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必须去树林，一起进来的，我要把佳雨带回来。”林芳压着嗓子说。
　　墓地不算近，一行人走了小半个小时才抵达。好不容易走到墓地边缘，孟渔阳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面对着布满白骨和蜘蛛网的墓地，孟渔阳叹口气，想到了某个留在房间里晒太阳的家伙：“难怪他不来啊。”
　　“大家分散找找。”宋合率先给赖柏和张信元各指片地方。
　　轮到孟渔阳，宋合刚抬起手，孟渔阳心领神会：“啊，宋哥你想去那儿？行行行，那片归你，我就在这儿。”
　　看着所指区域满地的蜘蛛网，宋合沉下脸。
　　孟渔阳笑嘻嘻：“宋哥，你可真是个好人，看那片蜘蛛网多就特意留给自己？你放心啊，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卖力挖、努力挖，必须挖到头盖骨。”
　　说干就干，孟渔阳扒拉开蜘蛛网，对着白骨认真研究：“肋骨、胯骨、肩胛骨...奇怪，颈椎骨都有，怎么偏偏没有头骨？”
　　宋合忍了好一会儿：“你不怕？”
　　“怕什么？”孟渔阳不解。
　　“骷髅？死亡？或者副本本身？”宋合环顾四周，眼底露出惧意，跟恐惧混杂在一起的，还有深深的贪婪。
　　孟渔阳：“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死呗。死嘛它就是种状态，没什么可畏惧的。”
　　宋合看着他，想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出什么。
　　孟渔阳：“死人不可怕，活人啊才更可怕呢，特别是身边心怀鬼胎的活人。”
　　宋合一怔。
　　孟渔阳笑眯眯摆手：“虽然宋哥你就站我身边，可我不是说你啊，你是好人我知道的，哎呀，不闲聊了，干活干活，找头盖骨。。”
　　边说，他边朝旁边挪上两步，在横七竖八的骨头堆里捡起片半圆形白骨。
　　“半块头盖骨？这应该不符合要求吧？”孟渔阳看宋合。
　　宋合：“应该不符合。”
　　孟渔阳恩了一声，认真研究起这半块头盖骨。边缘破损，明显是经受过什么摧残，骨头上面有四条抓痕，还有几个圆圆的洞。
　　头骨是人体最硬的骨头，能在这块骨头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甚至咬出洞来？孟渔阳摸摸下巴，脑海里浮现出绿毛熊身影。
　　北极熊咬合力996磅，灰熊咬合力850磅，灰北极熊体型介于北极熊和灰熊之间，按常理推断，其咬合力也应该介于两者之间，这和骨头上的痕迹吻合。
　　随手扔掉白骨，孟渔阳暗道好险，要不是昨天云西出手相救，自己脑袋多半会跟这白骨做伴。
　　不过真是出人意料，那么漂亮的人，爆发力和身手居然那么好？孟渔阳下意识勾起嘴角。
　　宋合：“小于，你笑什么？”
　　孟渔阳：“宋哥，你说云西怎么那么美呢？”
　　宋合：...
　　宋合沉默着走开。
　　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寻觅来一根长条形骨头。他挥舞着白骨刨了几下地，骨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地底下露出个圆溜溜的东西。
　　“呦喂，这就找到了？”孟渔阳盯着露出圆顶的头盖骨。
　　不远处，赖柏突然喊声我靠，接着宋合也爆了句粗口。
　　孟渔阳正想扭头去看，忽然听见脚边传来嗒嗒声，伴随着奇怪声响，刚刚还紧紧嵌在土里的头盖骨，渐渐拱起诡异弧度。
　　“蜘蛛！是蜘蛛！”赖柏和张信元大吼。
　　盖骨底下放，探出根长满黑色硬毛的东西，紧接着一根，接着又一根…
　　眨眼功夫，头盖骨被整个掀翻，八条粗壮黑腿从土头盖骨下方拱出来，腿中间是浑圆的肚子，腹部一圈圈深红色花纹，那是指脸盆大的蜘蛛，头上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散发着幽幽蓝光。
　　“跑，快跑啊！”赖柏和张信元拼命大叫。
　　孟渔阳黑亮的眼睛盯紧蜘蛛。
　　蜘蛛感受到孟渔阳的目光，发出烦躁的吱吱声，片刻后，它挥舞两根毒牙，瞄准孟渔阳小腿。
　　“呀？这是要发动攻击嘛？”孟渔阳摸摸下巴，余光扫到宋合飞奔而来。
　　“有蜘蛛。”孟渔阳好心提醒。
　　宋合一把推开他，朝墓地边缘飞奔。
