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这个学校曾经最引以为豪的两位学长,昨天他们还在校庆典礼上为母校争光。
或许是因为他们还年轻,所以完全想不明白,两位学长做错了什么。
十几岁时,搞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总是很多。
每个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都有过类似的感觉,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像突兀地长在后院花园里的仙人掌,和规则对立的意见太多,仿佛身上永远长不完的刺。
然而,艰难的成长过程中,刺总会一点点掉光。
等到彻底长大后才明白,那时他们的看不懂,恰巧是那时他们的眼睛还很清明,一切“不成熟”的针锋相对,都是自我捍卫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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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全的巢穴,祝杨扔下书包,倒在沙发上,摸了摸跳上膝盖的猫儿子。
陆映川坐到他旁边,放松地靠在他身上,闭了会儿眼睛。
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祝杨没想过,仅仅住了一年,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祝杨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说:“陆映川,毕业后我们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吧?以后偶尔回来住一住。”
“可以。”陆映川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学校的事应付起来没什么难度,真正麻烦的是,陆映川的家人可能已经知道了。
暴风雨还没来临,他们抓紧享受最后的安逸。
重力灵敏地跳下祝杨的膝盖。
不知道谁先开始,两人上半身倒在沙发上,抓着对方的校服接吻,亲得没有章法,鼻尖混乱打架。
像是最后的放纵,彼此的心跳都很剧烈,想要占有对方的念头格外强烈。焦灼急切的吻声暧昧地充满客厅,谁也不想先结束这个吻。
陆映川喘息着撑起手臂,祝杨把人揪下来,咬住他的下唇。看见男生眼里的占有欲念,陆映川眯了下眼,再次压下头,又把人摁在沙发角里亲了很久。
“害怕吗?”陆映川哑声问。
“不怕。”祝杨亲了下他的鼻梁,懒懒笑了声:“刺激。”
陆映川用力抱住人,不舍得放手,珍惜地蹭了蹭祝杨的嘴角。
祝杨抬手摸摸他的背,说:“这次我陪你。”
第78章 第 78 章
祝杨彻底放纵了一次, 他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拉着陆映川陪他一起午睡。
上高三后连日熬夜, 陆映川也极度缺觉。
两人在陆映川的房间睡了一下午。
祝杨枕着陆映川的手臂, 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男生微热的体温,睡得很沉。
这样一起睡午觉太舒服, 祝杨醒了也不想睁眼,一身懒气靠在陆映川身上,甚至产生了干脆在家复习不再回学校的念头。
但也只是想一想。
他和陆映川一起重生过,是第二次上学, 这件事说出去只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一觉睡到傍晚, 外面下起雨。
北方的秋天大部分时间都很干爽, 晴空万里,天空的云很少。偶尔下雨就会很暴力, 像憋了一整年感冒的人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冰冷的雨水冲刷在窗户上, 雷鸣先在乌云中低低轰隆一阵,几秒后炸出惊人的巨响。
重力盘着身子睡在爸爸们头顶,被吓得炸了毛。
窗户关着,但暴雨的声音还是很大。手里铃声混在嘈杂中, 响了两次才被听见。
陆映川拿开搭在祝杨身上的手臂, 皱眉拿起枕边的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的目光定格。
怕吵醒祝杨,陆映川轻缓起身, 想要出去接电话, 身边人已经睁了眼, 看着他。
“家里打来的?”祝杨问。
他们都知道这通电话是早晚的事, 陆映川没隐瞒:“嗯。”
刚睡醒,祝杨的嗓音有点哑,半睁着眼睛看向陆映川的手机屏幕。看清上面的“爸”,仿佛被窗外的雷声惊醒,祝杨的睡意瞬间消失了大半。
祝杨想象了几种情况,还以为会是阿姨先来问。他只见过温清妍,下意识希望先从稍微熟悉的人开始面对。
陆映川掀开被子下床,揉了下他睡乱的头发:“继续睡,我出去接。”
“在这接。”祝杨坐起来拽住人。
陆映川在床边挨着他坐下。
祝杨抱着重力坐在床上,盯着陆映川滑动屏幕,接通,没有公放。
距离虽然很近,但手机里的男声很有教养足够克制,声音不大并没有训斥喊叫。隐约听见低沉的男声问了句话,祝杨好像听见了那人问“真”什么,大概实在确认网上传的事是不是真的。
陆映川淡淡“嗯”了声。
几秒后,陆映川挂了电话。
祝杨愣了愣:“这么快,骂完了?”
