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你了,”沈怀今怀着沉重的心情转向了板着小脸的周涟,“有事电话联系。”
许思渊对他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放心,是好事,开心点。”
沈怀今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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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涟一同扶着乔七山上了车,沈怀今收到了许思渊发来的消息。
他大概是怕沈怀今不清楚来龙去脉,特地交代了和周涟的大致对话,末了提醒他,“看来是你太悲观了”。
沈怀今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涟,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这整件事多少有些乌龙。
和许思渊初识的第一天,他曾因为醉酒而在回程的车上袒露过心声,告诉了许思渊自己有一个单相思的对象。
那时的周涟和他虽然已经开始了正式的交往,可实际相处时比起恋人,更接近于过分依赖彼此的兄弟。
沈怀今对这段关系抱持着悲观的态度,骨子里并不觉得他们是相爱的,只当周涟这傻孩子在陪自己玩过家家。
许思渊比他想象中更擅长察言观色。
上一回见面时,沈怀今正为难着不知道要如何满足周涟向许思渊公开的心愿,却不料许思渊在得知他俩的关系后主动问他,周涟是不是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沈怀今在惊讶过后大方地承认了。
“看起来不像是只有你在单相思,”许思渊那天告诉他,“他好像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沈怀今不得不道歉:“他小孩子脾气,实在不好意思。”
许思渊只是笑了笑,沈怀今便也没有多说,只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他知道这多少有些敷衍,但逮着才见过两次的合作对象不停倾诉感情生活对他而言实在是一项难以完成的尴尬任务。
从许思渊的视角看来,无疑是他的苦恋终于开花结果,心上人甚至已经默认两人是恋爱关系,可喜可贺。
沈怀今看着乌云罩顶的周涟,心里暗暗后悔。
当初真该强忍着尴尬再多说两句的。
以周涟钻牛角尖的程度,这事儿恐怕很难轻易揭过。
碍于醉醺醺的乔七山还坐在车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开口。
但周涟在他面前从来不擅长忍耐。才刚把乔七山送回去,他立刻嘟囔道:“你有事情骗我了。”
“是吗,”沈怀今装傻,“我怎么了?”
这种时候立刻认错,显得他“知法犯法”,适当装傻,待会儿才好强调这只是一个误会。
周涟根本憋不住,气鼓鼓地说道:“许老板根本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怎么会呢,”沈怀今皱起眉来,“我跟他说过呀……”
周涟将信将疑,侧过头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分析出点什么。
“还是他主动提的呢,”沈怀今继续说道,“我告诉他我们不是亲兄弟,他立刻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周涟微微惊讶:“……然后呢?”
“我当然说是啊,”沈怀今转过头冲他笑笑,“他说我看你的眼神特别明显,根本藏不住。”
周涟却没有被糊弄过去:“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了,”沈怀今说,“还聊了几句,隔得久,我不太记得了。”
明明赌气喝了酒,周涟的思维却依旧清晰:“你喜欢我和我们在恋爱这完全是两回事。”
“需要分得那么清吗?”沈怀今问。
“需要,”周涟说得十分严肃,“他对你说了很暧昧的话,你却不愿意告诉他你不是单身。”
沈怀今不由得无奈:“他对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希望能促成合作,表现得有点儿过分热情了。你不觉得他对你的万俟哥哥态度更暧昧吗?”
“不知道,我不关心,”周涟委屈巴巴的,“别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只在乎你啊。”
第56章 很难哄的
沈怀今的心瞬间软作一团。
“对不起,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到了,”他伸出手,覆在了周涟的手上,轻轻地收拢手指,“但是你放心,你最担心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
周涟的手动了动,所幸并没有挣脱的意思。
他问沈怀今:“你觉得我最担心的事是什么?”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沈怀今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快就猜到我喜欢你。哪怕他真的对我有想法,我也不可能回应。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知道啊,”周涟答得很小声,“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跟你说那种很暧昧的话,希望你能告诉这样的人你已经有我了,这很难理解吗?”
