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凯说完。
　　林小凡和蒋延彼此看了眼，都有点坐不住的意味在。
　　俩人素来不怎么搭调。
　　但在这种时候非常默契。
　　事实上他们下了比赛就有心理准备，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通唠叨了。打的太臭了前期，就算是拿到了劣势对线英雄，被女警折磨，但也不至于开局送五个人头出去。所幸是最后比赛赢了，估计唠叨能少点，而且也不会回基地后反复鞭尸。
　　可俩人谁也没想到，唠叨没等来，等来的是凯哥道歉。
　　虽然黄兴凯性格很好，在LPL一众严肃的教练中，他总是能够和队员们轻而易举打成一片。但说到底，教练就是教练，在整支队伍的话语体系中，尤其是对BTW这个战队来说，教练绝对是高于队员的。
　　尤其是见惯了业内那些动辄发火的教练，其实大家对黄兴凯已经相当满意了，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黄兴凯竟然能够自己主动出来道歉。
　　且他的道歉绝不是出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一局前期BTW的被动与失利，通通都是自己造成的。
　　“我这人很实在，你们也都知道。”
　　黄兴凯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答应过你们阵容的问题我来负责，那么你们只需要好好在场上打游戏，享受比赛就可以了。所以现在阵容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一定是我负责，这没得跑，你们也不用说场面话替我遮掩。”
　　“凯哥……”
　　林小凡有些感动，一下子也不困了，大眼睛泪汪汪说道：“其实真的没事，我也就是开局送了四个人头而已，也不算多，那个格温不是送了六个呢么。”
　　众人：“……”
　　你这是安慰啊？
　　火烧浇油还差不多！
　　陆扬咳嗽了两声，拽了拽林小凡的胳膊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房间里开始有人捂着嘴偷笑。
　　伤感的氛围登时被化解不少，林小凡也真不愧是队伍里的活宝，氛围软化剂。
　　而这时，另一个氛围软化剂金弘宇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其实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教练，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重要的不是拿到什么阵容，而是最终队员的表现，不是吗？”
　　金弘宇说着又憨憨笑了笑，像大金毛一样阳光乐观：“反正我觉得，这一局大家的表现都很好。而且教练你的bp也不是不好到了极点，至少我们拿到了上中野强势且熟悉的英雄，并且成功在局内取得优势了，这是该夸赞的地方才对。”
　　“你们真的好温柔……”
　　听完金弘宇的话，副教练庄楠也加入了讨论。
　　但他和黄兴凯同样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我和凯哥下来以后都做好准备负荆请罪了，结果你们这么温柔，我真有点儿没想到。”
　　“我们一直就这么温柔好不好？”
　　林小凡噘嘴。
　　这句话倒是没人反驳，因为队伍氛围差的战队在LPL其实有不少，可在BTW，除了下路组俩人日常拌嘴，其实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很欢乐。
　　但林小凡说这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房间里的人竟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房间角落里安静的言景。
　　结束比赛以后言景便再没说过话了。
　　他还是老样子，只是单纯的坐在那里，但存在感极强，哪怕在众人谈论教练bp等相关问题时，也无法将他忽略。
　　但毕竟说到温柔，就叫人不得不想起温柔的相反一面了。不是说言景性格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个队伍里谁都能和温柔搭上边，但言景貌似不太行。
　　印象中，言景的脾气总是那么的直来直往，不好招惹。
　　且前车之鉴，言景对得罪自己的人可不会客气。
　　所以这次……
　　感受到自己身上汇聚的目光，言景回过神来，微微偏了偏头：
　　“嗯？”
　　“咳咳……”
　　黄兴凯心虚地咳嗽了两声，小声说：“那个，这一局bp我没做好，不好意思。”
