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蔚崩溃了:“别告诉我顾昀迟也早就知道。”
“应该吧,他的眼神和脑子看起来就比你好使的样子。”
“我不信。”贺蔚手抖着摸出手机,拨通顾昀迟的电话。
“干什么。”顾昀迟的语气依旧非常不耐烦。
贺蔚拿手机的样子像抱着救生圈:“赫扬和许则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过,这件事你知道吗?”
“让你这种人当上高级警监,联盟最高警察局的每个领导都有责任。”
“啊啊啊啊——!”贺蔚哔的一下把电话挂掉,继续对池嘉寒发疯,“可是那两个人真的不像同性恋啊!”
“跟性取向没有关系,跟人有关系。”池嘉寒说,“算了,你怎么会懂。”
贺蔚却突然安静下来,从混乱失常中揪出一根理智的线,回答:“我懂。”
“就像如果你是alpha,我也依然会爱上你的,宝宝。”
池嘉寒沉默几秒,说:“滚。”
回到陆赫扬宿舍,许则找睡衣准备洗澡,他站在洗手间门口等了一会儿,陆赫扬还是没有进房间。
踌躇过后,许则走出去,看到陆赫扬正在餐桌旁看通讯器,另一只手里拿着水杯。
等陆赫扬停止翻阅消息喝了口水,许则才说:“我要洗澡了。”
陆赫扬抬起眼朝他看过来,只“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许则想大概是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于是他向陆赫扬学习,进行了明示:“你要一起吗?”
餐厅区域没有开灯,许则看不太清陆赫扬的表情,只感觉他好像笑了一下。
“谢谢许医生邀请,但是我去接你之前已经洗过澡了。”
许则才发现陆赫扬现在穿的跟中午离开宿舍时穿的不一样,他刚刚还在车里闻到沐浴露的香味——都这样了,他还不能意识到陆赫扬已经洗过澡。
大脑真的在退化,可能是因为这次荒废的休假,也可能是被睡傻了。说起来很夸张,这几天他和陆赫扬几乎已经到了不能对视的地步,对视过就心猿意马,导致最后只能做一件事。
“好的。”许则带着他的尴尬退回房间。
还没有等他转过身,陆赫扬又说:“可以再洗一次,如果你坚持要求的话。”
这句话让许则隐约摸到一点要领,他顿了顿,顺利地提取关键字:“我坚持要求。”
这次看清了,陆赫扬确实在笑,他放下水杯,说:“收到。”
陆赫扬在客厅打电话,许则窝在被子里,尽管很累,他还是打开手机,组织出恰当的措辞,向黄隶岭再申请了两天假期。
黄隶岭是不会怀疑自己的乖学生的,他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许则的申请,许则却感到非常心虚,开始陷入深深的内疚。
不过这种内疚在陆赫扬进房间之后就被抛之脑后了。
“以为你已经睡了。”陆赫扬站在床边,俯身摸了摸许则的脸,“要喝水吗?”
许则摇摇头,陆赫扬便调暗台灯,上了床。
同床共枕好几天,他们互相还是睡得很独立,不存在任何相拥而眠。许则向陆赫扬表达亲近的方式是在陆赫扬上床后把身子朝向他侧躺着,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陆赫扬的侧脸。
“什么时候回研究院?”陆赫扬转过头问。
他将脸转过来后许则就把眼睛垂下去了,回答:“又跟老师多申请了两天休假。”
“嗯,明天下午你收拾一下行李,晚上——”
许则静静听着,他想陆赫扬应该是要说“晚上我派人送你出基地”,如果是这样的话,多出来的那一天休假也没有什么用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回研究院。
“晚上我们出去一趟。”陆赫扬说。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许则愣了一下,继而忽然回忆起很久以前的那次,顿时有些不安。他忍不住问:“去哪里?”
“去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胸腔里产生奇怪的感觉,不太舒服,许则重新平躺,调整睡姿来缓解这种不适。他看着一旁轮廓不清的窗帘,过了会儿又问:“然后呢?”
刨根问底不是许则会做的事,陆赫扬一手支起身,低头看着他,叫他:“许则。”
许则很慢地把目光转移到陆赫扬脸上:“嗯。”
陆赫扬半靠在枕头与背垫上,对他说:“过来。”
等许则以最舒适的姿势趴在他身上,陆赫扬开口:“怕你待在基地里会闷,所以才想和你出去走走。”
“不闷。”许则说。
“那不想出去玩吗。”陆赫扬的手按在许则背上,“和我。”
“……想。”许则终于还是问,“那之后,会怎么样?”
