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你来和好。”
他茫然无措地睁大了眼,不知道段知寒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让他来和好,难道不想和他和好吗。
这个倒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拒绝了段知寒许多次,段知寒拒绝他也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拒绝的权利。
江戾的胸膛下闷得格外不舒服,清楚没有理由责怪段知寒,当初说什么也要离婚的人是他,段知寒只是给了自己希望而已。
如果不愿意和好的话那就别抱他了,别扭的他想挣脱这个怀抱,直到段知寒认真凝视他。
“该我来求你和好。”
他纤长的眼睫不敢置信眨了眨,后知后觉应了对方的请求,对方温热的吻骤然落上眼皮。
段知寒的唇细细地扫过皮肤,以近乎珍视的态度沾染他的唇齿,透明的津液沾粘在肤肉上,这样轻柔的吻令他脑子晕乎乎的。
男人的手伸进衬衫的衣摆,极为轻松地卡住他往后退的腰,却依然死死地抵上他的唇,轻柔化为了强硬。
风里似乎有玫瑰的泛甜香气,像是坐在母星的沙丘上看日落,只不过这阵香气格外甜腻。
江戾太久没经历这样的亲密了,何况是在公开的车库角落,他尽力不让自己的皮肤变酡红,耳尖却染上细细密密的红。
唔。
站不住了。
他靠在了背后的墙壁上,松软的腰肢接触到冰凉的墙壁,那块儿皮肤下意识颤栗,男人的炽热转而涌来。
对比的温度让他反应强烈,往前往后似乎都不太合适,只能顺从地被抵在中间。
他本以为段知寒会继续下去,但男人的手停在他的腰上,格外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因为他当初没听到那句情话,如今便在左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他两只耳朵都红了。
脸也快红了。
小机器人把反应归为机身异常发热,不习惯自己异样的反应,需要消除异常发热的原因。
可他好喜欢这个人类呀。
他被心里的想法吓到了,他居然这么轻易地承认喜欢段知寒,两人的分开似乎没有隔阂,反而消除了他们的误会。
段知寒的手抚上了江戾的右耳,向来平静的声音泛着心疼:“平时这里会疼吗?”
他想象不出那时的江戾该有多疼,原本庆幸有重来的机会,但他后悔没能重生得再早点,把遍体鳞伤的小朋友接回家,不让任何人伤害江戾。
“不会。”
小机器人不理解段知寒的情绪,金属机器人当然不会疼了,人类这个种族实在是太矫情了。
他思考着要如何解释他不疼,段知寒却温柔亲上他坏掉的右耳。
“我们去治耳朵好不好?”
第九十四章 (修改)
小机器人的脸上出现茫然, 机器人的耳朵也可以被治好吗?人类的科技应该没这么发达,他去医院反而容易被发现身份。
即便安然无恙通过了体检,医院对他来说还是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一不小心就会被察觉出金属义肢。
有什么东西从墙上落下, 轻飘飘覆在地面白线上, 他低头看到海鸥游乐园的海报。
海鸥游乐园是沪市最大的游乐园,不过大多数地方对他来说都挺危险的, 他好多地方没去过。
想到这儿他浅色的眼暗了暗, 像是猫咪根据光线变化瞳孔色泽,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段知寒看出江戾的抵触,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望着海报敛了敛眸。
小机器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对方牵住他的手,温热的皮肤紧紧拢过他每根手指, 他整个人僵住了,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
毕竟他们离婚了这么久。
在江戾看来或多或少有距离感,起码需要时间适应吧, 段知寒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他不知道对方拉着他要去哪里, 在车库忽明忽暗的灯光下, 他们像是在夜色下私奔。
“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江戾忍不住问出了疑惑,他们住的地方在淮安区,应该从南边的出口出去。
凌晨的车库没什么人, 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段知寒随意地靠上栏杆:“小朋友。”
江戾无语地闭了闭眼。
他才不是小朋友。
谁知对面传来蛊惑性的嗓音:“要和哥哥约会吗?”
