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居往沙发那儿走,“还有一点事要处理。怎么了?”
岑修楚站在原地,挠挠头。
他目光飘移,“没什么……就是问问。那你要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温居一边打开笔电,“天冷,你不能睡客厅。”
岑修楚有时候喜欢睡客厅,温居以前来他家,经常撞见他瘫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岑修楚舔舔嘴唇,“不是,我没想睡客厅。”
温居“嗯?”地看过来,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下,说:“我知道。你坐过来,陪陪我。”
岑修楚犹豫着,拖鞋底擦地板地挪过去,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坐下来。
温居见他过来,把沙发角落那儿的一张毛毯拿过来给他盖好,又把一壶热水拿过来。
“自己喝。”
他似乎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大概是事情确实很着急,他专注于眼前屏幕上的内容。
阿居确实好忙。还是不打扰他了。
岑修楚往旁边挪了挪,准备去房间自己睡觉。
温居却抬手按住他膝盖,“去哪?不是陪我吗。”
岑修楚擦了下眼睛:“我困了,先睡觉。你忙你的。明天我也还得去工作室。”
温居:“可以请假。我帮你请。”
岑修楚摇头:“算了,反正就算辞职也要交接完,而且大概率老张不会放我走,起码也要到项目做完。”
那还不如抓紧时间快点做完,到时候一身轻松走人。
不过就算做完了估计也会竭力挽留他,叫他放宽心,随便给点什么蝇头小利安抚。
只是岑修楚是不打算继续待下去的,只想快点把项目做完辞职。
温居没有劝他,只是“嗯”了声:“如果不想去就不去,这些事不要担心。有我在。”
岑修楚:“我还好,倒也没有不想去。就是觉得事情要有始有终,做完了我心里也能放下这个担子。你放心吧。”
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温居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走到房间门口又忽然转过来。
岑修楚抿紧了嘴唇,视线飘忽,耳尖不知不觉红了一点,“阿居……你能不能,今天晚上陪……陪我睡。”
温居怔了下,眼底显露出真切的讶异,随即又了然。
岑修楚意识到他还在处理工作,又忙说:“我忘记……你先忙,我就是今天有点……没事,我就随便说说。”
他转回去准备进房间,就听见笔电合上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
客厅的灯啪一声灭了,温居从他身后走过来,先他一步进了房间开灯。
见他还呆呆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似的,不禁笑了下,“外面冷,快进来。”
岑修楚愣了下,“哦。”
他走进来关上门,走到床边,才发觉自己刚刚有点太紧张,竟然还披着温居给他裹好的毛毯。
“……”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温居去隔壁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又回来打开岑修楚房间里的浴室灯,洗澡。
原本这几天一起住,岑修楚已经习惯了,但大概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听见浴室里哗啦的水声,脑子里开始浮现中了林夏的招以后,温居帮他的事。
“……”
草。
他就知道这段记忆不会消失在他的人生。果然开始折磨他了。
脑子里开始忍不住想,阿居今天帮他的时候在想什么,不会觉得帮男人做这种事很恶心吗。
就算不恶心,肯定也不会多乐意吧……难道真当成自己洗澡那样?
那样倒是也可以,就是感觉很奇妙……
岑修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缓缩进被子里。
莫名的,他有一种紧张感。
有一种……新婚夫妻,妻子在婚房等待丈夫来揭盖头的感觉。
草,什么啊!
