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在委屈地抱怨。
男孩子抿抿嘴唇,然后低下了头:“谢谢哥哥。”
井渺笑的更开心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然后戴着男孩子头上。
手指从小朋友腺体边滑过的瞬间,井渺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席斯言说:“他真的很害怕。”
席斯言:“嗯?”
这时候男孩子的养父母到了,那是一对AB夫夫,紧张又生疏地来牵小孩子的手,期待、喜爱还有忧虑都写在脸上,他们看上去很质朴,再三和负责人道谢后,就准备离开。
但是小鹿又开始焦虑地哭,抱着柱子不肯走,一众大人手足无措,连带着另外两个小孩子都一起悲伤。
四岁的孩子,真的知道悲伤吗?
井渺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定定地看着他们,席斯言看到他眼睛短暂地失焦又恢复正常,只是一瞬间。
小鹿突然止住了哭声,他仰头看着这两个慌乱不已的新手家长,一会掏糖,一会有些滑稽地做鬼脸:“小鹿,小鹿乖,爸爸们......会照顾好你的。”
男孩子顺从地点点头,然后试探地冲他们伸手。
Alpha受宠若惊地抱他,在日光下,井渺看到这位爸爸额头上的汗和他露出大牙的幸福和快乐。
席斯言陪井渺一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没有像井渺预想的那样,跑着过去。
男孩子被Alpha抱着,走路的颠簸时不时就震散一朵蒲公英。
他隔着草场回头看井渺,对着他挥了挥手。
井渺也笑着和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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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宝宝可以有两个的。
第23章 引力
“为什么要安抚不愿意离开福利院的小朋友?”席斯言蹲下来,帮他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鞋带。
井渺低着头看席斯言宽阔的肩膀和乌黑的颅顶。
“因为我感觉到了哥哥,他们是真心的喜欢小鹿。”井渺一字一顿地说。
“好了,这次系的很紧。”
席斯言站起来,温和地问他:“渺渺怎么感觉到的?”
“不知道,就是感觉到的。”他抱着席斯言的手臂,思考了一下措辞,“我每次感冒的时候,爸爸妈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担心、慌张,康复以后会欣喜、庆幸。
苏皖最怕看见他因为发热要在额头上放一块白色热毛巾的样子。她总会恍惚想起被席斯言一把推开,脑袋流血,裹着一圈圈纱布的井渺。
她换了家里所有的毛巾,全部换成灰蓝色。
但苏皖还是害怕他生病。
她在日日夜夜的愧疚和心疼里,发现自己真的很爱这个Omega,不管他是一个孩子,还是儿子的伴侣,苏皖都再经不起失去。
这是母亲。
井渺认真说:“我觉得小鹿会很幸福的。”
席斯言牵着他柔软的手:“嗯。”
“刚才那两位先生走的时候还和我们确认了两遍,小鹿是个低级信息素呢。”负责人感叹道,“其实大家都不是很想成为高级。”
井渺歪头:“什么意思?”
负责人没有在意井渺的迟钝,还是很好脾气地解释:“因为这代表分离。”
“哥哥,我不懂她说的话。我知道高级和低级不能在一起,渺渺会给一些人带来痛苦,就像在玫瑰圣经里那样。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他们今天走了很多路,和平鸽停在公路边,席斯言背着井渺走最后两公里草地。
席斯言:“那是因为我们打了阻断剂,一个月内,我们可以和所有人共处在同一空间里。这个阻断剂,目前全世界也没有多少支,不是所有人都能注射,如果小鹿以后进化成为一个高级,他们就要分开,不能在同一空间,这就是分离。”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哦”,而是感受到小孩的摇头:“不喜欢这样。”
席斯言脚步一顿:“大家都害怕分离。”
“那我会和哥哥分开吗?”
“不会。”
“如果、如果渺渺变成低级呢?或者变成更高级呢?那怎么办?”小孩声音有点急促,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这件事,“哥哥会因为我的存在痛苦吗?”
席斯言没什么表情,他缓慢地走着,无数次踩踏到盛开的花朵。
“渺渺,人如果因为另一个人而痛苦,不一定是因为信息素等级。”席斯言问他,“你会因为哥哥痛苦吗?”