睁开眼时男人认真地注视着他, 那张容色出众的脸在夜色下格外夺目, 江戾结结巴巴应了声, 脸红得不像话。
小朋友想和哥哥约会。
—
平昌区栽满了大花白碧桃,风吹过便落下层层叠叠的桃花,在浅色花瓣静默的飘荡里,两人买票到了海鸥游乐园。
小机器人从未来过游乐园,人多的地方意味着高度危险,他不愿意和陌生人类肢体接触。
他不知道段知寒为什么会来,约会的地方不该是电影院之类的吗,他谨慎地站在园门外问:“为什么要来这儿?”
江戾的手紧紧扒在铁门上,大有不愿意进去之意,下一秒被段知寒直直拽了进去。
“你难道不喜欢吗?”
他扒在铁门上的手被迫松开,手拉手进了游乐园,男男女女的喧嚣扑面而来。
他当然不喜欢这种场合,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只有警戒,他只是看到海报稍微好奇而已。
即便夜里的游乐园点上无数的灯火,远处的过山车像是蜿蜒的发光银蛇,小机器人依然克制住了好奇心。
他专心和人保持距离,哪怕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丑要送他气球,他也避开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他望见抓娃娃机。
抓娃娃机在南区的拐角里,比起惊险刺激的项目太平淡了,根本没什么人来。路灯照在粉色的笨重机身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江戾抵挡不住抓娃娃的诱惑,匆忙出园的脚步停下了,不动声色买了五十个币。
反正抓到就回本了。
他无所谓开始投币,伴随着硬币落到机器的叮咚声,同样粉色的钩爪震了震。
一枚币、
两枚币、
三枚币……
他高估了自己的技术,用光币都没有抓到心仪的娃娃,最后还是段知寒替他抓了一怀的娃娃。
小机器人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会抓娃娃?”
上次在餐厅也抓了好多娃娃,应该不是运气而是实打实的技术了,他之前不知道段知寒技术这么好。
段知寒帮他抱过娃娃:“你猜。”
江戾:“……”
望着段知寒似笑非笑的眼,明白对方在逗自己玩,他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他的视线落到那堆娃娃上,每个娃娃他都挺喜欢的,以后段知寒就是他御用抓娃娃师了。
算不算是奴役人类?
江戾不免有些犹豫,当目光投向两人牵着的手时,他的耳朵微微红了红,那分犹豫变为了理所当然。
反正段知寒很会抓娃娃,反正段知寒愿意抓娃娃,反正,段知寒是他男朋友了。
段知寒看着心满意足的江戾勾了勾唇,因为清楚江戾爱抓娃娃,他默默练习了好久。
而小机器人继续走出南区,广场的钟塔指向了零点,人已经少了很多,有种喧嚣过后的沉寂感。
不知从哪儿传来哐啷声,声音大得划破了沉寂,他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刚刚停下的摩天轮还在小弧度地摇摆,整座摩天轮遍布蔚蓝色的射灯,像是海洋里完全舒展开的水母。
小机器人看得一眨不眨的,虽然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但现在摩天轮上没有人,坐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他没有时间思考,因为被段知寒拉过去了,抱着棉花娃娃的男人挑高英挺的眉:“陪我去坐会儿?”
江戾觉得段知寒挺幼稚的,这么老了还要坐这个,他兴奋摸了摸摩天轮,那他也不是不可以陪着去。
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存包,讲完注意事项后打开门,笑眯眯冲他们招招手。
“祝两位乘坐愉快。”
小机器人走到座位坐下,待他俩坐好后舱门哐当关闭,伴随可以忽略不计的失重感,摩天轮缓缓往上升。
往下看是亮如白昼的游乐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摩天轮,但对没来过游乐园的他来说,所有东西都显得刺激极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绚烂的夜景,零点的烟花在夜空绽放,近得仿佛能触碰团团烟火,须臾间化为散开的烟尘。
江戾的眼睛看得一眨不眨,反倒是段知寒没有望向窗外,而是神色专注盯着自己。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谁知道段知寒会想什么,他面无表情找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来游乐园。”
他在园门边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段知寒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难道不喜欢吗。
话音落下后隔了阵子,那股迫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像是慵懒的白狮收起侵略性,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眼神。
“想弥补小朋友所有缺憾。”
段知寒揉了揉少年的蓝发,他没能护住年幼时的江戾,应当开开心心玩耍的小朋友把自己关进了壳子里,连看看游乐园海报都要克制,往后他会认真弥补江戾。
江戾胸膛下的心脏怦怦跳动,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缺憾,但对方温柔抚摸他的头发,亲昵地叫他小朋友。
尽管他不明白什么是开心,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开心,人类高兴的时候都会笑出来吧,但他怎么也没办法笑出来,只能冷冰冰抿了抿唇。
这便是很开心了。
段知寒没有错过江戾的反应,少年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也会开心也会难过。
他不愿意江戾背着伤疤前行,手从少年的头发落到耳朵:“明天我们去看看医生?”