　　言景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确实有点。”
　　如果bp再做得好一些，充分一些，前期下路对线不可能那么难受，也不会让那个女警发育的如此良好，对他来说，这局游戏也便不必拖到三十五分钟了。
　　可黄兴凯好奇：“你不生气？”
　　他还以为言景下来以后会发火呢。
　　“我为什么要生气？”
　　言景反问。
　　休息室里众人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站出来说：因为你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不好惹了，一看就是一副很喜欢生气的样子。
　　但仔细想想，其实，言景的脾气虽然的确不怎么好，可他也好像从来没在游戏里和队友发过火。
　　他顶多只能算太直了，爱说一些大实话扎心。
　　黄兴凯松了口气：“没事，没生气就好，我就说一声，这局锅我的，下局bp我们教练组一定好好做，让你们拿的都舒服。”
　　出乎意料，言景说：“我不会对我的队友生气。”
　　说这话的时候，言景的神色是那样自然，就好像他一直如此认为一般。然而黄兴凯怔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啊……”
　　原来，在言景的心中，竟然已经把他算作队友了吗？
　　自然这句话也在其他人的心中泛起波澜。
　　说实话，言景不说，可能没人这么想过。
　　虽然的确他们顶着相同的队伍名称，代表着BTW这个战队出战，可言景出身特别，是娱乐圈顶流，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所以不自觉地，大家便会在集体与言景之中划清一道界限。
　　那界限不是泾渭分明地。
　　有时也会看上去模糊。
　　可不可否认的是，其他人或多或少感受到了界限的存在。
　　直到方才言景说，他们是队友。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涌了上来，和黄兴凯一样，所有人不约而同产生一个感想：啊，原来我们已经是队友了吗？
　　随后转念又一想。
　　为什么不是呢？
　　他们刚刚还坐在台上一起并肩作战，艰难拿下了一场胜利。
　　“对，我们是队友。”
　　黄兴凯终于回过神来，笑了，同时眼神也坚定不少：“不止是你们五个，教练组，还有敏敏，King，我们都是队友。”
　　所以比赛的失误倒也不必归咎到一人身上。
　　同时，比赛的胜利也当然不止是一个人的功劳。
　　想到这里，黄兴凯身上的负担总算卸下：“好了，那这事儿就不提了，揭过。第一场比赛拿下的前提下，我刚刚和你们的队长已经商量好了下一局的战术和bp，趁这段时间，我和你们交代几句。”
　　“好，凯哥你说。”
　　众人道。
　　黄兴凯点了点头，拿起自己手中的笔记本开始讲。进入工作状态后的他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唠唠叨叨的德性，不怎么抑扬顿挫又带着些地方方言的口音很是催眠。
　　不过休息时间很短，大家都没真的睡着。
　　言景一边闭眼听着。
　　一边在脑海中复盘着上一局。
　　想到上一局，就一定不会略过对方的打野。而想到risk，便又不自觉想到risk对他的钻研与预判。
　　和risk的交手很短暂，但言景能够感受到这个韩援选手的聪明。
　　怪不得听说他在春季赛的季后赛里带领队伍发挥神勇，确实有些水平。
　　但对于BTW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一局结束，如果risk够聪明，恐怕下一局一定又会调整思路了。
　　而更不好的消息是：
　　比起risk对自己的了解来说，言景对risk的了解实在是太单薄。
　　上一局也是通过了反预判的方式逮到他。
　　这一招一旦用过，下一回也就不好用了，正如黄兴凯所分析的那样，第二把哪怕他们拿到了更好的阵容，也不一定好打。
　　所以……李善泽说好的资料呢？
　　言景忍不住睁开眼皮，视线掠过休息室人群，精准定位在不远处李善泽的身上。和其他昏昏欲睡的队员不同，李善泽手中拿着笔记本，一边听黄兴凯说，一边还偶尔认真记着笔记，甚至在黄兴凯打绊子或者是没说准确的时候，他会出声提醒。
　　但左看右看。
　　李善泽仿佛都没有把那张赛前约好的资料放在心上。
　　言景不自觉皱起了眉心，甚至已经做好了在飞速流逝的时间里出口提醒的打算。直到黄兴凯不知提起一句什么，凌敏敏说：
　　“放心吧，他们缺什么都不缺自信，有小言在呢。”
　　休息室内传来笑声一片。
　　这时，看着凌敏敏高兴的样子，言景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在队伍麦克风里所有的发言。