“不,”沈怀今现在自然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周涟说着,把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我不担心你喜欢他,我是接受不了你骗我。”
“我没有,这完全是误会,”沈怀今试图解释,“人和人沟通难免会发生误解,我主观上并没有欺骗你的意图。”
周涟却完全听不进去,摇头道:“那为什么我跟他沟通的时候就没有误解呢?‘我们在谈恋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可能误解的,但你没有说。”
沈怀今无奈极了:“涟涟……”
“你觉得我在钻牛角尖,是不是?”周涟扭头看向他,“你觉得我不能沟通,不讲道理。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意什么,你只是在糊弄我。”
“你今天喝多了,”沈怀今说,“现在不适合思考太多,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吧。”
“你看,你现在又想敷衍我,”周涟的面颊因为酒精而变得红扑扑的,说话时语速也比平时更快一些,显得十分激动,“你就是骗我了,还不承认,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还倒打一耙,想利用我的负罪感让我闭嘴。”
“……有吗?”沈怀今问。
“你就是这样的,说完就忘记了,因为都不是认真的,”周涟越说越伤心,“你当我是傻子。”
“怎么会,”沈怀今的安抚逐渐显得无力,“你是哥哥最在乎的人。”
“你在乎我、我觉得我重要,不代表你心里对我抱有尊重,”周涟的思维逐渐发散,“所以你也不需要跟我有共同语言,不在乎跟我是不是有很多话可以聊。你只需要我乖乖的,不想跟我有精神上的互动。”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冷场过吗?不是一直都好好的?”沈怀今无奈极了,“涟涟,回去睡一觉吧,等你酒醒了,明天路上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好不好?”
“我现在思维很清晰,”周涟强调,“我没有钻牛角尖,想得很明白。你之所以模棱两可不跟许老板说清楚,就是因为觉得这样已经足够敷衍我了。你骨子里根本不想说。”
沈怀今不得不放弃和他打嘴仗:“你都认定了,我还有反驳的余地吗?”
周涟低下头,咕哝道:“所以你就是在骗我。”
沈怀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再开口。
喝了酒的周涟变得比平日更油盐不进,恐怕现在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更何况,沈怀今确实有点心虚。
他没那么想声张两人之间的关系,因为骨子里毫无信心,默认了他们不可能一直走下去。
也难怪周涟非要计较。
沈怀今在心中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更积极一点呢?
他的小朋友明明已经表现得很认真,是不是应该对这段感情更多付出一些信任?
会这样闹腾,也无非是因为在乎他。
乔七山的住处很近,开车绕了点路,对话间车已经停在了画室门口。
周涟一言不发下了车,回头看了一眼后惊讶地感慨道:“怎么划成这样。”
车的侧面被蹭掉了一大块漆,坑坑洼洼的,就算是光线不佳的夜晚也很明显,非常难看。
“对方司机是个新手,倒车的时候踩错了,”沈怀今也下了车,“没事的,可以走保险。”
周涟想了会儿,问道:“保险是不是需要报警呀?你报了吗?”
沈怀今一愣,摇头道:“我急着上来,给忘了。”
“为什么着急上来?”周涟问,“是不是怕许老板说漏嘴,你骗人的事会拆穿?”
沈怀今顿时哭笑不得:“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那对我而言已经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耿耿于怀?”周涟问。
沈怀今无力极了,走到周涟跟前想伸手抱他,却被周涟躲过去了。
“你不要用这种狡猾的招数,”周涟凶巴巴瞪他,“你是不是觉得抱住我亲一会儿,我就只记得你的好了?”
