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腰关上门走到温居旁边的座位坐下。见桌上只有几道小菜,说:“嗯?还没上菜吗?”
温居:“今天人多,后厨做得慢了点,我也刚到不久。有个项目耽搁了。”
岑修楚点点头,不疑有他,坐下来用热水烫一遍碗筷,夹起来一筷子凉拌海带丝吃了一口。
他实在是饿。画的时候没觉得,将近七个小时过去才感觉头晕眼花。
温居同服务员说传菜,随即递给他一块糖,“先吃点。菜很快就好。”
岑修楚有低血糖,来的路上就已经腿软手抖,接过糖剥开糖纸。因为是块牛奶糖,含在嘴里没一会儿就化了,甜味充盈口腔时,那种虚弱的感觉也好了很多。
岑修楚缓了过来,喝了一口茶水。
“今天怎么想起来在这吃?”
山壑小馆是家粤菜,虽然好吃,但消费不便宜,还需要预约,属于高档餐厅。岑修楚虽然喜欢吃,但通常嫌麻烦,都是吃小区附近的餐厅或者烧烤摊。
“前几天你说想喝他们家的汤,正好今天有位置。”服务员恰好端进来冒着轻袅热雾的莲子排骨汤,甫一放下,温居就给他盛了一碗凉着。
排骨汤炖得清亮,排骨早就烂透了,浓郁纯粹的肉香混在热气里流得满屋子都是。岑修楚虽然饿得只想吃饭吃菜,却也忍不住小心捏着碗边端起来吹吹,谨慎地喝了一口。满口的肉香之中掺杂了一丝莲子独有的解腻清苦,喝起来愈加清爽舒服。
喝完汤,碗底炖得软烂的排骨也被夹起来吃掉。它自己带着一点底味,又带着浓重新鲜的肉味,并不寡淡无味,空口吃也正好。
岑修楚放下碗,感觉工作带来的烦闷消解了些许,甚至有种灵魂都被洗涤了的感觉。
果然还是吃东西快乐。
好,晚上继续肝的时候再把下午阿居带来的烧烤也吃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都是岑修楚爱吃的菜色。他当即就按捺不住,吃了两大碗饭。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岑修楚能吃,吃完饭又盛了半碗汤,一点点喝茶似的慢慢喝。
岑修楚发觉温居整顿饭似乎只喝了一碗汤,说:“你又不是男演员男模特,那么注重管理干嘛。再说……”他仔细打量温居一圈,“你这已经很帅很好看了,还那么严格?你再这样,我也不敢吃了。”
温居和他不一样,极其自律,对岑修楚来说,温居对待自己可以说是狠。反正他是做不到。
也难怪,阿居跟他这种被放养的自由人不一样,从小就被管得严。
温居无奈道:“等会儿还有个饭局。我晚上也不太吃东西,吃饱了容易睡不着。”
晚上不太吃东西岑修楚倒是知道。……怎么他吃饱了更睡得着了呢。
“什么饭局这么晚?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约你了,不会耽误你事情吧?”
“不会。”温居顿了顿,有些想说什么的样子,“说到这个,我还有件事要你帮一下。”
岑修楚停止喝汤:“?什么事?”
