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栩不想那么快回家待着,就把行李寄暂存,然后去兰高转了转。
高中也都放假了,整个学校安静又寂寞,国庆过后就是初秋,银杏树的叶片渐渐发黄、脱落。
看着零星飘落的树叶,他恍惚间想明白了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包括在恋爱关系中也是这样——他认为每个人都是人生过客,有的人陪伴时间长,有的人陪伴时间短,当然这些人都需要去珍惜。
同理,他觉得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想让景文为了一个“外人”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他应该有他独特的人生。
可当他一个人回到兰江,一个人看这片落叶的时候,这种观念开始动摇。
他想起景文描述的,他们可能面临很久的异地情况,这使得他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寥,好像性命中一块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
或许他之前都错了,景文从不是他的过客。
他已经一点一滴,把自己写进了他的生命。
宁栩呼出一口气,像是吐出了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去他妈的,管那么多干什么,他开心就好了,何必要为了这些事冷战。
他甩了甩头,决定回燕中后找景文好好谈一谈,总会有折中的办法的。
临近晚上十点,宁栩才打了个车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身影蹲在门口,虽然还没到秋天,但夜风已经有点冷了,那人穿着短袖缩成一团,脑袋上的毛支棱得很突兀。
宁栩心脏突突直跳地走近,看见了老老实实蹲着的景文。
景文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向他:“你怎么才回来,你们宿管说你早就走了,还有你们家密码也换了,害得我只能在这儿等。”
宁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愣愣地盯着他。
景文见他不讲话,有点难过又有点害怕,拽了拽他的袖口道:“你不会真不要我了吧?”
第55章
他的这句话, 像是路灯下飘落的树叶,晃晃悠悠地坠在宁栩心上,可这片落叶又重达千斤, 牵扯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一半是疼痛, 一半是柔软。
景文揪住他的袖子, 越揪越紧,却不敢再说什么。
宁栩沉默片刻, 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几点到的, 怎么不去你家待着?”
他终于肯跟他讲话, 景文稍稍松了口气:“五点就到了,我怕遇不上你, 索性就在门口等了。”
他停顿了一下, 又一口气说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回去,我听你的。”
宁栩在看见他的第一秒, 就知道是这样,这家伙太死心眼了。
他揉了揉眉心,低下头道:“进去说。”
景文站起身来, 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打量他:“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都十点了……我……我不是盘问你, 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刚才给你发了好多消息都没回。”
宁栩开门和他一起进去,这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果然看见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还打了三个语音电话, 中间间隔都是一个小时, 看得出来想问他又不太敢打扰他。
吃罐头吭哧吭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 一个劲儿往宁栩身上凑,刚才它一直在门里面和景文互动,景文敲了好几次它就是不开门。
边牧的聪明就在于,它认得外面是谁,但在家里没有主人的情况下,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宁栩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察觉到气氛不对,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两人。
“抱歉,我去了趟高中,没注意你的消息。”宁栩说。
景文忐忑不安地问:“你去高中干嘛,心情不好吗?”
宁栩收回落在吃罐头脑袋上的手,转向他道:“我跟你吵架,心情能好?”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落在景文耳朵里,瞬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像吃罐头一样垂下头,不吭声了。
宁栩也没想再跟他吵,继续说:“我以为你留在燕中的家了,本来打算等放完假回去再找你的,既然你来了,那说说你的想法吧,不要顾忌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疑惑道:“景文?”
水晶吊灯耀眼的光线下,景文的肩膀微微颤动,尽管他刻意埋下脑袋,但从侧面看过去,还是能看见他眼圈通红一片,鼻尖也红了。
宁栩顿时哑然,僵在原地。
静了一会儿,忙抽纸给他:“你怎么哭了?”
