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张他爱极了的面庞，这下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孟乔对于恋爱, 或者感情这回事，一向是懵懂的。
　　小时候看连续剧，男的捧着女人的脸扭来扭去地亲。他看得直发乐，问林老师：“妈妈, 这是干什么呀？”
　　林老师很嫌弃这个场面晦气似的, 马上在围裙上擦擦手，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她嘱咐孟乔：“这种事不是小孩子能看, 也不是小孩子能做的, 明白吗？”
　　孟乔乖巧地回答说“好”。
　　其实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很快就把它抛在了脑后。
　　五年级的时候，实验小学来了个长得和明星一样的实习老师。那成了他每天上学的动力，准备考试和做作业的积极性空前绝后, 因为表现好的小朋友会被老师摸头。
　　表现很积极的不光只有小朋友，年轻的女老师们也变得很爱来这边的办公室串门。
　　实习老师走的那天, 孟乔撞见英语老师与他争吵，然后偷偷地哭。
　　实习老师离开之前, 仍然拍了拍英语老师的头。
　　当时的孟乔不明白渣男的概念, 他把和老师的合照夹在读本里, 每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看看, 还是会觉得他真好看。
　　再后来上了初中，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情窦初开，学习眉来眼去，孟乔还有幸帮发小当了一次雁使，并见证了一段三个月的恋情迅速达成be。
　　那时他也有在意的对象，是做事认真性格严肃的班长。喜欢他的小女生很多，但他哪个也不喜欢。初三毕业的时候，班长把孟乔叫出来，问孟乔是不是偷偷看过他。
　　孟乔当然抵死不承认，否认过后就是沉默。
　　最后班长问他，他要出国了，去国外上高中，孟乔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孟乔惊慌失措，尽管很舍不得，但最后只道了再见。
　　又比如十五六岁的孔韫知，他转去体校时，孟乔也是对他百般不舍。
　　林老师夸过他乖巧，从来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看见喜欢的就一定想要。
　　因此孟乔一直认为这是他的优点。他擅长欣赏，不吝赞美，对美好的事物有发自内心的爱护。
　　他觉得他是很喜欢他们的，但他从没想过要得到，更不会去想得到之后能怎么样。
　　也从没想过别人想要得到他的可能性。
　　“孟乔。”周颢似乎是不满他在这个时候也能走神，眼神忐忑，手腕越加使了劲，“你在想什么呢？”
　　轻微的疼痛感让孟乔不得不重视眼前的处境。
　　“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孟乔想不通。
　　“那你呢？”
　　孟乔：“因为你长得好看。”
　　“只是这样？”周颢说，“你只喜欢我的脸？就像喜欢孔韫知的脸那样？”
　　怎么脑补出来的周颢也要和孔韫知较劲。
　　孟乔耐心解释：“那还是不一样的。”
　　可要说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讲不准确。
　　好像别的人在周颢面前，就会魅力尽失，变得普通了起来。
　　“我好像在做梦啊。”孟乔说。
　　然后他就笑，说的什么傻话，这就是在梦里。
　　所以海水可以没有味道，沙滩可以把人弹起来。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可以肯定的是，周颢确实最让他喜欢，最让他移不开眼的一个人。
　　满足眼前这个喜欢他的周颢，好像也是满足他自己。
　　“你可以亲亲我吗？”他问。
　　周颢的眼神变了，呼吸也更急促些。“这是你同意了的意思吗？”
　　孟乔点头：“嗯嗯。”
　　“如果不是梦，你也会同意吗？”
　　只是想要个亲亲而已，前摇怎么那么长？
　　孟乔等不下去，主动搂住了周颢的脖子，嘟起嘴唇：“快点快点。”
　　不然他怕梦就要醒了。
　　“你真是……”
　　周颢咬牙切齿，清冽的气息在那一瞬间淹没了他。他衔住孟乔的嘴唇，就如同被期盼的那样，凶猛而热烈。
　　“孟乔，孟乔……”
　　唇齿间溢出来的零碎呼唤，与凌乱的呼吸声一起，盈满了孟乔的双耳，仿佛是要喊到他的心里去。
　　孟乔不晓得自己是何时摆脱了梦境，真正睡去的。醒来之后，他还记得大部分的内容，只是回想一下，就足够面红耳热，惊叹自己的想象力之丰富。
　　他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站在阳台上眺望窗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宿舍里只剩下了他和唐江白。
