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剧组里,看起来活的最像小孩。
三更半夜打游戏,带着全组出去吃自助唱K,每天都在哈哈大笑。
可只有极少人知道,她扛下的才最多。
而他还天真地想过,为什么颜姐不能留下来拍第六部。
红缎带被撞开的那一刻,两侧学生们欢呼尖叫。
“第一名!!”
“啊啊啊沉沉好棒!!”
“快快快扶着他走一走,不能马上停下来——”
“今天太热了,千万不要中暑啊,我好担心!”
有男生女生冲过来扶苏沉往前走,体育男老师在旁边看得纳闷。
“哎?这个同学很能跑啊?高一几班的来着?”
体力这么好,不拉来特训可惜了啊。
自然有人大惊小怪:“老师你居然不知道他吗??”
“他?他是你们认识的学霸还是校草啊?”
“老师!!他是《重光夜》的主演啊!!男一号男主角!”
“重光夜……?电影还是电视剧?”
大伙儿一脸你是不是没上过网,一边探看苏沉跑去哪儿了,一边紧急给男老师补课,叭叭叭讲这个剧有多好看。
苏沉走完一圈,血终于缓缓回涌,脸颊酡红。
好些女生围着不肯走,拿了各式各样的冰茶热饮跟了一路。
蒋麓插兜出现,笑道:“要不分我一瓶?”
女生们乍一仰头被帅得满脸通红,这才笑闹着跑掉,不敢在大帅哥面前多呆。
蒋麓一手被塞了七八瓶橙汁凉茶矿泉水,一手圈着苏沉往回走,解释说他父母提前回去帮忙审核合同去了。
苏沉答了声嗯,任由他架着自己,两个人穿过吵闹拥挤的人群,往校园的僻静处走。
“刚才跑那么快,在想什么?”
“在想,谢谢你让我有个早恋的苗头。”
蒋麓笑着哦了一声,不予评价,只圈着他的肩膀,扶着他继续走。
苏沉累极,不再解释自己这句话的意思。
蒋麓也不知道要去哪,领着他遛弯休息。
再开口时,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既不属于学校,也不属于剧组?”
“怎么说?”
“剧组永远都在换人。”
“平常的演员,其实不会被一个剧组锁死这么多年。”
他复述这些时,像一个囚犯再给另一个囚犯叙述外面的世界。
“闻枫姐她们戏份再多,也是一年好几个剧组来回切换,不会沉在一个故事里出不来。”
苏沉站定,同他一起立在梧桐树下,开口反问。
“我们呢?”
“我们?”
蒋麓轻叹:“喜欢学校,喜欢剧组,但两边都没法最终归属。”
“重光夜再好,也有散场的那一天。”
“活在这样的泡沫里,还要承担这样那样的责任,完事被经纪人敲打一句,不能再做小孩了。”
我倒很想做一做小孩。
从有记忆那一刻开始起,就一直很想。
第102章
低郁心情持续的不算太久。
闹哄哄的运动会能让人暂时不纠结一些事情。等流汗运动发泄完苏沉的不安感之后, 没过多久,铃姐送来了两盘带子。
她确实人脉关系经营良好,不仅把《重光夜》送审评奖的样片复制了一份, 也把《庸俗男女》的送审样片, 兼导演剪辑的‘精修版’一样拷贝了一份, 同时拿来给了苏沉。
一连几天,苏沉晚上回家都在客厅看这两盘带子, 有时候独自坐到深夜。
电视上的那个自己,看着很陌生。
他性格谨慎谦逊,但看完全集之后, 发觉自己演得真是非常好。
——好到不可思议。
画面里的元锦,性格谈吐和他现实截然不同,连外貌气质都融入剧情里。
从死而复生, 到登基重临, 剧情和表演皆是内外惊艳,让一贯熬不住夜的苏家父母都守在电视旁,看得连连赞叹。
能有这样的作品提档上映, 他内心平定很多。
果真如铃姐所言,消息陆续由各大娱乐论坛放了出去。
【重光夜疑将提档!】【没有撤资!重光夜以更豪华视效再登秋季档!】
卫视乐得多赚一个季度的广告钱, 还纠结着复映的第四部排到午间档好还是早间档好。
放!都可以放!你要是拍得快做得快, 一年来十部我们都不嫌多, 广告商已经扛着ATM机在排队了!