原本放松的少年坐直了身,整个人不由得紧绷起来,看上去像个彻头彻尾的机器人,只有苍白的皮肤下显出青色的纤细血管。
段知寒以为江戾是在犹豫,他耐心地等待少年自己想明白,毕竟他不能拎着江戾去看医生。
不过他始终留意江戾神态,在其他人眼里没什么表情,他却能看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这下显然是不太开心了。
下了摩天轮少年都没有回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直到走到门边才鼓起勇气问。
“你是嫌弃我了吗?”
第九十五章 (大改必看)
江戾说完便紧紧捏住了手, 形状饱满的唇抿得直直的,面目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段知寒介意他的耳朵吧,不然不会三番两次让他看医生, 不过比虚伪的怜悯好。
只是他笔直的脖颈缓缓低了下去, 直到下巴被抬起来, 温热的唇落上他的眼帘。
“哪里会嫌弃小江老师,捧在心尖上还来不及, 让你看医生是怕你生活不方便。”段知寒定定望着他, “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开心。”
湿漉漉的热气扑洒在脸上, 江戾的皮肤因为敏感而颤栗,他把苍白的脸藏到段知寒怀里, 用格外小的声音回了句。
“我现在就很开心了。”
他明明是在描述事实, 对方却像听到了什么情话,压下眼捧上他的脸亲吻,他整个人差点悬空。
风里飘来白碧桃的花瓣, 被雨水浸湿的桃花落到他的唇上,透出冰凉潮湿的甜腻气息,他还没来得及摘下, 紧接着被段知寒咬了下来。
对方的唇齿混着花瓣的香气, 轻易地攥取他的津液, 这个吻热烈得不可思议,他们在桃花风里接吻。
—
游乐园的关闭时间马上到了,段知寒把江戾送回了家, 坐到车里拨通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华裔的声音:“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华国这时候还是半夜吧, 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是不是关于江先生的事?”
“家里人不用这么客气。”段知寒随意松了松领带, “下次叫嫂子就行了。”
那头的吴哲无言以对, 两人这不还没复婚吗,不过他还是屈服于表哥的淫威。
“嫂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吴哲听着电话逐渐认真,他很小的时候就移民美国了,原本和他表哥不太熟,只是模糊记得自己是个跟屁虫。
后来他爸妈反对他读医学院,希望他能去斯坦福念商科,日后好继承家里的公司,不肯给他支付昂贵的学费,最后是段知寒支付的费用。
吴哲很感谢这位表哥,不然他没办法学热爱的医学,当知道江戾存在心理障碍时,在国外的他担心坏了。
“嫂子是因为有心理疾病,病人排斥看医生很正常,有时治疗过程没那么难,难的是要病人接受治疗,全世界约十亿人患有心理疾病,接受治疗的患者却不到半数。”
这个数据是去年的数据了,吴哲每次看到都会为之可惜,现代人对精神健康的重视还是不够,认为不胡思乱想就好了。
段知寒听着吴哲的话若有若思。
吴哲说完便听到对面没声了,以为他表哥听到话泄气了,他从佩雷尔曼医学院毕业后在梅奥医学中心工作,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精神障碍的分类多至十种,大多数患者知道自己有病,他们痛苦又积极地同疾病抗衡,但有些病人不认为自己有病,这个时候最难受的反而是陪伴的家人。
他们要耐心安抚患者,要应对没什么改变的状况,患者只能懵懂地望着你,这个过程太考验心态了,昨天就有位家长抛弃了自闭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