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醒神，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老狐狸的事情。
　　那些什么遣送出国啊，传闻中的虞二爷啊，都是从别人的嘴巴里听过的。
　　不过传闻就是传闻。
　　到底比不过老狐狸亲口对他讲述的好。
　　可楚乐又怕揭开他的伤疤，不好开口。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楚乐低头一看，发现是方晴。
　　“妈。”
　　“在虞家吗？”
　　“在。”
　　“出来见一面吧，我有话跟你说。”方晴的语气温和许多，没有像以前那么的尖锐。
　　楚乐想了想，答应了。
　　这会儿偏厅没人在，楚乐让人带进这里了，斟茶倒水，两人落座。
　　方晴看着他，忽然说了句：“这么一看，你倒是长大了点，嫁了人可不能像以前那么的浮躁。”
　　楚乐：“……”
　　好心情瞬间幻灭。
　　“有事？”楚乐语气很淡，有七分学着老狐狸平时说话的那样。
　　“资金缺口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帮忙解决。”
　　楚乐：他就说嘛，方晴怎么可能突然好心找他。
　　“我跟他提过，好像是要等回南城的时候办，到时候一并转过去，具体的话，你找许洛吧，他会跟你说的。”
　　方晴点头，她想问的，楚乐全都主动说完了。
　　“是不是恨妈妈？”
　　楚乐一愣，半晌轻摇头：“没什么感觉。”
　　生他养他，已经算不错了，比起穷苦人家连饭都没吃，想想纪录片里的留守儿童，他这个情况 ，还要什么自行车。
　　但楚乐忽然改口：“恨过。”
　　楚乐想了想电视剧的台词：“也爱过。”
　　方晴：“……你爸他……”
　　楚乐竖起耳朵。
　　“等公司渡过难关，你爸会帮你离婚的，他之前就有这么一个打算，你虽然不得我心，但也是我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你爸也很舍不得你。”
　　楚乐：“这么容易吗？”
　　方晴摇头：“虞总不好对付，当初叫你不要嫁，你偏要，我知道你跟我们作对，算了，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你。”
　　楚乐皱眉，总觉得方晴这话有几分怨气，他忍不住想怼几句，反倒是看见她眼角的细纹，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我爸怎么回事呐，昨天没来吃饭？”楚乐有点心梗，平时对他不重视就算了，虞白敛都来了，他居然不出现，啥意思嘛。
　　方晴冷哼：“他就不乐意你嫁给他，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憋屈的很。”
　　方晴跟楚家麟的感情基础很一般，不牢固，本身就是商业联姻，听说刚结婚那会儿磨出了感情，但生完孩子后，感情就淡了。
　　就如方晴所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不过也幸好方晴是那种事业心很强的女性，感情没了就没了，她还有钱，所以现在两人的关系，跟搭伙过日子没差。
　　而且都是分开睡觉的。
　　这些事，在楚乐高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方晴看了楚乐的那张脸，模糊间像是看到了楚家麟：“他以前最疼你。”
　　楚乐：“……”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后来小颖出生了，他最疼女儿，但是又放不下你。”
　　父母是没办法一碗水端平的，他们工作忙，方晴平时将培养的心思放在几个孩子身上，然后希望个个出众。
　　其实方晴都实现了愿望的，除了楚乐，估计是长歪了吧。
　　楚乐对方晴的印象，还真很一般，她就是对他很苛刻，也不怎么关心他，没了。
　　“反正你离他远点。”方晴似乎很生气，“总是把你当做小娃娃对待怎么行。”
　　方晴甩了一句话过去：“你要是女儿，他这么对你，我肯定一脚踢过去，把他踢废了。”
　　其实方晴没忍心说出那句话，楚家麟以前有养宠物的习惯，但是不喜欢乱跑的宠物，喜欢被关着的。
　　现在想来，方晴确实对楚乐关心太少了。
　　不过也迟了，她没必要维持那惺惺作态，摇摇欲坠的亲情，只希望楚乐能帮上忙。
　　楚乐歪了歪头：“所以你就是偏心。”
　　方晴嗯了一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楚乐也不抱希望了：“我只帮这一次。”