　　因为宋合这一推，原本站着的孟渔阳，整个人朝蜘蛛扑过去。眼看蜘蛛越来越近，孟渔阳啧一声，挥舞着半截骨头插进蜘蛛脑袋。噗呲一声，蜘蛛爪子抽搐几下，团成团不动了。
　　如法炮制，孟渔阳帮赖柏他们搞定蜘蛛：“我对蜘蛛不算太了解，不过这颜色和体型，怎么看都是有毒的。”
　　“可、可惜什么？”赖柏惊魂未定。
　　孟渔阳：“可惜这么大个，要是没毒还能烤来吃了。”
　　赖柏：……
　　郑星脚下是颗小小的松塔，灰突突干瘪瘪的，换个时间，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它——但昨天，他刚刚听过关于松塔的事。
　　盯着那颗松塔，郑星下意识咽口口水。
　　“松塔、是松塔。”林芳声音发颤。
　　陈岳和老何都没说话。
　　咕噜噜，又有颗更大的松塔从松林里滚出。
　　“佳雨？会不会是佳雨？”林芳朝着松塔伸出手。
　　郑星恶狠狠把人拽起来：“你tm疯了？刘佳雨早死了，你这么乱碰是想害死我们！”
　　林芳愣了愣，眼圈红了：“张信元说，昨天佳雨就是捡了松塔，才会…”
　　“知道你还去捡？！”郑星瞪眼。
　　“所以我必须捡。”林芳声音带着哭腔，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指尖碰到松塔前，她仰头看向郑星，“郑哥，等会儿、等会儿…”
　　郑星脸黑成锅底：“等会儿想让我救你？没门！”
　　陈岳摸着秃秃的头顶，也是满脸不赞成：“要找死你自己去，别拖累我们。”
　　林芳摇头：“等会儿麻烦你认真看，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大家，这样、这样你们下次，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替佳雨报仇。”
　　“你tm也有病吧！你们都...”郑星恶狠狠说到一半，想到孟渔阳的样子，突然噤了声。
　　墓地里，赖柏还没彻底从巨大蜘蛛、以及孟渔阳想吃巨大蜘蛛的阴影里缓过神，就听见远处传来尖叫。
　　孟渔阳愣了愣，扭头看过去。
　　有个满身是血的人飞奔而来：“救命！怪物啊！有怪物！”
　　凭借亮得反光的脑袋和熟悉的台词，孟渔阳认出这是陈岳：“出什么事了？”
　　陈岳尖叫着往孟渔阳身上扑，手刚要碰到孟渔阳裤兜，他脚下一歪，莫名其妙摔个跟头——有个棕褐色小东西从陈岳手心里掉落，滚了几圈，停在双亮面皮鞋前方。
　　孟渔阳看看松塔：“陈哥？你不会是想把松塔塞进我口袋吧？松塔啊，我怎么记得刘佳雨就是因为拿了松塔死的呢。”
　　眨巴眨巴眼睛，孟渔阳不敢置信：“哎呀？陈哥你该不会是想害死我吧？”
　　“我不是，我...”陈岳表情有些尴尬。
　　“啊，我就说嘛，陈哥肯定不是这种人。”孟渔阳点点头，对着皮鞋主人露出明晃晃的笑容，“云西，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想我了？”
　　孟渔阳边说边朝楚云西跑，跑动间，鞋底不经意般踩上陈岳手背。
　　“咦，奇怪，这是什么？”他顿了几秒钟，低头看向地面，“啊？我踩到你手了吗陈哥？对不起啊陈哥，我不是故意的。”
　　陈岳疼得啊了一声。
　　“啊？陈大哥你不信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看见。”孟渔阳嘴上歉意满满，脚就是不拿开。
　　这下陈岳连啊都啊不出声了。
　　“还是不信吗？”孟渔阳扭头看赖柏他们，“俗话说旁观者清，你们给我作证哦，我真不是故意踩他，毕竟陈哥是好人，我怎么会踩他呢？”
　　赖柏、张信元、宋合：……
　　孟渔阳捻够以后，蹦跶到楚云西面前，他盯着楚云西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言之凿凿：“云西你可算是来了，这里简直太恐怖啦，又是骨头又是蜘蛛的。”
　　仿佛为印证他的说法，寂静的墓地再次传来嘶嘶声，白骨纷纷翘起弧度，下方隐约露出黑色尖爪。
　　楚云西冷眼扫过去。
　　黑爪子们诡异的停顿下来，几秒钟后，它们又慢慢缩了回去。缩回它们仿佛还不安心，又小心翼翼挪动白骨，将自己盖了个严丝合缝。
　　孟渔阳：“...嗯？”
　　墓地再次归于沉寂，孟渔阳看看躺在地上的陈岳：“对了，怎么只有你啊？其他人呢？郑星、老何还有林芳，他们哪去了？”
　　陈岳：“死了...他们...他们都死了...”