　　后台是听得到的。
　　也就是说，他开局完全没将risk放在眼中的真实想法……李善泽也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表面上：呜呜呜，我打不过对面
　　实际上：看我一个人把他们五个全杀了


第56章 中野
　　言景的记忆力一贯不错。
　　当初在糯米选秀节目里, 主题曲三天时间的限时考验，不少有两三年舞蹈基础的练习生忘词忘动作倒在这一环节，可言景毫无练习基础, 却能在这一环节里逆风翻盘拿到A评级, 靠得便是他远超常人的记忆力。
　　哪怕不理解，不熟悉。
　　但仍然能靠着记忆力在脑海中展露出舞台与音乐的全貌，随后复刻出来。
　　毋庸置疑的是, 在大多数时间，言景的记忆力帮助了他, 让他可以在任何领域短时间内都达到优秀的水准。
　　然而, 这种记性偶尔也会带来困扰。
　　就好比此刻，言景十分想忘记他在上一局游戏开局时麦克风里的“豪言壮语”, 然而那些语句，字眼, 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尤其是那一句“好好看，好好学。”
　　言景沉默。
　　也许他的确应该反省。
　　只是反省的内容不该是表里不一，而是为什么这么好的记性不用在李善泽的身上？
　　明明在走廊里与李善泽一见面这人就说过，台前的语音他全部都能听到，可言景却全然忘记，仿佛这件事完全不存在一般。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仿佛是吃了什么迷魂药, 全部心神都只顾得停留在李善泽的脸上了。
　　倒也正常。
　　虽说只有两天不见，可算上朝夕相处的那三年, 分开后杳无音讯的两年，言景有太久太久没有见李善泽, 以至于连李善泽身上的一根发丝走向都能让言景贪婪地看到入迷。
　　可人是好好看过了。
　　说出去的蠢话怎么办？
　　言景倒还没有天真到认为李善泽会忘掉这个堪称拙劣的谎言, 但对言景来说, 无疑这是他相当陌生的领域。
　　到底该怎么解释？
　　交闪可以逃命吗？
　　言景尚未找到答案，黄兴凯的惯常赛前唠叨却已经结束了。从他满意的表情与勾起的唇角来看，他对自己的安排应当是相当满意：
　　“就这么办，这局我们稳稳的赢。”
　　话音落下，休息室里有人配合地鼓了鼓掌。
　　不过掌声也是稀稀拉拉的，看得出不少人和言景一样没仔细听。
　　黄兴凯对这事儿也是见怪不怪，倒也没生气。反正该说的其实早就在基地说过，现在再说不过是再提醒一遍罢了。不过他还是提醒：“行了，还有最后十分钟，大家清醒一下，洗把脸或者冲杯咖啡准备好上台吧。”
　　这句话说完队员们总算有了反应。
　　林小凡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蛋：“不能困不能困，还有一把打完再休息！”
　　陆扬则给他递了杯灌装咖啡，冰美式：“来口咖啡，提神醒脑。”
　　林小凡没有拒绝。
　　而他身边坐着的蒋延看到这一幕，也同样从桌上开了罐咖啡灌进嘴里。金弘宇倒是没灌咖啡，但他也提前站了起来活动身体。
　　看得出来，大家都要为十分钟后的比赛提前做好准备。
　　正在这时。
　　没人注意到，李善泽不知何时走到了言景身旁。
　　就像上一把打LR一样，他再一次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言景，不过上回是张纸条，这次则换成了笔记本。
　　言景这一次没有看李善泽。
　　而是将目光投注在他手中的笔记本上。
　　不得不说，李善泽的笔记本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看着简单，但实际上包罗万象。都是黑色的塑料壳，活页圈，普通笔记本里是横白格或者干脆的白纸供肆意书写，但李善泽的笔记本里，却是印制好的英雄联盟地图。
　　“笔记本挺有意思的。”
　　言景没有提起之前的尴尬，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问他：“买的吗？”
　　李善泽摇头，说：“没有买到合适的，我让人定做了一些，稍后会分给你们所有人。”
　　言景点了点头：“很实用。”
　　李善泽说：“里面的内容更实用。”
　　言景接过本子，看着上面事无巨细地写着risk的各项数据，包括他rank和训练赛里习惯用的英雄和体系，认为李善泽这样的说法并不夸张。
　　内容的确更实用些。
　　至少对于言景来说，在这赛前短暂的十分钟里，他可以迅速将这张详尽的地图刻印在脑子里，不至于在接下来的比赛里被risk牵着鼻子走，再发生像上局类似他的豹女刷野路线被预判到，必须交闪才能保命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