　　他们第二大节才有课，外国古代建筑史，授课的是个女老师，说话的声音像唱歌。
　　唐江白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顺手把一对耳塞扔进垃圾桶——这已经是他这个学期淘汰的第三副耳机了。
　　他昨天回宿舍的时间也很晚，而且几乎是倒头就睡，没有和任何人交谈。
　　孟乔瞥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处居然有一处淤青，吓了一跳：“你昨天出去打架了吗？”
　　“差不多，”唐江白翻出剃须刀来，“分手了。”
　　“哎？”孟乔愣了一秒，而后想起，他在唐江白身上看见过吻痕。
　　唐江白之前有过一个没有公开的对象，好像不是校内的人。
　　孟乔：“那女生……下手够狠的……”
　　只见过甩巴掌的女孩子，可从来没见过用拳头的。
　　“不是女生。”唐江白说。
　　孟乔：“啊？”
　　“我交的是男朋友。”
　　孟乔：啊？
　　———
　　“差不多行了，周颢，你今天都跑了几公里了？还是你就想让肌肉爆炸？”
　　周颢充耳不闻，只专心地跑步。
　　“你再不停下来，我可要断电了？”
　　周颢这才减缓速度，逐渐停下来，斜睨教练一眼。
　　“能耗你几度电，心疼成这样。”
　　“但凡有点良心，就应该知道我在关怀我的客户。”
　　教练扔了一瓶水给他。
　　“怎么了，心情不好？很少看到你这样……完全就是在发泄嘛，谁惹你了？”
　　周颢抬手接住，倒是不着急喝。
　　“没有，在想事。”
　　“不会是老袁带你去厂里转悠了吧？”
　　教练是周颢的学长，从前也是学冶金的。
　　冶金是星南的传统优势专业，在国内首屈一指，在国际上也排得上号。不过这个专业定位尴尬，职业时髦值为0，一听就知道是毕业就进厂房车间，又因为对人才的需求量大，门槛比起其他专业还要低一些。
　　这就导致了专业内部良莠不齐，顶尖的特别顶尖，一路硕博直接包揽国家工程。不出挑的，就像教练这样，进了健身房。
　　“不是，”周颢说，“我暂时没有这个待遇。”
　　“也是，你才大二呢，不用受那个。”教练当起了知心哥哥的角色，“那是怎么啦？”
　　周颢：“…………”
　　没有人可以帮他，周颢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
　　他在懊悔。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尝试凝聚精神，每天针对某一个人进行读心。每次入睡前他都给过自己心理暗示，但都无法成功梦到那个人，或者说被那人“侵入”精神世界。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孟乔。
　　仍然不能完全确定孟乔是有“反入侵”的能力，还是他精神太过强大，所以对“主动读心”这个行为进行了反制。
　　他也尝试了应对的方法，在心理暗示充分的情况下，终于在昨晚保持了意识清醒，在梦里和孟乔相见，感受到了那家伙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坦诚。
　　而他也因此失了控。
　　太冲动了……他怎么能自乱阵脚，没有一点计划性。
　　他不该那样问，至少不应该现在问。
　　因为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他明明应该清楚孟乔是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温和老实，乐于助人，甚至呆呆傻傻的，好像谁都可以拿捏他。但那其实是因为孟乔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心。
　　很多东西他不是不懂，他是不在乎。
　　没有人比这家伙更懂什么叫分寸感，什么叫理想和现实。
　　这份清醒甚至延续到了他以为的“梦境”之中。
　　如果不是他胡搅蛮缠……根本不会有昨晚那个结果。
　　“我朋友喜欢上了一个人。”周颢说。
　　教练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和周颢的话题会延伸到这个层面。
　　一般这种“我朋友”开头的，听听就得了，一准说的是本人。
　　教练摆出“有这等事”的表情，嗯嗯两声，鼓励周颢继续说下去。
　　周颢知道他会识破，也没所谓，他只是得有个揭开话篓子的由头。
　　“他在某一种情境……比如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向那个人告白。那个人以为是假的，但是答应了。你觉得如果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教练面显微妙。
　　“就……你之前，不是，你这个朋友之前……完全没有谈过恋爱是吗？”
　　周颢：“嗯。”
　　救大命了家人。
　　教练忍着大吼两声的冲动，被萌出了一身疙瘩：这是什么纯情校园恋爱文！怎么能让老爷们听了都心跳加速！