陆映川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祝杨放下重力下床。
陆映川摁住他的肩,垂眸似乎在犹豫。到底陆映川还是舍不得,不想让祝杨去看去听,那些可能伤害到他的话。
他顿了顿,看了眼窗外,说:“外面在下雨。”
“下流弹我也陪你去。”祝杨带着笑说。
祝杨的性格平时看似随性,人也好说话。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真正决定好的事说一不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映川看着他利索地跳下床,回房间换衣服,没再阻拦。
偏头望着那边正换衣服的男生,陆映川胸膛里好像有什么在融化,浇得他心头一片湿润柔软。
陆映川的成长环境其实和祝杨有些微妙的相似,他在儿时也很少见到父母,即使父母双全也和单亲家庭没什么区别。
他的父亲从事科研工作,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本身不擅长表达任何情感,对儿子的教育以提高学习能力为主。
小时候骑在爸爸的肩膀上逛公园,陆映川没有过那种经验。从有记忆时,他和父亲的相处模式就像是严厉的老师和学生。
对父亲要尊敬、有礼貌,教育他时听就够了,不需要回应。
长大后,陆映川和父亲的相处已经模式化,明明是父子,说话时比职场上下属还客气。儿子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优异,从小到大几乎没犯过什么错,他们父子从未带着激烈的感情争吵过,甚至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直到上辈子陆映川刚上大学第一个小长假,他放假回了趟家,表明了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那个向来沉默的父亲,像一颗沉默却威力巨大的暗雷,突然炸了。仿佛触碰到什么禁忌,陆承恩表现出了从未对家人展现过的一面,他的态度强硬而坚决,彻底变了一个人,完全无法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
温清妍出差赶回家时第一轮谈判已经结束了,陆承恩气喘吁吁扔下手里的高尔夫球棍,抓着西服外套摔门而出。陆映川脸色苍白,撑着腿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回了学校。
陆映川本可以不用进行这样的父子谈判,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作为独生子,受了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并且和家人没有过大矛盾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不是简单的选择题。
亲情和爱情的矛盾从古到今都是未解的谜题,就像让警惕保守的原住民接受奇怪异样的外乡客,想做到尽可能两全,只能磨。
而那时陆映川甚至不确定,他的爱情是否是稳定的双向选择。在不能确定祝杨愿意和他走多久的前提下,陆映川还是为他们那缥缈不定的未来做了准备。
从大一到博士毕业进入工作,陆映川一个人默默进行这件事。
除了先前几次的盛怒失控,陆承恩没再动过手,逐渐恢复理智,但态度却依旧坚决。他无法接受儿子真实的性取向,断言到死也不会认可陆映川的男朋友。
一直无法解决的家庭问题,让陆映川面对自己不稳定的恋情时更加小心谨慎。如果祝杨知道了他家里的态度,长期已久被他的家人反对,只会让祝杨因为承受压力更快清醒,结束这场早已过时乏味的游戏。
那些年看似平常的每一天,陆映川的头顶不光有一个膨胀到炸点的气球,气球之上还有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布满密密麻麻的细针。
他一边想办法拆除天花板上的危险陷阱,一边用手抵着挡住不断下压的针尖,小心护住那颗漂亮珍贵的气球。
最后那几年,看似陆映川工作后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优秀地处理好了所有大小问题,像完美的社会人一样地兼顾着工作和恋爱。
其实那张永远冷静从容的面孔,过着比任何人都匆忙无解的极限生活。
大学毕业那年的纪念日,陆映川自己设计,定制了一枚求婚戒指。
在餐厅里送出戒指的前一秒,他看着男朋友自在愉快的表情犹豫片刻,还是把戒指在桌下放回了裤兜。他认为祝杨会同意的概率不大,未必会愿意刚毕业就被婚姻关系捆绑。
为了增加成功率,他想,还是等到他解决完所有危机再尝试,给祝杨一个更轻松稳妥的思考环境。