景文接过那张纸,却没有擦,而是捏在手心里揉成一顿。
他别过脸颤声说:“我没哭,只是有点自责,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确认家里的真实情况,想等处理好了再跟你聊,没有顾到你的心情……对不起,我真该死,我让你不开心了……”
他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闭上嘴默默地咬住牙。
宁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哭笑不得地思索片刻,扳着肩膀把他转了过来。
景文的眼睛湿漉漉的,跟脚底下的边牧一样黑白分明,眼底透着单纯的自我反省,眼神闪躲避开他的注视,似乎觉得在老婆面前哭很丢人。
“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我都没太难过,你哭什么?”宁栩又心疼又想笑,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睛。
景文小声说:“你觉得难过……你都去我们高中了,肯定对我很失望。”
宁栩无奈地摇头:“我没有对你失望,我只是去转一转,也想通了一些事。你有你的角度,我之前也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现在我们来谈谈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景文深呼吸了几次,终于镇定了一点。
他努力稳住声音道:“我了解清楚了景氏现在的状况,没有我爸说得那么严重,但如果长此以往的话,的确容易引来其他人觊觎。我也想了很久你的话,你说得对,要是真出事我不该放任不管,可是我也不想离开你那么久,所以我想和我爸商量一下,选个折中的办法。”
他吸了吸鼻子,嗓音还带着鼻音:“景氏除了娱乐产业之外,也有当房产开发商的计划,只不过这两年楼市不景气,这一块处于搁置状态。目前看来,这块领域倒是稍微和我的专业有点联系,我想说服他把我派到分部去。”
宁栩想了想问:“房产这块在公司占比大吗?”
景文很快给出一个数据,显然他这几天看了很多资料,对各类数额非常熟悉,这个份额不算大也不算小,稍微加一点能当支柱、稍微减一点又很鸡肋。
“景叔叔怎么说?”宁栩又问。
“还没给答复,让我国庆后去找他。”
景文补充说:“分部在南区,离学校很远,不过好处是不用到处飞,也不用总是参加没必要的活动。”
娱乐圈行业是这样,不停喝酒应酬,出席大小宴会,结识形形色色的人,海内外飞来飞去。加上这一行规则很多,心智不够成熟的话,长期浸`淫其中免不了会受影响,这一点从景国全身上也能看得出来。
宁栩终于点了点头:“那等放完假,你和景叔叔好好商量。”
景文立即应道:“好。”
他试探着看了看宁栩:“老婆,我们和好吧?”
宁栩扯了扯嘴角:“你不乱叫的话就和好。”
景文的眼睛刷得亮了起来,大着胆子坐近了一点:“你这么说就是和好了……你都不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准确来说是两天零十个小时,我再也不想和你吵架了。”
他伸手将宁栩搂紧怀里,红着眼睛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
“以后如果你不高兴了,就当面骂我一顿好不好?或者打我一顿也行,但是我们别不说话。”
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本来觉得自己挺难受的,可是一想到你在没有我陪伴身边的时候,一个人肯定很不开心,我就更难受了,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这种心疼的感觉,比其他任何情绪都能扼住他的心脏,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宁栩被他紧紧抱着,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脖子里。
他不知道说什么,偏过头将嘴唇印在了景文的脸颊上,低声安抚道:“我没事,别难受,真的没事……”
景文的回应很直接,转头封住了他的嘴唇,给与他最热烈的触碰。
两人接了个漫长的吻,唇齿间带着眼泪的微咸,这种味道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散,最终演变成粘腻的抵死纠缠。
空气慢慢变了味道,双方都有点气喘。
景文勾了勾他的领口,眼睛向下看问:“去楼上?”