“之后你回研究院,我回基地。如果我有时间,我会去找你,如果你有空,也要记得回首都找我,还要记得每天都和我打电话。”
奇怪的感觉消失了,许则整个人放松下来,点点头,说:“好的。”
手机响了,陆赫扬伸手过去帮许则拿手机,他看了眼来电人:“贺蔚。”
担心是池嘉寒出了什么事,许则立刻接过手机接起来。
“听说你回首都啦。”贺蔚开门见山,“公寓在哪里,我去找你。”
“有什么事吗?我这几天不在公寓。”
“那在哪呢?”
陆赫扬低头捏着许则的手在玩,许则想了想,回答:“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
许则沉思,然后说:“一个朋友。”
“特别好。”贺蔚发出诡异的一声笑,“我们小则,对答如流呢,晚安。”
结束了这场短暂而莫名其妙的通话,许则放下手机,不太明白地问陆赫扬:“贺警官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陆赫扬笑笑,“可能只是想夸夸你。”
只有几秒,和贺蔚的通话就从许则脑子里飞驰而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许则重新回到和陆赫扬的对话中,他发觉自己今天有很多问题,而陆赫扬白天都很忙,明天不一定有机会问。
“想说什么?”陆赫扬用贺蔚的语气,“我们小则。”
许则抿了抿唇,问:“徽章,要给我吗?”
“什么徽章。”
“你之前给过我的,空军的荣誉纪念徽章。”许则详细地向他描述,“背面有你的名字和军衔。”
陆赫扬一副受到点拨的样子:“啊,记起来了。”
“给我吗?”许则很有勇气地再次问。
“那个已经不够贵重了。”
怎么会,许则认真地说:“那个很贵重。”
“是吗。”陆赫扬笑起来,“好,明天拿给你。”
第二天晚上,许则和陆赫扬出发去机场。在飞机上睡了近七个小时,他们降落到另一座城市。
落地后吃了个早餐,陆赫扬去提车。迎着火红色的朝霞,车子穿过市区,驶向广阔的郊外。
许则没有再问目的地是哪里,就像很多年前的生日,那场日落时的私奔,许则同样没有问。
只是这次陆赫扬向他承诺了安心的结局,而不会对他说‘不等的话也没关系’。
太阳渐渐升起来,许则降下窗,带着草木清香的风灌进车里,将他们的头发和衬衫吹乱,许则转头就看见陆赫扬嘴边的笑,和七岁、十八岁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很高兴,许则也跟着笑起来。
几个小时后许则就笑不出来了。
客艇在靠近岸边时放慢速度,许则打量着这座滨海小城,是和繁华都市完全不同的风情。直到陆赫扬抬手朝码头挥了挥,许则跟着望过去,随后怔住。
阳光明丽,他看到林隅眠,看到陆青墨,以及陆青墨怀里那个漂亮的小omega。
海浪推得船只不断摇晃,许则却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紧张到肩背僵硬,最后他问陆赫扬:“不是出来玩吗?”
“是的。”客艇靠岸,陆赫扬牵住许则的手,带他迈上码头,说,“来我姐姐家玩。”
第99章
比起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陆赫扬的家人,当下还有一件事更让许则在意——他和陆赫扬正牵着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许则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未遂。陆赫扬转头,询问的表情。
“先不要牵手了。”许则低声提醒他。
“怎么了,又不是在偷情。”话是这样说,为避免许则有负担,陆赫扬还是笑笑松开了他的手。
“许医生。”等两人从出口走出来,林隅眠问许则,“飞机上补过觉了吗?”
“叔叔,嗯。”许则毫不自知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补过觉了,在飞机上。叫我……叫我许则就好。”
陆赫扬抬手在许则背上轻轻拍了拍,向他介绍陆青墨:“林云川,我姐姐。”
许则以前只见过陆青墨两次,记忆里是精致却难掩疲惫的外交官,但眼前的omega十分松弛自然,目光温柔而明亮。
“塔塔。”陆青墨说,“叫舅舅。”
“舅舅。”塔塔听话地对许则叫了一声,然后她看向陆赫扬,有点陌生的样子,“这个,这个……”
“这个也是舅舅,不认得啦?”陆青墨把她塞到陆赫扬怀里,“不认得就再认一下。”
塔塔仰头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了陆赫扬一会儿,才叫他:“舅舅。”
陆赫扬摸摸塔塔的脑袋,问陆青墨:“姐夫呢?”
