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那年北京冬天,喻修景在偏远的片场迷了路,坐破烂的班车回来,心里一定非常害怕。但也许那天他也只是拿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为了这个角色,他可能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还有多少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时候呢?
徐祁年远远望着站在片场里的喻修景,他们正好拍完一部分,导演在给他们讲戏。
喻修景听得很认真,在导演走之后自己还站在原地琢磨。
但或许是一些无法说清楚的心灵感应让他抬了下头,对上徐祁年的眼神。喻修景笑了一下,是很真心的那一种,反而让徐祁年心中有更加浓郁的酸涩感。
现在想想他们错过了很多,可能从喻修景提出要离婚开始,徐祁年就应该坚决地不答应。
回想当年的情绪,徐祁年觉得里面肯定有一些赌气的成分。
偏激的时候他想过,觉得喻修景放弃他们的感情,替他去考虑所谓前程,很大可能就是因为不那么爱他。
可是无论怎么想,事实就是他们离婚了,分开了,户口本好不容易合在一起,又分成两个,崭新无比,看着像再也没有关系。
导演拿着喇叭喊了卡,原本安静的片场又热闹起来。而站在徐祁年身边等了整整一天的人,总算要轮到自己的戏份。
喻修景穿着戏里的衣服从场上走下来,为了配合角色需要,他脸上被涂黑了,徐祁年看着还不太适应,但觉得很可爱。
“喝水。”徐祁年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递给喻修景。
喻修景站在他面前乖乖喝了,递给绵绵,才坐下来。
“等会儿吃完晚餐你回酒店吧?晚上这边蚊子很多的。”喻修景说。
“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徐祁年不听,喻修景也没劝了,靠着他休息一会儿,很快又被叫去拍戏。
晚上有几场来来回回跑的戏,因为另外几个演员状态问题,一直过不了,喻修景就反复地跑。
后来脸上的汗水太多,化妆师还上去擦了半天。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徐祁年知道分寸。他不可能在片场说什么,这是喻修景的工作,他就是应该敬业。
有时候他还会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演员都像喻修景这样,那喻修景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是不是会过得好一些。
蚊子很多是真的,绵绵不仅给徐祁年一瓶花露水,还为他点了一碟蚊香放在脚边。
蚊香的味道比烟草难闻一些,徐祁年没忍住,站起来走出去抽了个烟,回来才发现也被咬了一个包,后来他便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因为工作原因,这几年徐祁年熬夜熬得并不少,但要像这样熬到这么晚,说实话几乎没有。
等收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喻修景一脸疲惫地走过来,对着徐祁年却还笑,说:“哥你先回去洗漱,我去卸妆。”
徐祁年还想留下来,被喻修景抓着手劝:“你先洗漱,这样我回来马上就能洗澡了。”
已经很困了,徐祁年还记得看了看周围,才低下头轻声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啊?”
闹是无心闹的,徐祁年最后还是先回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喻修景刚好回到酒店。
他们一起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四点了。
“年哥你明天几点飞机?我晚上请假了。”喻修景哑着嗓子问。
徐祁年摸摸他头发,说:“九点,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我还不能吃晚饭……”喻修景严谨地说。
徐祁年笑了一声,抱过他,说快睡觉了。
晚上他们挑了一家片场附近的餐馆,喻修景看着徐祁年吃,自己只啃味道很淡的玉米和红薯,偶尔会发出很小的声音,像仓鼠那样。
他们去了机场,路上一直牵着手,一点都不怕被拍。
到徐祁年必须要进去的时候,他才拉着喻修景去了角落,和他接了一个时间很短但很湿的吻,喻修景的呼吸都变得潮..湿,扑在徐祁年脸颊上,带着水汽。
“这部戏之后还有什么行程吗?”