那枚戒指被陆映川藏在祝杨不会踏入的书房,每年都在纪念日那天都被带走,深夜再原封不动般被放回原位,在黑暗无光的抽屉里乖乖等待一年后的下一个儿童节——它一年一度的开箱日,跟随他的主人进行口袋一日游。
上辈子,陆映川一个人进行着另一场游戏,名叫“概率进化论”。
估算和转学生在一起的可能性概率,降低男朋友明天和他分手的概率,提高和男朋友走到最后的概率。
这几道题比他在学校里算过的所有问题都难解,需要一秒不停地计算、调整、假设。
而此生,前世公式里的“X”加入进来。
谜题重新回到概率游戏中,探头探脑地偷
看着疑似放弃的考生,最后忍不住出现在他面前,帮他按摩酸痛的手臂,给自己画了个等号,把最后的答案清楚地摆在他面前。
陆映川无法用语言解释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只能描述这个神奇的过程。
上辈子日夜计算的变量,出现在困惑的考生面前,摇身一变,把自己变成了定量。
定量同学对他说,这次我陪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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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恩没有看手机的习惯,是被研究所的年轻下属提醒,才发现了他儿子在网上“出名”了。
他面色铁青给温清妍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知情。两人结婚几十年,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温清妍在办案没有时间分心,他放下手头的科研工作,决定飞来这边“探望”许久没见的儿子。
陆承恩没有上楼,在车里等着,先让自己能冷静思考。
他抽了几根烟,想着儿子从小到大听话省心的样子,夹烟的手指无意识颤抖。看着车窗外牵手打伞路过的家长和小朋友,陆承恩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儿子好好说过话了。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过一次敞开心扉的交流。
这是中式父子关系的常态,但他们比普通的父子更加疏离。
天黑的雨幕遮蔽视线,走出电梯哗声震耳。
祝杨陪陆映川下楼,在一楼的公寓大厅里抬眼往外看,模糊中看见一辆车碾着雨水开走了。
“是那辆车吗?”祝杨眯起眼问。
陆映川的手机在兜里响起来,他拿出手机接起。
“我不想看见他。”陆承恩说:“今晚买机票回来,自己来见我。”
这次祝杨听得很清楚,他垂下眼睫怔了怔。
陆映川皱了下眉,正要说话,手机被旁边的人拿过去。
祝杨礼貌问候:“叔叔好。”
“……”
陆承恩竭力避免和祝杨正面交流,没想到防不胜防,他没应声。
祝杨说:“勾引你儿子谈恋爱这件事,其实是我的责任。”
陆承恩:“……”
陆映川眼皮一跳,拧紧眉头去抢手机。
祝杨捉住他的手塞进外套兜里,眯了眯眼,懒声问:“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第79章 第 79 章
陆映川还没把电话抢过来, 祝杨已经挂断了。
“说了什么?”陆映川无奈问。
祝杨把手机还给他,狡黠地扯了下唇:“让我们一起去见面,他给你发地址。”
陆映川微微睁大眼, 仿佛有些惊讶,顿了顿问:“真这么说?”
“骗你干什么。”祝杨好笑道:“你看一下信息。”
陆映川查看微信, 收到了陆承恩发来的市内咖啡厅地址, 视线再次怔顿。
陆承恩严重恐同。
上辈子他用各种方式磨了数年,试图软化陆承恩的防备,都没能撬开哪怕一个细小的口子。
虽然带了祝杨下来, 其实陆承恩的反应在陆映川的预想范围内。
知道祝杨的态度就已经足够了,从一开始,陆映川就没想过真的带祝杨一起去谈判。
陆映川望着手机沉默许久。
祝杨说:“别想了, 先去看看。”
可能是和祝敬廉斗智斗勇太多年, 他从一开始打的boss就是高难度的间歇性精神病, 一言不合就犯病,让他没法出招。
知道陆映川父亲是这种沉着冷静、愿意正面对话的类型,祝杨提起来的心, 忽然降低了一大半。
陆映川把手机塞进外套兜里, 抬眸看去一眼, 在心里无声轻叹一口气。
压下胸膛内泛起的酸胀情绪,他隔着帽子按了下男生的头。
被盯着看了十几秒, 祝杨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陆映川思考时神情会变得冷漠, 眼眸一片幽深,出神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