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捂住耳朵：“快停快停，别再说了！”
　　“孟老师，”周颢的声音从卧房穿过来，“这里有一块地方没有弄干净，帮我拿拖把过来。”
　　孟乔赶紧抄起拖把往外面跑。
　　周颢回过头，看见他面上一片红霞，眼神也在躲闪，想要张口，却忍了下来，在背过身之后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没，没聊什么。”孟乔心虚，嗓音也就压了下来，“真没聊什么。”
　　但他心里知道完蛋了，因为他一旦产生那样的联想，就很容易……
　　是的，就是很容易做这样的梦。
　　两个月来，他时不时在梦里和周颢“相约”。梦里的周颢会像一个真正的男友一样，听他诉说烦恼，或是带着他在梦里编造出来的场景兜风。
　　周颢鼓励他撒娇，鼓励他把不满和欲望都说出口。
　　每当他乖乖照做，周颢就会奖赏他一个漫长而甜蜜的吻。
　　梦里的周颢会对他动手动脚，有时候甚至很过火，差点发展到最后一步。
　　就像廖磊说的那样，有些人喜欢让人着急。他梦里的周颢就很喜欢让他着急。
　　上次孟乔甚至主动提了要求，想把心一横，临门一脚踏出去。
　　然而“周颢”没有那么做，而是用一种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彻的复杂眼神望着他。
　　那样的眼神会让他更加地燃烧，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充斥心头。
　　醒了之后，他偷偷上网查，做梦总做不到关键剧情到底是什么原因。
　　看到的最多的回答都是“因为你还没亲身经历过，人很难梦到超出自身体验的事”。
　　但孟乔不太信这个。因为他梦到的其他事，他也都没有体验过。
　　最离谱的回答是：小处男们，找个对象，少做春梦，憋着对身体不好。
　　孟乔有被讥讽到。他很无语，对象难道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
　　21世纪还不能实现春梦自由吗？
　　显然他是自由的。
　　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的时候，他正在淋浴间脱衣服。
　　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少年瘦白的身段，冷白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肩头，使他也染上了这种冷淡的颜色，像刚被从蛋壳里剥出来一样新鲜。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在自己的身躯上，而是瞟向了一侧。
　　磨砂的玻璃门后头，映着一个高大的影子。淅沥沥的水声打在瓷砖地板上，也打在孟乔的耳膜上。
　　他咽了口口水。
　　这个情形……是否不太妙？
　　他可以举手发誓，他今天淋浴的时候绝对没有幻想这种情节。
　　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直白的时候，一开局就是坦诚相见。
　　身体像是保留了记忆，光是想一想可能的发展，他就开始发热发抖。
　　不得了。
　　他还以为已经习惯了。
　　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这个每天都要使用的浴室？
　　太像现实的场景让他退却，他转身想要去开门，却怎么也拧不动门把手。
　　太离谱了！
　　“孟乔？”
　　里面的淋水声停了。
　　周颢的嗓音仿佛也浸了水，听起来那么湿润。
　　孟乔的腿微微软了，他仍然握着把手，却感觉它在融化。
　　“孟乔。”里头的人又笃定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
　　“衣服脱了吗？为什么不进来？”周颢的手掌附在隔断玻璃上，吸盘似的，立刻有水流的线条随着它往下流淌。
　　“说好了，今天要一起洗澡的。”
　　没有说好啊！
　　并没有说好啊！
　　“孟乔？”
　　这次周颢的声音里显然是疑惑居多，还隐隐参杂了些许难耐。他可能真的等了很久了。
　　“过来，孟乔。”
　　周颢缓缓拉开隔断门，声线也变得更加通亮。
　　“还是说，要我过去抱你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孟乔：真的很牙白！
　　周颢：没办法，大家爱看。
　　明天再写长。
　　我今天不行了，一滴也没有了。


第三十五章
　　“还是说, 要我过去抱你进来？”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孟乔耳边闪过老者的低语，然后小企鹅学步似的, 磨磨蹭蹭往那边挪。