温居很少会和岑修楚说需要帮忙,认识这么多年,许多事如果不是岑修楚执着问清楚,温居是不会说自己需要帮助的。
竟然主动说,这事肯定很大。
本来吃饱饭有点犯困的岑修楚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温居垂下目光,“我父母……通过董事会施压,让我听他们的话和他们看中的人结婚。”
岑修楚倒是不意外。
温居父母并不是开明的人,掌控欲极强。尽管自温居这些年在公司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两年甚至开始压过温阚华,温阚华也不肯让步示弱,总是在各方面试图找回所谓做父亲的尊严。
岑修楚皱起眉头:“你爸最近不是收敛了吗,怎么还玩这些把戏?那你打算怎么办。”
温居微微摇头:“他应该得到了董事会的支持,毕竟强强联姻对集团的好处很多。况且他看中的许长朝背后的意如集团,地位和温氏相当,在他们看来,只要促成这段利益关系,温氏的地位几乎将再无可撼动。”
就连岑修楚都知道意如这个名字。
不止如此,意如的太女许长朝更是声名在外,其手段雷厉风行果决非常,能力出众形象极佳,被许多网友称为“国内最a女alpha”。
……这个 alpha是什么意思,还是岑修楚偶然刷到有关意如太女的娱乐新闻之后疑惑不已,打开浏览器查了才知道的。
可以说对他这个直男造成了相当的认知冲击。
岑修楚没发觉自己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没发觉温居看着自己。他摸着下巴,放下汤碗,说:“那怎么办?……你刚刚是说想让我帮忙,我能怎么帮,你尽管说。”
虽然他觉得自己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岑修楚家里虽然还算家境不错,父母做生意做得也蒸蒸日上,但也仅仅是不错,和温家这种级别的不能相提并论。
他父母也并不是会插手别人家事的那种人。
他对于温居的事,似乎总是这样有心无力。明明温居是他最好的朋友,却总什么也帮不上。
温居看着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我考虑了这件事,暂时只想到一个办法。”
他低声说着,视线下移了一点,复又抬起来,唇角微微抿着,沉下一点水中墨色一般的弧度。
岑修楚:“?什么办法。”
他有点好奇。
什么办法需要他才能帮到温居?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吧。连打架都不是很在行,难道画幅画骂温阚华?
这倒是可以,不过肯定没什么用。
随即,他听见温居的声音里,细而隐秘带着一点不知名的意味:
“你和我结婚。”
——也许就像眼泪落进湖里,除了落泪的人,没人能发觉其中的异处。
其中,不动声色,又满是企图的暗涌。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温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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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岑修楚没反应过来地眨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温居。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我……和你,结婚?”
?!
岑修楚虽然是个理科生,没走学艺术的路,人也比较粗糙,不太会打扮,读大学时成天穿着T恤裤衩拖鞋,出门也顶多能算像个人样。不过长得一副好皮囊,又没什么距离感,以前也被男人追求告白过。
但没人跟他说过“结婚”这种话。
一时间岑修楚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被最好的朋友求婚……只能说挺突然。
好在这不是真心实意的求婚,只是温居为了躲避家族联姻不得已的办法。
岑修楚意识到这点,暗暗放松了。
温居轻轻点了下头,说:“嗯,协议结婚。我仔细想过了,你是最好的人选。我父母认为人必须结婚生子,这回他也执意要和意如达成联姻。这件事是个口子,一旦打开就是向他们示弱,以后会更难处理。”
“不够熟悉的人无法信任,一旦建立婚姻关系,即便提前签了协议,很多事情也再难预测转圜。只有你我可以信任,而且也合情合理。”
的确,找个人假结婚,如果对方动了什么歪心思,或者为了更多的利益去找温居父母,那事情会更麻烦。
而且这么突兀地冒出来个结婚对象,恐怕他们会怀疑。
而岑修楚和温居认识这么多年,关系极好,联系密切,如果他们结婚,那在温居父母眼里,就是日久生情。或者干脆是拿朋友身份掩饰了多年,而现在两个人得知温居即将被安排联姻,情急之下火速结婚。
实在是合情合理。
“那你爸妈要‘拆散’我俩怎么办?我家你是知道的,估计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贸然结婚,我爸妈不一定会站我。”
岑修楚父母平时并不大管他,也不如温居父母那样掌控欲过强,岑母在这方面还算开明,但到底这一辈人思想老旧些。
即便不反对他喜欢男人,这么突然就结了婚,估计反应也不会好到哪去。到时不说帮忙,不跟岑修楚对着干就算不错。
即便这下快刀斩乱麻同意,接下来恐怕也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岑修楚想想就头大。
温居父母……别说拆散,温阚华估计能把他人都拆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得切实帮到温居才行。
结婚毕竟是个大事,不能任由父母操纵。
温居:“没有相关的婚前协议,一旦结婚,我的一半财产都是你的。他不会任由你分走温氏的股份和财产。”
岑修楚不解道:“可你不是说协议结婚吗?既然和财产无关,那这协议和什么有关?”