舆论刚一炒上来, 三大卫视接连官宣,效果好到像是新年联欢。
恰好今年有新平台微博上线,诸多热门词条挂在热搜上, 讨论热度持续加温。
#《重光夜》第五部#
#《重光夜》一年两部#
#剧粉说还有这种好事#
#苏沉蒋麓代言双项蓝血顶奢#
#苏沉团舞#
……
@张江歌姬:之前一直很怕新团队越拍越崩, 突然档期提这么前, 没看我都好紧张……千万不要崩人设崩剧情啊啊啊求求了!
@俺想看姬龄跳舞:看到热搜我还以为我出幻觉了,第四部不是刚放完不久吗?我还正在第二遍细品呢,马上又要播了?不会是什么噱头炒作吧?
@草莓团子:所以说主演们一直憋在深山里拍戏是真的!这两年疯狂造谣泼脏水,还说剧组大换血的人现在被打脸了吧?就问你打脸疼不疼!疼不疼!!
时间一定档,各类宣发物料登时狂风暴雨般招呼了出去。
不仅是时都各大公交地铁站台,还有和各大品牌联动推出的限时商品,如一股一股的浪潮般把全国的观剧热情充分推高。
至于时都四中的学生,无论初中部还是高中部的崽子们都与有荣焉,每天上学时倍有面子。
看看看看!我们学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科教能频出多领域院士,文化能出顶尖男演员!一般学校有这个本事吗?!
苏沉一整个周末做完心理建设,转头再去学校上学,陷入全新状况里。
在班长拿着印有他家海报的矿泉水欢快打招呼时,苏沉同学的内心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但是当高中生哪有不去小超市的!!
他半是真要买水,半是要去打探军情,就差戴着墨镜去买水。
路上迎面路过许多学弟学姐,均是热情又礼貌地互相打招呼问好。
“嗨!沉沉!”
“来买水呀沉哥!”
“哈哈哈哈沉哥快去看看!”
苏沉加快脚步,临时后悔没把蒋麓从楼上扯出来当挡箭牌。
一路冲到小卖部前,他的表情管理在崩溃边缘。
两大等身剧照人形立牌杵在商店门口,一左一右像两大门神。
左边是红翎飞扬的将军姬龄,右边是漂浮在星辰里的皇帝元锦。
银发紫眸,用的还是最新一版特效妆。
苏沉静默片刻,和自己的等身立牌面面相觑。
——老板,我谢谢你。
贺小善刚好跟他又分在了一个班,这次陪苏沉一起过来,看得哟吼一声。
“帅啊我们麓哥——当然你也帅!都帅!”
苏沉捂着脸绕过自己的人形立牌,被老板以雄浑声音叫住:“哎哎哎!这不是咱们小皇帝吗!!”
“难得见你来一次!你全场免费,想吃啥随便挑!”
“旁边那个,你是朋友吧?你也来!先拿根烤肠给你们哈,随便吃随便吃!!”
贺小善快速摆手,哪里好意思沾这个光。
老板直接跟自己媳妇开了视频,飞快道:“我天天蹲摊就是等他呢,媳妇你看——哎,真人长这样,贼帅了是不是?”
苏沉努力维持着笑容,拿冰水的功夫跟所有人都在打招呼。
他仍是拿校园卡刷了钱,跟贺小善随口道:“你先上去,我去找趟蒋麓。”
贺小善一眼看到他手中矿泉水瓶上单手拽领带的蒋麓,笑得不行。
高三一贯被安排在顶楼,据说是依从校长的意思,高处清净适合读书。
苏沉爬楼速度很快,一路掠过其他学生,后者还以为自己熬夜追剧眼花,看见长相一样的同学。
左转直走,到了高三(一)班。
他来这个班很多次,在学长学姐这也混了眼熟,后门坐着的学生直起身一指,给苏沉看蒋麓坐哪。
“在窗户那边,跟人讲题呢。”
苏沉下巴一点,道了声谢。
蒋麓并没察觉到他来,此刻翻开卷子,在给站在身旁的几个同学讲题。
一是私教请得好,二是本来脑子就灵光。
他做数学卷子一向是选择填空偶尔扣分,大题反而一道不做,压轴题基本都能解开。
早在高一时,班里数学老师就赞叹过他脑子好使,想事情很巧,难怪演戏也这么好。
酷哥难得回来上课,性格又平易近人,围过来问题的同学一直很多。
有人真是想问题,也有人半是害羞地想跟他近点,多互动几次。
碰到这种时候,靠墙课桌右侧半圈能围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
苏沉靠近时,有人下意识让开,也有人还在凝视蒋麓,脸上带着红晕。