　　周颢撑着门, 在一片水汽蒙蒙里, 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怎么低着头？”
　　孟乔的头本来不是完全低着, 但被他这么一说，就下意识向下看了, 目光刚刚好对上不该看的，他赶紧抬起脑袋，又对上周颢那双黑而亮的瞳仁。
　　热汽蒸腾，润红了周颢的唇。
　　他禁不住被那样的红色迷住了, 本来还活跃的思维渐渐混沌。
　　“想亲我吗？”
　　诱人的话语从那样的唇瓣间溢出, 钩子似的，扯住他的心魄。
　　“想……”
　　他忠于内心的想法, 喃喃说出了回应。
　　一声轻笑。
　　“乖孩子。”
　　作为奖赏, 他得到了一个销魂蚀骨的吻。
　　淋浴重新被打开, 渐渐盖过了咂咂的水波声，飓风刮过树木一般的呜呜声，撞在墙面上时的惊呼声, 以及戛然而止、被一口噙住的气声。
　　镜子里，高大的航舰逐渐下沉, 滞留在河流的分叉口。夜莺在楼层间鸣啼，一句高过一句, 即使捂住了, 也会透过翅膀挤出呜咽似的啼哭。
　　七八度的天气, 孟乔却湿淋淋地醒来了, 他被压在被子下面，昏昏沉沉，如同一只打湿了羽毛的鸟。
　　“救命……”
　　孟乔掀开被子，一边叹气一边去橱柜里找新的床笠。裤子也需要换掉，他找了一套夏天的睡衣，很怕再热醒一次。
　　就着房间里的纯净水做了个清洁，他把成团的皱巴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像要做掩饰似的，又胡乱扔了一些其他的小东西进去。
　　直到看不见白色了，他才算安心，把床上的被子抖了几下，确认气味散去了，坐回床上，仰天长叹。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他心脏骤停，差点原地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谁，谁？”
　　这是废话，他知道外面是周颢。只是各种各样的不适应感让他和他的语言系统断联了。
　　“是我。”周颢沙哑的声音透进来，听着瓮瓮的。“我听到你这边有动静。”
　　孟乔又羞愧又紧张。体内的那股子热量到现在还没有消解掉，可带给他热量的人却已经站在了他的门外。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周颢说，“我本来就没睡着。”
　　“哦，这样啊……”孟乔的屁股还是没有挪位置，他反而越发陷进了床铺里，“是认床了吗？”
　　“嗯。”
　　周颢的声音不大，却每个音节都能让他听清楚。孟乔的手无意识地抓着旁边的被套，好像要有什么预感，头皮一紧。
　　“你呢？”周颢问。
　　“没，我，我是中途醒了，起来喝了口水……天太热了。”
　　“热吗？”周颢含笑的腔调再次响起。
　　“是，是啊。”
　　“热的话，为什么不打开门？”
　　孟乔没有回答。
　　“我可以进来吗？”
　　孟乔又是一惊。他心里明白周颢是想拉手睡觉，就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和周颢面对面的准备。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不可以吗？”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清冷的声线撒娇……
　　孟乔差点就要心软了。最后焦灼感战胜了一切，他婉拒说：“今天有点想一个人睡……”
　　周颢听懂了他的意思。
　　“好，没事。”
　　听到周颢的脚步缓慢离开，孟乔抱着被子，重重地倒回了床垫上，弹了弹，然后一阵翻滚。
　　“啊啊啊啊啊——”
　　他无声地尖叫着。
　　后半夜他几乎都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大概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更。
　　他们有先见之明，所以挑周六搬家，这样一来，第二天还能偷点懒。
　　他一边打哈欠一边起床洗漱，路过镜子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但很快压制了下去。
　　平常心，平常心。
　　他打开冰箱拿出面包，发现周颢的房间还紧闭着，显然也还没醒。
　　真难得。
　　看来男神昨天晚上是真的在被失眠折磨。
　　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好了。
　　他就着游戏的实况吃完他的中饭，频频往周颢的门口看了几眼，房门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睡得真沉啊。
　　他在地上扔了个垫子，盘腿而坐，背靠在沙发，把笔记本电脑翻出来，搁置在茶几上，打开了Sai的界面。
　　为了出来租房子，他把攒起来的压岁钱都挪用了，才凑够押一付三的费用。