“没有了……”喻修景被他搂着腰,自己仰着脸,摇摇头,“除了一些提前安排好的商业活动,其他都可以推掉。”
“那推掉吧,”徐祁年亲亲他颈侧,“我带你去看病。”
徐祁年走,喻修景是真的很舍不得,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种要掉眼泪的冲动。
他们明明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为什么喻修景觉得自己好像更加承受不了和徐祁年分别。
可是徐祁年也会心疼,所以喻修景让自己不要哭,笑着送他走。
回到酒店,总觉得房间里还有徐祁年的味道,喻修景扑在床上,很紧地抱着被子。
他随手摸索,竟然碰到一盒烟,是徐祁年留下来的。
喻修景没犹豫就敲了一根出来抽。
徐祁年其实抽烟很少,这一盒里面还剩很多。但他身上偶尔会有淡淡的烟味,喻修景闻到就觉得熟悉。
几个小时之后,徐祁年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落地北京。背景音里还有机场的广播声,喻修景让他快快回家休息。
徐祁年走的第一天,大家就都看出来了。
不像上次还要猜测,这次直接确认。
因为喻修景的情绪变了一些,他又像在横店那样,没有戏就独自坐在角落里。
没有人知道喻修景独处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大家都很忙碌,有时候停下来想也没有结果。
但其实喻修景只是发呆,他的很多行为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靠着这大半盒烟和徐祁年送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喻修景度过了在剧组剩下的一个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N.75 以后会很好,这次是真的
回北京那天徐祁年去机场接他。
喻修景放好行李,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徐祁年连口罩也没戴,看他进来, 先把人捞过来亲了一口。
“好久不见……”徐祁年抵着他额头和鼻尖,用气音说。
“我和悦姐沟通过了, 我接下来几个月只剩下几个商务, 暂时不进组。”喻修景那天和容悦几乎要吵架,因为容悦刚开始还以为喻修景是因为和徐祁年重新谈恋爱了,才决定事业上休息这么长的时间, 后来喻修景说他们各自冷静一会儿, 第二天又打电话给容悦解释。
他只是想去看病了。
明明要入秋了, 北京还是很热。
飞机上有空调,喻修景穿着薄外套, 现在也只好脱下来。
“你有什么要回去拿的吗?没有的话直接去我家了,我做菜了。”徐祁年说。
喻修景想了想, 说:“我带进剧组的这些应该够了。”
“那好吧,”徐祁年注意到他搭在膝盖上的外套,“天气冷了带你回去拿, 或者穿我的。”
听上去徐祁年是想让喻修景长久地和他住在一起, 可是喻修景摸不准徐祁年的意思,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出神地看着他。
有时候徐祁年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要看懂喻修景的想法, 现在变得简单了一些。比如此刻, 他就对喻修景说:“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你觉得可以吗?”
对喻修景来说, 徐祁年提的要求,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也想,但是我东西太多了,要搬的话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或者哥你住过来好不好?”喻修景问。
“嗯,好。”徐祁年伸出右手,喻修景就很自觉地上去牵了一下。
一打开门喻修景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但徐祁年说有几道菜还需要再热一下,喻修景趁这个时间去洗澡。
每次从剧组回到家,他都习惯把所有衣服全部洗一遍。徐祁年帮他把行李箱里的都拿出来扔进洗衣机,又给他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
因为家里开空调,徐祁年给他的是纯棉的长袖长裤,穿在喻修景身上特别宽松,袖子都能笼住他的手。
喻修景从浴室里出去,徐祁年热好了菜坐在餐桌边等他。
桌上竟然还有一道糖醋排骨,颜色看起来比之前喻修景做的那几次都要好。
“你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徐祁年还没等到他回答就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喻修景握着筷子说可以,一口咬下去觉得有点烫,皱着眉吞下去了。