岑修楚想扇自己两耳光。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盖头什么新婚夫妻,是新婚但是夫夫不是夫妻……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跟阿居是铁血真兄弟,不能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他又为什么会胡思乱想。
果然是因为今天那个药。害他居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想到自己好兄弟身上去了。
岑修楚下定决心,再也不喝再也不吃任何人给的东西……除了外卖小哥。
这么迷迷糊糊乱七八糟地想着,岑修楚很快就半闭上了眼。
他今天是真的累了,虽然也没做什么,但是男人那什么过一次几次……还是挺耗费精力的,更别说后来还去做笔录。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轻响。
他下意识地一下有点紧张起来,不觉弓起一点背脊。
谁啊……,噢,是阿居。他已经十分不清醒的脑袋想起来。
岑修楚放下心。
他舒服地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唤他:“阿居……”
温居俯下身捏了捏他的手指,“在。”
岑修楚毫不自知地朝他声音在的方向挪了挪,被捏着的手指弯起来。
他感觉对方周身气息温凉,带着湿润的水汽,而他睡得全身热乎乎的,这点凉意反倒让他觉得舒服。
于是不自觉地拉了一下他的手,想让这凉意离自己更近。
温居眼里无声地倾泻出滚热的压抑的情绪,指尖抚着他的手指往下,直至掌心。
随后张开五指,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岑修楚到底半梦半醒的——这会儿又已经彻底睡着了,五指松松的自然垂着,被抓得很紧也毫无察觉。
温居盯着他的脸,扣着他的手,许久,叹息了一声,随后贴近他睡下来。
想到岑修楚刚刚主动提出来一起睡,温居不觉攥紧了他一点。
阿修原来不讨厌和他亲近。
只是大约也只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毫无顾忌。
他轻轻地挠他的掌心。
但也不要紧,只要还在他身边。
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岑修楚忽然凑近他,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喃喃着说:“阿居……我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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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日六了,除明后天是零点发以外,暂定每天下午六点或者晚上九点发,为期一周。
第29章
温居呼吸停了一下。
那一秒他恍惚了一瞬。
随即他意识到, 岑修楚说得并不是那种喜欢。
高中时他也这样说过。
岑修楚性格倔,还有点骨子里的叛逆。别人非说什么他就越可能往反的来,更别说通常只有他自己能说服自己。
那时候有同学开他俩玩笑, 岑修楚一个朋友看开他们玩笑的人太多了,觉得有可能会被老师家长当真的, 建议他俩避嫌——学校里抓到过同性早恋的,处罚比异性早恋要严重, 有过例子,直接退学。
岑修楚平常很守学校校规班规,老师眼里挺乖,但有时候就是某些奇怪的点上很轴。
大多数事情还好,但他觉得自己没错的事, 别人拿板砖也敲不行,能倔到墓里去。
他就认为这种事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 凭什么避嫌,就算他俩真是恋爱关系,那也没做错什么。一没在哪儿亲热,二没影响他人影响学习, 就因为是同性恋就得被“整治”, 那有什么道理。
彼时岑修楚作为一个直男,皱着眉头跟人就这事辩得起劲。
辩到最后还是不服,勾着温居的肩膀, 得意洋洋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喜欢温居,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喜欢他做什么朋友?”
当时还恰巧被岑修楚班主任撞见了。
班主任虽然思想古板, 但当时岑修楚的成绩已经完全不是高一时那样了, 还待在十四班这个次重点班, 可每次考试总排名都在年级前二十,是学校正儿八经的尖子生。而温居不用说,两个尖子生哪个也不想出问题。
她苦心劝岑修楚几天,哪知他说——
“如果表达和朋友的情谊跟自己真实的感情,也算违反校规的话,那我没话说,您也说服不了我,别浪费您时间了。路班你直接上报吧,我还得写试卷去。”
班主任:“……”
据岑修楚的回忆,他班主任当时的表情挺无语凝噎的。
总之挺闹腾。
后来岑修楚自己都说很幼稚,但他说,说得做得幼稚了点,但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感情有那么多种,为什么只有“爱情”才能谈喜欢呢?
所以当时岑修楚挺长一段时间天天对他表达喜欢。
他总笑嘻嘻地搭着他的肩膀说,阿居,我喜欢你。
毫无顾忌,也如他所说,问心无愧。
黑暗中,温居的神情模糊不清。
窗外晃过一丝远处汽车经过的车前灯灯光,有一瞬照亮他的面容——惯常温和的目光此刻却直勾勾地落在岑修楚脸上,其中占有欲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却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里攥紧了岑修楚的五指,仿佛也如他当年那样固执一般,要闭着眼将他永远锁在掌心。
*
早上岑修楚醒来的时候,温居意外地还在他旁边,侧着身睡,还正对着他,浸墨的眼睫垂落着,那点长相上带来的冷淡在此刻被冲淡了。
更意外的是,岑修楚发现自己竟然几乎要把脸埋到他胸口了,自己的手还搭在温居腰上。
两个人贴近得像情侣似的。
“……”
草。
他完全不知情啊!