宁栩没有出声,起身心照不宣地和他上楼。
吃罐头乖巧地趴在地上看着他们。
……
整整一晚上,宁栩卧室里都传来不小的动静,直到晨曦微亮时才渐渐停下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完全没有任何防范措施,后来景文又是抱他去洗澡,又是每个一个小时测量一次他的体温,生怕遇上发烧什么的。
早上,外面的树枝上传来啾啾的鸟鸣声。
宁栩床上的抱枕掉了一地,被子也垂了一小半在地上,另一半被他自己牢牢裹着。
景文在起床前,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
昨天晚上宁栩意外热情,甚至主动撩拨他,本来他想第一回 少一点,别弄得人身体不舒服,可都被坐在腿上了这谁忍得住,一不小心就超过了。
他轻手轻脚地拨开宁栩额前的碎发,拿温度计对准他的额头,温声哄道:“我们再测最后一次,我下去给你做点粥喝。”
宁栩起床气严重,而且本就是出于心软半推半就在下面,景文这一行为显得好像他是朵病弱的娇花,稍微碰两下就卧床不起。
他忍无可忍地闭着眼睛一巴掌拍上去,转过身道:“闭嘴。”
周遭安静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景文被拍了一巴掌,还是不放弃地偷偷测好体温,见他丝毫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才放心地下去做早餐。
整整一个国庆假期,两人始终厮混在一起。
景文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就开始食髓知味了,完完全全掌握了主动权。
到了第三天,宁栩起床的时候明显腰部不适,走路都觉得腿软,这才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好像犯了个致命错误,不应该对他那么不抵抗的。
刚开`荤的男孩子不懂节制,到了第四天,景文已经从一晚四次提到一晚五次。
宁栩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隔天就把他踹回了隔壁。
在他打游戏的时候,景文躺在床上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他以为是正常视频,边玩游戏边开着外放接通了。
那边传来性`感的喘`息声:“老婆,在干嘛呢?我想你了,正在看你的照……”
宁栩脸色大红,手忙脚乱地关闭游戏语音。
路人队友:“……操,好劲爆!”
宁栩退了游戏,呼吸不稳:“你真是……恬不知耻!”
景文隔着屏幕亲了他一下:“真的想你了,你又不让我过去。”
宁栩捂额叹息,他说得确实没错,他俩根本不能异地恋,这家伙已经一副离开他超过两个小时就会随时死掉的样子,简直太可怕了。
这个假期过得荒`淫无道,宁栩从没发现,自己能在房间里待这么久,只要有景文在,他们几乎没有出过家门。
洛基本来期待着主人回来和它玩,后来无聊透顶,只能翻过栅栏来找吃罐头。
两只狗在院子里自娱自乐,吃罐头扔飞镖,洛基跑出去接。
转眼到了开学的时间,两人一起回到学校。
有过过度亲密接触之后,果然和之前不一样,景文连走路都是贴着他走的,宁栩也没有半点保持距离的意思,远远看去活像两个连体婴。
景文送完宁栩回A座后,再一起去17座放他的行李。
刚到17座楼下,就看见了景国全的车。
“我爸来了。”景文低声说。
宁栩马上不动声色地缩回被他牵住的手,和他分开了一点。
后座车窗拉下来,景国全看了看两个人,对景文说道:“上车。”
宁栩喊了声景叔叔,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景文说:“你先回去,我回来找你。”
“好,有事给我发消息。”
宁栩总觉得景国全的眼神不太对,虽然他平时也没什么事表情,但今天好像格外沉默。
景文上了车,司机开车离开学校,往燕园驶去。
他偏头看着旁边的景国全,他正闭目养神,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景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爸,我们不去疗养院看爷爷吗?”
听到他的声音,景国全才慢慢地睁开眼。
空气安静了许久。
他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景文奇怪地又叫了他一声:“爸?”
景国全沉声道:“这件事先放一放,你跟我说说看,你和小栩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景文瞬间凝固了, 整个人无比僵硬地望着他,先前那点疑惑得到了证实——景国全果然在怀疑他和宁栩。
从他找宁栩来劝他开始,就能看出来端倪。
景文自己倒觉得无所谓, 反正早已经决定出柜, 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可是一旦景国全知道, 那也意味着宁栩那边要陷入被动,很有可能毫无准备被迫出柜, 这件事他还没和宁栩商量过, 根本不想擅自替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