他倒是咽得快,徐祁年怕他烫着了,马上给他倒了一杯凉水。
这种时候喻修景也没忘了和徐祁年说谢谢,听得徐祁年不知说什么好。
今晚是徐祁年见到喻修景吃得最多的一天,其实他有点怕喻修景会吃到胃不舒服,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徐祁年用掌心贴住他小腹,轻缓地揉。
然而喻修景会错他意,脸热着靠过去,慢慢地偏头,亲他下巴,然后是嘴唇。
徐祁年的手还盖着他小腹,给喻修景的亲吻黏黏糊糊,又很快把他抱起来。
喻修景穿着的衣服很大,而且带着徐祁年的味道,这味道出现在喻修景身上,反而更加让徐祁年沉迷。
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时间,不过还好以后会有更多。
这次连房间也没有进,喻修景躺在沙发上哭了,徐祁年先是用手掌擦掉他眼泪,后来又一点点亲走,抓着他的手指捏在自己手中。
呼吸那样近,喻修景觉得自己一直在和徐祁年交换氧气,他忍不住捧起徐祁年的脸,好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
徐祁年和他说的话并不多,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地做..爱,眼神又总是藕断丝连。
偶尔的喘息和哼声让两个人都头皮发麻。
“太瘦了……”徐祁年只是在念叨这句,“这段时间要好好养身体,听我的话。”
喻修景被抱去洗澡,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没有听话呢?又突然看到手指上的纹身。
好吧,是有过的。
他太累,一沾枕头就困,伸手牵住徐祁年,半眯着眼跟他说:“哥抱我……”
徐祁年好像笑了一声,但真的抱住他,喻修景很快就睡着了。
刚刚洗了澡,他身上带着温热水汽,抱起来很暖和。
闭上眼的时候喻修景会显得乖一些,因为他本身骨相更显,偏清冷。徐祁年侧躺着,看着他,又一直捏着他的手指,这一次他仔细地摸纹身那一片,果然感受到刺青之下微弱的凸起。
所以伤疤还在,只是被覆盖掉了。
听到喻修景说他又用刀伤害过自己,徐祁年不是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在意一个人,所有的情绪你会和他感同身受,甚至比他感受更甚。
而更让他后悔的是,他竟然曾经质问过喻修景这个纹身的含义。
他凭什么不懂呢?
很少很少有能够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喻修景梦里觉得好热好热,自己好像被一个茧包裹住了,一睁眼,他发现那个茧就是徐祁年。
徐祁年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宽松长裤,喻修景用自己的脸颊去贴他皮肤,因为他总是特别喜欢这种毫无隔阂地亲近。
醒来之后喻修景就没睡着,但仍然躺了很久。
徐祁年手臂横在他脖子的位置,一醒就把他捞近一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睡得好吗?”徐祁年眯着眼问。
“嗯……”喻修景仰头望着他,抬了抬身子去亲他嘴唇。
他们只是简单碰了碰,徐祁年抓抓他头发,说:“这两天周末,我们把家搬了,之后的事情我会和你经纪人聊。”
徐祁年说的是看病的事,喻修景抱着他点点头。
徐祁年东西真的不多,如果要和喻修景比,那简直就是太少了。
他没有多少衣服,反反复复都那么几件,而且样式也差不多,其他行李最重就是书,徐祁年打包出来,准备找搬家公司过来拿。
喻修景坐在地板上帮他折衣服,徐祁年走进来看到,又到房间里给他找了个枕头垫着。他在喻修景面前蹲下,搂着他腰把人拉起来,枕头塞到下面,喻修景就把下巴抵在他肩膀抱着他。
“屁股不疼啊?”徐祁年亲了口他耳朵让他坐下。
旁边堆着一些喻修景叠好的衣服,乍一看好像还可以,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挺乱的。
因为喻修景很少会自己收拾行李,他本来就对穿什么无所谓,何况更多时候他需要穿品牌方的衣服,一般都是绵绵或者其他助理来帮喻修景收拾东西。
“宝贝你这叠的是什么啊?”徐祁年忍不住笑了,把面上几件拿过来重新叠过。
“你看要这样。”
徐祁年一边叠一边给喻修景示范,虽然喻修景低着头,但实际上在想徐祁年刚刚叫他的宝贝。
“哥对不起……”喻修景抓了一下徐祁年的手,被他反握住。
“不是说了以后别说对不起。”徐祁年又把其他的衣服也拿过来,脸还偏向另外一边,就被喻修景很轻地亲了一下。
徐祁年能感觉到喻修景有多缺乏安全感,他搂着喻修景搓了搓他头发,狠狠往他额头亲了两口。
“可以了,搬好家再粘我好不好?”
喻修景在他颈窝里点点头。
中午喻修景去做了菜,让徐祁年来吃饭的时候,他基本已经收拾好了。
几只大纸箱摆在房间里,而房间像空了一样干净。
“钢琴怎么办?”徐祁年问。
“也搬走吧,我家肯定有地方放的。”喻修景说。
下午搬家公司就过来了,徐祁年又把剩下的东西放进自己车的后备箱,带着喻修景回去了。