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年没有握着对方的手,他发现柏时言的手比从前粗糙了很多,并不柔软细腻,他仔细摸甚至可以摸到纹理。
这些年,柏时言也过得很辛苦。
听说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要经常洗手,慢慢的手部皮肤就会变得很粗糙,柏时言就是这样的。
一片黑暗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手指轻柔地划过柏时言的指腹,想摸一摸对方的指纹,每个人的指纹独一无二。
谷泽心跳入鼓,眼一闭牙一咬,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慢慢扣紧柏时言的手。
“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到,都怀疑柏时言听到了没有。
但好像没听到,因为柏时言一直没有动静。
鼓起的勇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慢慢松了手。
可能真的是……没感觉,没缘分了吧。
谷泽悲伤地想着,也许柏时言收留他真的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同情。
他的手好像没力气,握不住了一样,慢慢松手。
但就在他要松手的时候,柏时言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紧紧抓住。
谷泽呼吸一顿,心跳如雷。
柏时言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伸过来,拉住他的被子,轻轻帮他把被子拉到肩膀以上。
随后,他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覆了过来。
他僵住了,几乎不敢呼吸。
时隔三年,他又和柏时言拥抱在了一起。
柏时言的怀抱和从前很像,一样的很宽厚,有力又结实,能让人很安心依靠的感觉。
这个怀抱的味道有些变了,比从前多了些消毒水的味道,但谷泽不排斥这种感觉,他屏住呼吸,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柏时言。
回抱住的一瞬间,他几乎想哭了。
为什么他们之间蹉跎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当年怎么就那么蠢。
虽然很丢脸,但他感觉眼眶酸了。
他的双手摸索着,慢慢摸到了柏时言的肩膀处,顺着对方的肩膀捧着柏时言的下巴。
黑暗放大了一切感官,他的双手顺着柏时言的下颌轮廓向上摸,一点点地摸到了柏时言的嘴唇。
嘴唇是暖的,很软。
一个再冷硬的人,他的嘴唇也会是软的。
谷泽想吻上去。
就在他几乎付诸实际行动时,柏时言忽然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谷泽僵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要我睡觉……”
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还是要拒绝他。
难道真的是没感情了吗。
但如果没感情的话,刚刚为什么还要抱住他。
“别多想。”
谷泽听到柏时言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柏时言握着他的手有些抖。
他反手握住,那点颤抖立刻就消失了。
“早点睡。”
柏时言又说了一次,搂着他后背的手轻轻拍了拍他,随后缓缓抽手。
谷泽不甘心,试着抓住柏时言的手。
柏时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又说一次:“别多想,早点睡。”
之后柏时言抽出了手。
谷泽不懂柏时言的意思,却能感觉出来对方在拒绝,他低声说:“如果你不想的话,我明天就搬走。”
这么直白地拒绝他,他哪里好意思再呆下去,干脆一别两宽算了。
此时,他们两个的另外一只手还是彼此交握的,听了这句话后柏时言的反应好像很大,猛然抓紧他的手,呼吸似乎有些压抑。
“别乱想。”柏时言的呼吸也乱了,声音很隐忍,“我们明早再谈。”
他说完,松开跟谷泽握在一起的手,起身离开。
谷泽这次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拦着也没用。
柏时言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要走,只剩下谷泽一个人躺在床上,满心的茫然和忐忑。
柏时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要拒绝他,为什么还要抱他,如果不想拒绝他,又为什么要走。
他叹了口气,做好最坏的打算,干脆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重新算帐,算着算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难道真的没希望了么,都这样了,柏时言还是没有什么表示。
柏时言从他房间里离开时是给他带上门的,所以他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柏时言离开谷泽的房间后,迅速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刚刚,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谷泽握住他的手时,他真的好想扣着对方的肩膀质问,问谷泽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又好想抱住对方,狠狠地吻住,再也不松开。
但他不能这么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谷泽这段日子在试着接近他,他知道。
但他不知道对方这种想要接近的想法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又是三分钟热度,一遇到事情就退缩。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决心。
当年他们感情那么深,谷泽都能说分手就分手,一点都不留恋,更何况是现在。
他在害怕。
他并没有多么坚强,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害怕,会伤心。
但是,他又好想重新和谷泽在一起。
他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他的心。
他心跳飞快,甚至有种欢呼雀跃的兴奋,催促着他立刻抱住对方,吻住,在一起。
但理智告诉他要慢慢来,他很难承受再次分手了。
在一起很简单,但相守很难。
他独自在房间呆了很久很久,那种过快的心跳才平息,等情绪恢复好才缓缓开门。
客厅没有开灯,只剩下窗外的月光和路灯,以及谷泽的房门缝隙透出的一点光。
谷泽……还没睡?
柏时言想起谷泽刚刚说的话,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谷泽是一个万事都先做好最坏打算的人,总会想到最悲观的一面,想起之前的事情……
柏时言觉得,应该不能等到明天早上,真等到明天早上可能人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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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泽在伤心的一笔笔计算要怎么样才能跟柏时言分得清楚,结果越算越头疼。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
都那种情况了,柏时言为什么还会变相的拒绝他。
他脑子里面闪过了无数个猜测,从柏时言就是不爱他,再到柏时言吊着他,最后还认真的考虑柏时言ed的可能性。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呢。
他对着在算的东西,告诉自己还是不要抱有太多期待,这样才不会被可能存在的残酷事实伤害到。
他写写算算,到最后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柏时言在门口问:“睡了么?”