大男生头发抓得微乱,有种潦草又恣意的帅气,讲题时还在笑。
“所以,这里需要合并同类项,然后……”
苏沉把冰水放在蒋麓手侧,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
后者抬头发觉是他,唤了声沉沉。
旁边女生鼓起勇气道:“但是这个地方,第二小问我还是不太懂,能再讲一下吗。”
蒋麓下意识说了声没事,眼睛还在看苏沉。
苏沉放了水笑了下,跟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抽身走了。
蒋麓远远望了一眼背影,再讲题的时候语速慢了些,像是还在想别的事。
过了没多久,大课间结束,化学老师抱着厚厚一摞卷子进来,开始一张张地念成绩,让人陆续上来领卷子。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满脸紧张。
蒋麓拿了自己那张写着A-的试卷,只简单看了眼错处,又看向桌角湿漉漉淌水的矿泉水瓶。
他突然很想揉揉苏沉的头发。
乱吃什么醋,笨蛋。
同一时刻,苏沉家里。
梁谷云收拾着衣柜,吩咐苏峻峰把洗衣机的衣服晒了。
小孩在围栏里抓着硅胶恐龙猛啃,啃了两口恐龙脖子接着发呆,没头没尾地甜甜喊了声哥哥。
“我拜托医学院的朋友,给沉沉做心理辅导,他答应了,今晚见面。”
“心理辅导?会不会太夸张了?”苏峻峰手脚麻利地把干衣服收下来叠好,递给老婆时神态有些担心:“我怕这孩子本来只是有一点心理负担,人家一说,他情况反而加重了。”
“我们做父母的,能帮上忙的也不多,”梁谷云忧心忡忡道:“国外好多童星走红以后都有心理问题,吸毒的自残的,咱们什么事要看在前面。”
“那沉沉什么反应?他要是抗拒,咱们也不能逼着他。”
梁谷云拍了拍衣柜里叠好的床单,转身去桌上取了张照片。
“我找了好几个人选,综合了他们的学历时长之类的,最后选了这个,张医生。”
“反正也不是什么病症治疗,就是辅导一下,聊聊天,听说很多体校的选手比赛前也会找人聊,挺科学的。”
她把照片递给丈夫,自己撑在桌边叹气道:“沉沉一直很懂事,看到照片愣了下,但是说愿意试试看。”
“我也跟他说了,不舒服随时停,爸妈永远在他这边。”
苏峻峰看着这女医生面善温柔,放松了一些。
孩子是眼见着进青春期了,不一定什么话都跟爸妈讲。
能有第三方陪着,也许是个好事。
如今稳稳满了两岁,他们也有更多时间陪伴沉沉,这些年各类心理书戏剧书都看了许多,还特意找圈里的老前辈请教过。
梁谷云安排完所有的事,又想起什么,觉得不妥。
“这周末,咱们带着沉沉和麓麓去买衣服吧。”
“蒋麓那孩子,感觉亲妈还是没怎么管,这几年穿来穿去都是那几样,听说内裤袜子也是助理买的。”
“去年冬天下那么厚的雪,咱们探班的时候秋裤加保暖裤都觉得不够——麓麓那孩子居然就穿了个破洞牛仔裤!”
苏峻峰想到那一幕,同样点点头,觉得这孩子得到的关爱一直太少了。
梁谷云欲言又止,起身把孩子交给老人,关紧了卧室的门,和丈夫小声聊天。
“我真的很担心他,也想着要找个时间跟他妈妈聊聊。”
“是生活起居方面,还是?”
“心理方面。”
梁谷云为孩子们考虑良多,找心理师时自己特意去试着咨询过。
苏沉情绪状态都很好,心理师也说,目前要调整的就是压力和焦虑,长远问题是和社会的融入程度。
但她聊到蒋麓时,张医生明显皱了眉头。
她试探着聊了更多,从对方的角度发觉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麓麓一开始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也是爱答不理的,一直是舅舅疼他,结果舅舅走了。”
“然后医生问我,他一般扮演什么角色,我说大部分都是配角,这里头有他舅舅锻炼他能力的意思。”
梁谷云再度压低声音。
“演戏这个行当,不可能人人当主角,老前辈也说了,影视学院里也要分青衣花旦,不同人按自己的特质走职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