　　这之后就必须想办法了。
　　替同学画图或是建模是不可行了，麻烦太多。
　　他在几个分享平台上都注册了账号，打算接点二次元的画稿。
　　把样图挂上去没几天，就有人来联系，说觉得他画的人体不错，问他能不能画cp的涩图。
　　孟乔本想说他不是那种人，他没画过那种图，然而对方开了一口让他拒绝不了的价钱。
　　哎呀，价不价钱的，他其实也没有很在乎啦，主要是成人之美。
　　哎呀，涩不涩图的，不都是艺术嘛！
　　连手冢治虫都是福瑞控！
　　他画了好几版线稿，然而怎么都不满意。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昨晚的梦。
　　于是商稿被他放到一边，摸鱼的稿子飞快地成了型。
　　他用的是厚涂，不用固定的线条，就是色块的堆叠和加减。然而印象里亮敞的场景，被他表达出来却充斥着昏与黄。洁白的肉.体强烈地凸显出来，晃着人的眼睛。
　　高涨的创作欲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他静心听，才分辨出那音乐来自周颢的房间。
　　大概七八声之后，铃声断掉了。十几秒后，周颢的房门终于打开：“不是说了吗？我昨天搬家……”
　　周颢边说边抬头，顿了顿：“你醒多久了？”
　　孟乔第一反应是把电脑合上，“砰”的一声。
　　周颢的视线自然就被他的动作吸引，眉头稍微往上一提。
　　电话里说了句什么，周颢回答他：“没和你说话。”
　　他把手机一掩，问孟乔：“吃了没有？”
　　“给你留了几片煎吐司，在，在餐桌上。”
　　“谢了。”
　　周颢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回来后，通话还在进行中。电话里絮叨叨说着什么，周颢则是耐心听着，时不时搭一句嘴。
　　偶尔还会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孟乔最近对它很熟悉。
　　对方是个什么人？
　　孟乔忍不住开始想东想西。
　　是谁呢？可以肆无忌惮地吵醒周颢，还能被他这么温柔对待。
　　“别胡说八道，没别的事我要挂了。”
　　周颢拿着牛奶杯走到餐桌前，语气虽然不耐烦，表情却没有，还是笑着的。
　　孟乔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孟老师，还要不要吃一点？”周颢招呼他。
　　“不了……”孟乔重新打开商稿，叹气，“我还有图要画。”
　　“好，那我不打扰你。”
　　说完他无视了电话里头的抗议，按了挂断。
　　“刚刚是谁啊？”孟乔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他的好奇心。
　　周颢闻言看向他，随后笑了笑：“一个普通朋友。”
　　绝对不是普通朋友。
　　这个念头在孟乔的脑海里闪现，他的感官从未如此敏锐过。他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但就是觉得周颢对这个人和对其他人不同。即使是对待舍友，周颢也从来没有用过那种语气。
　　他不明白周颢为什么要撒谎。
　　是因为那个约定吗？
　　其实周颢可以不用遵守的。
　　从前想想只会唏嘘的事，今天想起来，却莫名地有了焦躁感。
　　孟乔不太适应这样的情绪。他觉得这样不对。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他却想这么多。
　　周颢也拿了电脑出来，摆在餐桌上，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听这个动静，很有可能是在写实验报告。
　　两人各做各的，分享一个空间，相对无言。
　　孟乔还是画不出来，相似的线条画了擦擦了画。他开始怀疑那个甲方的眼力，是真的觉得他的人体画得好吗？
　　他把鼠标一推，暂时歇工。画不出来还是不勉强了，否则得出来的结果也拿不出手。
　　再想了想，他还是打开了那张还没有保存的厚涂。偷偷看了周颢一眼，愧疚心理上来，想着删掉好了。
　　然而鼠标箭头迟迟点不下去。
　　不是说画得有多么好，事实上他不擅长画图，整个画面上只是能看到两条白人在模糊不清的暗处纠缠罢了，风格很野兽派。
　　可是他私心太重，最后还是下不了删除的手，转而用快捷键存了图。
　　“介意我放首歌吗？”周颢问他。
　　孟乔：“都可以。”
　　说不定现在放点什么，还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沙哑的女声回荡在客厅。
　　“I look and stare so deep in your eyes
　　我深深凝视你的眼眸，
　　I touch you on you more and more every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