“会的。”
他清脆的、带着少年懵懂的声音清晰落在席斯言耳朵里。
井渺收紧了手臂,席斯言感觉到一点点轻微地窒息:“你每次晚回家的时候,我都很伤心。你身上有其他Omega的味道,我也会很害怕。这算痛苦吗哥哥?想到我们有一天可能会分开,渺渺就不想活了。”
他的眼泪顺着下颌线掉进席斯言的衣领,几乎是往他的心脏里凿。
席斯言默默地背好他,声音温柔:“宝宝不许哭。”
好像被当场抓获偷吃饼干的小狗,井渺慌乱地抬手擦眼泪:“渺渺没有哭。”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席斯言的声音很平静,却很有力量,“如果有一天我们面临死亡,我会拉着你的手一起,你还在我怀里。”
井渺笑起来。
其实他也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快乐。
席斯言的大脑里沉重而阴郁的东西转瞬清空,只剩下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每个夜晚,井渺会亲一下他的手背,说一句哥哥晚安。
“你在安抚我?”席斯言声音轻快了一些。
“嗯?”井渺有些懵,“好像是。”
“为什么?”
“我觉得哥哥不太高兴,想要你高兴一点。”他的呼吸喷薄在席斯言的腺体上,“有用吗哥哥?小孩子在睡觉,因为我告诉他睡觉才能快快长大出来见我。”
席斯言笑出声:“有用。”
“哦!”井渺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哥哥,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Beta没有信息素,也会分等级呢?”
“因为人是会随着环境改变而改变的。最初的人类是猿,后来他们站起来走路变成男和女,再后来,因为某种至今不明的辐射,人体开始产生新器官,长在脖颈后面,散发气味。爱情在科学上从荷尔蒙变成信息素。”席斯言的声音温柔的像草原上吹过的风,飘着的蒲公英和脚下的花朵,“渺渺可以听懂吗?”
“听不太懂,但能理解一点点。”井渺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是猿,也不知道荷尔蒙,辐射......是核吗?电视上有说过。”
席斯言掂了一下他:“渺渺很聪明,能听懂这么多就可以。后来,人类意识的向上攀爬过于迅速,国家机器的固步自封再不能限制住承担繁衍职责的女性。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地震、海啸、很多自然灾害,争权、反抗、战争......人类经历了很多次从内到外的灾难,等到一切重新复苏的时候,世界上有了六种性别。”
井渺小声地“嗯”,他很喜欢听席斯言讲话。
小时候,席斯言总抱着他给他读书,中文、英文、不太好听的意大利语,数字、英文字母、希腊字母。
他在席斯言的怀里接收这个世界的信息,代替了那种叫做学校的集体教育。
哥哥很温柔,很有耐心,讲的东西越来越复杂,但不会因为他听不懂而生气。电视上有的小孩因为做不来作业而被父母打手掌,但是他可以大方地回答“我听不懂”。
后来,井渺就突然长大了。
席斯言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上过课了。
“男性Omega和男性Beta有了生育的能力,千年以前的女性繁衍论已经消散在尘埃里了。”席斯言继续说,“渺渺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
“知道的哥哥,小时候,你给我讲过。”
小时候。
席斯言忍不住笑了下,井渺突然长大,七岁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就变成了小时候。
“嗯,当信息素从爱情的科学变成生存法则,Beta也要在里面生存,他们虽然没有腺体,也没有气味,但是仍然可以分出等级。长期和低级人群在一起,身体就自动调节,当高级站在他们面前,也会不舒服。”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降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分级吗?”井渺疑惑道。
“不是的。很久以前的九个城区,只是地区,他们从地图上被划分,是客观的结果。因为人在不停的进化和改变,就像丧失生育欲望的女性,就像为了在辐射后存活而长出腺体,就像渺渺长大以后,会想和我嘴对嘴接吻。”席斯言侧头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都化了,“要亲一下吗?”
井渺迟缓地点了下头,然后低头笨拙地含了一下席斯言的嘴唇。
他的脸变得通红,像晒了一个小时太阳。
“哥哥,你喜欢吗?”
“喜欢。”席斯言回亲了一下他的脸。
井渺乐呵呵地笑:“那,我以后多亲亲你,可以吗?”
“可以。”席斯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代步器。
他突然很想就留在这里,不管任何人、任何事,他们一家三口,从长满蒲公英的草地上跑过。
“哥哥,我们是天生就是高级信息素吗?”