　　方晴没说话。
　　楚乐皱眉，不想给老狐狸惹麻烦：“你听好了，就一次，要是次次都要帮忙，你们干脆申请破产吧。”
　　方晴还是没说话，直到离开都很沉默，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楚乐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无动于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方晴：生活费还够用吗？】
　　【乐：不用了，以后的费用也不需要你们支出了。】
　　虞白敛不在这，楚乐一般不下楼吃饭，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哪里也去不了，就一天下来，他总算明白了，这种富太太生活，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阿姨端饭上来，这次多了一碗褐色的炖汤，看底料有冬虫夏草。
　　楚乐喝了一口，觉得滋味不错。
　　阿姨上来收拾的时候，楚乐多嘴问了句，刚才那是什么汤。
　　阿姨回答：“冬虫夏草羊肉汤，虞总让我给你炖的。”
　　楚乐：“……？”
　　“补肾的。”
　　楚乐：“……”
　　阿姨关门前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天一次不重样，不会喝腻的。”
　　楚乐坐在床上，看着阿姨走了之后，半天都回不了神，最后只能懊恼的捶枕头了。
　　南城这座城市繁华如春，彻夜未眠。
　　泓宇建设大楼三十六层中心。
　　整条走廊连接至办公室内，许洛在虞白敛桌前站得笔直，手里轻松地捧着一份文件，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个人资料，还有一部分在虞总手里，此时正在被翻阅着。
　　虞白敛架着眼镜，镜片幽幽折射着晃眼的光芒，眉眼深邃，专注低眼看文件，令本身气场很强大的人都沉稳下来，连带着呼吸都淡了许多。
　　“许洛，坐下。”
　　许洛弯腰坐在虞白敛的对面。
　　静悄悄的翻页声音过了十几分钟左右，虞白敛敲桌，许洛将剩下的递过去。
　　虞白敛问他：“看过了吗？”
　　“浏览了一次。”
　　虽说是个人隐私，不过既然交代了许洛查询，自然是瞒不过的。
　　“怎么看？”
　　许洛给了个很稳重回答，倾向于建议：“楚家麟需要去看病，挂心理科。”
　　这话说的内敛了。
　　楚家麟是曾经辉煌楚家的第三子，也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跟虞家那次的情况差不多，都出现了各类争夺家产官司，最后打了四五次官司，谁也没落得什么好处。
　　楚家麟反而是捡漏的那个，靠着手里的一点点资金，靠着低微的地位慢慢的吞噬其他兄弟姐妹的资源，这才重新成立了属于自己的王国，在北城稳定脚跟后，听从叔父建议，与方晴联姻。
　　这样的人，有心机，有城府。
　　这一切其实在虞白敛看来都挺正常，唯独一件事，他喜欢养宠物与植物，可是活期不会超过半年，最长的是一只狗，活了五个月。
　　里面附带照片，死相极惨。
　　一眼就知道不是自然死亡。
　　后面的资料是孩子的出生，楚录铭，楚录琛，楚乐，楚颖，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楚乐出生的时候，备受楚家麟喜爱，原因只有一个，长得像他，且还是第三子。
　　根据某篇财经访问的回答，楚家麟曾经这样说过，他最喜欢的是乐乐宝贝，长得最像我，但也是最不懂事的那个。
　　照片眼神满是溺爱。
　　但后来随着楚颖出生后，楚乐所得到的楚家麟的宠爱就被分走了一大半。
　　从这一天开始，楚家麟对楚乐的态度就很奇怪，结合楚乐之前说过的，体罚与关地下室外。
　　楚乐来南城上大学也是楚家麟同意的。
　　整体看下来，楚家麟对楚乐既有补偿也有亏欠，总的来说，像一个父亲也像一个主人的态度。
　　虞白敛取下眼镜，却说：“也浪费资源了。”
　　许洛向来会察言观色，不过事情牵扯到小先生，他倒是拿不定主意，也揣摩不了“圣意”。
　　虞白敛敲了两下桌：“你让小王，拿着楚乐的户口本，迁过来南城，落在我名下，三到五天我要结果。”
　　许洛点头：“好。”
　　说完好字之后，许洛立刻给王助理发了封邮件，用的是公司内网账号，王助理现在已经下班回家了，等明天早上她会收到消息的。
　　吩咐好事情，许洛后转过身发现虞总并没有对楚家麟表现出很意外的态度，他还没思虑……
　　“你明天找财务部，去北城一趟，跟方晴对接，他们手头有个项目，我们接过来。”
　　许洛眨眼，这又是搞哪一出。
