小地刺了一下,他拉下了脸,撇撇嘴:“怪不得寻逸瞧不起你!不过也是……嗝……丫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瞧得起谁!”
“文儿哥,你这就……文儿哥,寻逸真的不像你说的那样,你真的误会他了,你不了解他,他——”
崔文哼了一声,打断刘景韬的话:“那你娃了解他?寻逸……嗝……用什么把你收买了?”
刘景韬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文儿哥,这哪是收买呢。寻逸他吧……其实挺单纯的,挺耿直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太可能仇视谁或者瞧不起谁。总之,文儿哥,你不能说寻逸的不好,我不爱听,你骂我都成,但你不能骂他。”
崔文眯了眯眼,有些迷茫地看了刘景韬一眼,然后啧了啧嘴:“你、你……嗝……你和寻逸该不会是那个吧?你们恶不恶心啊。这、这是病,得治,出校门……嗝……右拐京大三院,左拐京大人民医院。我说反了,反了……嗝……”
??肰?寻寻和老师马上就要出来了~寻寻:(瑟瑟发抖〒▽〒)我不要挨揍我不要,崔文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