这是他的身体自己干的好事!
岑修楚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来,往外挪了挪身体。
还好他醒得快,不然让温居发现了不知道会怎么误会。
千万不能把他当gay……否则昨天就没法解释了,跳进浴缸都洗不清。
要是让阿居以为他喜欢男人就完了。
岑修楚松一口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哪知一掀开就看见自己那大早上就生机勃勃的“好兄弟”。
“……”
草。
他平常也不怎么会这样啊!
都怎么回事。
岑修楚唰地一下又盖上被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温居,发觉他还没醒,又松了口气。
还好,没那么倒霉。
也就碰上林夏这事是真的算他倒霉了。
岑修楚小心翼翼地背对着他,缓慢掀开被子,不敢制造出一点声音地起身穿拖鞋去浴室。
这个情况很好应对,刷牙洗脸的功夫,早上的生机勃勃基本会自己消下去。
但刷完牙洗完脸,他的“好兄弟”还没消下去的意思。
……什么意思,太久没释放了,想释放一下是吧。
不对,昨天不是释放过……
脑子一闪而过记忆里属于他自己的喘息声。
“……”
死去的记忆开始不断攻击他。
岑修楚感觉完犊子了,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他脸皮薄,估计会被自己的记忆处刑到入土。
而且突然早上就生机勃勃的,估计是昨天的药性还在……这样看起来,好像跟阿居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他也感觉怪别扭的。
……所以他昨晚为什么突然脑子一抽想让阿居陪他睡。
估计是太困了,脑子不清醒,趁他意识逐渐模糊就为所欲为。
岑修楚盘腿坐在马桶盖上,一边思索以后该怎么办,一边等着生机勃勃消失。
不过其实抛开这些来说,他还挺喜欢跟阿居亲近的感觉的……难道真的要避嫌一段时间吗,阿居恐怕会多想吧。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保持距离。这种事发生之后,不是越避越有嫌疑吗。
昨天阿居都没想避嫌,最开始发觉他中招了也没想让别人来,反倒自己亲手帮忙。
对啊,阿居肯定是一开始就觉得都是朋友不用避什么嫌,所以问心无愧,光明正大,不需要顾忌。
他要是避了,反而显得做贼心虚吧。
决不能让阿居觉得他做贼心虚!否则他们以后还怎么相处下去。
他得比阿居更坦然。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的岑修楚点点头,站起来就去打开浴室门,豪气冲天地一推门,看见温居已经起床,刚换好衣服,看起来在整理衣领。
而他生机勃勃的“好兄弟”,指着他的另一个好兄弟。
“……”
温居挑眉。
岑修楚僵硬了。
妈的,他还是死了算了。
*
岑修楚捂着裤子,冲出浴室套上外套,提着平时上班带的那点东西,随便踩了双鞋,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好在走出门没一会儿生机勃勃就消失了。
天空颜色发灰,只有隐约一点灰扑扑的蓝,团云被风搅散,显得头顶能见到的这片天狭窄又阴暗,还隐约有点要下雨的意思。
初春早晨的寒风越刮越大,跟刀子似的想把他的脸片了,但岑修楚在公交车站满脸麻木,只想把自己片了。
干脆消失在茫茫人海吧……他现在存款也够,跑哪都行。以他的消费水平,只要不生什么大病,躺个十年应该没问题。
好像也挺好。
公交车到了,岑修楚收回思绪,认识到生活还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残酷现实,叹了口气,裹紧衣服上车。
工作室里早一些到了的同事们在喝水忙工作,虽然岑修楚清楚他们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但还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