不是。
席斯言心里回答。
早在大概八十年前,信息素就开始进化了。不需要努力,某个时间点、某个条件下,一点点预兆,就像平均十六岁左右成熟的腺体,体内信息素也开始发生变化。
曾经有科学家预测,人类的未来是全员高级,天赋不再是天赋,而是基本能力。所以他们不赞成投入研究基因阻断剂。
但是他们没有预测到,骤然提高的信息素等级,给普通人带来的是什么?
是家庭破碎,亲人分离,是被迫成为施害者,也被迫成为受害者。
比如井渺,他是十岁才被判定为高级,十四岁的资料上都没有细分出雪野一梦来。他是十六岁腺体成熟自检时,才在潜意识里看到了自己的本命花。
就像母亲和胎儿会有联系,人们和信息素本体也会在成熟的时候,看到具象。
他本来填了资料,主动上报自己的新生稀有信息素,却因为很多原因搁置,再后来,他的一切都成为秘密。
席斯言摇头:“会有进化,一般会在十岁左右显现,但没有确定性,也许到了七八十岁,还会升级,也是存在的。”
“那……小鹿万一变成一个高级呢?是不是就不能和他的两位父亲住在一起了?”井渺闷闷不乐。
席斯言的“是”就在嘴边,片刻后他生生咽下去:“不是。”
“嗯?”
“他还小,只有四岁。目前统计结果,不是天生高级信息素的人群,最早进化的年纪是八岁,还有四年。”
“我不懂。”
席斯言把他放下来,胖胖感受到主人的接近,就自动开始叽叽喳喳说话:“小主人快来胖胖肚子里睡觉觉,胖胖感觉到你累了。”
席斯言转过来看着他,眼睛里的坚定像高悬在天空的太阳。
“哥哥会研究出永久基因屏蔽阻断剂,全民接种。我们会消除、推倒这道无形的墙,总有一天,中心城区也会有这么多的人,第八城区的低温动能会造福原住的居民。”
井渺在往后余生无数次想起那天席斯言和他说的话,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感觉到紫外线照在]皮肤上的那种滚烫感。
理想主义者去征服星河,现实主义者决定消除晨昏线。
这是他一生依附、无论飘荡到什么地方都能落地的地心引力。
这是席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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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眼里的哥哥,无所不能。
第24章 梦神
他们三天走完了三个牧场。
井渺都没有任何类似回忆的情绪,他玩得很开心,还想和牧民家的孩子一起去骑马。被席斯言揪着帽子抱起来,然后教育了十分钟。
连肚子里的小东西都跟着父亲一起责怪不省心的Omega。
把井渺委屈哭了。
还站在高点的席斯言瞬间慌了,他的眼泪来的又急又猛,一颗一颗掉,哭到打嗝,还拒绝他给自己擦眼泪。
Omega自己抱着小背包,从里面抽纸巾擦眼泪鼻涕,然后因为有点洁癖,嫌弃沾了自己涕泪的纸巾,草场上没有垃圾桶,他无措地捏着纸巾干净的一点小尖尖,哭的更凶了。
“好脏,我不要拿,不要!”
席斯言哭笑不得地抽出干净的纸巾把脏纸巾裹起来,然后握在自己手里:“没碰到,不拿。别哭了宝宝,哥哥以后再也不批评你了行不行?”
“你坏,你和这个小东西都坏!”他指着自己的肚子,哭的肩膀一抖一抖,“你们两个一起欺负我,他还没有出来就欺负我。”
席斯言被他可爱的想笑,又怕把他惹的更伤心,只能压着嘴角,捏着小孩的下巴把他亲到乖:“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他指着井渺的肚子,一本正经:“坏宝宝,只有我可以教育你妈妈,你不可以,不然等你出来了,我就揍你。”
井渺止了哭声,又憨憨地笑:“哥哥,你不可以揍小孩子。他害怕你了,嗯哼。”
草原上的少年和少女策马狂奔,驱赶着牛羊群,一遍遍从井渺面前飞驰而过。席斯言陪小孩看了很久,然后才回城。
今天是梦神节的最后一天,烟火广场有马术表演。
井渺临回住处时忽然想起来要写梦神符,嚷着要去走那九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