“你的权益。”他拿出一沓黑字印得密密麻麻的纸,眼睛里有恰到好处的希冀和恳切,似乎很希望岑修楚能帮他,“这里面的条款基本都是维护你的权益,我在其他方面也有准备应对他。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结婚,温阚华不敢对你如何。”
他顿了顿,“事情结束后你也随时可以提出离婚。只是这件事对你而言到底不算好,如果你不想,我还有其他办法。你不用担心我。”
岑修楚没看那协议。
他看着温居,又移开视线,思考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对于温居,他一点疑心都没有,也不必有。如果连他都没法相信,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只是真的能行吗?只要领个证就能解决这么大的麻烦?
说是说还有其他办法,但仔细想想,以温居的处境,当下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否则他也不会对自己开口。温居从来不是会轻易找人帮忙的人。
沉默中,岑修楚做了决定。
他皱着眉头:“什么好不好,我可没这么说,只要你没事就行。只不过等你真跟谁结婚的时候,就是二婚了。”
他开玩笑地笑了一声,连那协议BaN一个字都没看,就拿起笔签了自己名字。
温居没有接话,他说:“迟则生变,明早就去领证。我去接你一起。”
他起身时,眼底墨雾一样的笑意融在眼里聚成圆亮的一点灯光里。不知是不是岑修楚的错觉,那里面好像涌着什么隐约炽热的东西。
而他自己心底,隐约有一种本能的怪异,和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
岑修楚一晚上没太睡好,连草稿都没继续画几笔,只重新和工作室以及甲方商议了一下思路。顺便和领导请了个假。
领导关切地问:“你生病了?时之那个皮肤项目没催那么紧,身体要紧。”
岑修楚现在可是他们工作室的金招牌,参与绘制的项目基本反应都非常好,今年上架的几款游戏皮肤更是全部大卖。
许多游戏玩家都评价说冲着原画也要买,有的皮肤做的建模各种被吐槽,更是被原画拯救了销量。
圈子里已经隐隐有找岑修楚就能保证赚钱和热度的说法了。
这么个金招牌可不能倒了。
岑修楚沉默地攥着手机:“……”
他原本想直说是想请婚假,但仔细一想还是觉得不妥。
虽然对方并不是八卦多嘴的人,但这种事如果不小心传出去……岑修楚还是不太想被人问来问去。
他一直厌烦应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光是参与工作室,和其他画师一起工作,已经是他拼尽全力适应忍耐他人和环境的结果了。再被这些八卦侵扰,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状态。
更何况现在工作室里已经有了“xxx喜欢岑修楚”之类的传言,这样一来肯定是更多风言风语。
他不想被这些事干扰。
岑修楚想了想,还是说:“对,这两天不太舒服,也没睡好,可能是感冒了。半天就好。”
“那你好好看病,如果实在不舒服也不要紧,小邓她们先跟那边交流,等你好点了再说。那边没怎么催。”
“好,谢谢领导。”
出了小区,岑修楚一眼就看见温居的车在路对面等他。
现在已经是三月初春,乍暖还寒,耀阳高悬。岑修楚两手捅在外套口袋里,缩着脖子迎着寒风小跑过去,等跑到车边,脸都有点冻麻了。
驾驶室车窗降下来,露出温居的面容。
他温和地笑了下,有点无奈的样子:“又穿这么少,会感冒。”
想到等会儿就要和自己多年的好友结婚——即便不是真的,岑修楚也还是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按下心底这种复杂感,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车子里早就开好了暖气,一进来才感觉脸上恢复了点知觉。
岑修楚说:“我不冷,今天有太阳。你怎么自己开车?”
“陈师傅有事请假了。”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个。
他不想和阿修结婚领证的过程里,除了他们和民政局工作人员,还有不必的无关的人在。
至少如果他真的没法对他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以后也还能有“结婚”时纯净美好的回忆。
即便只能这样。
温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替岑修楚拉下来安全带扣好。
岑修楚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一抬眼,就看见温居递过来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卷饼,还有一杯温的豆奶,都是岑修楚爱吃的。
只不过他喜欢喝冰的,胃又不是很好,早上容易犯恶心,喝冰的冷的能好很多,然而越这样胃越不好。温居每次虽然不说,但都会买成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