　　“那不如，咳咳，就不要怕尴尬。老话怎么说的，烈女怕缠郎，追人的时候最怕要脸，要了脸就追不上。你就……你朋友就厚着脸皮，假戏真做呗。”
　　教练说完，又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给予了高度肯定：“嗯！是我就这么干！一般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重点是你要让对方习惯。”
　　一语点醒梦中人。
　　周颢意识到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是啊，只要让他习惯就好。
　　哪怕只是在梦里。
　　久而久之，梦与现实混淆，他不相信孟乔还能从里面脱身。
　　他得让孟乔也有这份烦恼。
　　酸与甜，嫉妒与紧张，患得患失。
　　被这种感情困住的，不能只是他一个人。
　　那样太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孟乔：我雷达真的是坏的？？？
　　周颢：建议查查产地，可能made in India
　　是的这是本应在昨天晚上发的加更。
　　今天照常更新！


第二十九章
　　“画什么呢？”
　　廖磊探了个头过来, 好奇地问：“这是谁？”
　　“没！”
　　孟乔匆忙把平板一收，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随便画画的。”
　　“神神秘秘的，”廖磊面上挂笑, “你该不会是在画黄.图吧？”
　　“我才没有！”孟乔红着耳朵的样子很没有说服力。
　　“别慌, 画小黄.图又不丢人。”
　　孟乔无奈：“都说了不是了！”
　　廖磊一边点头说行行行, 一边打开了电脑。他的空洞骑士仍然没有通关, 也不知道玩了几十个小时。
　　孟乔心有余悸，确认没有人会再来看, 然后再一次点亮平板。
　　画面上的人正是周颢。背对着屏幕前的人，正在穿一件衬衣
　　他的背部线条刚劲，宽阔的斜方肌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
　　孟乔对这一幕印象深刻。国庆假期最后的三天里，周颢住在他的房间, 总是起得比他早。
　　有一天早上他破天荒提前醒了, 张开眼皮，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那一刻他心想, 还好他不用去西天取经。
　　退出了绘画的页面, 他把这张未完成的图存入文件夹。是的, 他专门为周颢建立了一个图库。
　　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周颢，走神的，听课的, 坐在单车上看着他笑的，叼着红丝带的, 周颢把人圈在怀里、用心接吻的……
　　牙白。
　　孟乔心想。
　　这已经算得上是变态了吧。
　　他认真地反省着，并庆幸周颢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吱呀——”
　　唐江白走了进来, 他看见孟乔拿着平板画建筑结构, 略微有些惊讶：“你就已经在做课设了？”
　　明明是周五刚布置下来的课堂任务, 可孟乔的结构图看起来已经初具规模。
　　“没……”孟乔再一次把软件退出, “我随便画画的，不是课设。”
　　“哦。”唐江白看起来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径直越过他拉开了自己的椅子。
　　孟乔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
　　自从知道了唐江白的取向，他就自顾自地在意了起来……因为这是他正式接触的第一个“同类”。
　　一般来说，小众群体都会有自发的抱团行为，！去寻找所谓的伙伴。
　　孟乔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觉得人群一旦形成圈子就会变乱，一个人反而自在。
　　可得知唐江白也喜欢男人，他头一回在心里产生了新鲜感。
　　而且唐江白看起来比他有经验多了，也成熟很多的样子。
　　有男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孟乔多少还是好奇的。
　　尤其是……他在梦里答应了周颢之后。
　　可恶，原来被亲亲抱抱是这么舒服的感觉。
　　刚想到周颢，男菩萨就发了消息过来。
　　男菩萨：明天我应该不去上课。
　　孟乔一面失望，另一面又如获大赦。
　　太好了，现在见到周颢，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也不能表现出在躲周颢的样子，礼貌询问：是最近太忙了吗？
　　男菩萨：不忙。
　　男菩萨：小鸽子躺平.jpg
　　男菩萨：只是起不来。
　　起不来？起不来是什么意思？孟乔赶紧表达关心：怎么了？是感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