第6章 森林（五）
　　根据陈岳的说法，林芳捡起松塔被怪物拖进松林，郑星救人被一起拖了进去。
　　宋合：“老何呢？他俩被拖进去、你跑出来了，老何呢？”
　　“老何、老何…”陈岳吞吞吐吐。
　　“你tm说话！”宋合急了。
　　孟渔阳看看宋合。
　　陈岳：“老何、老何去救他们俩…”
　　在林芳捡起松塔后，树林里传出吼声，陈岳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鲜血喷了满脸。老何看情况不对，迅速从林芳手里抢走松塔。
　　在后来的事情，陈岳说的断断续续，孟渔阳整合梳理了一下，老何拿到松塔后，怪物马上抛下郑星和林芳，转而专门攻击老何。老何被抓伤，将松塔扔到陈岳身上，大吼了声跑。
　　孟渔阳：“拿到松塔就会被攻击，所以你才想把松塔塞我口袋里？”
　　陈岳没说话。宋合：“先去救人。”
　　孟渔阳应了声好，捡起脚边的头盖骨。
　　楚云西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孟渔阳连忙把头盖骨给赖柏，小跑追上：“云西？等等我啊！这里这么危险，伦家一个人会害怕呢。”
　　松林离墓地有段距离，几个人抵达森林边缘时，并没看见那三个人，反倒看见摊血。
　　孟渔阳蹲下戳戳血迹，又把指尖放在鼻子下方嗅嗅，血液还残留着温度，气味也很新鲜，这说明伤者不会走远。
　　陈岳惊恐地看着孟渔阳：“你...”
　　“我什么我？”孟渔阳在陈岳衣服上蹭干净手，转头对楚云西笑嘻嘻，“云西啊，一起进去看看？”
　　楚云西：“不。”
　　孟渔阳也没强求，他跟在宋合后面走几步，忽然回头：“云西你真不来吗？这里面看着就很危险，伦家好怕啊。”
　　楚云西：“不。”
　　孟渔阳拉长语调啊了一声，见楚云西确实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想了想继续道：“行吧，相逢即是缘，如果我死了，房间里的卡和钱就留给你当作念想好不好？”
　　楚云西翻个白眼：“不。”
　　“哎？你别这样嘛，是，我是挺穷的，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哦，对了。”孟渔阳记起什么，从t恤里面抽出根链子，链子下面拴着块玫瑰金怀表。
　　轻轻抚摸怀表，孟渔阳弯起眼睛：“这是我最贵重的财产了，我要死了，云西你又善心大发、愿意帮我收个尸的话，这个就当作收尸费？”
　　楚云西这次连不都懒得说了。
　　在孟渔阳啰哩啰嗦的时候，宋合脚下一顿，喊了声老何就朝树林深处冲。
　　孟渔阳朝着楚云西挥挥手，跟在宋合身后狂奔，跑了没几步，他隐约看见靠坐在树干边的老何，又跑了几步，孟渔阳发现老何身边，还并排躺着郑星和林芳。
　　孟渔阳凑过去，用脚尖碰碰郑星，郑星睁开眼，愣了几秒钟，弹簧般跳起来。
　　郑星起来后，林芳也勉强爬了起来。看见是孟渔阳他们，她惨白的脸色好了些许：“怪物！有怪物！这里有怪物！”
　　“怪物？”孟渔阳飞速环视一周，除了清一色的红松外，别没看见其他的，“哪呢哪呢？怪物在哪儿呢？”
　　“树、树上，我亲眼看着它爬上树了。”林芳声音透着惊恐。
　　“树上？这都是红松林啊，你是说怪物爬上松树了？”孟渔阳摸摸下巴，“住在松树上，还会扔松塔？我说，你们看见的怪物该不会是变异松鼠吧？”
　　没人说话，但他们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问题。
　　“真是松鼠？”孟渔阳愣了愣，再次抬头打量树林。
　　红松是常绿乔木，通常能长到30到40m高，这片树林里的红松明显已经达标，甚至不只是高度惊人，每一棵红松都枝叶繁茂，别说藏着只松鼠，就算是里面藏个人孟渔阳都信。
　　孟渔阳挑眉，踹了脚最近的松树：“喂？你在吗？出来出来，有话问你啊。”
　　松树轻轻抖了两下，很快恢复原样。树林里静悄悄的，连声虫鸣都没有。
　　“松鼠先生？松鼠大姐？松鼠大哥？松鼠小弟？不管你是什么，麻烦你出来啊。”孟渔阳又叫了几嗓子，依旧没有回应。
　　这么叫看来不行，想到差点儿塞进自己口袋里松塔，孟渔阳摸摸下巴。拿到松塔的人才会被攻击，换句话说，想要把怪物引出来，必须捡个松塔。
　　在松树林捡松塔应该容易，可孟渔阳低头寻觅了好一会儿，惊讶发现地上除了松针就是土，根本半颗松塔影子都没有。
　　“之前的松塔哪来的？”孟渔阳问。
　　郑星指指天。
　　“天上掉下来的？”孟渔阳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红松，并没在枝叶间发现松塔。
　　“喂？再来颗松塔啊。”孟渔阳喊。
　　什么都没发生。
　　天上是不可能掉松塔，树上又没结松塔，那松塔的来源，只可能是他们所说的怪物。可是，之前还扔松塔引人进来的怪物，这会儿看见人都进来了，怎么反而没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