　　这不像是要弄垮楚家的样子啊。
　　虞白敛知道许洛在疑惑什么，按照他惯有的脾气，下一秒，在楚氏若崩厥角的情况下，更应该一击毙命，让他们提前破产。
　　不过……他答应了楚乐。
　　虞白敛合上文件，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
　　许洛愈发不知道虞总想做什么了。
　　“他知道吗？”
　　许洛一愣：“……小先生吗？应该不知道吧。”
　　虞白敛想让他做决定，点头：“今晚的机票还有吗？”
　　许洛很有专业素养的掏出手机查询，没几秒抬头说：“有，今晚十点二十的，凌晨一点零五的，凌晨五点五十五分。”
　　现在订票太赶了，等虞总做完决定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虞白敛显然明白这个道理：“赶了点。”
　　许洛心想，看来是放弃回去了。
　　办公室内只有灯光晃悠，许洛没有得到指示便一直坐着不动，直到虞白敛点开微信，点开楚乐的头像，发现他的朋友圈从半年可见变成一条直线，有点闹脾气的样子。
　　虞白敛忽然打了电话过去，还让许洛待着。
　　电话咔嗒一声接起，传来了楚乐瓮声瓮气：“嗯？”
　　“吃了没？”
　　楚乐：“吃了，你呢？”
　　“没有。”
　　许洛：“……”
　　明明吃了。
　　楚乐立刻急忙的说：“这都几点了，还不吃，你赶紧叫个外卖啊，再不济让会所送过去，那里不是一直备着饭吗？你别搞个胃疼什么，那可是慢性病，只能调理的，我一听就头疼。 ”
　　虞白敛疲倦微散，淡淡的笑了一下。
　　楚乐不知道他在笑：“你去吃吧，挂电话了啊。”
　　“等会儿，今晚发脾气了？”
　　楚乐心虚，这老狐狸千里眼：“……才没有。”
　　“我后天就回来，再不济，明天晚上。”
　　楚乐知道他很忙很赶，但是他也不想一领完证就被人扔在另一座城市里，很孤独的好吗。
　　特别是到了深夜，他还滋生出一种独守空房的感觉，虽然可能是异地缘故，但让他非常不安。
　　他甚至还想着自己买票回南大。
　　要不是为了在这破地方等老狐狸……
　　“不用了……”楚乐声音低了，忽然又无理取闹了一下，“虞白敛，你……今晚叫我补肾，是想让我找别的男人吗？”
　　虞白敛笑而不怒，知道他是气话，却也上了当。
　　“等着。”虞白敛说，“许洛，订票。”
　　作者有话要说：
　　6

第45章 经书
　　楚乐拿着手机不出声, 知道电挂断了，愣了几秒, 才能听见那嘟嘟嘟的机械声音。
　　他大半夜从床上弹起来, 他那句随口说说抱怨的话，其实也只是想虞白敛像之前那样，也跟他一样随便哄两三句就好。
　　也不是真的让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可是虞白敛这么说了, 楚乐哪里能睡下去。
　　脑子里只是浮现了一瞬间的光景后, 楚乐就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了。
　　虞家有司机，但是这时候也不好叫人起床，楚乐便打了车去机场, 虞家离机场大概半小时车程。
　　高速公路很通畅, 不塞车没有交通意外。
　　楚乐贴在车窗边坐着, 踩着运动鞋, 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他才忽然想起来, 虞白敛是几点的票啊……
　　他现在赶过去, 甚至还不知道航班号呢。
　　楚乐头抵在车窗边，感受着微微震动, 在反省自己好冲动啊。
　　反省不过三秒, 楚乐才想起自己拿了手机，可以打电话过去，结果呢，对面是占线状态。
　　楚乐识趣的不打了, 只是有点心情低落，怕自己太冲动, 怕老狐狸因为自己而冲动。
　　“小伙子这是去接女朋友啊。”
　　深夜, 没多少人接单的车子里, 安静而寒凉。
　　楚乐张了张嘴，委婉：“额，差不多吧。”
　　司机似乎谈兴已起，很喜欢帮小年轻解决情感问题的样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吗？其实有些事情啊，你多让让她，女孩子发脾气都只是让你哄她而已。”
　　楚乐嘴角一抽：“……没有吵架，就是……异地恋。”
　　说完后，楚乐生无可恋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树林闪闪掠过，月亮似乎一直在追随着。
　　司机貌似复杂的叹了一口气：“异地恋那你就要更加的给她安全感啊，你还是大学生吗？”
　　“嗯。”
　　“那就放暑假了去找她啊。”虽说楚乐要去机场，但没见他带什么行李，还以为是去接女朋友过来的，“你要主动点，给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