谷泽张口想说话,却发现他的声音变哑了,如果现在回答,可能会暴露出他想哭这件事情。
他面子里子都岌岌可危,但不想面子真的丢光,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点水。
门外的柏时言又敲了两下,发现没有得到回答,心一慌,干脆直接推开门。
房间里,谷泽在喝水,他担心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谷泽没有开始收拾行李。
他松一口气,低声问:“你怎么还不睡。”
谷泽放下水杯,背对着柏时言回答:“没什么,等等就睡了。”
柏时言心头一跳,感觉很不妙,顾不得许多立刻走过去,看到一张眼熟的纸。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谷泽只听到柏时言声音很低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在算如果从这里搬走的话,要给你多少钱。”谷泽低声说,随后没话找话似地补充:“算了很久才算完两个星期,可能还得要几个小时才能算完。”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纸就被柏时言拽走。
柏时言毫不留情地,用大力气将写满钱数的纸从谷泽手中拽走。
“你干嘛?”谷泽皱眉,有点生气了,忍不住回头看着柏时言,没好气地说:“我算了很久,你抢什么,放心不会少了你钱的。”
柏时言的表情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握着纸张的手指紧到发白。
“别算了。”谷泽听到柏时言声音很低地说:“算不清的。”
“不会。”谷泽撇嘴,“慢慢算,总能算得清楚。”
柏时言盯着手中的纸张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问:“为什么想搬走?”
“还能为什么……”
说起这个谷泽就伤心,他真的努力过了,但站在他对面的柏时言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端着,让他的努力没什么太大的效果,甚至连今晚上的计划都可以说是失败了。
他也是有尊严的,追人可以,但他不想当舔狗,真的没有缘分还是算了,他独自喝酒大醉一场也好过他对柏时言死缠烂打,大家闹得太过难看。
“都是成年人了。”谷泽有点委屈,很伤心,“看破不说破不行么。”
为什么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把这件事情捅破呢。
柏时言站在谷泽的椅子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认真道:“不行。”
谷泽怒了,站起来看着柏时言,问:“你丫到底想怎么样?!”
他都那么追求了,柏时言还是不同意不拒绝,难道真的想吊着他把他当备胎?
他坚决不当备胎!
放弃这个男人只需要一秒钟,而当备胎却可能会备胎好多年,他不干这种蠢到极点的事情。
柏时言反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柏时言停顿了几秒,回答:“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那你还问?!”谷泽气道:“人言否?!”
他不就是想倒追一下前男友么,怎么这么难。
柏时言又沉默了好一会,再开口时格外艰难。
他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他不会解释,但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解释。
“我只是……”柏时言的声音有些干涩,“想听你亲口说。”
“想听我亲口说?”谷泽皱眉看着他,很疑惑,“为什么要听我亲口说?”
如果是刚刚关着灯,旖旎的气氛,他是能说出来的,但现在这个气氛他是真不行了。
表白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算了。”柏时言苦笑了下,“我们明早再说吧。”
他们现在的样子都太不冷静,这么谈下去可能会大吵一架,更加不好。
“不。”谷泽立刻说,“我们现在就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感觉我睡不着觉。”
柏时言显然是知道谷泽的性格的,知道不说清楚的话估计一会又是一张算满了数字的纸,在计划着搬走这件事情。
他只能认命似地告诉谷泽:“你心里面想的那件事情我们慢慢来。”
“什么?!”谷泽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柏时言:“你知道我心里面在想什么?你说的慢慢来是什么意思?”
柏时言看了谷泽几秒,忽然伸手将谷泽拽过来,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从剑拔弩张,仿佛双方都不理智,充满火药味要吵架的样子,变成了有些暧昧。
柏时言的目光很深,深到谷泽觉得那个目光能看透他的所有。
“我想听你亲口说。”柏时言仿佛不那么着急,很轻缓地又重复了一遍,“说出来,我们就讨论这件事情。”
柏时言的手放在谷泽的后背上轻轻拍着,不疾不徐,仿佛很有耐心,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比上次做留置针时还要近。
谷泽的心跳瞬间加快,咽了口口水,但还是觉得口干舌燥,空气中仿佛都有暧昧的因子。
“那个,我……”
柏时言忽然伸手关了谷泽背后的床头灯,整个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中,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刚才。
柏时言的手轻轻搂着谷泽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在黑暗中却格外明显。
“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为什么想让我抱你?”
鼓起勇气这件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
刚刚夜深人静时是他勇气最好的时候,现在他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哪怕重新把气吹起来,那也是松松垮垮,软趴趴的。
他们两个现在是心知肚明谷泽想说什么,但就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气氛一点点的沉淀,谷泽小声抱怨:“那你刚才为什么一定要走?”
柏时言低声回答:“我需要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那你呢,到底要不要答应?”
柏时言将头放低了些,在谷泽耳边诱哄:“那你先说想让我答应什么事情?”
夜深人静,柏时言的声音绕在耳边,有种让人沉醉的感觉。
谷泽觉得被蛊惑了,仿佛回到从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晚上,那个时候在柏时言的博士生宿舍里,每当夜深人静时柏时言都是这么蛊惑他的。
从前说好了不做,他很累,到最后都会变成双人运动。
他一点点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你那么了解我,我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是什么?”柏时言很认真地说,“我确实想听你亲口说。”
谷泽怀疑柏时言在调戏他,却没有证据。
“我……”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对柏时言说:“抱着我,好不好?”
柏时言改成双手环抱的姿势,用手臂圈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