“他上午有课。”
去陆青墨家的路上,林隅眠和陆青墨向许则介绍城里有趣的小店或建筑,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坐在陆赫扬腿上的塔塔突然开心:“停停圈,停停圈……!”
“她喜欢吃这家的甜甜圈,不过她还太小了,所以要把上面的奶油刮干净,只给她吃一点面包。”陆青墨一边开车一边说。
塔塔扶着陆赫扬的手腕站起来,伸长手拍许则的肩:“舅舅,舅舅,停停圈,塔塔,吃!”
被叫昏了头的许则几乎想马上请陆青墨停车,他去买甜甜圈,但是陆青墨说:“塔塔小朋友,找舅舅也没用,吃完饭才可以吃甜甜圈。”
塔塔很难过,而许则看起来比她还要难过,陆赫扬只笑不说话。
“晚点给你买。”许则抱歉地说。
“……”塔塔抱着陆赫扬的手臂,像一只悲伤的树袋熊。
车停在门口路边,刚熄火,韩检就推开大门出来,从陆赫扬手中接过不断在喊‘爸爸’的塔塔,并对许则伸出手:“许医生你好,我是秦砚。”
“你好。”许则跟他握手,“秦老师。”
“这么早?”陆青墨问。
“一下课就回来了。”韩检说,“把几袋海鲜处理了一下,其他菜还没来得及洗。”
邀请陆赫扬和许则进院子,陆青墨扶着门回头,却发现林隅眠还站在车边没有动,朝着街口的方向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
林隅眠转回头,只对她笑了笑。
客卧窗外的风景很好,能看到海面与远处的山崖,许则挨着行李箱站了会儿,问陆赫扬:“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陆赫扬停下倒水的动作,抬头看他:“生气了吗?”
“没有。”许则摇摇头,又有点郁闷的样子,“我都没有准备礼物,这样很没礼貌。”
“就是不想让你费心思买礼物,所以才不告诉你,我爸爸和姐姐也是这个意思。”陆赫扬把半杯水递给他,“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把你骗到这里。”
陆赫扬都已经坦然认错,许则却比他还要积极地澄清:“不会,你没有骗我。”
“非常感谢许医生的信任。”陆赫扬注视了许则几秒,由衷地说。
吃过午饭,陆青墨和韩检在切水果,许则和陆赫扬在小花园里带孩子。像平常散步一样,林隅眠悠闲地走出家门,一直到街口,接着右转,进入街边的一家咖啡厅,上二楼。
有人为他打开小露台的门,戴着金丝眼镜的alpha正靠在椅子上,俯视脚下的行人车流。
林隅眠在桌对面坐下,瞥了眼面前的咖啡,打开手机调出倒计时,说:“五分钟。”
话毕,他点了一下屏幕,五分钟倒计时开启。
陆承誉的目光落到林隅眠脸上:“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小手术而已。”
“赫扬——”
“跟你好像没关系。”林隅眠打断他,“不过我之前还在想,你会不会又干出让医生篡改他记忆的事。”
他看着陆承誉,继续说:“现在该我问了,不知道理事长的肩膀还痛吗?”
那年得知陆承誉指使医生团队干预陆赫扬的记忆,林隅眠带着离婚协议书飞往S市,进入联盟政府大楼。
陆承誉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并且免去了警卫对林隅眠的搜身,在办公室中单独会见他。
懒得质问,懒得发怒,林隅眠将离婚协议书放在办公桌上,后退几步:“麻烦仔细看完,签字。”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么。”陆承誉甚至都没有朝那份文件看。
“当然。”
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准陆承誉的额头,林隅眠平稳地握着枪:“这是第二件事,所以建议你把上一件事先做完。”
手边至少有五处隐蔽式警报按钮,只要触摸按压三秒,就会有无数警卫冲进办公室控制住林隅眠,但陆承誉一个都没有碰。
砰——三十秒后,子弹冲出扣下扳机前偏斜的枪口,穿过昂贵的西服,钉在陆承誉的左肩。
子弹的冲击力使陆承誉往后撞在椅背上,他蹙着眉,脸上神色难辨。过了片刻,陆承誉抬起右手按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