“涟涟,”沈怀今摇头道,“你现在有点被害妄想。”
周涟吸了一下鼻子:“……居然还用恶毒的语言中伤我。”
沈怀今又往前走了一部,周涟一口气退了三步。
“真的不给碰了?”沈怀今问。
周涟委屈地看他一眼,转身往画室走去。
沈怀今蹙着眉头跟在他身后,不由得回忆起了一件往事。
十多年前,他在牌桌上抱着玩笑的心情骗了周涟一次,周涟耿耿于怀多年,至今再也不碰同类型的游戏。
他的小朋友就是一个那么认死理不懂也不愿变通的人。
周涟此刻的蛮不讲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酒精作祟。那么,当他醒来以后,会变得心情气和,不再计较吗?
沈怀今没有信心。
上了楼梯,周涟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的车现在怎么办呢?”
沈怀今哪还有心情考虑这些,摇头道:“等回来以后再说吧。”
周涟“哦”了一声,打开大门,接着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了门。
沈怀今在他房门外站了会儿,忽然有点后悔。
周涟刚才说的对,若自己强硬一点,蛮横地抱住他吻上去,也许这孩子的态度就会有所软化。
生闷气解决不了问题,让周涟当面表达不满发泄一下情绪不是坏事。抱怨一句亲一口,总有哄好的时候。
他想着走到了门边,敲了敲房门:“没那么快休息吧?我进来咯?”
回应他的是“咔哒”一声轻响。
沈怀今试着转动门把手,竟被锁住了。
“涟涟,”他又敲了敲门,“你还没洗澡呢。”
房间里传来周涟不满的声音:“我正在生气!”
沈怀今第一次吃他的闭门羹,着实无措。
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等他洗完澡,又去试了试,门依旧锁着。回到房间后,他惊讶地发现周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讲道理?
是有一点,但不能说出来。
沈怀今认真地哄他。
——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今天的练习还一次都没做过,再拖就欠下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不要,今天没有这个心情。
沈怀今挑起眉,忽然有点想笑。
——刚才是不是在犹豫?
他问。
这一回,周涟回得飞快。
——我在生气!!!
第57章 “我包容你”
第二天早上,周涟睡过头了。
已经过了约定好的起床时间,他的房间依旧房门紧闭,里面一片安静。沈怀今试着转动门把手,还是锁着的。
时间计划表是周涟做的,安排得很宽裕。沈怀今洗漱完毕准备好了早餐,又等了一会儿,见周涟依旧不起,怕路上意外堵车,不得不去敲门。
周涟睡得很沉,沈怀今在门口喊了好一会儿,一度担心他是不是在里面出了意外,终于有了反应。
周涟开门时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服,蓬头垢面,一副邋遢模样。
他冲着沈怀今大喊:“怎么这么晚才叫我呀!”说完头也不回冲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来得及的,”沈怀今站在门口告诉他,“就算路上堵个半小时,时间也还是够的。”
周涟嘴里含着牙膏沫子,透过镜子苦着脸看他:“我想洗个澡。”
看来他昨晚是生着气就这么睡过去了。沈怀今忍着笑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他的房间,替他拿来了前一天已经准备好的换洗衣物。
“我现在叫车,就约二十分钟以后,你来得及吧?”他问周涟。
周涟呸掉了牙膏沫子快速点头:“十分钟就可以!”
趁着周涟洗战斗澡,沈怀今拿着备用钥匙下了楼。
万俟小豆的房间也是房门紧闭,沈怀今试着敲了敲,里面毫无动静。
他迟疑了会儿,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一门之隔却是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这是已经出门了,还是压根没回来?联想起万俟小豆昨日的不适,沈怀今不禁产生了几分担忧。
又拨打了一次,漫长的铃声过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可那一头的声音却着实令沈怀今意外。
“沈老师,你找万俟吗?他还没醒。”
沈怀今犹豫了半秒,问道:“思渊?”
“对,是我,”电话那头的许思渊说道,“他昨晚挂水到凌晨,太晚了,怕他半夜不舒服没人照顾,正好我家离得比较近,就让他暂时休息一晚。”
沈怀今心中有些古怪,但并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